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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故乡有个香肠八

八爷是祖父的四弟,是曾祖父家族中的第八个男人。八爷从小精明,备受大家宠爱。12岁时,有一位陕西籍老船工到咱庄上买麦草,住了一段日子。老船工见八爷聪明伶俐,极讨人喜欢,就把他认作干儿子,临走时还将一套祖传烹制羊香肠的绝活秘传给了他,同时嘱咐绝不能泄传。八爷一直严守秘密,从不把制羊香肠的方法向外人透露半个字,包括曾祖父和八奶奶在内。偶尔家里过年过节宰羊开荤时,八爷独自一人悄悄人厨房里煮几根羊香肠,给大家换换口味。那香肠醇香可口,筋道有味,非常诱人食欲。后来,八爷干脆和八奶奶在宁夏惠农县安乐桥头上开了一家名为“香肠八”的回民饭馆,主营羊香肠,还做一些烩羊杂碎、烩小吃、烩麻食子、羊肉臊子面、烩牛羊肉、粉汤饺子、白水羊肉、清蒸羊羔肉等经济实惠的地方美食,着实招揽了不少食客。

不想“文化大革命”开始,八爷稀里糊涂地被定为“投机倒把、破坏生产”罪,打成“地主”,饭馆被封,遣送回家务农。八爷从此闷闷不乐,再也不提香肠之事。改革开放以来,曾有好几家大宾馆、豪华餐厅来收买八爷的香肠秘方,有的还答应聘请八爷当技术指导,不站灶上锅,只给配好香肠料,一月付工资1000块,包吃包住。可是八爷一点也没动心,来人悻悻而去。不久,八爷让一个儿子开起“香肠八饭馆”,八爷睡在病床上指导着香肠的配料,生意不用说,非常兴隆,这绝对是八爷的名气所致。八爷的羊香肠终于走俏县内外,成为地方一大名食。

前年,我应邀参加地方传统风味食品的搜集整理工作,第一个采访对象就是八爷。我向八爷说明:搜集整理地方传统美食,是保护和发扬祖国饮食文化遗产,千万不能将这些宝贵财富失传。可是八爷一言不发。我连续跑了五趟八爷家,趟趟如此。连八奶奶也气得直骂:“不想留给后辈,想带进坟坑呢!”我第六次走进八爷家的门槛,八爷一反常态,笑容可掬,连连让我上炕喝茶,我估摸着八爷这次也该露底了吧。果然,八爷说:“传给后人是件好事,但你写书必然写上是我干爹把秘方传给我的。”我说:“只要是您嘱托的事,我一定做到。”接着八爷就给我讲起了制羊香肠的方法。

羊香肠其实也叫“筏子”、“油肠条”,是西北回族群众喜欢的一种传统风味食品。最初为船工所创制,后经厨师再三改进而广流民间。熟后的羊香肠与黄河中漂流的羊皮筏子一样形状,颇为引人。羊只宰杀后,取出油肠,用精盐和食醋灌洗干净,切成三寸长的条条;然后将羊后腿上的紫肉割下来切碎成丁块,取适量大蒜、葱末、姜末、精盐、白面粉、花椒粉、糖桂花、红曲水、药料粉(即砂仁、豆蔻、莳萝子、丁香),一同搅拌,细刀剁碎为馅;将油肠的一端用白线绳扎住,馅子填满肠后,再把另一头扎紧,即成生香肠。填满馅子的生香肠呈长圆筒形,与现在街市所卖的火腿肠一模一样。制作时,待锅内水烧至九成开时,放人生香肠,改用微火煮约30分钟,捞出放入凉水中泡凉后,再上笼蒸约40分钟即可出锅食用。羊香肠一般放凉蘸上蒜泥和食醋、酱油调成的汁子食用,鲜香醇嫩,独具风味。

八爷去年临秋因患急性脑溢血病,不幸去世。几乎也就在相同的时间,我们编辑的《平罗地方传统食品》集子出版了,可惜他老人家没有见到我撰写的有关他的羊香肠的记载。值得欣慰的是,八爷终究还是把羊香肠的制法留于后世。写下这篇文章也算作是我对八爷逝世一周年的纪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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