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葱儿一怔:自己谨慎了半天,还是让他多想了,我干嘛要画蛇添足地解释?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蓦然明白了他为何突然提起提拔天翔哥的事情,他对自己的神游还是……怀疑了。她一时无话,泪如雨下。
林子京眯眼看着她,并没哄她。
林葱儿哭得哽咽难言。半晌,受不了他的冷淡,她抬起头,气愤地说:“我解释什么了?我就是把他当做自家哥哥看待的。我和他几个月没见面了,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何必解释。”
林子京轻轻说:“我也没说什么呀?干嘛哭得那么伤心?我可从没见你哭得这么凶过。”说到后来,他的口气有些戏谑,但林葱儿看出他笑得很勉强。
她一把隔开他伸出想替她擦泪的手,继续哭道:“我怎么能不伤心?我把什么都给你了,你还让我怎么着?你说,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说,说呀。”她逼视着他,用手捶打着他。
对她的蛮横相,林子京倒笑了,一把搂住她,温柔地说:“又疯了,成了小时候的模样,也不嫌累?”
“累死算了。你如果真的关心我,也不至于这么气我了。”林葱儿狠狠地说。
对她的狠话,林子京以用嘴封住她的嘴唇作为回答。吻着她,他口气略带歉意地说:“好了,好了,今晚惹我的葱儿生气了,我道歉,还不成么?”说完紧紧地搂着她,温存地亲吻着哄她睡。
林葱儿闭着眼睛不理他。半晌,林子京停下来,笑着说:“其实,有时惹我葱儿生生气,看着她嗔怒的样子倒是一种享受。”
林葱儿继续装睡,不理他。林子京低声一笑,伏在她耳边悄声说:“既然怕我生气,以后那样时……要专心噢!”
林葱儿虽然不理他,但心里却掠过一阵冷流:他也太敏感了吧?以后我和天翔哥还敢来往吗?她必须想想办法。
看她久久地望着窗外不语,李涛忍不住了,低声问:“蓝翎,睡了一晌午,你身体恢复了吗?我们该怎么办呢?”
林葱儿转过身,微微一笑:“我们尽快打听清楚陈若玉小姐的住址,看她工作的程氏医院在哪里,同时看她和程氏医院的少老板程少卿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然后抢在他们举行婚礼之前把她挟持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带她迅速返回到我们部队的驻地,让她和军座结婚。”她一连串说完了自己的计划。
有一个成语叫作“如雷贯耳”,李涛今天深切感受到了这个成语的含义了。他现在就是这个样子,耳朵“嗡嗡”地响着,说不出话来。
看他一副落叶被秋风所扫的样子,林葱儿也不逼他,静静地转过身,依旧看着窗外,让他自己消化自己的话。
好久,李涛终于反应过来了,冲过来一把抓住林葱儿的胳膊,大吼道:“葱儿(他已经把叫她‘蓝翎’忘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就是你的第二个计划?你想过它的后果吗?”
林葱儿的胳膊快被他捏断了,她皱皱眉:“别大惊小怪的好不好?你还是个侦察兵、一级卫士呢,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还不放手?”
李涛傻呆呆地放开她的胳膊,愣愣地站着。
林葱儿踱着步,冷静地给他分析着:“这件事情的成功不是没有可能。一、从你探来的消息看,军座曾经非常爱慕陈若玉,她对军座也有情有意,只是抗战的爆发和我的事情的出现,才让他们鸳鸯没做成。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促成他们呢?
当然,如果陈若玉现在确实对军座没有感情了,我们也不会勉强她,大不了给军座重新找一个。不过据我分析,这种可能性不大,军座曾在我的面前思念过她。我想被军座看上的人,不会那么差劲。
二、这件事的后果有两个:后果之一是,我们劫走了陈若玉后,给她讲明白道理,她只要对军座还有感情,她一定会同意我们的做法的。当然,前提是不要向她透露我的身份,只说我和你一样是军座手下的卫兵,军座听说她要结婚了,非常悲痛和气愤,就派我们两个武功高强、办事干练的人来劫人了。事情这样解决了后,除了程少卿比较伤心外,没有人会反对的。因为陈若玉的姐夫钱严龙是个精明的商人,早和军座交好,也曾主动促成过陈若玉和军座的婚事,而且……”
她声音顿了一下,“他也帮军座惩治过亚当斯,这一切你都知道。陈家非常看重姑爷钱严龙,他的话就是圣旨,他不反对,陈家人只有赞成的份。
后果之二是:我们把人带回去以后,军座这里有我,你不用担心,我保证他们顺顺当当地结婚。我听说钱严龙的二姐夫最近在西北战区提拔了军长,和军座干的是同样的事情,想来军座不会反对,他事业上也多了一个支持者。
三、这件事情中,程少卿会伤心,可是当他听到军座和陈若玉的美满婚姻后,定然会想通的:强扭的瓜不甜。再说,他要怪就怪我吧,反正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们,恨我的人太多了,不在乎多一个。怎么样?我分析得还有道理吧?”她看着李涛。
李涛静静地看着他,半晌,轻声说:“分析还行。可是葱儿,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怎么办?”
林葱儿一顿,又转身看着窗外。半晌,她返身看着李涛,轻声说:“李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好到……我把不能对军座和天翔哥说的话都告诉你,希望你理解我。从我们来重庆的路上你也看到了,反对我的人很多,虽然还不知道现在追杀我的人是谁,可以肯定绝对与我和军座的婚事有关。你说,我整天连生存都无法保障,还哪来的心思结婚?”
看李涛睁大眼睛,她微笑着示意他不要打断她,继续说:“你可能也想到陈若玉嫁给军座,也许也会有人反对的,但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人势力得很,陈若玉有钱严龙这样的背景,他们会噤若寒蝉的。再说,最重要的原因是……李涛,我不能做母亲了。我身体受过重伤,你知道的,我永远不能给军座一个孩子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李涛,你怎么啦?”
看李涛霎时泪如雨下,林葱儿惊慌地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轻轻摇着叫道。
李涛闭着眼睛,竭力忍耐着,可是泪水依然汹涌而下。半晌,他挣开林葱儿的手,坐在桌前,双手捂住脸低声痛哭起来,泪水不断地从手指缝中流下来。
站在他的身后,看着李涛不停抽动的背影,林葱儿心里低叹:这个比自己大七岁,奋勇杀敌,在日兵的包围圈中抱着吴继群的遗体也没流泪的铁血男儿,为了她林葱儿不能嫁给军座倒哭得像个孩子。她心里激动:结义、交友如李涛这样的人,她一辈子也心甘了。
她轻轻走到李涛身旁,温柔地揽住他的双肩,就像母亲揽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柔声说:“李涛……”
李涛猛地紧紧抱住她,头埋在她的胸前,痛哭道:“葱儿,你知道自己多么坎坷吗?血洒战场,却换来这么个场景。”
“什么场景?我不是好好的吗?如果我这还叫委屈,那么牺牲在峰海战场和后来许多会战中的千万将士,他们该怎么办呢?像吴继群他们……”林葱儿说不下去了,沉默了。
李涛抬头看着她,泪眼婆娑:“葱儿,你知道自己是个奇女子吗?你的思维总和我们不同的。我李涛今天当着你的面发誓:我今生今世都随着林葱儿小姐了,以她马首是瞻。她生我生,她死我死,如有违反,天打……”不等他把“雷劈”两个字说出口,林葱儿已经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唇。
他们紧紧拥抱着,不再说一句话。
看着渐渐走出院门的医生病人,陈若玉轻轻地嘘了一口气,坐下来,用手揉着脑袋,心想: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现在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下班也过半个小时了。可是病人太多,她从早晨七点到现在连一口水还没喝呢。刚才她的老师中医老大夫巩老临走时,叮嘱值班护士小郝一定要坚守岗位,不可疏忽大意,耽误了紧急病人。
可是巩老刚一走,小郝就嬉皮笑脸地说:“若玉啊,好姐姐,亲姐姐,今天乐天又叫人捎口信来了,说他中午请我吃饭。你知道,他回来一次不容易。求求你,代我值中午班吧,下午我请你吃晚饭……”
没等她说完,陈若玉不耐烦地说:“走吧,走吧,说那么多话干什么?”
小郝并不在意她的粗暴:这个若玉姐,别看她说话没好声气,她给包括自己在内的姐妹替班次数已经数不清了,一个人能顶十个,再累再苦也不吭声。今年她谈恋爱,也不知道让陈若玉给她顶了多少班了。反正陈若玉好说话,姐妹们有事都找她。她从不推辞,虽然板着脸,但事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大家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