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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选择风流

故事梗概

令狐冲拄了门闩,行得半里有余,遇上受伤的田伯光,原来桃谷六仙夹杂不清,打听一个人的下落,田兄误以为问的是风清扬,又曾在崖上答应不提风清扬下落,死活不肯说出,被桃谷六仙痛加折磨,还点了几处穴道。上崖之前被仪琳的父亲不戒和尚逼迫服药,身中剧毒,限他一个月内找到令狐冲,思过崖一行就是为了请令狐冲下山。

嵩山派狄修出现,要羞辱令狐冲一番,仪琳到来,狄修伸手要点仪琳穴道,被不戒凌空提起,四肢软垂,一动不动,死活未知。不戒给令狐冲疗伤,在他体内又输入两道真气,硬生生把桃谷六仙的六道真气压了下去。

岳不群和岳灵珊父女赶回,问起《紫霞秘籍》,令狐冲不敢相瞒,老实交代。找回小屋,陆大有早已遇害,《紫霞秘籍》离奇失踪。

十五名蒙了面的高手,围攻岳不群全家,都是冲着林家的《辟邪剑谱》而来。人多势众,华山斗敌不过。令狐冲使出思过崖所练剑法,勉强能克敌,但要取胜,倒也困难。众人齐上,想要把令狐冲乱刀分尸。令狐冲以迅捷无伦的手法,瞬间刺瞎十五人眼睛,蒙面人惊慌逃走。

心理分析

前面已经做过分析,田伯光这个人至少有三个性格侧面是非常明显的,一方面豪迈磊落,很有江湖好汉气概,另一方面是好色,还有一方面,是对自己本能的放纵,缺乏自我约束,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这才是他真正的心理症结所在,好色其实不是问题,只要运用得当,好色反而是好男人本色。所以他真正需要处理的问题,是对自己本能的放纵,而不是好色。他行事豪迈磊落的一面,在本章又有了很好的体现。

田伯光续道:“那点穴之人又问:‘喂,那人究竞在哪里?你如不说,我永远不给你解穴,叫你有展难放,胀不可当。’我心里想,这六个怪物武功如此高强,来到华山,自不会是找寻泛泛之辈。令狐兄,尊师岳先生夫妇其时不在山上,就算已经回山,自是在正气堂中居住,一找便着。我思来想去,六怪所要找寻的,定是你太师叔风老前辈了。”令狐冲心中一震,忙问:“你说了没有?”田伯光大是不悦,悻然道:“呸,你当我是什么人了?田某既已答应过你,决不泄漏风老前辈的行踪,难道我堂堂男几,说话如同故屁吗?”令狐冲道:“是,是,小弟失言,田兄莫怪。”田伯光道:“你如再瞧我不起,咱们一刀两断,从今而后,谁也别当谁是朋友。”令狐冲默然,心想:“你是武林中众所不齿的采花淫贼,谁又将你当朋友了?只是你数次可以杀我而没下手,总算我欠了你的情。”黑暗之中,田伯光瞧不兄他脸色,知道他已然默诺,续道:“那六怪不住问我,我大声道:‘我知道这人的所在,可是偏偏不说;这华山山岭连绵,峰峦洞谷,不计其数,我倘若不说,你们一辈子也休想找得到他。’那六怪大怒,对我痛加折磨,我从此就给他们来个不理不睬。令狐兄,这六怪的武功怪异非常,你快去禀告风老前辈,他老人家剑法虽高,却也须得提防才是。”田伯光轻描谈写地说一句“六怪对我痛加折磨”,令狐冲却知道这“痛加折磨”四字之中,不知包括了多少毒辣苦刑,多少难以形容的煎熬。六怪对自己是一番好意的治伤,自己此刻尚在真受其酷,他们逼迫田伯光说话,则手段之厉害,可想而知,心下好生过意不去,说道:“你宁死不泄漏我风太师叔的行藏,真乃天下信人。”

田伯光如此义气,足以使很多自称道德家的人汗死。田伯光是令狐冲最重要的子人格之一,他身上的很多特点,令狐冲身上也有,比如他们都行事豪迈磊落,比如他们都是非常有骨气的汉子,等等。令狐冲吃过桃谷六仙的苦,那是桃谷六仙无意中干的好事,本意是为了救令狐冲,只是方法不当,六道真气才差点没把令狐冲整死。前文做过分析,强迫思维的六仙,除了会思考和辩论之外,对情感体验是没什么感觉的,轻而易举就把人撕成四块,接下来是对撕四块、还是八块辩论不休,并不觉得把人撕碎是什么让人难受的事情。不难理解,这样的人整起人来,一定可以让你过足瘾,爽到死也不算过。所以令狐冲特别能理解田伯光,被六仙“痛加折磨”,一定不轻松,可能不仅仅是一般的皮肉之苦。田伯光仅仅是因为对自己有过承诺,不再提起风清扬的下落,就宁肯被“痛加折磨”,也死活不说,这不是普通的江湖好汉能做到的。

我们在意象对话心理分析中不断发现,“害人害己”这种说法是完全站得住脚的。比如说某个母亲,老打她的孩子,我们在子人格的分解过程中就会发现,她有两个子人格的对立是非常明显的,一个是母亲,多半也就是她目前的自己,另一个就是被打的小孩,在意象中跟在现实中一样,意象中的母亲也是,见了那个孩子就要打。每当她在现实中打孩子的时候,其实就是这两个子人格在作怪。就是说,当她在现实中打孩子的同时,就是在打自己内心的那个孩子,丝毫不差,完全同时,打孩子就是在打自己。如果不解决这个心结,她会不断打孩子,不断伤害自己,打得越厉害,对自己的伤害也越打,以后见了孩子也就越要打。因为母亲在打孩子的时候,伤的是自己,所以她自己内心其实很难受的。生活中有人会误以为,打人是很痛快的,只有被打才难受。其实不是这样,打人的时候,自己内心是很痛苦的。打过孩子的母亲肯定都会有这样的体会,打了孩子自己心里更难受,如果可以的话,哪个母亲没事会喜欢打自己孩子呀?很多情况下是这样:母亲打孩子,孩子没哭,自己先哭了。

一般情况下的冲突也一样,在跟人吵架,打架,或者做任何伤害别人事情的同时,都一定伤了自己。跟人吵架,同时你内心的两个子人格也在吵,骂的一方固然爽快,但心里也会难受的,被骂的一方就不用说了,当然难受,不管哪一方的难受,最终都是自己的难受,伤的其实都是自己。田伯光是个四处作恶的家伙,他作的恶不止奸淫掳掠,就以奸淫良家妇女为例,他强奸了一个良家妇女,就意味着他同时一定伤害了自己内心相应的那个子人格,无论哪个子人格受到伤害,最终伤害的都是自己。

对子人格的认同还有一个非常基本的原则,就是主导人格对子人格的认同是会变化的。以田伯光为例,他目前比较认同的是那个能奸淫妇女的子人格,但并不永远都是这样的,假如他一直认同这个子人格,就会表现为他会不断地强奸作恶。如果发生变化,他开始认同那个被强奸的子人格,就会出现意外的变化,找个机会,他会反过来被人强奸。后来的事实完全印证了这一点,我们以后再作详细分析,这里要强调的只是,田伯光作恶一定会伤害自己的内心。作恶越多,伤害越大。作恶太多,他内心是很痛苦的。

田伯光道:“田某纵横江湖,生平无一知己,与令狐兄一齐死在这里,倒也开心。”

对于田伯光这样一个颇具有好汉气概,纵横江湖,而又作恶多端的人,能否遇到一个知己是很重要的。这就是为什么,令狐冲感觉有些为难的一次握手,对他会那么的重要。

田伯光伸出手去,说道:“令狐兄,咱们握一握手再死。”令狐冲不禁迟疑,田伯光此言,明是要与自己结成生死之交,但他是个声名狼藉的采花大盗,自己是名门高徒,如何可以和他结交?当日在思过崖上数次胜他而不杀,还可说是报他数度不杀之德,到今日再和他一起厮混,未免也太说不过去,言念及此,一只右手伸了一半,便伸不过去。田伯光还道他受伤实在太重,连手臂也难以动弹,大声到:“令狐兄,田伯光交上了你这个明友。你倘若伤重先死,田某决不独活。”令狐冲听他说得诚挚,心中一凛,寻思:“这人倒很够明友。”当即伸出手去,握住他右手。

很多人错误地以为,来访者找到咨询师,就是希望从咨询师那儿寻求帮助,咨询师一定要认真地想办法,努力帮助来访者解决问题,消除困扰。其实不是这样的,很多时候,来访者需要的,不是你做了多少努力,而只是希望得到理解和支持。哪怕是一个简单的握手、拥抱,或是几句简单的理解来访者的话,都会发生奇迹般的效果。因为来访者常常需要的,也就是有个人能理解自己,这时候真心的理解能给对方极大的支持,有了支持,相当于给来访者增添了心理力量,问题自然就会得到解决。

令狐冲此刻的握手不是十分的真心,但田伯光不知道。即使他能感觉到令狐冲的情绪,心里清楚令狐冲不是十分真心,有犹豫,但一个握手,对他这样一个无恶不作,臭名昭著的淫贼,已经太过于难得、这个握手,对田伯光的心理健康,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因为这对田伯光来说,天下之大,还有一个可以被称为知己的人能理解他,不是全世界的人都对自己唾弃。后来田伯光遭到报应,就是想作恶也没法作了。但笔者不认为那是心理健康的正当手段,而且如同行为疗法,治标不治本,根本的心理问题不解决,真想作恶的话一定可以有别的办法。从根本上处理问题,心理健康的话,你让他去作恶他也不会去。

田伯光道:“令狐兄,你和小师太一定有些言语要说,我去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着一拱手,转身走向下山的大路。令狐冲道:“田兄且慢。”田伯光道:“怎么?”令狐冲倒:“田兄,令狐冲数次承你手下留情,交了你这朋友,有一件事我可要良言相劝。你若不改,咱们这朋友可做不长。”田伯光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劝我从此不可再干奸淫良家妇女的勾当。好,田某听你的话,天下荡妇淫娃,所在多多,田某贪花好色,也不必定要去逼迫良家妇女,伤人性命。哈哈,令狐兄,衡山群玉院中的风光,不是妙得紧么?”

心理咨询中一个非常基本的原则就是真诚,哪怕你对来访者不接受,真诚地告诉他也比假装接受要好,因为对方其实是能感受到你不真诚的。来访者会有一个疑惑,你的话不可靠,也不知道你哪句是真的。真诚地告诉对方你不接受,但不要批评对方做得对不对,这种时候,对方一般都愿意有所反思,或者有所改进。令狐冲的态度很明确,你要是本性难改,我们朋友做不长。其实田伯光的进步,令狐冲做的两件事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一次是握手,一次就是这儿,明确自己的立场。咨询中这还的确能起到很好的作用。

选择风流,对田伯光来说这就是进步。非要给他定个很高的道德标准,“以后要礼貌待人,见到女性要斯文,不能鲁莽,不许再碰女性……”这就像要求他“过马路先扶老太太”,明显不可能。明知道不可能还给别人规定一个过高的道德标准,这种道德就会成为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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