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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初斗沙漠之狐(1)

沙漠之狐隆美尔在北非战场纵横驰骋,所向披靡,一次又一次恣意羞辱盎格鲁一撒克逊征服者的子孙们……然而这一次,他碰到了真正强劲的对手——伯纳德·蒙哥马利。

在北非战场的英军处境也很不妙,奥金莱克和他的前任韦维尔一样,被隆美尔搞得狼狈不堪,起初他曾在“十字军战士”行动中收获胜利,把沙漠之狐赶回发起进攻的原处,因此有些昏昏然。但自从1942年1月下旬,隆美尔展开凌厉反攻以来,英军的噩梦就开始了。

由于在马耳他岛上的英军基地受到德、意空军的重创,几乎被炸垮,而英军接连几次海战又失利,坎宁安海军上将率领的舰队实力大大削弱,英国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量德军物资,经由地中海,源源不断输送到隆美尔的手中。隆美尔得到这些军援,立刻来了个出其不意的突击,把英军赶出了梅基利,接着,又撤出重要港口班加西,仅仅一个月,德军又重占昔兰尼加的大部,奥金莱克被迫撤退300英里,为二月中旬发动进攻而准备的储备,也全部丧失。

6月份,略事休整的隆美尔再次开始进击。16日,德军在他的指挥下,一连拿下阿德姆、贝尔汉穆德和阿克鲁马。17日,英国第4装甲旅在西迪雷泽格遭受沉重打击,只剩下20辆坦克。19日,托卜鲁克被包围,第二天晚上8时,该城陷落。21日凌晨,33000名守军未进行有效的抵抗,就放下武器,向隆美尔投降。

托卜鲁克的失守在国际上产生强烈反响,在英国国内也引起轩然大波,人们震惊、愤怒、失望、恐惧、不满,什么情绪都有,丘吉尔政府为此遭受了很大压力。人们有理由进行指责,想一想,当纳粹德军乘坐缴获来的英国汽车,拿着英国人的武器向埃及进军,英国人的心情滋味如何呢?谁能无动于衷呢?

必须有所改变,如果不能,就要进行人事调整,这是战时内阁所达成的默契。留给奥金莱克的时间已经不多。但他仅仅阻止了隆美尔的继续突进,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干成。埃及的两大城市开罗和亚历山大,仍然笼罩在隆美尔的刀光剑影中。

8月初,布鲁克和丘吉尔一前一后赶到开罗,商讨中东司令部改组事宜,首先谈到奥金莱克一人身兼中东总司令和第8集团军司令两个职务的问题。

“不能再让他这样了,一个都干不好,何况两个。”丘吉尔显然已经对奥金莱克胸有成见。“我同意。问题是由谁来当第8集团军司令好呢?”布鲁克请示首相。

“我看第13军军长戈特中将合适。”

“戈特不行,”布鲁克直摇头,争辩道,“戈特老了,身体疲倦不堪,难当此任。”

“那你说谁能当此任?要不,你来干好了!”丘吉尔见布鲁克反对他欣赏的人选,没好气地说道。

“首相,我认为蒙哥马利将军很适合担当这个职务,他现在正在指挥东南军区。”犹豫了一下,布鲁克终于说出了蒙哥马利的名字,上次没派他去缅甸,无论如何,这次该给他机会了。

但丘吉尔未置可否。8月6日一大早,布鲁克正在床上穿衣服,几乎是光着身子的丘吉尔突然闯进了他的卧室,首相告诉布鲁克说,他已经有了主意。丘吉尔的打算是把中东司令部拆成两部分,分别由奥金莱克和布鲁克负责,而让蒙哥马利指挥第8集团军。然而,当天丘吉尔又突然变卦,决定还是让戈特来当第8集团军司令,同时,他还决定任命亚历山大为中东司令部总司令;蒙哥马利则去接替亚历山大任第1集团军司令,负责盟军登陆北非的“火炬”计划。这个计划是丘吉尔去年访美期间首先提出来的,最初它不叫这个代号,后来才确定,并定由美国的艾森豪威尔将军担任总指挥。

高层紧张的人事变动酝酿的这一切,蒙哥马利一点也不知道。他还是不知疲倦地奔走于各种训练、演习和讲评会之间,一天到晚,几乎没有空闲着的时候。8月初的某一天,蒙哥马利接到通知,苏格兰将举行一次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国内武装力量总司令佩吉特将军让他陪同一起前往观看。蒙哥马利跟随总司令乘坐他的“轻剑”号专列北上,到达演习地点。

演习第二天,陆军部打来电话,告诉蒙哥马利他已被任命为第1集团军司令,接替亚历山大将军,在艾森豪威尔将军的领导下共同制定‘火炬’计划,要他立刻来一趟伦敦。蒙哥马利急忙赶过去,在陆军部获悉了详细情况,之后又回到雷格特的司令部,匆匆收拾了一下,准备上路。

8日早上7点,蒙哥马利腮膀上面涂满白色的膏体泡沫,正在盥洗室里刮脸,这时,他被人告知,陆军部又来了电话。蒙哥马利往脸上胡乱擦了一把,跑过去,抓起了话筒。

“蒙哥马利将军,我奉命通知你,你任第1集团军司令的命令取消了,现在,改派你去埃及指挥第8集团军。”电话那端一个声音说道。

“为什么?”

“不清楚,这是上面的决定。”

对方不等他再问,就挂断了电话。稍晚,蒙哥马利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第13军军长戈特中将昨天搭乘运送伤兵的运输机回开罗休假,途中被德军飞机击落,机毁人亡。本来,这条沿阿拉伯堡一赫利奥波利斯飞行的航线一直被认为是绝对的安全,就连丘吉尔飞这条航线时,也没有提供战斗机护航,然而那天却偏偏出了意外,结果就让倒霉的戈特给撞上了。这真是个悲剧。当天晚上,丘吉尔、布鲁克和陆军元帅史末资一起商量,最后决定由蒙哥马利接替戈特,在征得奥金莱克同意后,丘吉尔向战时内阁发出一份关于举荐蒙哥马利任第8集团军司令的电报。8日凌晨,战时内阁复电,表示认可,当然,后面的这些蒙哥马利并不知道。

现在,蒙哥马利明白了自己被改命新职的缘由,戈特的不幸遇难,使他的非洲之行蒙上一层悲伤的色彩。不过,想到能和亚历山大合作,他又感到有点高兴,虽然他又变成了他的上级。

蒙哥马利的行装很简单,1938年他离开朴次茅斯时,把他的家具、书籍、银器、文件,以及照片和纪念品,这些大多是他和贝蒂留下的,都寄存在一家信托公司里。1941年1月10日夜间,德军轰炸朴次茅斯,信托公司被炸毁,自然连他寄存的东西也全部化为乌有。蒙哥马利得到了993镑的赔偿费。然而,那些纪念贝蒂的物品却是钱所永远无法补偿的。他无时无刻不怀念自己的爱妻,就是在炮火纷飞的沙场,在最紧张繁忙的训练演习间隙,只要一有空闲的时候,那种深沉的思念,就像无声的细雨,慢慢滋润在心头,又浸入心底。

他们的儿子戴维一直由卡休斯·约斯通家人代为照顾,如今,他已14岁,该到上公学的时候了,今年5月,蒙哥马利把他送进温彻斯特学院。平时,蒙哥马利严格遵守眷属探亲办法,很少去看儿子,而且不让蒙哥马利家族的其他人探望,更不许他们照顾他。戴维现在正同朋友们一起度暑假。他来不及同他告别。临行之前,蒙哥马利给戴维原来预备学校的校长雷诺兹少校写信,请他们夫妇帮忙收留和照顾戴维,直到他打完仗回来。为了以备万一,蒙哥马利还在信里附了一份遗嘱副本,遗嘱中说,他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一张200镑的汇票,都留给戴维,作为付学费和买衣服之用,在他离英期间,由雷诺兹作戴维的事实监护人。

原定8月8日启程的飞机,由于天气不好被取消。9日,他又给雷诺兹写了一封信,强调指出:

“我托你对戴维进行完全而绝对的管理。假如我家族中任何人想插手过问,让他们马上走开。有关管理戴维的所有事情,你拥有独特的权威。我请你在我离开英国期间,担任戴维的官方监护人。如果我阵亡,戴维的法定监护人将是约翰·卡弗。”

把信寄走,似乎完成一件大事,他长吁了一口气,然而却又像失去什么,怅然很久。他不怕死亡,但此去是凶是吉,祸福难料,而他是多么渴望再见儿子一面,可是已经不可能了。

10日晚上,蒙哥马利乘坐飞机离开英国,当螺旋桨飞速旋转,周围空气发出尖利的怪叫声的时候,蒙哥马利朝送行的人们挥了挥手,又向可爱的英格兰大地投去最后的一瞥,俯身钻进了机舱。飞机平稳地向前飞去,外面,是黑沉沉的夜幕,前方目的地,等待他的是无边无际的旷野沙漠,以及一个外号叫“沙漠之狐”的德国人——埃德温·隆美尔。隆美尔的名字在此之前频频听得到,而它往往又是和英军失败的沮丧消息连在一起,传入他的耳朵,马上,他就要面对这只可怕的沙漠之狐了。

“隆美尔,隆美尔,现在,该我们来较量了,我要让你见识我的厉害!”旅途中,蒙哥马利默默念叨着,眼神充满前所未有的坚定。

第二天黎明抵达直布罗陀。在直布罗陀呆了一天后,蒙哥马利当晚即飞往开罗。一路上他反复考虑面临的各种问题,对于如何着手工作,想出了一些主意,虽然还不成熟,至少已初具轮廓。

12日一早,蒙哥马利乘坐的飞机在开罗郊外的一个机场缓缓降落,他走出来,贪婪地呼吸几口早晨新鲜的空气,伸了个懒腰。他被接到大金字塔附近的米纳·豪斯饭店,住到一个舒适的房间里,这个房间被奥金莱克包下,原打算长期使用。洗了个澡,进完早餐,已是10点多钟,蒙哥马利派他的侍从官卡普特·斯普纳上尉替他去买一套沙漠战地用军服,随后驱车前往中东司令部,大约11点,蒙哥马利与即将卸任的奥金莱克见了面。

蒙哥马利正在巡视英军阵地。

“蒙哥马利将军,见到你,我很高兴!”满腹懊丧的奥金莱克强作镇定,不冷不热地向他打招呼。

“我也是,总司令阁下。”蒙哥马利说道。

“我这里有一个作战计划,有必要告诉你。请跟我来。”奥金莱克的口吻不像是即将离任,倒像刚来上任。

蒙哥马利被带进地图室,奥金莱克关好门,看室内别无他人,这才轻声说道:

“知道我要在3天后把权力交给亚历山大将军吗?”实际上,上面给他的命令是今天,奥金莱克私自将日期延后,即到周末。

“知道。”蒙哥马利的意思是知道他离任,并不知道这件事。

“哦,那就好。”

奥金莱克随后向蒙哥马利陈述了他的作战计划。确切地说,这是一个撤退计划,根据这个计划,如果隆美尔再发动进攻,第8集团军将退到尼罗河三角洲,如果尼罗河三角洲也不保,则沿尼罗河向南撤退,或向东北退往巴勒斯坦。

“总之,要不惜一切代价保存完整的第8集团军,不使它在战场上遭到歼灭性打击。”奥金莱克最后强调这么做的理由。

蒙哥马利本想立即反对,但转念一想奥金莱克没几天就要走人,如果现在争辩,至多不过再增添一些不愉快而已,于是,蒙哥马利表现出罕有的涵养,皱着眉头听完,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司令部。他径直找到亚历山大,一见到他,蒙哥马利便气愤地嚷道:

“这叫什么计划!我看是逃跑计划差不多,说的好听,为了保全实力,如果那样,干脆我们别来打仗得了!”

“奥金莱克就是这么一个人,我来了好几天了,硬是不移交指挥权。”亚历山大苦笑着说。

蒙哥马利向亚历山大提出,应该为第8集团军编一支后备军,如同隆美尔的部队一样,这支后备军必须拥有完善的装甲兵力。亚历山大完全同意,但因为他还未正式接任,所以不好采取行动。蒙哥马利就去找他坎伯利参谋学院的学生、现任第8集团军副参谋长的约翰·哈定少将。他见了哈定,二话不说,只问他能不能用分散在埃及的零星力量组建一个装甲军,哈定答应想想办法。下午6点,蒙哥马利与亚历山大一起过来,哈定说,建一个装甲军没问题,他已为它定好第10军的番号,下面包括第1、第8、第10装甲师和新西兰师。每个师包括一个装甲旅、一个步兵旅和师直属队。新西兰师包括两个步兵旅和一个装甲旅。蒙哥马利和亚历山大都很高兴。

蒙哥马利还需要一名熟悉这里环境的副官,因为斯普纳和他都没有沙漠生活的经验。这个人很快找到了,是名叫约翰·波斯顿的年轻军官,跟随过戈特,戈特遇难那天,他刚好没跟去,躲过一劫。蒙哥马利把他找来,直截了当说明来意。波斯顿面色沉重地凝视着他,过一会,点了点头。后来波斯顿就一直跟随着他,转战很多地方,1945年在战争的最后一个星期,不幸牺牲在德国。

13日早上5点,蒙哥马利驱车从英国大使馆出来,向沙漠进发。在亚历山大港以西的十字路口,他碰到了如约前来接他的第8集团军司令部作战情报处长弗雷迪·德·甘冈。几年没见,甘冈变得又黑又瘦,一脸疲惫,神情忧郁,蒙哥马利请他上车,询问了解部队的情况。在这之前,为了使甘冈放松,蒙哥马利拉出往事叙旧,两人聊到有趣的地方,都哈哈大笑。最后说起正题,甘冈伸手从包里取出一份材料,蒙哥马利接过,看也不看,朝旁边一丢,

“弗雷迪,你清楚我的脾气,我不看这个,你直说吧。”

他们靠紧坐着,把一幅地图摊开,铺在膝上,甘冈向他介绍作战形势、最新敌情、各部队的指挥官、部队士气、奥金莱克关于今后的行动命令,以及他自己对这一切的看法。一路走一路谈,不知不觉已离开沿海的公路,折向正南,驶入浩瀚无垠的大沙漠。太阳越升越高,像小山一般堆积的沙丘疾闪而过,发出炽热的白光。11点,车子开到第8集团军设在沙漠的司令部。

一下车,蒙哥马利就为眼前的景象怔住了:在满目荒凉的沙滩上,稀稀拉拉停放几辆卡车,看不见进餐帐篷,烈日炎炎之下,士兵和军官们就在卡车内或露天里吃饭,苍蝇成群结队,“嗡嗡”四处乱飞,落在众人的餐盒、头上和脸上。蒙哥马利感到一阵恶心。他问身边的人,奥金莱克平时睡在哪里,回答是,帐篷外的地上,因为不能搞特殊。蒙哥马利还被告知,空军司令部设在好几英里外的海岸——柏格·艾尔·阿拉伯堡附近。稍后,代理第8集团军司令拉姆斯登中将向他介绍形势,当蒙哥马利问起撤退的事,他辩解说,确曾下达过这样的命令,但还不能最终肯定。

通过观察,蒙哥马利发现“战线上的一切都有一种捉摸不定的气氛”,情况十分危险,于是,他决定不顾一切采取行动。虽然要到15日才能接任集团军司令,但是,他不能再等了,因此而起的全部责任,就由自己来承担。蒙哥马利宣布即刻解除拉姆斯登的职务,重回第30军去当军长,拉姆斯登惊讶不已,但还是照办了。在毒辣的太阳烘烤和苍蝇的围攻下用完午餐,蒙哥马利向总司令部发去一份电报,通告已接管部队,接着,他便下令,所有以前有关撤退的命令,一律撤消。

他指派甘冈作他的参谋长,让他晚上6点召集全体参谋人员,他要对他们作一次重要的讲话。离开司令部,蒙哥马利直奔南翼的第13军司令部,会见了代理军长弗赖伯格、澳大利亚第9师师长莫斯黑德,同他们分别进行了长谈。

当回到集团军司令部时,已经相当晚了,参谋们坐得整整齐齐在几米外的地方恭候。趁着傍晚的一丝凉意,蒙哥马利走下车,站在台阶上,向即将成为自己手下的全体司令部人员发表了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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