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皓心头纠结，也不知如何回应，只好低头不言。
萧老太爷并不恼，微微叹了口气，转身缓缓坐在了老紫檀雕木椅上。
“你也别怪你父亲，他也是迫不得已。”
萧皓脑袋豁然抬起，目光灼灼地看着萧老太爷，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先容我跟你讲一个故事……”萧老太爷看了眼萧皓，继续自顾自道:“曾经有一个小家族的准继承人，天资聪颖，资质逆天，是修炼之道的天才人物。不久就与一个大家族的嫡女订下了婚事……可这个继承人心比天高，不甘于自小已经定下婚约的一方世界，终于，在与那个家族的嫡女新婚之夜，出逃了。”
清晨的薄雾渐渐散去，一片寂静的普通庭院中，唯有远处鸟雀频繁的鸣叫声，有时甚至可以看见那处扑腾着翅膀飞走的影子。
萧皓竖着耳朵，一个迷一样的真相如卷轴般缓缓展开，一时间，他竟忘记了呼吸，担心一点点风吹草动打断了眼前德高望重的老者回忆。
“新婚之夜新郎出逃，这对那个空守喜夜的大家族嫡女来说可是非常不得了的，第二日那嫡女便怒气冲冲地披着婚服回到娘家哭诉。”
“嫡女的父亲在这个大家族地位非常之高，知晓了事情的真相后，带着本家的一千强者杀至新郎的家族，欲以此踏平负心新郎的小家族。”萧老太爷眼神暗淡，脸色有些疲倦”
“事已至此，这个小家族的族长不得不站了出来，借了一位贵人的势才勉勉强强压下此事。然而，这个小家族的天才人物却不知到了何处，派出的搜寻子弟个个空手而回。”
“五年以后，这个昔日的天才不声不响地回来了，负着一身伤……”说到这里，萧老太爷目光一凝，定定地看着萧皓。
“但是，他同时也带回来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说那是他的儿子，叫……萧皓！”
萧皓脑袋嗡地一下震动，一股莫名的思绪涌上心头，嘴唇干涩道:“只有一个婴儿？”
“只有那个婴孩！”老太爷微微颔首，继续道:“族长知道此事不可让外界知道，否则定然会引来大族杀机，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家族的嫡女终究还是知道了。”
“于是，那一夜来了五名杀手……”
“第二夜来了七名杀手……”
“第三夜来了十名杀手……”
……
老太爷平淡地说着，似阐述一件小事般，陡然嘴角微抿，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
“一连十八夜，总共来了一百二十三名杀手，天才始终守护在自己独子身边，一步不离，尽数将之斩杀。”
“到了第十九天，他屈服了……为了独子的安全，他觉得自己不可能永保独子的平安。”
“他独上嫡女所在的大家族，为求嫡女家族撤销追杀令，不惜自废身上三成的经络，且允诺这个独子终身不学印术……”
萧皓长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说话，无声地张合了几下，还是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自废三成的经络，别的不说，单单运行自身大周天都会消耗极长的时间。难怪父亲自小被称天才，但依旧迟迟停滞在印兵境无法融身。
“这个故事……你听懂了吗？”萧老太爷突然苍老了许多，萧皓站在他身侧，却感觉此时的他……更像一个为儿子愁苦的父亲。
萧皓沉默，眉头一皱，心里突然有了一抹怪异之感，急道:“你说当时父亲只带了我一人回来？”
“是的。”老太爷微微点头。
“那我母亲从哪里来的?”萧皓迫不及待道。
“你母亲?”老太爷愕然，开口道:“从小你都是独自一人长大，只有玉羽伴随，哪来的母亲?”
“不对，我记得小时候有母亲，后来又得病逝世的。”萧皓断然否定，同时右手上戴着幽黑戒指的食指不自觉地动了动，心中不由又加了一句。
“若没有母亲临终时的戒指，自己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闻言，萧老太爷身体一震，豁然起身，思虑着来回踱了几步，才道:“此事你无需多虑，这两天我会和玉羽仔细查探……”
萧皓仔细回忆母亲面容只觉模模糊糊，一点都不真切。心有疑虑，但老太爷话已至此，还是恭恭敬敬地低头称是。
“不去印术堂也罢，这里有萧家经义和结印境的全部功法，你如今是罕见的体修，不求你转修印术，只希望你能没事看看。”老太爷袖袍一挥，旁边的石桌上徒然多了一堆瓶瓶罐罐和卷轴之类的东西，隐约间能从中闻到一股淡淡的丹香。
“这些丹药都是坊市上罕见的极品丹药，现在给你也算是家族对你的支持。”
萧皓低头称是，手掌从那石桌上一扫而过，一众东西随之消失。
“听闻你年后要去那里?”老太爷眼睑轻敛，不悲不喜地遥指十万大山的方向。
萧皓心里猛地一跳，此事他只告诉了萧胖子，仔细想想，他也就释然了，自己强横的体修引起了族中总管们的注意，估计萧胖子被喊去询问，爆出了自己的意图。
同时，萧皓心里还有几分庆幸，自己只在萧胖子面前展示体修的身份果然英明，若泄露了印士身份，十有八九那个大家族又要派来杀手了。
“近日修为遭遇瓶颈，皓儿本欲在外层三百里进行一段时间的修炼，以望再有突破。”萧皓低着头，一副谦谦后辈的模样。
“嗯。”老太爷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十万大山的外层三百里虽然都是些一级两级的妖兽，与之你来说，有不小的威胁，但你有这种临危破境的想法很好，我也不拦你。”
“外层三百里是乌城猎杀者的主要捕兽范围，那里的南方区域有个小型的聚集地，我萧家的猎杀队多在那里歇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我会支会那里尽量满足你的……若没有什么事情就下去吧！”
萧皓听此，神色微微一怔，随即转身大步向外面走去。跨过大门之际，他脚步骤停，侧过脸紧紧盯着老太爷苍老的脸:“那个家族是姓甚?”
萧老太爷眼瞳中闪过一丝异色，说道:“上官。”
“欠下的，早晚要还的。”
萧皓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声，脚步再动，眨眼间已经走出了庭院。
……
庭院之中，老太爷散漫地坐在老紫檀雕木椅上，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此刻难以看到萧家定海神针般人物的影子，更像路边儿孙满堂安乐等死的普通老人。
而就在这时，忽然间有个黑影竟是在他身后不远处，庭院内的某个阴暗角落里走了出来，随即也不见那动作如何变化走动，眨眼间却是出现在了老太爷身旁不远处。
“现在告诉他真相是不是早了?”那影子淡淡地开口道。
萧老太爷丝毫不惊讶，只是眉头轻挑，道:
“这小家伙很不错，天资心性人品毅力，都是好的，我非常满意。”
“既然有了这些，你还想拖着什么?难道非要等上官家再次派来杀手才告诉他?他已经不是昔日被你抱在怀里浴血奋战的婴孩了。”说到“上官”二字，萧老太爷眼中陡然闪过一抹凌厉。
“据他所言，小时候他有母亲陪伴，后来病逝而去，而据我的消息，他始终是一个人生活，并没有什么母亲的陪伴……这件事有极大的蹊跷。”
“那是你的妻子，来自上面的那几家，或许是偷偷使用的转梦印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你可否想好那女人怎么办？”
微风吹过，茂密的大树摇曳，一丝光线摇晃着透过树荫打下，照在了那个影子的脸上，赫然是族长萧玉羽。
他面容阴翳，深呼了一口气，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转而问道:“这些年你在上家，可寻到方法?”
萧老太爷微微摇头，目光如鹰隼般遥遥望向十万大山，面容带着阴沉，却不说话。
时间缓缓流过，气氛似乎也在此刻凝结。萧玉羽忽然一步踏出，看向萧老太爷的眸子已经晶莹闪亮，似含着水:“父亲，玉羽拖累你了。”
萧老太爷慈祥地摇了摇头，摸了摸萧玉羽的脑袋，此时更像一个为儿子操碎了心的父亲，缓缓道:
“你我是父子……这是上辈子我欠你的。”
……………………
“上官家?”萧皓回味了一下，骤然问向旁边低头等着吩咐的萧胖子。“你可知道上官家?”
萧胖子脸上划过一丝诧异，道:“上官家是大楚王朝名门，位居楚都，其族人几乎涵盖各个行业，就连军部都有不弱的人脉。东海郡的郡守便是这上官家的族人。”
萧皓双目微眯，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底却大吃一惊。
依照萧胖子所言，萧家与上官家的差距判若云泥，而昔日父亲天资逆天，上官家为培养父亲，不惜嫁出一位嫡女。由此可见当时父亲天资之妖孽恐怖。
而当时父亲新婚出逃，无异于狠狠地扇了上官家的脸面，不用说当时上官家定然怒火滔天，风云变色，可这样，竟然也被萧老太爷所言的“贵人”一手压下。
他目光闪烁，隐约觉得萧家有些不为人知的底牌。
“还有没有其他的?”萧皓端起茶抿了一口，淡淡地问道。
“听闻上官家新出一名
天才人物，如今不过二十，就半只脚跨入附印之境，可谓是这一代天才人物的领军人物。”“叫什么名字？”
萧胖子皱着眉头回忆一番，许久才道:“上官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