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公司里那个叫小娟的会计渐渐长大，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起顾扬来，顾扬起初还有些犹犹豫豫，遮遮掩掩，后来渐渐明目张胆，两人成天双双出入，成了众所周知的一对鸳鸯。小娟也隐隐听说过顾扬与吴云的事，有时想套出点什么来，顾扬就总是岔开说：“没什么关系，一个熟人而已。”
碰巧，一天，顾扬和小娟去一家小餐馆吃饭，还没进门，他就看见吴云和王晶正坐在靠窗的地方，顾扬装作不满意地说：“这家不怎么干净，换一家吧。”小娟坚持说：“不，就这家，我听别人说起过好几次，说这家菜做得好。”顾扬只好硬着头皮往里闯，假装没看到吴云和王晶，一坐下就背对着她们。这一顿饭吃得顾扬惶惶不安，十分慌乱，匆匆忙忙扒了几口饭，就拉着小娟走。出门时他瞥了窗边一眼，吴云和王晶还在，吴云低着头，脸色难看，而王晶正睁大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顾扬心底一惊，夺门而去。
12
看着顾扬带着一个女孩走进餐厅，王晶有点吃惊，尤其发觉顾扬是有意不跟她们打招呼时，她不由得替吴云打抱不平起来。王晶是一个喜欢咋咋呼呼但直爽仗义的女孩，她低声对吴云说：“走，我们就故意走过去和他打招呼，看他怎么办。”吴云已经脸色十分难看，苦笑着佯装镇定说：“我跟他又没什么关系。”“这个臭小子，便宜了他。”王晶恨恨地骂道。她知道吴云很要面子，肯定不会大吵大闹，不过她私下又很同情吴云，看她只顾低头拿着筷子机械地东夹一筷菜西夹一筷菜，也就不再做声了。她们两个人，同学多年，又一起来特区，王晶似乎开窍晚些，现在还不知道情为何物，只是隐隐感觉吴云受了极大的伤害与痛楚。因为上两个星期，吴云还问过她顾扬这个人怎么样，她还肯定地点头说顾扬不错，看来真是瞎了眼。
顾扬一走，吴云就再也受不了了，心中一阵一阵地发痛，再呆下去，王晶肯定会看出端倪来。吴云就借口有事先走了。
吴云恍恍惚惚地走在大街上，街头的霓虹灯闪闪烁烁，一对一对的男男女女亲昵地迎面走来。吴云无力地倚靠在公共汽车站的栏杆旁，看着一辆一辆车开了过来。她心中混乱不堪，站在街边一动不动，一阵痛楚掠过心中，很快就泪流满面。
13
吴云失踪的消息还是王晶告诉顾扬的，顾扬一听，手脚冰凉。王晶在电话里狠狠地臭骂了顾扬一通，说顾扬也太过分了，又说吴云这人自尊心特别强，顾扬怎么能够这样对她，岂有此理。顾扬听王晶骂完，心中乱极，坐在办公桌前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又想还是去几个熟人那儿问问看，或许能找到她。
吴云似乎真的消失了，再也没有一点音信。顾扬问遍了所有的朋友熟人，没有人知道吴云的下落。时间一久顾扬总是默然地回想：自己究竟有没有真正爱过吴云呢？的确，吴云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当时说要结婚也确实觉得顺理成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可是，自己究竟错在哪儿呢？顾扬一时想不清楚，只是心中宛如打翻了油盐酱醋，什么滋味都有，十分混乱、复杂。
14
日子在一天一天地过下去，但是顾扬对这个城市似乎不再留恋，而且走在任何一条大街小巷，或公园或宾馆，总让他触景伤情，没有情绪。以前曾有过美好的感觉，这里好像是自己的家，但这种感觉再不曾出现。
所以，当一位好友邀顾扬去另外一个特区城市一起办一个工厂时，顾扬一口答应。
顾扬坐在一架波音757飞机上，此时正是晚上，顾扬透过玻璃窗看不远的万家灯火，这个城市宛如一颗巨大的珍珠。以其璀璨的光芒吸引着许许多多的人，但自己已不属于那群人了，顾扬心底泛起一阵又温馨又迷惘的体味。“人生太美好”，他突然想起大学一个同学写的这句诗，不知为什么，一向不读诗的他当时只觉得这句诗有点儿说不出的怪，所以记住了，现在突然觉得这句诗真是适合他此刻的心境。“人生太美好”，顾扬喃喃地念了一遍。飞机一阵呼啸，腾空而起。
1999年的A城
我忧郁的时候就想写小说——作者题记
1
1999年的A城，继续着我们现在就开始的这种浮华气息。大餐厅酒楼里日日爆满，夜总会歌舞厅层出不穷，人们沉湎于及时享乐之中，不知明天为何物。
一个瘦长清秀的小伙子就在这么一种慵懒闲散的氛围中踏上帝豪商业大厦通往九层的自动电梯。
他叫高。
高是那种整天悠闲无所事事的小伙子，有着一张吸引女孩子目光的清秀而细嫩的脸。他这时漫不经心地用手抚摸脸上小小的青春美丽痘，慵倦的目光掠过琳琅满目争奇斗艳的各种服饰、精美包装的食品、酒类。他抬脚就到了九楼这个女性精品总汇。
这时是上午十点，商场里顾客寥寥无几，在菊花形吊灯的映照下，九楼里一件件色彩鲜艳、制作精巧的服装，不真实地飘浮在那里。商场大音箱里传来的舞曲旋律，令人轻飘飘地如在云雾里。果然，两位售货小姐突然站起来了，似乎是无意识地，同时将手伸给对方，在空旷的大厅里跳起了舞，透明光滑的大理石板映出她们窈窕的身姿。
所有的售货小姐都将目光投向这两位优雅的舞者。领班小姐仅仅懒洋洋地瞟了一眼，就举起一个玫瑰色的高脚酒杯，轻轻地啜了一口，不胜惬意地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将酒杯藏在收银台的柜子里面。
在九楼的另一侧，小小的更衣室里，两位红唇皓齿的售货小姐偷偷地抽着烟，你一口，我一口，然后极舒服地沉醉于烟雾缭绕的意境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高一跨出电梯就看到眼前不远处的更衣室旁有一双白嫩而小巧的大腿呈现在眼前，他以为是拟人模特，没有多加注意，径直走了过去，突然听到“唉”的一声轻叹。高低头一看，一位售货小姐正将一只手从那大腿深处抽了回来，但也就仅仅那么短暂的一次停顿，售货小姐又扬起脸，目光迷离地望着高。售货小姐小巧玲珑，身材瘦削，一张脸柔嫩细腻妙不可言，她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高的脸上，刚刚抽回的手又放回了裸露的大腿上。她坐在更衣室里沙发软凳上这个姿势令高下面一热，声音就变得轻柔起来。
“小姐，请问化妆品专柜在哪儿？”
售货小姐仍然不语，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高，然后嘴一努，呈现一朵鲜艳的喇叭花。
高犹豫着，眼睛须臾也未离开售货小姐娇艳的脸，售货小姐也这么如饥似渴地看着高，一只细嫩的小手在超短裙下来回的抚弄。
高依依不舍地向左迈开了步子，一步一回首，售货小姐勾人的目光也送着高缓缓远去的身影。
高是在总经理黄小姐的指示下来买一种梦露牌法国香水的。高是名闻A城的皇后夜总会总经理黄小姐的助理。黄小姐出任皇后夜总会总经理仅仅一个星期，不知怎么一眼看中了前来应聘的清清瘦瘦的高，仅仅交谈了几句就把高留下来当助理，这使得高成了夜总会里小姐、少爷及经理们钦羡的对象。高一向的原则是不失时机地占便宜，但来皇后一个星期，他深知自己脚跟未稳，不敢轻举妄动，任凭那些百无聊赖的陪舞小姐们挑逗调情，也毫不动心。陪舞小姐们私下叫他为“高公公”，但也不敢过火，毕竟，高是黄小姐面前的红人，得罪不起。
高一直琢磨不透徐娘半老的黄小姐是怎样保持姣好的身材与动人的脸容的，一种成熟女人说不出的韵味常常令高心慌意乱，高毕竟还只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小混混，还没读完大学，就觉得没劲自动退学，然后和几个朋友一起开过发廊做过生意，最终因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皇后夜总会的招聘广告，就抱着试一试运气的侥幸成了黄小姐身前身后的助理。但他对黄小姐一直心怀戒备，他深知一个能当上A城叫得响的夜总会总经理的女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高虽然一向浑水摸鱼玩世不恭，但一旦看到大祸临头时他总是第一个逃脱，也许黄小姐正是看中了他的精明与机灵。
高穿过仍在款款起舞的小姐们和一大片挂在衣架上或套在拟人模特身上的花花绿绿的服装，终于买到了黄小姐要的梦露牌香水。刚才那勾人的目光似乎一直还跟随着他，他又犹豫着返回了那个更衣室。
售货小姐还在那儿自怜自爱独自抚摸自己，看到一双停在眼底的漆黑发亮的皮鞋，她才猛然抬起头，又是那男子灼人的气息。
售货小姐赤裸裸的眼光看得高喉咙发干，他咽了一口口水，压低声音故作镇定略带调侃地问：“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新款式？能不能推荐一下？”
售货小姐梦幻般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径直走向里面的一排衣柜，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高。
高在后面看着售货小姐那浑圆的臀部，那一摇一摆的纤腰，不由得下面一硬，心发软。
售货小姐的纤纤玉指拈出一件露背紧腰碎花超短裙，看看高，高那久蛰的情场老手手段又跃跃欲试了。高微微一笑，神采飞扬，高说：“你能不能穿着试给我看一下？”
售货小姐迟疑片刻，拿着碎花短裙闪进了一排衣柜后面的更衣室。
高屏住呼吸，静寂中只听到舞曲仍在轻轻流动，四周似乎悄然无人，从衣柜向外看去，没有一个人影。
高颤抖的手指轻轻碰着更衣室的门板，不料“吱”的一声，吓得高胆战心惊，门便开了一条缝，可以看到售货小姐雪白如玉的身体。高不顾一切地迅疾拉开门闪入更衣室里。售货小姐用迷蒙的神情看着他，一点儿也没有要穿上衣服的意思。
高熟练的手指迅速摸遍售货小姐光滑细腻的肉体，如娴熟的琴师抚摸琴键，售货小姐便发出轻细的呻吟。
高反手将更衣室的门锁上，边迅速除下长裤，边用细牙咬住了售货小姐的舌头。
那一场如火如荼的游戏在帝豪商业大厦九楼的一间小小更衣室里上演之后，高满面红光精神焕发地从更衣室里闪身而出，整个大堂里仍然空旷无人，只有几位零星的顾客的脚步声不知在哪边响着。
售货小姐紧接着也穿好了她的超短裙，闪身而出，她的眼神变得晶莹发亮，细细的唇边吐出三个字，我叫琳。
我叫高。高满意地盯着眼前这个尤物，冲动再一次涌上心头，他的手迅速插入琳的超短裙内。琳竟没有穿内裤，高的猖狂再一次达到高潮。但他看了一下手表，十一点了，黄小姐正在皇后夜总会总经理室的大班桌后等他。
2
1999年的A城发生了许多大事：百年一遇的大洪水刚刚漫过A城三分之一的城区，一张小报上一颗行星即将撞击地球的消息也令很多人在最后的时刻狂喝滥饮，享尽荣华。
在众多的享乐场所中，皇后夜总会始终夜夜爆满，黄小姐几乎一天换一个花样。整夜整夜的情调舞会，所有灯光熄灭，只有烛光摇曳；风情万种的埃及女郎的艳舞，令大亨们心旌摇荡，醉生梦死；几十名舞女着统一装束，在舞池表演之后，又纷纷钻进各处包厢和雅座单个表演……各式各样的新潮花样刺激着A城所有的大亨名流和高官，每天乐不思归，趋之若鹜，永不满足。
而黄小姐，操纵这一切的女人，每天总是一个人忧思重重地坐在她那黑色的大班椅上，高就坐在门外的小房子里随时听候吩咐。
黄小姐确实是与众不同难以捉摸的女人，她很少自己下场去应酬客人，这类事总是由副总经理王先生去应付。黄小姐每天毫不厌倦地坐在她的大班椅上，两只手时而绞在一起，时而叉开，她每天乐此不疲地坐在那儿看着什么。
夜总会每夜艳歌艳舞，欢声笑语，打情骂俏，而在这奢华热闹之中的一侧，一位女人每夜忧心忡忡，独自琢磨。黄小姐几乎对每位夜总会的人来说都很神秘，深不可测，正是这种威慑的力量令人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一向有些混乱的夜总会近来平安无事，陪舞小姐们也变得循规蹈矩，不敢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红小姐是众多舞女中极显平凡的一位。她十六岁就被人弄大了肚子，从此破罐破摔，在家乡一带臭名昭著，实在呆不下去，便独自一人来到A城，在皇后夜总会谋得自己的位子。红小姐的特点是大胆放肆，敢为他人所不敢为。一日出门，她忘了带钱，照样坐出租车，一到终点，便伸出手来在司机的裤裆里摸了一把。司机正理直气壮大义凛然想痛斥一番，立刻痛苦不堪马上求饶，只好伸手在红小姐胸前过了一把瘾就放人。
红小姐来A城半年，已经挨过不少男人，她总是在任何地方一站，就会招来不少狂蜂乱蝶，这其中有过一位小老板，一个公司职员和一个街上的小混混，红小姐走马灯似的过目即忘。她独独忘不了新近遇上的一个冤大头，那是她的老相好之一小混混引见的。那天早上九点多钟，小混混突然来敲她租的公寓房，二话未说就拉她出去，坐上一辆子弹头丰田车。
红小姐正睡意朦胧哈欠连天，久久才反应过来，问小混混什么事，小混混回答说是好事，便稀里糊涂被拉到一幢别墅前。她眼角的余光看到小混混从一个彪形大汉手中接过一叠钞票，便爬上他的一辆摩托车溜之大吉，留下红小姐站在庭院里发愣。
彪形大汉打开一扇小门说：“请进。”
红小姐这才注意地看了一下这幢别墅，典型的西班牙风格，庭院里却栽满了奇花异草，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令人陶醉的芳香。
红小姐被引到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一身白色衣裤的男人跟前，那男人二话未说，递过来一叠钞票，就对红小姐说：“你先去里面淋浴一下。”
当红小姐从浴室中一丝不挂走出来时，白装男子已经闭着眼睛全身赤裸地躺在一张沙发上。
红小姐走了过去。
当一个小时以后红小姐走出别墅的大门时，她才想起点了一下那男子给的钱，整整五千元！这是红小姐出道以来收到的最多的一次小费。这件事令红小姐记忆深刻，还有那位男人的沉默寡言，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红小姐这段时间对那位显得文雅清秀的总经理助理充满兴趣，尽管她明白他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她也对自己的貌不出众有自知之明，但他长得太像她心目中的那种白马王子，她不禁常常心猿意马，忍不住着迷，希望能稍稍引起这位白马王子的注意。她常常故意趁与高擦身而过时摸他一下，但这丝毫未起作用。高这类人简直是这种美女如云的夜总会里的一道甜点心，谁都想尝一口，与他眉目传情的小姐们不知有多少，而高假装一概不知，有时欲火烧身也只是去帝豪商业大厦中找那个叫琳的女孩，他不愿陷入这类纠葛之中，他牢记一句明训，兔子不吃窝边草。一旦动真格的，定会影响他在夜总会的地位与身份。
而黄小姐似乎对发生在眼皮底下的诸多事情一无所知，也可能是她明明知道但无动于衷。她每天最早来到夜总会，最晚一个离开，她自己开着辆皇冠豪华轿车，一阵风地来，一阵风地去，令人无法捉摸。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