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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生情愫落花流水

早晨,阳光明媚。

杨尚武要回工地了。临走,他在小敏的脸上深深地一吻。

这是以前小敏教他的,她说,分别的时候要学会吻别。虽然是假的情侣,但也要做得像真的一样。当时杨尚武听了,笑着说,你们读过大学的人就是不一样。

现在,杨尚武也学会了。

房间里,空调关了,窗户大开,早晨的空气流淌进来,清新、自然,带着一股朝阳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小敏穿着白色带碎花的纯棉睡衣,平躺在床上,她的眼睛如泉水般清澈、透明,双眸深处水波荡漾。由于这双动人眼睛的缘故,小敏整个人就显得楚楚可人。

杨尚武坐在枕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小敏。

屋子里祥和、安然,有一股淡淡的花香从室外飘进来——那是院中紫薇的香味。

吻完小敏以后,杨尚武问小敏,有没有吃过万三蹄。小敏逗他说,没吃过。

杨尚武又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他说可好吃了,是华城的名菜,肥而不腻,入口柔滑,上次在工地上,有人过生日请他吃过,是以前有个叫沈万三的大老板家里做出来的。

“沈万三知道吗?”杨尚武坐在小敏的床上,俯身问小敏。

小敏懒洋洋但又睁着好奇的眼睛摇了摇头:“不知道。”

小敏有个习惯,凡是杨尚武要给她讲述奇闻逸事的时候,她都一概装得好奇,即使知道也说不知道。因为她发现,杨尚武在给他讲述她不知道的事物时,两眼放光、信心陡增。

杨尚武在她的面前,一直是不大自信的,她想让他自信一点。

果然,小敏说不知道以后,杨尚武就笑了起来。

这是杨尚武特有的笑,爽朗、欢快,还带有几分憨厚。

笑过以后,杨尚武说:“沈万三,浙江湖州人,祖上搬到苏州城东蔡村,是明朝一个大大的富翁,富到可以和皇帝作对。”

“是吗,你怎么知道的?”小敏问。

“听他们说的。”杨尚武不好意思起来,用手挠挠头。

他继续说:“这万三蹄髈就是他家的菜。当时朱元璋当了皇帝,于是全国都避讳说猪。一次朱元璋到沈万三家做客,沈万三以猪蹄髈招待朱元璋,朱元璋看到后故意为难沈万三,问他这个怎么吃啊,因为是整个蹄髈,没有切开,如果沈万三用刀,那意味着杀猪,朱元璋就可以治他的罪。沈万三灵机一动,从蹄髈中抽出一根细的骨头来,以骨切肉,解了朱元璋的难题。朱元璋吃了觉得很好吃,就问沈万三这道菜叫什么名字啊,沈万三一想总不能说是叫猪蹄髈呀,于是一拍自己的大腿说,这是万三的蹄啊,于是,万三蹄由此得名。”

“真的啊,有趣。”小敏笑起来。

“是啊,现在这种菜周庄附近的人家都还会做,超市也有包装好的卖,哪天我来时,一定带一个给你尝尝。”杨尚武很得意。

小敏说:“好啊,我等着。”

杨尚武听了,满意地离去。能够给小敏讲一些她不知道的事,他就很开心。

他哪里知道,这万三蹄小敏早在周庄吃过。

唐风孑遗、宋水依依、古朴幽静的江南古镇代表——周庄,小敏岂能不去?在她到酒吧上班不久,就和小姐妹们大老远的打车去玩过,那天吃饭时她们特地叫了这道菜。

小敏是一个比较好玩的人,特别对名胜古迹有兴趣。在家看书睡觉久了,她就喜欢到处走走。

杨尚武走后,小敏继续睡懒觉。

刚刚躺下不久,接到陶亚伟电话。陶亚伟让她一起吃中饭,小敏以身体不适不想动回绝了。小敏知道吃饭以后的节目是什么,那几乎已经是固定的了。

小敏不想去,只能这样骗他,对付他这样的人,不能生硬地回绝,只能哄。

陶亚伟嘟囔道:“你怎么又身体不适?你一个月要不适几回?”

“没办法,可能是紊乱了。陶哥,你知道做我们这行的,这东西没个准。”小敏对着电话嘻嘻笑。

“你是不是骗我?”

“哪敢啊陶哥,我怎么敢骗你。”

“那你让我到你家去,看看我才相信。”

“别,陶哥,我们有言在先的。”

陶亚伟听小敏这样说,就泄了气,无奈地挂了电话。

小敏确实是和他有约的,当初和他发生第一次的时候,两人就讲好,无论什么时候,陶亚伟不准来小敏家,不然的话小敏就不理他,陶亚伟答应了,并且一直守约至今。

小敏和陶亚伟的第一次,几乎就是陶亚伟强迫的,虽然他没有做成,但强迫的本质不能改变。

那天晚上,小敏照例在酒吧等客,满嘴酒气的陶亚伟端着高脚酒杯走了过来。

事实上,陶亚伟已经注意小敏好多天了。一开始,他并不知道小敏是酒吧女,因为小敏的样子看上去很清纯,这种清纯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骨子里的东西。

当知道小敏是酒吧女后,忽然有一股冲动在陶亚伟的体内涌动。这种冲动,是他几年来从没有过的。所以,他想接触小敏。

“小姐可以请你喝杯酒吗?”陶亚伟走到小敏面前,阴阳怪气的。

小敏看了一眼陶亚伟,忽然害怕起来。这种害怕骤然而至,几乎没有由头。

有人说小偷和警察,就像老鼠和猫一样,是天敌。可能当时的小敏也一样。

由于害怕的缘故,小敏站起身来要走。她对陶亚伟说:“对不起先生,我从不要别人请我喝酒,再说我要回家了。”

“想走?”陶亚伟见小敏要走,急了。他一把拉住小敏,把她按在酒吧的沙发上。

“先生,您想干什么?”小敏战战兢兢地问。

陶亚伟摇头:“我不想干什么,真的,我只想你陪我喝杯酒。”

“先生你找别人吧,我真的要回家了,不然我老公可能在家等急了。”小敏说得可怜兮兮的。

“你老公?哈哈,你以为我是干什么的?吃干饭的?”陶亚伟边说边掏出警官证交到小敏手上,“好好看看,我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好糊弄的?”

小敏一看到证件,腿都吓软了,怪不得刚才见到他就害怕呢,原来真是个“条子”。心想,今天看来要栽了。心里虽然害怕,但小敏的脸上这时候表现出的反而是平静。

“警官先生,您想干什么?我怎么了?在这儿喝酒犯法吗?”小敏眼睛直视着陶亚伟。

“喝酒不犯法,你是干什么的还要我说吗?你自己心里清楚吧?”

“先生,能不能行个方便,我真的要回家了。”小敏嘴上虽然不承认,但手从包里掏出一叠钱,往陶亚伟的手里塞。她知道,给钱,不能说明什么,一旦承认,就是两回事。

陶亚伟按住小敏塞钱的手,脸色温和起来,说:“妹子,钱你收回去。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我不难为你。明人不说暗话,陪我到方便的地方聊聊天,我保证以后都没有人难为你,行吗?”

小敏目不转睛地盯着陶亚伟的眼睛看,他准备从他的眼睛里读出欺骗,但是没有,她感觉出陶亚伟不像在骗自己。

“先生你想找我聊聊天啊,可以啊,是不是有什么案子需要我配合调查?配合你们是公民应尽的义务,理当效劳。”虽然感觉陶亚伟只不过想寻自己开开心,但小敏说话还是很注意。

此时,惊魂未定的小敏已经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只羔羊,已然身处狼穴虎口,想逃脱可比登天还难。即使逃得过今天,也绝对逃不过明天,还不如爽快点好。

“看不出来,你不但长得好,而且挺老练,原来聪明和美丽并不矛盾,那就走吧。”陶亚伟笑起来,饶有兴味地把小敏从上到下看了个遍。

然后小敏便随陶亚伟去开房。

开了房以后,小敏显示出她过人的一面,她趁陶亚伟上卫生间的空隙,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陶亚伟和他躺在床上以后,小敏故意逗他说话。

小敏娇滴滴地说:“不是都说你们警察铁面无私不食人间烟火吗,怎么也叫小姐啊?”

“警察就不是人啊?”

“你可知道你这是在强奸我,是你强迫我来这里的。”

“都到这时候了,还说这干吗?”陶亚伟尴尬地笑了几声。

“警察大哥,我可以陪你,并且心甘情愿地陪你,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以后可要真的保护我哦。”

“那当然,只要你真心实意对我,在华城的地面上,我保证能够保你平安。”

接着陶亚伟就开始忙碌起来,他忙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使尽一切招数,但始终没有成功。小敏在心里笑,瞧你的熊样,活该。

这时候小敏还不知道,陶亚伟是一个阳痿患者。

后来,和他认识久了,陶亚伟告诉了小敏一切。那天之所以找她,甚至去强迫她,是因为在酒吧里发现她是一个酒吧女后,陶亚伟的身体忽然兴奋了一下,那种兴奋是久违的兴奋,在身体兴奋的同时,陶亚伟的心也跟着兴奋起来,所以她找了小敏。

小敏在知道真相以后,在心里骂道:妈的,原来找我是治病来的。

尽管那天陶亚伟没有成功,但他和小敏的对话,却清清楚楚地被小敏的手机录了下来。

回家以后,小敏把录音又转到电脑里。或许,以后有用,小敏想。

对付这种人,小敏得留一手。

这个社会是个万花筒,繁华的背后是尔虞我诈、险风恶浪,陶亚伟既然敢运用公权强奸自己,说明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既然他这个混蛋已经找上自己,说不定以后会有很多料想不到的麻烦,她不留一手不行。

虽然自己是一个酒吧女,虽然他没有成功,但他的行为在小敏看来,就是******标准的强奸。小敏虽然没有学过法律,但刑法里对强奸词条的界定她还是能够理解。

小敏想,要是有朝一日陶亚伟出尔反尔,找自己麻烦,她就会拿出这个录音。

还好,陶亚伟一直没有,也一直遵守当初的约定,没有上过小敏的门。

他找小敏,要么在酒吧,要么就打电话约好地方一同前往。

当然,能推脱的时候,小敏尽量推脱。

九点多的时候,小敏的电话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昨天晚上才认识的李德贵打来的。

电话里李德贵问小敏吃饭了没有,小敏说没有,李德贵就要请小敏吃饭,说吃好饭陪她去爬山。昨晚才认识,今天就陪你爬山,这么热的天,有病。小敏不想去,婉言谢绝。

李德贵又说,天热爬山正好减肥啊,我要带你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去苏州的灵岩山,据说山上很好玩的。

小敏就答应了,小敏想,他只不过是个暴发户,只不过是有钱无处花,总不至于害自己,看在昨晚他那么大方的情分上,陪他爬山就爬山吧。

小敏答应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苏州的灵岩山她早早听人说过,也很想去灵岩山上看看,只是离得太远,一直没有机会。

小敏听人说,灵岩山上有馆娃宫,有灵岩寺,有玩月池、西施洞,还有嵯峨嶙峋的巨岩。据说,白居易、李商隐、范仲淹、唐寅,康熙、乾隆以及田汉等都到过此山。

小敏想,既然有这么多名人去过,那山上一定好玩。她也一直想去看看当年西施住过的地方,于是便答应了李德贵。她往登山包里面塞满足够的饮用水,然后背起包和李德贵会合。

灵岩山离华城很远,两人见面后,简单地吃了饭,便打的前往。

到了山底,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盘山小路,直达山顶的灵岩寺。天热没有阻挡人们游玩的热情,人流如过江之鲫,但大多是从山顶下来的。

小敏和李德贵逆着人流,顺着山路向上。

路的两边,松涛阵阵,绿色四合,星星点点的野花开得恣意,姹紫嫣红、生机无限,空气中满是植物的气息。小敏费力地爬着,刚到继庐亭,已经累得不行了。

这是一个非常有名的亭子,因灵岩寺第一任住持,一代名僧印光法师的别号“继庐”而得名。小敏仔细地看了看亭子,除了建在山中之外,其他的并无什么特别。

“李老板,我不想爬了,你一个人上去吧。”

小敏坐在亭子的椅子上,气喘吁吁地对李德贵说。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想,想赚你的一点钱真******不容易,陪你喝酒还不算,还要陪你爬山,说不定晚上还要陪你上床。

“累,是吧?那就歇会吧,歇会再爬。爬山哪有不累的。”长得浑圆的李德贵,倒不显得怎么累,甚至连坐一会的意思都没有。

休息了一会,在李德贵的连拉带哄下,小敏接着和他一起往上爬。

山势越来越陡,树木也越来越绿,绿得几乎可以混作一团流下山去。好在山风习习,并不怎么热,小敏一步三歇,努力往上爬。

好不容易快到山顶时,又是一截陡壁,路是刻在石头上的,石路窄的地方上只容一个人通过。小敏边爬边想,这吴王也真是的,在什么地方帮西施建馆不好,偏偏要到这么高的山上,也不知道当年的西施是怎么上来的。

然而,到了山顶灵岩寺前,视线豁然开朗起来,天地在突然之间变得很大很开阔。

这么高的山顶有这么一大块平地,小敏想,一定是吴王当年差人开的。灵岩寺就建在这块平地上,这也是当年西施住过的馆娃宫旧址。

灵岩寺黄墙黛瓦,气势巍峨,小敏站在寺庙前,感觉离云很近。

“小敏,陪我进去吧。”李德贵的神情,变得肃穆起来。那是一种很深的肃穆,宛如风干了多年的枯木。

小敏随李德贵往庙里走,穿过山门,进入庙堂。

庙堂很大,偌大的庙堂里此时空无一人,别的香客此时已经下山了。庙堂里面供奉着小敏不认识的菩萨,形态各异,个个庄严。

小敏大气不敢出,因为她发觉自己的呼吸声,在幽静的庙堂里会被放大。

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带有香味的空气,小敏就有些紧张,她不自觉地拉起李德贵的手。

两人在庙堂里走了一会,李德贵轻轻放开小敏的手,在一座佛像面前双膝跪地,他先是连叩了几个头,然后双手伏地,脸也贴在地上。

李德贵长跪不起。

站在一旁的小敏,起先没跪,她想,有钱人也是怪,对菩萨这么虔诚,难怪他们发财。

这样想着,小敏的心里就起了变化,看着旁边李德贵又跪得虔诚无比,受其感染,她也跪了下来。

跪在地上的小敏想,菩萨啊菩萨,你也要保佑我啊,保佑我平安,保佑我发财。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我以后会常来看您的。

小敏说完心愿,就起身了。但李德贵还那样,跪着一动不动。

小敏站在一旁等,但等了好长时间,还不见他起身,就有些着急,其他地方还没去看呢。

她俯下身,轻轻提醒李德贵:“李德贵,差不多了。差不多就行了,菩萨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

李德贵没有反应。

“要么你在这里,我先走了。”见他没反应,小敏心里更急,心想你这是要跪到什么时候啊,于是又俯下身对李德贵说。

本来她在心里想骂他一句的,但在菩萨面前,她不敢。

李德贵听小敏说要走,慌忙伸出一只手,拉住小敏。

“再等一会。”李德贵说。

在他抬头的一刹那,小敏看到了一脸肆意流淌的泪水。

她的心,像被一只强有力的拳头突然攥住似的,忽然一紧。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啊。小敏便不敢再说话,又不敢走,任由李德贵默默地在地上跪着。

过了好长时间,有一个小和尚走来。小和尚穿灰色袈裟,眉清目秀,脸上还带有孩童的天真。他双手合十对跪在地下的李德贵说:“阿弥陀佛,施主,天色不早,快快请起吧。”

“大师,你让我再待一会吧,我罪孽深重啊。”李德贵抬起头,无助地望着小和尚。

小和尚无奈地说:“施主,我不是大师,我是法印。我要关山门了。”

“喔,我能够见一下方丈吗?”李德贵没有办法,只好起身。

“这个……”小和尚很为难,“我们方丈不见客的。”

李德贵也学小和尚的样,双手合十,对小和尚行礼。他说:“喔,这样啊,那打搅你了,我们这就走。”

随后,李德贵从随身带的包里,取出一包用牛皮纸包好的厚厚的东西,准备放到菩萨面前一个朱红色的大木箱子里。箱子的入口很小,无法将整个包放进去,李德贵只得将纸包拆开,一叠叠红色的百元钞票显现出来。

小敏这才反应过来,那里面包的全是钱。

李德贵将一叠叠整齐的钞票往箱里塞,小敏在一旁数,一共有十叠。

妈的,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这么有钱,捐庙里捐这么多,十万!这些钱给我有多好。小敏在心里想。

但想过之后,她又恍然悔悟,这是在圣洁的庙堂里,菩萨面前有这种想法,是罪过的。

于是,她又赶紧在心里呸了几下,默念菩萨你大慈大悲,大人不记小人过。

由于在庙堂里待的时间太久,小敏和李德贵走出山门的时候,已经天色放晚。

李德贵又带着小敏往后山走。

小敏说,天都快晚了,什么地方也不能看了,早点回去吧。

李德贵说,在后山看一下苏州就回去,在后山是可以看到整个苏州城的。

不到一天的时间,这个刚刚认识的人,在小敏心里越来越神秘,这种神秘让小敏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她想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同时,他不正常的行为让小敏又有点害怕,后山里此时空无一人,谁知道你会不会害我啊。但转而一想,小敏又不怕了。既然在菩萨面前他那么虔诚,总不至于会害自己吧。

于是小敏便说,那好,我们看一下就走。然后两人就一起来到后山。

果然如李德贵所说,站在后山巨大而坚固的岩石上,整个苏州城便在脚底。

那些高低不一的房屋从山上望去,小得如鸽笼,平时很大的园林,此时小得就像绿色的脸盆,而汽车就像蚂蚁。小敏第一次知道,苏州原来是这么小。

天空依旧很蓝,蓝色的天空下,夕阳的余晖在城市的上空欢快地跳跃,小敏的心也随之开阔起来。

“苏州真美。”望着眼前的景色,李德贵一改刚才枯木般严肃的神情,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是啊,真美,以后常来。”小敏也由衷地赞叹。

“谢谢你能陪我来这里。”

“这有什么好谢的,反正我也没事,不就是玩吗。”

“我一直想来,但没人陪我。一个人我不敢来。其实我早该来了。”

李德贵的话,再一次让小敏莫名其妙,但她没有往深处想,她也不愿往深处想,眼前的景色太美了。小敏应付了一句,是吗,然后又继续看山下的城市。

有风吹来,很轻很柔,像二胡曲《二泉映月》的引子似的,缓慢但又直接,由远及近扑面而来,柔柔地吹在小敏的脸上。站在岩石上的小敏,长长的头发便轻轻飘了几下。

小敏陶醉在眺望中。

两人都不说话,天地之间,默然无语。

不大一会,黄昏便从远处奔涌而至,像是从天边刮起的沙尘暴,沿着广饶的大地席卷而来,不知不觉就到了跟前。

“我们回吧,天晚了。”过了好久,李德贵说。

小敏这才从恍惚的陶醉中醒了,定睛一看,天确实快晚了。

“哦,是该回去了。”小敏说。

小敏赶紧随李德贵下山。下山的速度很快,除了几处险要地势以外,他们走得都很顺畅。尽管如此,到了山底,天还是黑了,月亮早已爬上了云头。

山底已经没有了公交车,也不见的士踪影,他们只好叫上一辆三轮车前往最近的小镇木渎。

由于爬了半天的山,再加上三轮的颠簸,到木渎镇的时候,小敏已经是饥肠辘辘。小敏提议,在木渎吃了晚饭再回华城。

此时的李德贵,比在山上时明显轻松了许多。他说:“好啊,我带你到石家饭店吃吧,那里的鲅肺汤很有名气。”

“李大哥,你诳我吧,鲅鱼是鱼吧,鱼哪来的肺?”

李德贵说:“我也不知道,但我听人说过,就叫鲅肺汤。没错。那里生意很火呢,吃饭要排队的。”

“是吗?你好像对木渎很熟?”小敏问。

“熟,熟得不能再熟悉了。苏州城的大街小巷,以及底下所有的乡镇,没有我不熟悉的。”李德贵说这话时,眼里又闪过一些不易觉察的惶恐。

到石家饭店后,小敏才知道,那道菜确实叫鲅肺汤。因为过了晚饭时间,店里没多少客人,上菜后店小二便在小敏的央求下,给他们讲述鲅肺汤的来历。

原来,这里面有个典故。

店小二说,这个菜名本叫鲅肝汤,1929年中秋佳节,又是鲅肥气爽时节,国民党元老于右任在游览太湖赏桂花的归途中,也特地到木渎石家饭店来品尝鲅肝汤。

店小二说,于右任吃得很高兴,即兴赋诗一首:“老桂花开天下香,看花走遍太湖旁;归舟木渎尤堪记,多谢石家鲅肺汤。”

店小二说,不知道老先生是喝糊涂了,还是怎么的,竟然把“鲅肝”写成了“鲅肺”。

店小二说,后来有人笑话老先生笔误,在报上发文笑话,老先生哪肯承认,回击说,鲅鱼的内脏,在太湖一带就叫鲅肺,于是打起了笔墨官司。

店小二说,官司打来打去,倒把这道鲅肺汤打得名满江南。

店小二讲得绘声绘色,小敏和李德贵听得津津有味,也吃得津津有味。

饭毕,李德贵抹抹油光光的嘴说:“唉,这是最近几个月来我吃得最饱的一顿饭了。”

他的话,总是让小敏莫名其妙,小敏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吃饱喝足了的小敏也懒得去追究。她和李德贵一起走到街上准备打车回华城。

小敏心想,这一天的任务总算快完成了。

但是走着走着,李德贵忽然提出,要小敏在木渎陪他住一晚,这让小敏犹豫起来。

小敏的犹豫,倒不是因为不随便陪人上床的原则,更不为了想放长线钓大鱼,而是对眼前的这个家伙有点把握不准。他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这让小敏害怕。

见小敏犹豫,李德贵说:“小敏,你放心,我不是要你陪我做那事。”

“这倒不是,”小敏说,“李大哥,还是回华城吧。”

“就在这陪我一晚好吗,我会付你钱的。”

李德贵睁着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小敏,这让本来就心存疑虑的小敏更加紧张,她怯怯地说:“李大哥,你不会想害我吧?看你在菩萨面前那样,也不是像要害人的人啊。”

“哪能呢,我怎么会害你,要害你,我在山上就可以害你啊。”李德贵的神情又恢复了正常,甚至还笑了起来。

李德贵的笑,让小敏的心多少放下了一些。她想,眼前的这个李德贵这么看确也不像个害人的人。

但,她还是不想陪他过夜。

“李大哥,我还是回去吧,你看我换的衣服都没有,这么热的天,总不能衣服不换吧。要么你在这里住,我一个人回去。”小敏说得楚楚可怜,她想用这一招对付眼前这个难缠的人。

一般情况下,小敏的这一招屡试不爽。

李德贵拉起了小敏的手,眼里突然有泪花闪动:“小敏,费小姐,听我说,陪我一晚,就一晚。第一我保证不会害你,第二我不会和你做那事,衣服我们现在去买。陪我一晚,让我睡个安稳觉,我会付你钱的。好吗?”

小敏看着李德贵的眼睛,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他说过自己是个临死的人,心里忽然涌出个念头,眼前的这个人会不会是想自杀啊。

这个念头一闪,李德贵说过的所有古怪话,所有古怪的行为,在小敏心里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小敏因此确定,眼前的李德贵是一个想自杀的人。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敏的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巨大的涌流,这股涌流甚至让小敏自己也为之感动。

她要救救眼前这个想自杀的人,她觉得这种事既然让自己倒霉碰到了,就不能不管。

陪他一晚有什么,又不是没陪过男人。如果陪他一晚,能换回他一条命,不管他付不付钱,都是值得的。

小敏这样想以后,就对李德贵说:“李德贵,我可以陪你,但你要告诉我实话,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你是干什么的,行吗?”

“好,我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李德贵很开心地笑了。

李德贵果然没有碰小敏,到宾馆洗去一天的尘埃,换上新买来的睡衣后,小敏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他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他睡得很香,像一辈子没睡过似的,房间里充斥着他震耳欲聋的鼾声。

小敏和他分床而睡,李德贵的鼾声让她放下心来,看来他不是一个想自杀的人,一个想了结自己生命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睡得这样沉的。

但同时,鼾声又让小敏心神不宁。床头灯散发的柔光在房间里流淌,房间里就有了一股神秘的气息。小敏不敢关灯,他睁大眼睛,盯着熟睡的李德贵,她在研究这个人。

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小敏想。

后半夜了,小敏再看看李德贵,还是没有异样,仍旧保持着先前的睡姿,一点也没改变。

小敏努力地睁着眼睛,不敢掉以轻心,她把眼睛睁得老大,生怕自己睡着了。但一不小心,小敏还是跌入了梦的深渊。

第二天早晨,小敏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李德贵的影子。

小敏找了卫生间和宾馆的走廊,也没有见到他。小敏又在宾馆里等,但等了几个小时,还是没等到。打他电话,关机,看来是走了。

小敏在心里骂道,还说付我钱呢,招呼不打一个就走了,害得我还怕你自杀,我他奶奶的真是自作多情。

小敏只好背起包,自己叫车花了两百元才回到华城。

小敏从木渎回家后,把包往衣柜里随便一扔,在冰箱里找了点东西填一下肚子后,便躺到床上补觉。昨天晚上没睡好,刚到家眼皮就开始打架。

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已经是晚上。起床的时候,她已经把那个奇怪的李德贵忘了。

不就是浪费一晚没做生意吗,有什么了不起。小敏是一个善于安慰自己的人。

起床洗好澡后,小敏坐在镜子前收拾自己准备上班。

收拾,只是简单的梳头发理理眉而已,小敏从不化妆。所以,镜中还是一张清纯女孩的脸。白嫩、细腻,有一点调皮,也有一点妩媚,青春味十足。

这张脸,让小敏自信十足。她知道,做这一行的,像她这样没有脂粉气的女孩不多。

晚上,小敏精神抖擞地来到白夜酒吧。

刚到不久,让小敏既害怕又期待的一幕出现了。

肖建华和陶亚伟几乎同时进入酒吧,并且都径直朝她这边走来。

他们各自身边,都带了人。肖建华带着黑虎,小敏认识的。陶亚伟带的两个,是小敏没见过的。小敏紧张地站了起来。

肖建华先到小敏身边,他朝小敏笑笑,示意小敏坐下,别怕。小敏没敢坐,依旧站着。

陶亚伟也带人赶到了,小敏赶忙迎上去,亲热地说:“陶哥,来啦。”

小敏看着他们来势汹汹的样子,怕出事,只好对陶亚伟客气点。

陶亚伟鼻子里嗯了一声,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他的两个同伴,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像两个保镖。肖建华也在他对面坐下,虎背熊腰的黑虎,站在身后。

看架势,今天他们非决一雌雄不可。

小敏也不再说话,心想反正自己也劝不住,劝也白劝,就随他们去吧,只要不找自己麻烦就行。

两人对面坐着,起先谁也不说话,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然后肖建华要了酒,让服务员打开,倒了两杯,对陶亚伟说:“兄弟,先喝一杯再说。哥哥给你面子,今天来了,我知道今晚你会来。昨天不是哥哥怕你,是有事,听说你昨天也没来。”

陶亚伟也不客气,端起酒杯扬起脖子一饮而尽,然后说:“是的,昨天队里有事,没能过来收拾你。说吧,我们之间怎么个解决法。”

“你误会了,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解决这事的。”肖建华也抿了一口酒,“我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找你。”

“我们之间除了这事,还有什么事?”

“当然有。”

陶亚伟有点不耐烦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要耽误老子时间。我只要你不再纠缠小敏就行了。”

“你让他们出去一下,”肖建华用手指了指站在陶亚伟身边的两人,然后又指了一下黑虎继续说,“当然,他也出去。”

“你想耍什么花招?”陶亚伟问。

肖建华凑到陶亚伟耳边耳语,声音很小,小敏竖起耳朵想听听肖建华到底说什么,但听了一会,什么也听不到。

肖建华说完,陶亚伟沉思了一会,然后疑惑地问:“真的?有这事?”

“当然,这事我还能够骗你?”肖建华说得很肯定。

然后,陶亚伟就让他的两个同伴出去了,黑虎也走了出去。

此时的小敏,像看戏似的正看得起劲,她想知道事情到底会这样收场,尽管他们的冲突是因她而起,但她现在已经有了置身事外的潇洒,她倒想看看眼前的这两个家伙,接下来到底会有怎样的表演。所以,她就还一直站在那没动。

没想到,肖建华打碎了小敏看好戏的梦。

见她还没走,肖建华说:“小敏,你也回避一下吧。”

“怎么?还不能看吗?你们不是做什么交易想把我卖了吧。”小敏说。

肖建华笑了一下:“我和陶队长有正事要谈,这事和你没有关系,你还是出去一下吧。”

小敏虽然心里不太愿意,但也没办法,只好往外走,其实这时她已经感觉出事情有变了,从眼前两个家伙的神情看,好像真的有更重要的事要谈,不会为自己拼个你死我活了。

但她没有表露出来,走之前还故意表示出对两人的关心。她说:“陶哥,肖总,你们好好谈,为我这样一个女人闹不值得,你们千万不要动气。”

小敏走出酒吧大门后,狠狠地对着地下吐了一口,她在心里骂道,俩王八蛋,酒吧是你家啊,只许你们喝酒,连姐姐做做生意也不让。

其他人都出去后,肖建华对陶亚伟说:“真的是上面让我找你的,这事非同小可。”

“很重要?重要的事上面怎么不自己和我说?”陶亚伟知道肖建华说的上面是什么意思,但他仍旧很疑惑。

“呵呵!”肖建华笑了起来,“你想啊,有些事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他们是不能自己和你直接说的,他说了,性质就两样了,明白吗?”

“那他们怎么会让你转达?”陶亚伟依旧有点不信。

“这就是领导者的艺术了,说了你也不懂。只因为我是非公非职人员,一个他们相信的非公非职人员。”

陶亚伟若有所思:“嗯,也对。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别婆婆妈妈的。”

“是这样,花园浜要拆迁,是今年的重点拆迁改建工程。”

“别扯淡了,拆迁关我鸟事。”陶亚伟打断了肖建华的话。

“你别急嘛,听我慢慢和你说。”

肖建华说着举起酒杯,示意陶亚伟碰一下,虽然陶亚伟被肖建华的一惊一乍闹得很迷糊,但他感觉到肖建华的神情,不像在骗他,于是他也端起酒杯,和肖建华轻描淡写地碰了一下。

“建设局和拆迁办的人摸了一下底,”肖建华说,“这地块有三户人家比较麻烦,当然,其中的两家不用你管,有一家,必须有你们帮忙才能搞定。这事大约有人和你们的上层沟通过,今天你们特地叫我过去商量。”

“上面怎么说?”

“上面说,这事只有动用你们刑警队,万一真的有事,辖区派出所恐怕控制不住,他指名道姓让我来找你。”

“对方是谁,******怎么这么牛?”

“廖阿三,在南门一带很有些实力。”

“哦,是他?我知道。这当官的也真是的,这点破事也要动用刑警队。”陶亚伟喝了口酒后,把酒杯往茶几的玻璃上狠狠一放,发起了牢骚。

“提起阿三你怕啦?”肖建华故意激他。

“笑话,我陶亚伟怕过谁?他再牛总不至于敢和我们刑警队做对吧?”

“这就对了嘛。”

“我是说,这市里的领导也太******不把我们当刑警队了。你拆人家的房子,多给一点钱不就解决了吗?”

“这你就不懂了,这么大的一个片区,如果有任何一家不按标准赔付,多给了钱,万一走漏了消息,你想会怎么样?那所有的被拆迁户就都来多要,即使给的再多,也无法满足他们的漫天要价,到时候,局面将不可收拾。你懂吗?所以,所有的拆迁对象,一律要按标准赔付。不管他是有钱的,还是被拆迁的房子面积小按标准赔付还确实买不起房的困难户,或者像阿三这样的地痞钉子户,一律不能手软。”

“那对付这个阿三,你们要我们做些什么?”

“具体的事,有黑虎带人去做,你要做的,是我们行动的时候,你让人开上警车在周围转悠,不时地拉拉警笛,给他心理上点压力,万一有冲突,你们要适时地控制局面。”肖建华顿了一下,又说:“最好,你能想想办法制服他,他在道上混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你******怎么尽出这种馊主意?要是有证据,不早关了****的吗?这当官的也是,也跟着你这种人一起发晕。”陶亚伟的牢骚一句接一句。

“当官的还不是为了老百姓好?”肖建华笑了,“你想啊,那些低洼地带,那些平民区的老百姓住的是什么房子啊,政府也是为了改善这些人的生活啊。旧城改造,就是要造福于百姓,大多数人是欢迎的。但总有一些钉子户以这样那样的理由阻挠,他们心里其实也是想拆迁的,无非就是想多要点赔偿。对付这些人,就是要采取非常手段。总不能让他们一阻,旧城就不改造了吧?”

“这当官的给了你多少好处,你尽替他们说话?”

“哈哈,任务圆满完成以后,好处也少不了你的。再说,你也是当官的啊,我才是平民百姓呢。”

“我那算鸟官,一个刑警队副队长,还是负伤换的,到现在头上的副字还去不掉。”

“这事完了,你就可能是正队长了,你们队长不是要提副局了吗?要么你们上层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会交给你?这次工程,市委市府都非常重视,千万不能出纰漏。”

陶亚伟想了一会,觉得这事既然分到了自己的头上,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于是便说:“好吧,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个条件。”

“哈哈。”肖建华又笑了起来,“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你是要说小敏对吗?可以,不就是个女人吗,有什么好争的,你看这酒吧里不多的是?以后我不再找她,不过要等这事完了。”

“当真?”

“当然。来,干杯!”

肖建华说完,举起酒杯,对着陶亚伟的酒杯狠狠地碰了一下。

一声脆响后,两个男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陶亚伟的笑,是苦涩的笑,而肖建华的笑容,则意味深长。

陶亚伟到家的时候,女儿已经做完作业,回自己的屋去睡了,妻子雅梅正偎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看韩剧。

空调在嗞嗞地散发着冷气,家里舒适的气温和外面的闷热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天地。四十二寸的平板电视里,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妻子漂亮的脸蛋在柔和的微光中妩媚无比。

妻子在银行上班,没什么其他爱好,下班后就喜欢追韩剧,此时正看得聚精会神。

陶亚伟打开灯,骤然亮起的光,使得妻子从剧情中醒来。她赶忙起身,对陶亚伟歉意地一笑说:“呵呵,你回来啦,正演得精彩没听到。”

陶亚伟还给妻子一个宽厚的笑,然后摆摆手示意妻子继续看。

但妻子没听他的,到卫生间给陶亚伟放热水让陶亚伟泡澡。陶亚伟喜欢泡澡,一年四季如此,而洗澡水,几乎每次都是雅梅给放的。

结婚这么多年以来,妻子和陶亚伟一直相敬如宾。而且,这种相敬如宾,并没有因为陶亚伟的受伤而改变。

陶亚伟洗好澡,换上睡衣后,妻子又从沙发上起身给他泡茶。

他这晚上喝茶的习惯,是从受伤后才开始的。虽然喝了茶不容易睡着,但晚上不喝茶,他会更难以入睡。

陶亚伟坐在沙发上,看着在食品柜前忙乎的妻子。

从背影看上去,妻子还像个小姑娘。白色宽松的丝质睡衣,不能完全掩映住她那动人的曲线,一头齐耳的短发,更为她增添了几分职业女性的魅力,头发下,是细腻白嫩的脖颈,光洁的肌肤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性感。

看着美丽依旧的妻子,陶亚伟不自觉地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情绪,慢慢从他心中升起。

陶亚伟觉得,自己愧对正值当年的妻子。自从受伤后,在床笫之事上,他就再也没有尽过一个做丈夫的责任了。

陶亚伟的受伤,纯属偶然。

陶亚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那么倒霉,也许是命中注定吧,有时候,他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下午,春光明媚,陶亚伟穿着便装走在大街上,女人们的各色春装令他目不暇接。他的目光从人群中穿过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小偷在偷一位女孩的背包。

天地良心,这事陶亚伟本身不想管。要是放在以前,陶亚伟从警校毕业刚分到刑警队时,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制止。但这个时候的陶亚伟,已经不是几年前的他了,几年的警察生涯,让他对眼前发生的事见怪不怪。太多了,你管得了吗?

再说,当时的他,本身并不是在上班时间,也可以不管。但那小偷太猖狂了,在偷得女孩手机转给同伴后,还不依不饶,一路尾随女孩准备再偷她背包里的钱包。

可能是钱包太大,小偷取了几次都没有取出来,而女孩却浑然不知。路上有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但都在远处指指点点,却没有人上前提醒一下。

正是小偷的猖狂和路人的漠视,激起了陶亚伟骨子里的血性。这事不能不管了,再不管,还配做一个警察吗?他悄悄尾随在女孩和小偷后面。

小偷如入无人之境,对尾随在后面的陶亚伟没有丝毫的防备,终于将女孩的钱包取出藏在夹克衫里面。

抓贼要抓脏,陶亚伟一个箭步冲上前,大叫一声:“不准动,警察。”然后就将小偷抓在手里。

小偷是一个少数民族青年,二十出头的样子,瘦瘦的、小小的,被抓后吓得浑身直打哆嗦,蹲在地上不住地求饶。看着小偷的可怜样,陶亚伟真的想放了他。

但那时,陶亚伟已经没有了放他的资格。

人赃俱获,铁证如山,被偷女孩说,钱包里有三千多元现金。三千元再加上一部手机,早已超过了刑事立案的标准。

刚才还对行窃的小偷熟视无睹的行人,见小偷被警察抓了,个个走上前来看热闹,有的人还喋喋不休、义愤填膺。

陶亚伟这个时候如果放人,就是私放犯罪嫌疑人。所以,陶亚伟不能放他。

陶亚伟老鹰抓小鸡似的抓着小偷,往辖区派出所走,走到一条巷子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个瘦削不堪的小偷,突然从腰间抽出刀来,对着陶亚伟大腿就是一刀。

陶亚伟事后想想,自己太大意了,也太小看了那个小偷,既没有在抓的时候搜他的身,也没有在送往派出所的途中,将他的双手铐起来。

有可能,自己是被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迷惑了。

当时,那一刀刺得既快又狠,动作相当隐蔽,陶亚伟连反应的时间都来不及有。

刀刺中了陶亚伟右腿内侧。

但陶亚伟不愧是个刑警,反应过来后,忍住剧痛,三下五除二将小偷制伏,用小偷的鞋带绑住小偷的手脚,然后打电话求援。

在同事以最快的速度拉着警笛到达现场的时候,剧烈的疼痛使陶亚伟晕了过去。

陶亚伟被送往医院。

检查的结果是,大腿被刺出了十厘米的伤口,所幸没有伤到动脉,但刀尖触及到了他的命根。在医院住了几天后,又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伤才算痊愈,但落下了病根。

自此以后,面对如花似玉的妻子时,往日如狼似虎的陶亚伟一蹶不振。

看过医生,还去过上海看了专家,但专家也无能为力。医生都说,是功能性障碍,药物无法治愈,要多多刺激,或许会有好转。

于是,每晚妻子都给他按摩,给他刺激,还换上各种花花绿绿的性感内衣,勾引陶亚伟的欲望,但陶亚伟的那东西,简直就像是一坨发了酵的面团,柔柔的没有丝毫反应。

陶亚伟也想过许多办法,比如拿收缴来的黄色录影带回来放,但一幕幕触目惊心的画面,也丝毫不能改变他的力不从心。

柔情蜜意中,妻子反而被勾引得火烧火燎,陶亚伟却状态依旧,夫妻二人不免都有些黯然神伤。这一点,虽然妻子从未表露过,但陶亚伟能够理解妻子的感受。

妻子雅梅将泡好的茶,放在陶亚伟面前,又继续看电视,电视里韩国的俊男靓女正在演绎爱情。放在玻璃茶几上的杯中,碧绿的茶叶正在缓慢地舒展身子,香气扑鼻、热气腾腾。

陶亚伟轻轻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看又恢复聚精会神的妻子,问了一声:“雅梅,那电视真的那么好看吗?”

“是啊,好看。”妻子应付了一句。

“雅梅,你看你们单位有那么多人喜欢跳舞,你也和他们学学去舞厅吧。老是待在家里,你会闷坏的。”

“舞厅?我不去。”妻子说话的时候,眼睛盯在电视上。

陶亚伟知道,妻子正看电视时谈话无法继续,于是他不再打搅妻子,一边喝茶,一边耐心等待,客厅里只有电视剧男女主角装腔作势的对白声。

好在一集很快终了,片尾曲终于响起来的时候,妻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陶亚伟:“你刚才说什么?让我去舞厅?”

“是啊。”陶亚伟答。

“我去那种地方干吗,你知道我不会跳舞的。”

“去散散心,你在家里多闷啊,你看你这么年轻,太委屈你了。”

“嗯,不去。”妻子漫不经心地说着,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睁着一双好看的、大大的眼睛愣愣地看着陶亚伟:“你什么意思啊?”

“我是为你好,我是说真的,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陶亚伟不敢看妻子,低下了头。

妻子侧身歪倒在陶亚伟身上,头枕着他的大腿,一只手把弄着陶亚伟的衣角说:“亚伟,你瞎想什么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啊?”

陶亚伟伸手抚摸着妻子柔顺的头发,妻子的头发在陶亚伟的手里丝质般的光滑,有一股好闻的香味袭来,那是妻子睡衣上散发的味道。

陶亚伟说:“我没有其他意思,我是怕你太苦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妻子说,“我才不要呢,我要等你恢复。你恢复后可要好好补偿我。”

“要是我永久不会恢复呢?”

“不会的,”妻子坐起身来,双手托起陶亚伟的脸说,“我相信你会好起来的,就是万一以后也不好,我也无怨无悔。”妻子说得斩钉截铁,眼里流露着痴心不改的决心。

陶亚伟看着妻子,文静的妻子此时越发显得美丽动人。陶亚伟的眼睛一下子就热了。

夜深人静,夫妻二人都躺上床的时候,妻子雅梅又给陶亚伟做刺激运动。由于受晚上陶亚伟让自己去舞厅那番话的影响,今晚她做得格外卖力,直至自己香汗淋漓。

可陶亚伟那东西就是不争气。

妻子在一边忙乎,没有丝毫反应的陶亚伟想,这东西他奶奶的也真邪门了,在妻子身边它就不行,而在小敏身旁它有时候会有反应。

他不知道这种刺激方法,如果让深爱着自己的妻子试试会不会有效果。或许会有,陶亚伟想,因为妻子也是深爱着自己的。但这种方法,陶亚伟是万万不会让妻子尝试的,妻子在他心里就是女神,他不会让自己的女神做这种事。

这种事,只有找小敏,所以他一直把小敏看得很重。

妻子忙碌了许久之后,终于沉沉地睡去。夜已经很深了,万籁俱静。

陶亚伟的一只手,搭在妻子柔柔的小腹上,一边盘算着心事。

这个时候,他想的可不是儿女之事,而是酒吧里和肖建华谈的那个拆迁。他也知道这是今年市府的重点工程,没想到的是,这个重点工程会和自己联系起来,并且以这样的方式。

这市里当官的,也******真是,既要逼人家拆迁户就范,又不想留下话柄,简直就是既想当婊子又要树牌坊。你有再冠冕堂皇的理由,操作上的不规范总是存在的。

骂完了市里当官的,他又骂起自己的上头。这******上头,有好事总想不到我,烫手的事就往我身上扔。自己还不亲自找我谈,这样你就可以高枕无忧。如果工程顺利,立下的功劳是你的,如果有事,你就可以说自己不知道。但这事不干还不行。

陶亚伟这样想着骂着,肚子里就窝了火,这股火让他越发睡不着。

陶亚伟曾经是个优秀的警察。

刚从警校毕业分到刑警队的时候,他血气方刚,兢兢业业,谨记警校教官教导,立志做一名合格的好警察。在队里是出了名的老好人,队里一些乌七八糟的事也从不与他沾边,就连有关系人请吃饭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从不参与。

陶亚伟也曾跟随领导破过几个比较大的案子,当然功劳是记在领导身上的,陶亚伟也从不去争。他想只要是破案,只要是为民除害,功劳记在谁的头上都一样。

那个时候,陶亚伟视功名如粪土。当然,功名同样视他如粪土。

几年之后,陶亚伟终于知道功劳记在别人的头上,和记在自己的头上不一样了。

他的警校同学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而他还是个资深警员。警员就警员吧,哪怕普通警员干一辈子也无所谓,反正自己娶了个好妻子。陶亚伟是个善于安慰自己的人。

好在妻子确实是个好妻子,银行工作,收入稳定,漂亮,贤惠,结婚的第二年,还给自己生了个闺女。陶亚伟因此就很满足。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两袖清风五毒不侵了。

有关系人请吃饭,他也乐意前往,有时候也和队员们一起去辖区里的洗浴城,泡泡免费的桑拿,洗头房老板送中华时,他也会推辞几下之后,假装很不情愿地收下,收下之后还不忘交代人家一句,违法的事可不能做啊。

陶亚伟总算混明白了,只要不违反原则,细枝末节的东西,随他去吧。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受伤,也许他就这样一辈子心甘情愿地当一名普通警察了。可是,偏偏让他遇到了那个猖狂的小偷。陶亚伟受伤后,为了表彰先进,局里下了通报。当时,正好有个副队长的位置空着,他也就顺理成章地从一个普通警员提拔为刑警大队副队长。

当官的感觉和不当官的感觉就是两样,不当官的时候,并不想当官,而一旦当官了,就想再当得大点,总想再被提拔。

去年,刑警队长退休后,很多人都以为他提为队长是理所当然,虽然他表面上不露声色,但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在整个刑警队,还有谁更比自己有资格啊。

可是后来,局里宣布的新任队长不是他,而是从外局调来的。

陶亚伟心里就有些不服气,他想老子要不是受伤,才不稀罕你什么队长不队长呢,既然受伤了,工作上又过得去,那就理当提拔我。队长好不容易退休了,为什么不让我当?还从外面调个新人来。如果能够选择,我宁愿一辈子做普通警员,也不愿意受这种伤。

有些不服气的陶亚伟,在工作上就得过且过,一些别人求办事送的好处,该收的也就收了。不收白不收,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我不收也有别人收。当然,他收的好处都是无关紧要的,真正的大案要案,你就是送得再多,也无济于事。

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上头又想到了自己,还拿什么队长的位子做引子。

他知道,这断然不是什么好交易。

当夜,陶亚伟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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