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查了很多资料,那个是可以避免发病的。”接着他还把那个网页转发了给我。
“你还在的,是吧。”
“不要哭,跟我说说话吧。”
我紧咬嘴唇,紧张地打字问他:“你是真的不介意?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携带者。”
“嗯,是的。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好了。”
我松开了紧咬的牙齿,鼻子又酸了,我尝到了嘴角的血腥味。
“以后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苦的。到我身边来吧。”
我只能看着他不断打过来的字不停哭泣。
最后他问我:“愿意让我来照顾你吗?我特别想!”
我回答:“好。”
没有多余的惊喜表露出来,“谢谢你给的机会。”像是早就知道我的答案。但回答的前一秒,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是什么。我就是一只在严寒的冬天里瑟瑟发抖的流浪者,瞬间得到了一件温暖的外衣。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当时的反应是那么冷静。他告诉我说,我们天生注定就是在一起的,他的意识里早就是这样的。
他问我是不是在流泪,我说是。
他说,不要放大任何痛苦,既然它是存在的,就应该积极面对。说不定,心情一高兴,身体就会产生相应的抗体,把所有的病毒都消灭了呢。他还说,别人也不会疏远的,现在都会科学看待问题。就连公司也不敢歧视乙肝的,哪个敢歧视,就去告他,罚款!
我重新找到手机,并且开机。上面有好多王哲的短信。我一条也没有看就直接删掉了,回了一条短信给他:“没事,我们昨晚喝醉了,发酒疯了!”
舍友回来了,王莲莲看我坐着了,急忙跑过来捂住我的额头:“你醒啦,头还疼吗?昨晚你好像还发烧了呢。”她又对比了一下她的额头,“没事了。”
她丢下书包坐在我对面:“你知道吗,昨晚吓死我们了,你一直不停地自言自语什么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王莲莲,她的眼睛又变得温和了,继续说:“你还说什么舍不得的,好像是喜欢谁了,一个劲地哭。看得我们是差点陪着你哭!”
“喜欢谁呀?”我吃惊地问。
“不知道,你没有说。你语无伦次的,也听不清楚!当时你只是哭。哭得那么伤心,吓死人了。”
“就是,要不是知道你是喝醉了发疯,我们还真认为你遇上什么事呢!”小静也围上来说,“我们好不容易使用各种方法把你弄上床了,最后你喊头疼头疼的,就慢慢睡着了。”
这个应该是发生在打完电话之后的事,“是吗?我是第一次喝酒,也是第一次喝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谢谢你们了。”我说。
“谢什么呀,都是那些男生给你灌的,我今天把他们狠狠地一一臭骂了一通!”莲莲撅着嘴说,“你真没事了?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没有!我真没有事。别担心。”我微笑着对她们说。此刻我还不能承受病毒的事实,没有勇气把它说出来,所以我只能是瞒着大家,对不起了。我不敢独自面对那个未知的将来。对不起,我撒谎了。请你们原谅。
昨天晚上班长发信息给我,让我第二天早上不要吃早饭,跟他一起去医院进一步检查肝功能。
关掉手机,我就把自己平躺在床上了。
明天也许是最后一次机会,学校的体检很有可能是弄错了,我应该再检查一次的。是的,我在怀疑医学,同时我也将美好未来的希望依托在了明天早上的医学上了。
我让自己尽量地睡去。
早上,莲莲她们都还没有起床,我就轻轻起来了。洗漱好了,就走下楼了,我像是走向一个无法回头的深渊,一点点沦陷下去。
班长已经在我的宿舍楼下等着了。“早一点去,这样路上就不至于太堵塞了。”班长似乎在为今天的早起而解释什么。
“没关系。”我很久都没有睡到过自然醒了,都是冷不防地就醒来了,有时候甚至害怕自己第二天突然不能醒来了。我知道这个是自己在吓唬自己。真正的乙肝,是不会让你那么轻易的就死掉的,它会狠狠地折磨你,让你疼,让你痛,让你胀,让你崩溃,生不如死,最后就是毁灭性的死亡。“我已经不爱睡懒觉了。”我补充地说。
“呵呵。”班长笑声很憨厚,很符合他那张憨厚略微显黑的圆脸。“早睡早起,对身体好。”
“嗯。知道了。”唯一跟他说话的时候,才能轻松一点,才不会感觉胸口有石头压着难受。“今天去就查肝功能么?”
“是的。”班长回答说。
“我想再查一次两对半!”
班长看着我不说话,一脸的愁云。
“我是想,反正都是抽一次血,让它的利用价格高一些吧。万一,万一学校的集体体检,弄错了呢,是吧,万一我不是携带者呢?”
班长张了张嘴巴,却不发出声音。
“我想试试。”我继续说。
“好吧。希望你就是那个万分之一。”他把目光聚集到了窗外。
“你也再重新检查一下两对半吧!”我说。
“不了。”他低下头,说,“我重新检查过的。”
九点四十,我们到达了吴中区第一人民医院。在里面找了很长时间才发现了挂号厅。拥挤的队伍让我一下子以为是在学校的食堂。原来生病的人也是可以这么多的。
拿着病历卡,我们到二楼取检查项目的单子;拿着绿色字体的单子跟病历卡我们又去排队缴费,最后拿着三四张单子去了验血区排队抽血。
医生,或许是实习医生吧,穿着白色微微泛黄的长大褂在房间里面一字排坐着,需要抽血的人群在门外一字排开,每五个人进去一批。
轮到我们了,我披着外衣,伸出细长的胳膊,看着医生不情愿地转过脸,中断了跟旁边医生的聊天。好像是在说哪个超市的烤鸡在特价。医生在我胳膊上方系上皮筋软管,拍打了几下我露在寒冷空气里的胳膊,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我。我的血管细,很难找准。她又拍了几下,让我使劲抓紧拳头,并在我隐约的血管周围擦了酒精之类的液体。接着医生就装好针头开始抽血了,极细的针头一点点伸进我的肉里,我不知道疼,我所有的希望都融进了这一小试管的鲜血里面,包括我的未来。
隔着另一个人,班长非常熟练地接受拍打,抽血,按着棉球挽着衣服从另一门出去了。
医生说下午四点来拿化验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