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田开始造车时并不被人看好。汽车业是涉及很多行业的产业,包括能源、机械、工程等,材料很多,如塑胶、橡胶、玻璃、金属都是制造汽车所需的资源,几乎要倾一国之力方能达成。早期美国汽车能在全球称王称霸,与其钢铁、煤矿等基础工业实力雄厚有很大关系。当时日本大部分汽车材料都要进口,非常昂贵,像三井、三菱这样的大财阀都感到吃力,丰田公司充其量是靠纺织业起家的乡镇企业,投资汽车业,实在是自不量力。丰田地处离名古屋数十公里远的“举母町”,这儿是狐狸、野猪出没的荒凉之地,路窄难行,不少桥梁摇摇欲坠,道路两边都是稻田、野草,没有娱乐业,也没有正规旅馆。外人出差到丰田,只能住进一种家庭旅馆。但丰田喜一郎毫不退缩,尽管试验一次次失败,他决心要造出“日本自己的汽车”。
20世纪30年代,丰田的创始人丰田喜一郎买了一辆德国DKW牌前轮驱动汽车,后来的丰田社长丰田英二把车分解开,画出构造图,然后以其为蓝本,模仿着试制。1935年8月,丰田造出了一辆GI牌汽车。该车是二冲程双缸,木制车身,车顶用皮革缝制。不过所有的零件都是从美国进口的,当时美国报刊批评:“日本汽车业盛行一种抄袭的风气。”但是1990年,丰田就超过了通用,成为世界第一大汽车制造公司。
其实,从汽车发展历史来看,很多事情很奇怪,著名的上海牌汽车也是从学习奔驰开始的。1958年的一天,一辆奔驰220S车被运到了上海汽车制造厂,这辆车被进行“活体解剖”,解剖过程极其细致和零碎,当时几十个上海最有实力的工业企业都参加分解这辆奔驰车,就连车门锁也被拿去研究了。1963年,没有冲压机、锻压机等现代设备,上海汽车的工人敲敲打打,青年突击队在老技术工人的带领下加班加点,补贴只有一顿饭和一角七分钱。在如此艰苦的条件,满腔热情的工人终于打造出了第一辆上海牌汽车。
李书福的汽车也是从山寨开始的。山寨并不是简单的事情。许多人梦寐以求想造车,却很少人敢动手。为什么呢?因为大家认为造车很难,国家投了上百亿,上海汽车厂、一汽、二汽这些国家队都不干了,红旗、上海牌都没了,零配件厂都倒闭了,工人下岗了,国家队都靠洋人吃饭,泥腿子能行吗?汽车这玩意儿中国人恐怕是搞不成,从官到民灰心丧气者多。鲁冠球是汽车万向节大王,很早就想造车,可是鲁冠球迟迟不动手,他说,造车一要政府支持,二要上百亿资金,自己还没准备好。造车啊,真是太高了,太神了,咱够不着。农民造车,更是天方夜谭。
李书福不信邪,很早就想造车了,在造摩托车时就做好了造车的打算。早期的创业经历,很多次别人认为做不成的事情,他都做成了,冰箱、摩托车都成了。李书福的信心很足,但是当李书福提出要造车时,遭到了家人、股东的反对。当时摩托车的生意非常好,造车这门生意太冒险,中国的大街上到处都是老外的车,你一个民营企业,没钱没技术没人,能够造出来吗?没有谁愿意陪李书福玩,也没谁相信造车会成功,吵来吵去,万般无奈,顾及兄弟情分,最后决定,最多投资1个亿,让李书福去试试,多了不奉陪,赔了认倒霉。
李书福的冒险征途开始了。无数双眼睛盯着,有人期待,有人看笑话,有人认为狂妄,恐怕只有李书福自己相信自己。
造车从找人才开始,公司人力资源部门翻查所有员工的档案,终于翻出3个人来,全公司只有3个人有过汽车业的经验,这3个工程师是1996年李书福从湖南汽车制造厂挖来做摩托车的开发与生产的,湖南汽车制造厂主要是从事大卡车、吉普车等改装车业务,改装车厂主要是在其他厂家的已有底盘上进行生产的,这3个年轻人没有轿车的设计经验,也没有汽车底盘方面的设计经验。1997年3月18日,李书福把罗兴,3个工程师之一,叫到办公室,“我们要造汽车了”,罗兴听到后大吃一惊。根据李书福的说法,“如果说有第四个工程师,并且是总工的话,那就是我(李书福)”。虽然有“4个”工程师,但是经验少得可怜,设计手段根本谈不上,没有数模化设计平台,他们的手里只有一本《机械设计手册》,拿着直尺、图板、铅笔进行开发。用他们的话来说,只能凭着以前做卡车和改装车的经验来做了。
由于当时资金紧张,李书福廉价购买了6台20世纪60年代报废的油压机,由于不能工作,还要自己加工改造一下,用木榔头没日没夜敲打,花了3个多月时间才完成改造工作。
然后就是像丰田老前辈一样拆车模仿。据李书福自己说:“我们买了全世界很多的车,有跑车,有轿车,有客车,有奔驰,有宝马,有丰田,各种各样的,很多,还有各种各样汽车的关键零部件,发动机、自动转向,以及有关电子电气等,我们研究了大量的汽车实物。”
李书福最崇拜的是奔驰,想做出“中国的奔驰”。1994年,李书福拆了第一辆奔驰,这辆价值100多万的奔驰车没开,他就把这车“大卸八块”。在1996年,奔驰公司刚刚推出一款新车,李书福就又买了两辆,他把这些车子全部拆开,自己整天泡在车间里,认真研究起来。研究的时候,忙到晚上一点钟或者两点钟,去睡觉,大概睡个一两个小时,后来想起来了,这个问题可以解决了,马上跑回来。
后来李书福又到跑到一汽,把红旗车的底盘、发动机、变速箱前后桥、冲压件、仪表台都买回来研究,一般来说汽车结构分四大部分:发动机、底盘、车身、电气设备。这四部分包括很多小的零件,不同汽车零件不同,典型的家用4门轿车一般是6000多个零部件,货车的零部件总数达到7000~8000个。高档汽车零部件总数应该在1万个以上。李书福把这些零件都仔细地研究了一遍。
李书福苦苦研究之后,基本掌握了汽车的架构,李书福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汽车就是:一个发动机 四个轮子 两张沙发。由于奔驰与红旗这两辆车的关键尺寸非常相近,在整车的配合上,所以问题不是太大,李书福设计了第一款混合奔驰红旗轿车特征的“吉利”牌“奔驰”汽车:外形仿奔驰E200,底盘参照红旗的底盘,发动机是红旗的,实际上这款红旗也是仿奔驰的。
就这样,李书福把100多万的奔驰和他送给下属顾伟明的价值36万红旗轿车嫁接起来,变成了吉利的第一辆车。红旗车上的悬架和轮胎被用在新车上,同时买了一些红旗底盘的散件,另外一些底盘件手工敲出来的。4个车门是李书福的奔驰车的,其他部分则依靠手工用尺子来测绘,用图板大致画图,请钣金工手工敲出来。为了规避奔驰公司的麻烦,李书福在奔驰的外面加上一个外壳,因为钢制外壳一时制作不出来,李书福竟异想天开地用玻璃钢替代。台州有很多钣金工,这些钣金工一锤一锤地把这辆汽车敲出来了。这就是最原始的“锤子绳子板凳”的汽车生产方式。这辆车子虽然山寨,但是比起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前车灯只有一枚、四轮之中仅后轮带刹车的丰田车还是好百倍。
一辆汽车就这样敲打出来了,到台州临海市区转了一圈,引起巨大的轰动,人们搞不清楚这辆像奔驰又不是奔驰的家伙是什么。吉利还在台州日报做过广告,居然还有人来询价问卖多少钱。
不过,敲出来的东西质量还是不过关,玻璃钢的外壳不久之后就变形,凹进去了。方向盘也有问题,自动回不正,打在右边或者左边,它不会回来。
最要命的是吉利的这辆车得不到政府部门的认可,汽车是国家控制的战略物资,国家对汽车的管理特别严格,不允许民间造车,那是国有企业的专利。1987年8月,国务院北戴河会议明确建设一汽、二汽和上海3个轿车生产点。1988年,国务院在《关于严格控制轿车生产点的通知》中明确提出轿车生产部局的“三大三小”战略,即国家只支持一汽、二汽和上汽3个轿车生产基地(三大)和北京、天津、广州3个轿车生产点(三小),不再批准任何其他的生产点,唯一的例外是军工系统的奥拓和云雀。1989年3月发布的《产业政策要点》把已经批准的轿车项目列为国家重点支持项目。此后,1990年国务院颁布《90年代国家产业政策》和1994年颁布的《汽车工业产业政策》,仍然沿着相同思路,严厉限制定点企业之外的进入者。
有好心的领导提醒李书福:没有生产许可证,你造出来的车是“犯法的”。浙江省机械厅领导还严肃批评李书福,不懂国家政策,不知天高地厚。
这样第一次模仿失败告终,但李书福并没有气馁。
吉利一号最大的意义是回答了中国人能不能造车的问题,在人们的质疑、嘲笑声中,李书福用产品回答了这个问题。
1998年,吉利学习的第二款车是一款名为“安驰”的小型车,这是一款安徽安驰汽车厂生产的。这一次工程师们主要侧重于整体明细表和清单的建设,从而开始构建自己的零部件体系理念。吉利学习设计的第三款车是一款内部编码为6410的车,这款车的原型车是当时北京的中华子弹头,工程师们首次进入了底盘系统的学习与仿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