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那头80斤重的白猪,因吃了烂白菜而中毒,奄奄一息。父亲立即派我去接大队兽医易佳得。佳得住在后易村,我好不容易找到他家,可他却喝醉了酒,一天人事不省。真是天不遂人愿。猪子病了,而兽医却醉了。我回到家,告诉父亲,父亲大骂佳得不是东西,醉得不是时候。父亲又亲自到公社去请了一位兽医。兽医看了看,显得漫不经心说:“趁早放血。”父亲不能接受他的话,坚持说:“您替我打一针,死了再说。”兽医显得很不耐烦,但还是压抑着自己说:“您硬是要打,我还是为您打。不过我还是劝您早点放血,免得等猪子死后杀出的肉不好看。”父亲执意不肯。兽医只好给猪子打了一针,嘴里说:“这老头!”显然他觉得父亲好顽固。
那救命的针药延长了猪子的一口游丝,也延长了父亲的一线希望。夜里,父亲为猪子垫上草,盖上麻袋,在它身边守着,守了半晚上才去睡。后半夜又起来看了四次。
然而父亲的希望还是破灭了。父亲望了望那头一动不动的猪,安慰我们说:“不要怄气,不要紧。”父亲挤出了一点笑意,但显得有气无力,我分明看见了他眼角的泪珠。
妈妈说:“去请宽得(本村屠夫)来吃夜饭。”过了一会对我说:“该你们出钱买猪,你二十,大姐二十。”
四弟在猪子还有一口气时,摸了摸猪子说:“猪子还是热的。”等猪子死后,他说:“本家猪子因医治无效,英勇牺牲,永垂不朽!”
外甥王学斌和小侄儿易庆扑在死去的猪子身上揉,他们根本不懂大人的心情,他们把这当做一个十分有趣的游戏。
父亲打不起一点精神,我望着一夜之间变得如此萎靡的父亲,安慰他说:“莫怄气,死一头猪算什么,只要人扎实。再过两年就好了。”
话虽这样说,可在1982年那个时候,家里的窘境,使父亲承受不了平白丢失一头猪的打击。因此这件事我记得非常深刻。
据1982年4月14日日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