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错人了!咳咳……奴家可不是公子口中所说的什么‘素衣’……”
柳素衣匆匆掩了门进屋,待背脊倚上冰硬的木门时,那一刹那眼泪倏忽间便是落了下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即便三年前吞下阿谌尚未研制精准的毒药时她都不曾这般地害怕过,如今只是因了萧煜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只是因着再次与他对视,她的心却是莫名地如针扎般地疼痛。
为何她生来便是绒人?为何她生来便是与他不同一个名族,为何她生来便是被选入黑暗的组织中成为暗人?她与他的偶然相识是组织上刻意安排的,她与他的浅薄缘分亦是组织上为了窃取机密从而有意制造的……她与他,注定一生无缘……
三年前,绒国为了窃取轩烨国机密,特地将一批训练有素的暗人派往京师,她柳素衣便是其中一名,当时组织上给予她的身份是酒楼之中一名卖唱的丫头,按照计划,她不幸遭纨绔之徒调戏,而后再叫有侠义之心的人救下,计划一步步实施,当年自几名好色之徒手中救下了她的便是萧煜与齐舒毅两人。
按照组织上的安排,她要刻意接近萧煜,制造出一切所能遇上的机会,于是萧煜成功地如组上所料对她倾心了,然而可怕的是一向受训严苛的她居然亦是对其动心了。
一方面组织上逼着她尽快动手从萧煜口中套取皇家机密,另一方面她却是因着不想伤害萧煜而迟迟难以抉择,最终她选择了一条极为冒险的出路,她要当时仍为绒国最高医馆的医士阿谌替自己炼制一味药,一味能叫人假死却是瞧不出任何蹊跷的药丸。
历时近一月,阿谌终是将自己所需要的假死药丸炼制出来,那药方才炼制出来还未曾有人试过药,不知服了那药之后对人体会不会有什么不适之处,当时阿谌的建议是叫她再等等,待他人试了药,待他将那药再改良之后再做服用,然而那时的她一心只想早日挣脱暗人的身份,哪还等得了阿谌将药丸再做改良?!
未曾多想她便是服了那药来到了萧煜身前,为了达到极为逼真的效果,那时的她不得不与萧煜做了隐瞒,哪知天意弄人,待她服了药来至萧煜身畔时却是见他一人沉闷地自酌自饮,询问之下才是知道萧煜不知从哪儿得来的确切消息,已是知道她是暗人的身份,同时亦是明白了自己原先接近他的意图。
多么可笑的巧合呵!
她有意解释却叫药性牵制住,来不及与他说明一切便是假死在了他的怀中。
之后的一切她再也不知道,事后从阿谌的口中得知,那时萧煜亲手将她放入棺木,又是亲手用土埋了她,之后又是在坟墓前醉了三天三夜才是叫齐舒毅硬拉着回了王府。
待萧煜离开之后,阿谌便是命早已等在一侧的劳工们将坟墓挖开,又是将她自里面抱了出来。
那时棺木开启,因着误了时辰服用解药,她早已是全身血脉倒流,又因着那药实在有够烈性,生生地摧垮了她的身子,或许这便是所谓的报应罢,因为自己原先的心狠手辣,如今终是得到了老天的报应了。
那时的她如是想着,然而当她以为劫难已是到了尽头之时,老天却是安排了另一场足够荒谬可笑的巧合。
当萧煜认为自己至始至终都是弄虚作假时,组织上的头目同时得知她已背叛组织,于是她被重新带回了绒国,倾城倾国的右脸上被刺下了极丑的刺青,那个代表着一生耻辱的“叛”字,无时无刻不在遭人鄙夷及嘲笑。
之后,她又被带到了暗黑的地下牢狱,没有阿谌的解药继续供给,没有像模像样的饭食下肚,没有厚实的冬衣御寒,那时的她当真是生不如死,然而她并非是一个认命的女子,一日外出劳作之时她终是趁牢卒不备,奋力一跃自山上跳入碧湖之中得以逃生。
许是她命不该绝吧,在最最落魄的时候她又是遇到了阿谌,至此之后他毫无怨言地舍弃了顶级医士的身份,伴她风餐露宿地一路重回中原,因着全身血脉倒流,又是在绒国遭受了长久的虐待,阿谌曾不只一次断言她活不过年底,然而因着对心中那人的执着,她竟是一次次地从鬼门关口又走了回来。
“素衣!你是素衣是不是?!”
自门缝中传来萧煜低声的询问,那一刻她的心如挣扎。
是,我是素衣。
她在心中千万遍地回答了他,然而唇瓣微启时她却又不得不隐瞒着他,而后生生地将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素衣,你开门!倘若你真是素衣便将门打开,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何你如今又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你叫墨痕入了煜王府,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萧煜再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抡了拳头便是重重地砸在了木门之上。
一下下地仿若砸在了柳素衣的心口上,生生地牵扯着痛楚。
墨痕。
呵……
原来是墨痕,原来如今出卖自己将萧煜引来的人,竟是她亲手送进煜王府想要报复萧煜的女人!
呵……
如今听来,这是多么的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