我和班长都不打算中途回学校,就在附近转转,等到四点了再来拿化验单。
医院附近有个华联超市,我们买了面包跟热乎乎的豆浆,在步行街的座椅上吃着。
“以后工作是不是特别难呀?”我还是忍不住要往以后问。
“是的吧,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的。”班长说。
我停止了吞咽。
“有的公司不要求查的。”班长也停下嘴了,“要因为这个公司就解雇你,那么可以告公司的。”
“真的?”我将信将疑。
“嗯,国外就更好了,所有的公司都不查两对半的,你要求查,医院都不给检查的。”班长说的来劲了,灰色的瞳孔里散发着光芒。
“真的?”我顺着他的说法开始美好的想象。
“努力吧。”班长又开始啃着面包了。
“嗯。嘿嘿,可能四点的时候,我就不是病毒携带者咯!”
“呵呵。”班长边笑边点头,“我也希望你不是。”
班长,你人真好。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着。“借你吉言。”
“呵呵,对自己好一点,以后遇到一个非常疼你的男朋友,就什么都好起来了。”
“他对我是很好啦。”我说。
“哦?哦!呵呵,那,那你就更加不要这么悲观啦。”他拿过我手中的面包包装袋,一起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又迅速地回来,“准备告诉他么?”
“他知道的。”
“是个好男人。好好相处吧!”班长搓着自己的手说道。
“你呢?你的另一半。”
“我?我是男生,不努力是不行的,不吃苦是不行的,就这么样子吧,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我现在只是想着我爸妈,那个事情就那样吧。”
“你会遇上你的另一半的,会的。”
“呵呵。”
就这样,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任凭如流的人群在我们眼前来来往往,来了又走,一直坐等到下午的三点四十。期间一点悲伤都不存在,一点担心都没有出现。
这也是就是死亡来临之前的回光返照。但我相信奇迹。我的奇迹在那支试管内沉睡。
会醒的,是的,就快醒来了。
我们又徒步返回了早上的医院。已经有很多的人在取单台那里拿化验单了。我被挤在了外围。
“我帮你拿吧,把你的收费单给我。”班长看着人群说。
“不用了。我自己拿。”说着就一头扎进人群。我不希望第二次从别人那里聆听命运对自己的安排。
接过医务人员递来的化验单,我退出了人群。慢慢展开单子,我认真地看着结果:两对半的一五是阳性,我是小三阳。用手擦了擦单子,又看了几遍,确信无疑。
“怎么样?”班长站在我身边问。
我把单子递给他,他只是看了一眼。“看看肝功能的检查情况吧。”
我展开第二张单子,密密麻麻地一列什么标准。我也把它递给了班长。我得习惯由别人来安排自己的命运了。
“还好,肝功能是正常的,没事的。
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这次我没有再流泪。仿佛身体里面的什么东西死掉了。
无从选择,这就是现实了。
班长陪我吃了晚上,嘱咐我好好休息,到宿舍像以前一样跟大家一起生活就径自回自己的宿舍了。
站在宿舍楼下,望着亮着灯的三楼第五个窗户。现在的我真的和她们不一样了,我是彻头彻尾的携带者了。
手机震动了,这个时候只有小严了。
“今天的检查结果怎么样呀?”
“小三阳。”
“肝功能呢,不是去检查肝功能的么?”好像他就没有怀疑过我之前的病毒携带者是个误诊。
“正常的。”
“那就好。饮食方面多注意点。保暖也很重要的。”
“嗯。”
“不要太担心,心态最重要的。”
我仰望着一个个亮着灯的宿舍窗户,一滴泪都没有,似一具枯竭的尸体。这两天,我流了太多的眼泪了,把一辈子的眼泪都用完了。
当我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我明显知道自己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完全的不一样了。
他说,生活会被强者征服!眼泪只能显示弱者,以后再也不让我哭泣了。他要我好好生活着,和他一起生活着。
他说:“要不你先出来散散心吧!随便去哪里玩玩。换一下环境会好一点。”
“不想动。”
“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我朦胧想起高三的同桌成香最近总是怂恿我去南京去她那里玩玩。我也该试着相信小严了。想了想,我回答:“好吧。我去南京。”
这个周末去南京。
小严高兴得不得了,说这个周末他也回南京。陪我到处转转,说要带我去看看他成长的城市。
周四的一大早,小严就发信息过来:“起来了吗?你快去南京了,我告诉你,在鼓楼区,有家鸭血粉丝店是全南京最好吃的,到时候我一定带你去尝尝。”
“哪家不都是一样?”我不解地说道。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我从小就是在那里吃大的。”
听着小严的声音,感觉他在兴奋。
“那个是你家开的呀?”半开玩笑地说。
“呵呵,不是,我干爸在隔壁开饭馆的,我经常到那里吃鸭血粉丝。那就是全南京最好吃的鸭血粉丝。”
“呵呵。”
“相信我,是最正宗的。”
我吃过很多地方的鸭血粉丝,从没尝出有什么不一样。“你干爸?那我能去吗?”我试探性地询问。
“能呀。”
“我不想去。”
“为什么?我还要把你介绍给我干爸呢。”他声音的跳跃感一下来了个峰回路转。
“你真的要把我介绍给你干爸?”其实我从没想过要见他的亲人,没有想得那么远。我在乎的,只是他是否在意我的这个不可告人的病毒携带者。
“是呀。我一直在考虑该怎么把你介绍给我的爸妈呢。”
“什么意思啊?”我的神经异常敏感起来。
“该不该告诉他们,你的真实情况呀。”那头沉默了好久。
他还是嫌弃了么?
“我是什么情况呢?”
“就是你体检的结果呀!”小严毫无避忌地回答。
“随便你!”我回答。心里还是很难受。
他说:“你说呢?”
“你不是在上班吗,上班时间不要发信息了。”我不想和他说话了。
“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干脆我也不回信息了。我合上手机,随便给自己找了本书翻来翻去的。
一会,他的电话打过来了。“你到底怎么啦?”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躲在休息室打的电话吧。
“为什么考虑该不该介绍给你的爸妈?你是嫌弃了吗?当初你就不应该说你不介意。”我一口气把憋在胸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