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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中国最便宜的汽车

1996年,李书福在北大、清华等名校一口气招聘了几十个大学生,还到了湖北经济管理大学招到了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安聪慧。后来,安聪慧成为李书福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不过,那时的安聪慧并不知道李书福要造车。

1997年,李书福找到黄岩县计委,计委说轿车你根本没法造,不上目录就不能上牌也就没人买,又到省机械工业厅去,说“我们要生产汽车,能不能批准?”领导说肯定不可以批准,教训李书福一通:“李书福,你胆量那么大,你想干什么?”“我想造汽车。”李书福说。“你想造汽车,你知道不知道国家的政策?”李书福知道不能批准了,当时脑筋转了一下,说:“厅长,我不搞了,但是我很喜欢汽车,研究研究行不行?”厅长很认真地听,想了想,说:“你研究研究,我们不管,你自己的事情。”李书福只好打道回府,回到台州搞“研究”了。

李书福造车的思路很简单,要利用全球多余的汽车制造资源,包括生产线、零配件和大企业的富余人才,利用国企小厂破产倒闭的机遇,通过走全球化配套的路子来发展自己,制造出一些大企业认为利润少、不想干的产品。可见,只要吉利能做到价格比别人低、质量与别人一样,薄利多销,就一定有机会。听到吉利当时要造轿车,许多领导和专家闻讯也来规劝:你造不起汽车;即使你造出来也没有市场;进入汽车业,你将很快被消灭掉。有人就明确地对李书福说:你有钱干别的什么不可以?为何偏偏要瞄着集资金、技术知识和劳动力于一身的轿车工业呢?中国生产能力已达100万辆以上,目前的有效需求只不过六七十万辆,你来凑这个热闹,不是要把大把的钱往大海里抛吗?但是李书福不这样想,轿车虽是技术难度大、生产要求高的产品,也面临着不断创新、不断发展的课题,但作为已有100多年历史的汽车产业,从总体上来说已经成熟、规范了,把人家成熟的东西拿过来,为我所用,这可能是一条捷径。

由于政策不允许私人造车,地方政府也不可能支持汽车项目,但是造车要很大的地皮,到哪儿去找呢?临海。1996年,李书福就向临海市在申请地皮,说是要造摩托车。当时吉利摩托车已经是每年几十万辆的规模,扩大规模是一个人人能够接受的理由。但是毕竟太大了,在规划审核时,果然有人质疑李书福,“厂房怎么这么大?”李书福手一挥,回答说:“我们要造的是世界上最豪华的摩托车。”就是这样,最后临海市政府批了临海市城东开发区的800亩沼泽地,500元一亩,这一片沼泽地上,除了开发区搞了两幢楼在那里,没有电,没有水,没有通信,没有饭店,没有商店,什么都没有,桥梁、道路什么都没有。

那边在搞基地,这边李书福还要设法争取到生产汽车许可证,只有获得批准才能动手生产,如果没有生产权,厂房建起来了,政府没收,投资就打水漂了。1997年的一天,李书福打听到四川德阳监狱监狱长也是德阳监狱汽车厂的厂长,当时这家工厂已经停产了,但保留有汽车生产目录,只能生产“6”字头的轻型客车和两厢轿车。根据目录公告,“6”字头的是客车、“7”字头的是轿车。于是,李书福找到这家工厂,投了2400万,占70%股份,与德阳监狱合资成立了“四川吉利波音汽车有限公司”,后来改叫吉利汽车制造有限公司。这里工厂设在监狱,进出不便,机构臃肿,事事请示,办事效率太低,李书福想全部收购这家工厂,搬到浙江去,但德阳的那个监狱长又不同意。监狱长过世后,李书福用合理的价格得到了剩下的30%股份。就这样,李书福在浙江临海建起了吉利第一个汽车厂。

李书福很想造奔驰,由于红旗的车轴距太长,技术上的难度太大,李书福彻底放弃了原来的“奔驰+红旗”的路线,改走小型车路线,喊出“造老百姓买得起的汽车”的口号。

当时汽车都比较贵,最便宜的夏利、奥拓都要十多万,桑塔纳十七八万,几乎没有7万元以下的价格区间的汽车,这就是一个空当。这个空当恰恰是上海大众、一汽大众、二汽等大佬们不屑做的,他们绝不会愿意在这个价格卖车,因为这个价格的利润太少了。李书福决心在这个市场空当大展身手。由于受到客车汽车目录的限制,只能生产没有屁股的车。所以吉利定位在家庭用车——微型车,搞了一个“三五计划”:5升油,5万块钱一辆,5个人坐。这款车就是后来的豪情两厢车,内部编号6360.

李书福开出的造车方子是“边干边学”。当时7个人,其中包括李书福、3个湖南来的工程师、安聪慧等,总工程师就是李书福。

安聪慧负责协助找情报,跑到全国各地的汽车公司到处看,托朋友,找关系,有时候还乔装打扮一下,搞得像特务一样,去看夏利时,只能偷偷拍照。

当时,夏利刚好推出了一个新的车型。吉利买了几辆样车,把夏利肢解开,开始研究了解夏利的零部件配套体系,发动机是谁的,变速箱是哪买的,仪表哪来的,底盘咋搞,一项一项分析。这样,他们照着夏利的样子,开始干起来。李书福带来一帮人,自己动手,自己画图,自己试制,自己试车。他们决定沿袭夏利原有的内饰和底盘,只是在车身上进行了改动,依靠最传统的图板铅笔方法,改动车的前脸、背面、左右后车围、左右后车门,车高也有了变化。李书福和他的团队曾经一天24小时不睡觉,连轴转过3个白天、两个夜晚,一个座椅装不上,都试几百次。

最难的是购买零配件。这么多零件,总不可能都自己生产吧,那就得买。这些零件不是那么好买的,很多企业都是国家控制。李书福跑到上海大众的汇众零部件汽车公司,找到总工程师,向人家说想生产轿车,准备从他们那儿采购一些零部件。这个工程师问准备投多少钱,李书福说投5亿元,这个工程师听后觉得李书福简直是异想天开,5亿元连汽车边儿都挨不到,那些合资公司动不动就上百亿的投入,5亿元造个汽车玩具还差不多。所以这位工程师一听之后,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李书福以为他临时有事出去了,傻傻地等了一个多小时后,才有人过来告诉李书福说他不来了。结果零件没有买到,只好回来了。没有办法,李书福派安聪慧带着现金和银行汇票,到全国各地找零件供应商,这些供应商听到吉利要造汽车,很吃惊,民营企业还能造汽车?根本没人相信。有的出于同情的态度还卖点,有的干脆拒绝,有的趁火打劫卖次品,价格还比别人贵。就这样,千辛万苦,七凑八凑,终于采购齐了零件。

零配件有了,要批量生产的话还要人才,李书福陆续招募了一些搞生产的人才,特别是从天津汽车厂挖来100多个人,在临海建立起简陋的生产线:车间物流系统是自己简单搭建起来的,很多设备都是买二手的,加油机、涂胶机等设备是工程技术人员自己研制的,在模具方面,为了节省成本,最开始是由河北一家厂家提供,在部分简单模具上,吉利采用了低价的局部压铸树脂的方式。一位早期参与设计的员工说,最初做油泥模型,李书福带着他们去田里挖泥,结果做出来的模型都会裂开。原一汽工程师靖昭烈回忆说,1999从一汽设计九院来到吉利,看到豪情如此简单的生产线时相当惊讶,被吉利人的艰苦创业和自力更生的精神所折服。当时一汽生产线都是自动化的,有大型冲压机、机器人焊接机等。

在这样一条简陋的生产线,吉利生产出了第一款上市车型!

1998年8月8日上午8点,在浙江临海吉利豪情汽车工业园,吉利第一辆二厢轿车豪情6360下线。这年3月,第100万辆桑塔纳轿车下线;11月,第50万辆夏利轿车下线。

这辆汽前脸有点像奔驰,车型是模仿天津夏利的车身和底盘,发动机是天津丰田发动机公司为夏利配置的丰田8A发动机,变速箱选用欧洲菲亚特。第一款车叫“豪情”,恐怕是李书福为自己鼓劲,不要泄气,豪情万丈地做下去。

不容易啊,多少人,多少个日夜,才捣鼓出这个么一辆车。李书福准备轰轰烈烈搞一个庆典,来庆祝这个难忘的日子。他很早就兴高采烈向全国发出了700多张请柬,想请一些官员、名流来捧捧场,但是下线前一天,还没有一人回应确认参加,当时谁敢来啊,按照国家汽车产业政策,民营企业不能造车,李书福违背产业政策,不来找你的麻烦就好了,谁还敢大张旗鼓来支持你?有的人怀疑,吉利能干多久?这简陋的汽车能跑起来吗?没人来捧场,这下李书福急了,他想起一件事:当时分管工业的浙江省副省长的叶荣宝曾带浙江18家重点汽车配件企业的老总去上海参加展销会,希望能够得到一些订单,但是一无所获,那些整车厂根本不买浙江人的账。叶副省长感慨地说:“浙江一定要有自己的整车厂。”李书福硬着头皮立即通过省政府办公厅向叶荣宝发出邀请,后来李书福回忆说:“我是急病乱投医,心中根本没有底,上午发出邀请,下午不到4点我接到电话:叶副省长明天到路桥吉利总部参加吉利汽车下线庆典。”

下线这一天,临海大街上挂满了横幅:“造老百姓买得起的好车”,“热烈欢迎各位领导莅临吉利视察”。副省长叶荣宝从300多公里外的杭州终于赶来了,浙江省的有关部门的领导也来,这样市领导、区领导都会来,请的、没有请的全来了,主席台临时加位。多亏了叶荣宝副省长的支持,其他领导才闻风而来。

可以说,李书福创造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这辆车没有完整的设计图纸,也没有完整的工艺手册,居然通过了国家强制性安全检查,在高速上跑起来也很快。尽管质量不是太好,毕竟揭开了中国人内心的一个情结,原来汽车这玩意儿不像老外一直宣称的那样难搞,原来中国人也能造车,民企也能造出来,尽管质量上还有差距。正如比亚迪汽车王传福说:汽车发展100多年,90%都是成熟的非专利技术,外国人刻意渲染造车难,别有用心,就是想长期垄断中国市场,赚取高额利润,害怕民族汽车产业抢了他们的饭碗,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国有企业的工程师愿意到吉利来,甚至很多高官支持吉利,就是大家憋着劲儿要造中国人自己的车。李书福的成功也大大激励了那些国有企业的自主造车冲动。

汽车生产出来了,能否被市场接受,这是第二关。1998年,豪情6360生产了100多辆,吉利请来了一些经销商,这些人看到豪情,摇摇头,质量的确不咋地。淋雨实验通不过,刹车、灯光都漏水,一会儿工夫,里面水就满了。在路上跑的时候,外面的灰尘跑进来呛人。车门上还有不少腻子,而且好厚薄不一。李书福感到质量太差,市场不会接受,痛定思痛,用压路车销毁了这批车,损失数百万。

李书福还辞退了一批手艺不好的老工人,重新找来一批素质较高的工人,质量控制更加严格。1999年的11月,又重新造了一批豪情,投放市场,卖了近2000辆。

吉利对豪情车持续地进行了一系列改善。继续对这款车进行了多项改进,特别是一些个性化的设计,2003年推出色彩系列轿车,最明显的就是换上了彩色保险杠、彩色的内饰等。发动机也改善了,仪表盘和造型持续地改进,生产设备也更新换代。吉利的工程师们还改编外型和增大车轮,衍生出7131,即豪情系列的两厢半车型;在7131的基础上进行外形改进,变化出一款SRV(休闲车)。随后在豪情系列上增加了助力转向。

豪情的成功,意外地撬动了庞大的民间资本。李书福启动老板工程,利用民间资本,逐渐建立起自己的零配件。资金问题也有所缓解,不但可以买断销售权,收回大量现金,一些老板看到李书福真的造出了车,纷纷提着现金,要求入股。

从现在的眼光来看,豪情的确有点简陋,内饰粗糙,做工不精,缝隙太大,小毛病不断,但在当时市场环境,豪情在中国汽车史上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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