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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如琢如磨(2)

在他自己来说,作为帝国的高级贵族,他也感到很满足,他唯一的目标就是希望能在这块土地上长期做一个高级贵族,平安地享受着治下的人民缴纳的各种税,心情好的时候写写字,画几张山水画,浪漫而有情调;或者写几句诗,风雅而又自在。所以,他只是尽职尽责地维护着自己的这个领地的安定。基于这样的政治态度,他在诸侯的争战中,宣称保持中立,尽力地维护着这块土地的和平,给他的人民一个安定祥和的生存空间。他也基本做到了。在他当政统治这个行省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内,这座城市所发生的几起叛乱和谋杀事件,都被他有效地挫败了,那些不安定分子的侵扰在很小的范围内就被平复了,也没有让他的人民离家远征或暴尸荒野。他努力让这种田园牧歌式的祥和美境能够尽可能地保持长久一些。

当然,客观地说,或许并不是他没有野心,或者说是他深知自己无力驾驭那种争战的复杂局面。我们看到的他只是一介儒士,而不是一个杰出的战略家。应该说他有自知之明,所以,他值得我们敬重。因为,在一个浮躁的现实下,能够不被欲望左右,实在难能可贵。

他抱着崇高的心愿,在这种动荡之中,谨慎地作出明智的选择,施行着他的政治理想,极力避开一个个政治旋涡,免得令他和他的人民陷入窘境。但是,并不是所有美好的心愿都能够如意。

命运不可预测,更不可改变,也无法回避。

总会有一些什么意外会找上门来。

此时的帝国,并没有就此平静。在帝国的土地上,到处争战,烽烟遍地。在北部,曹军与袁绍决战官渡;西北方向,那个漂亮的西部牛仔马腾也在试图进取;东南孙吴集团,虎视中原;只有荆州刘表只求静守田土,安居一隅。但是这也只是刘表个人的一相之愿。在这个帝国法律失去约束力的乱世,你虽然不想去惹麻烦,但是别人却无时不在找你的麻烦,而麻烦往往就会找到这样一些不愿意惹麻烦的人头上。

袁绍兵败官渡。曹操就欲南征刘表。荆州就成为一个十分惹眼的目标。

荀彧说:“大军方北征而回,未可复动。且待半年,养精蓄锐,刘表、孙权可一鼓而下。”曹操采纳了这个意见,分兵屯田,以候调用。

英雄总是能够预见到下一个战略争夺的焦点,预先前往经营。然而,时势所迫,只能是尽人事以听天命。在时局还不十分明朗的前期,那些凡夫俗子们根本就不能透过掩盖在平静日子的迷雾看清发展的趋向,他们只能苟且安处一隅,懵懵懂懂地过着平安的日子。沉溺于这种表面的平安自得而不作准备,更无进取之志,结果丧失良机,最终沦为砧上鱼肉。

刘备如同军事战略态势图上的那个红色箭头,他奔向哪里,势必那里就将成为下一个战略的中心。平定黄巾时期,他处在决战的中心;他在徐州,徐州数度成为诸强争夺的焦点;投奔袁绍,则曹袁之战成为必然。现在他又如同候鸟般,早早地飞临荆州这块土地之上,先期在此营建自己的巢穴了。对于战略的敏感,令他总是能够先机进入关键点。

他飞到哪里,哪里就将是战火烽起的中心。

他是一个政治动物,能够敏锐地嗅闻出下一个战略的中心,或者说他总是能够将战略的重点标明。他就是引领战争向纵深发展的风向标。

他的出现,就预示着这里不久就将成为争夺的中心,将进入历史的视线。

关羽忠诚地追随着他的兄长、主公,为了心中的那个匡扶帝国的梦想奋斗。或许任何事件都是有先兆,有联系的,刘备初来,即有降将张武、陈孙在江夏叛乱。刘备便主动请命征讨。命令关羽率本部军马进剿。像这样的小蟊贼,哪里能抵挡得住身经百战的关公兄弟。作为见面之礼,他们一战就杀死了张武、陈孙,很快平定了江夏的反叛。寄人篱下,忧人之事,替人出头,摆平了主人遇到的麻烦,便感到报答了一份恩情,也就在内心稍感平衡。

在庆功宴会上,刘表忧虑地说:“虽然平定了这些流寇的谋反,但真正的忧虑在于南越不时侵扰,更有张鲁、孙权等时时虎视。”

刘备说:“弟有三将,足可委任重用。使张飞巡察南越之境;让云长拒抵固子城,震慑张鲁;赵云屯守三江,以当孙权。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呢?”

刘表听后内心欢喜,说:“吾弟如此雄才,荆州有所依赖了。”准备下令任用。

但是当晚蔡夫人于枕上说:“我听说荆州有名望的人都与刘备有交往,不可不防,如果长期居住城中,必生变故,不如早作打算。”

第二天,刘表说:“贤弟久居此间,恐荒废了武事,襄阳所属的新野县(今河南省新野县南),比较富足,可以驻军养武,贤弟是否愿意承担驻守之责?”

刘备已明白刘表心意,也就很高兴地表示愿意领命。当即带着关羽等人上任。取得了在这里长久屯驻的资格,有了一个战略上的落脚点。

云长跟随刘备驻军新野县。

他们成功地深入了这里,使自己能够对这个地区的未来发生影响。

抵达新野,具有了相对安定的环境,于是整军经武,施政治民,社会安定,出现了奋发蓬勃的气象,“军民皆喜,政治一新”。

突然荆州派使者来请刘备赴襄阳。孙乾说:“昨天主公匆匆从荆州返回,意容十分郁闷。我感到您在荆州时必然有事发生。如今忽然又请赴会,不可轻举而往。”

没有人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流言最初是从哪里开始出现的。但是,隐隐之间,刘表与刘备之间生有了芥蒂。他们本来就是帝室的后裔,头顶着神圣的家族的光环。但同样,他们又都是帝国沦落于外的不得宠的子孙,所以他们的内心都很敏感,都时刻警惕着,以保存自己。因为这是他们得以生存的必须的素养。

玄德告诉大家说,前天刘表派人请赴荆州相会。

在后堂设宴相待,尽兴欢饮之际,刘表说:“近闻曹操提兵回许都,势力日益强盛,必有吞并荆襄之心。真后悔此前不听贤弟之言,失去良机。”当初,曹军与袁绍疾战官渡之时,许昌空虚,刘备建议刘表乘机疾进袭击曹军后方,解救天子于困顿之中,大事可定。然而,刘表却无心进取,优柔寡断,未采取任何行动。玄德说:“今天下分裂,干戈日起,机会怎么会没有呢?只要能够在以后的应对中不再犯同样的失误,也就不必以为憾恨。”后相与对饮。刘表后妻蔡夫人因为对刘备怀有戒心,所以每次都隐在屏风后面窃听。

欢饮竟日,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晚,黄昏即将来临。

逐渐黯淡下来的庭院,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这时新月的光芒穿透窗棂间的空隙静静地照射。随从人员燃起了蜡烛。酒已微酣。

玄德起身如厕。因看见自己髀肉复生,不觉潸然流涕。刘表见玄德容颜间有泪,感到奇怪。玄德长叹说:“我往常身不离鞍,征战天下,髀肉皆散;如今久已不再骑马驰骋,髀里肉生。日月磋跎,老将至矣,然而仍然未能建立功业,因此深感悲伤!”

他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的机会已经不多了,人过中年,无所建树,人生的大好年华已经成为过去,没有多少时间可供他等待了啊。

刘表说:“据说贤弟在许昌时,与曹操青梅煮酒,共论英雄;贤弟尽举当世名士,曹操皆不以为然,而唯独看重贤弟,说‘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以曹操的权势,尚且不敢自居贤弟之先,今何虑功业未建啊?”

玄德借着酒兴,随口说:“我如果拥有基本,天下碌碌之辈,诚不足虑。”

这个感情丰富、易感易叹的王室子弟,至今仍然没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不能不令人哀叹伤感。是自己不够优秀吗?不是。是自己不够努力吗?也不是。只是命运对他过于苛刻,令他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代价,却仍然一无所获,只得随着命运漂泊。

刘表闻言默然。因为他突然觉得,对于这样的人来说,能力和危险实际上是等同的,只能是利用但是绝不能重用。

一时之间宴饮的气氛显得不很自然,空气中出现一种隔阂。

玄德也后悔自己一时失言,只好托醉回旅馆休息。

北望长安,面对山河破碎的帝国,英雄志士,忧心满怀。然而空怀救国之志,却无救国之力,只能空叹髀里肉生,岁月磋跎。

云长说:“兄虽疑心语失,但是刘荆州并无嗔责之意。他人之言,未可轻信。襄阳离此不远,如果不去,则刘荆州反而内心产生怀疑。”玄德说:“云长言之有理。”

关羽竭尽全力地辅佐刘备,有刘备出现的地方,就有关羽的影子。他总是从全局大义出发,作出坦荡的选择,以他的坦荡接受并承担面临的一切。

张飞说:“筵无好筵,会无好会,不如推辞不去。”

赵云说:“我带马步军三百人同往,可保主公无事。”

玄德说:“如此很好。”

其实,这是蔡瑁暗中与蔡夫人商议而设的“鸿门宴”。此前蔡瑁即设离间计,促使刘表杀刘备,未能得逞。蔡瑁就又建议说:“近年丰熟,应该在襄阳设宴会聚各位地方官员,以示抚慰表彰。请主公前往主持。”刘表说:“我近来哮喘病发作,实在不能出席。就让两位儿子去接待吧。”蔡瑁说:“公子年幼,恐失于礼节。”刘表说:“那么就去新野请玄德主持吧。”蔡瑁暗喜正中其计,当即就派人来请玄德赴襄阳。

是的,各地都取得了丰收,值得庆贺。但是,他们都知道,在这个理由之下,事情并不是这样的简单。在他们各自的心里,想的是另外的事情。想达成的是别的目的。

赵云带领三百精兵,护卫着刘备前往襄阳。关羽则与张飞驻守新野,严阵以待,以便应付突发事变。

当初,赵云所在的公孙瓒军被袁绍击败后,他单枪独骑走过中原大地,经过卧牛山时,与聚集在山中的绿林强盗相遇。在劫持与反打劫的战斗中,他杀死了山大王裴元绍,占领了山寨,暂时在这座深山中驻足,等待机会。结果,很快就遇到刘备和关羽从河北军中脱离南去,他于是加入到了这个集团,成为一员战将。在他的眼中,刘备是当世英雄,而关羽和张飞是令他敬佩的非常有能力的人物,他感到他们可能会改变帝国的命运,追随他们,就能够成就一番事业。何况,他们本来就有共同的梦想。

荆州各界名流、官僚都如期出席了这个聚会。刘备依既定的礼仪仪程举酒致辞。宴会在欢乐友好的氛围下展开,一道道珍馐美味以恰当的次序送上来,各位地方头面人物次第举杯相互敬献美酒,情意融融。但是表面的轻松并不能掩盖暗中阴谋的运行。赵云等随行人员,被有意安排到另外的房间招待,与玄德远远隔开。

一种死亡的气息隐隐升起。

轮到伊籍敬酒,他走到刘备面前,以目视玄德,轻声说:“请到更衣间。”

刘备会意,即起身去洗手间。伊籍随后跟进来,说:“蔡瑁设计害君,现在城外东、南、北三面,皆有军马戒严,只有西门可走。”但是西门是一条大河,叫檀溪。溪水宽阔流急,流注襄江。刘备来不及召唤赵云,立即骑马向西疾驰而去。

任何一个地方,都有一股根深蒂固的地方势力。在这里,表面上有国家机构在管理,但是,实际上,是他们的世界,是他们说了算。要在这里生存,没有他们的支持,那么你所面临的困难将是不可想象的。

他们不能容忍外来人在这里驻足,影响到他们的利益。也就是说,他们要保护自己既得的利益。他们不愿意让不是他们圈子的人来在这里发号施令,打破已有的势力的平衡,尤其不愿外人来控制这个地方的权力。

刘备集团在途穷之际,来到这里,无形中就是一只楔子,插足他们的地盘,令他们感到很不舒服。也就是说,从此荆州再也不能保持原来的平衡。那个从前很平静并由他们左右的荆州在他们眼中正在远去,未来将出现一个令他们不安的局面。

何况现在已经现出了端倪。所以他们不能再坐视利益的流失,他们要制止这样的事态。

任何人都期待着能够在人生之中掌握自己的命运,影响历史的进程。在那些关键时刻有力量左右一切。

他们都在观察着形势,都在试图以自己的力量,实施自己的计划,将形势导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他们都有自己的理由。

争斗开始了。明争,或者暗斗,一齐上演了。卷入了一切人,无论你是否愿意。

荆州即将成为风暴的中心。

荆州古城

帝国的每一寸土地,都有着悠久的历史,都是帝国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是帝国不可动摇的基础。

荆州,地处长江中游、江汉平原腹地。上古大禹划野分州,为天下九州(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之一,以境内荆山而得名。荆州更是帝国版图上的一个重要战略据点。包括南阳、南郡、江夏、武陵、长沙、桂阳、零陵等七个郡。

春秋战国时期,楚文王于公元前689年定都郢(今荆州纪南),营建都城,荆州古城由此奠基。从此,荆州便成为楚国的政治、军事、文化、经济中心,成为悠悠数千年楚文化的发祥地。很久很久以前,此地就是南北贸易集散地。北方的皮毛物品,南方的织锦绸缎,就在这里交易,商贾往来,繁荣兴盛。当然,这里也驻守着强大的守备力量。历史上先后有6个朝代34位帝王在此建都。从而产生并形成了与黄河流域中原文化辉映并重,与古希腊、古罗马文化相媲美的楚文化。

荆州城,又名江陵城。因地处长江与洞庭湖的交汇点,是连接南北东西的水陆交通枢纽;是北至长安、洛阳,南下两广,东临江浙,西去四川、云贵的必经之路;又有长江水运之便,因而有“自古兵家重荆州”之说。历代以来,在这个古城堡前,多少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驰骋争锋,留下了无数的传奇故事。

三国时期,荆州作为西通巴蜀、东连吴会、扼拒南海、北抵中原之要冲,成为魏、蜀、吴三国鼎立的各政治集团斗争的中心,为必争之战略重镇。荆州的得失,成为兴衰成败的关键,有点实力的军阀都想占据地。因此,各种政治、军事斗争就围绕荆州展开。

因为是枢纽,就意味着关系重大。也就是说,对于全局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人们都将视线聚集于此。争的结果,预示着未来的发展方向。

处于荆州下游的东吴孙氏集团把荆州视为自己立国的屏障,早就两眼紧盯荆州,怀有觊觎之心。为了争取战争的主动权,从来没有放弃并吞的图谋。建安五年(公元200年),鲁肃就对孙权建言:“荆楚与国邻接,水流顺北,外带江汉,内阻山陵,有金城之固,沃野万里,士民殷实,若据而有之,此帝王之资也。”建安九年(公元204年),沈友又向孙权“陈荆州宜取之计”。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甘宁陈请孙权进取荆州。于是孙权举酒“决以付卿,卿当勉建方略。”

戎马半生,而仍无立足之地的刘备集团也想染指荆州。因为据有荆州,就有了建立霸业的基础。

曹操更想占据荆州,统一天下。就在平定北方之后,立即挥师南下,先声夺人。进军荆州,先机抢占了南阳、南郡、江夏等城,形成了威临江南,西慑巴蜀的有利战争态势。从而促使孙刘集团联合,引发了著名的赤壁之战。

魏、蜀、吴三大力量,从各自立国图强、建立勋业的政治目的出发,为据有荆州这块战略要地展开了持久的征战争夺,各出奇谋妙计,演绎了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战争活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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