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晚膳过后,闲行消食之际,隆科多闲聊一般说道:“四阿哥快到了,请皇上的旨,在哪儿传见,奴才好预备。”
“预备?”皇帝问道,“预备什么?”
“奴才在想,四阿哥心里一定很难过,得预备一个让他能够给皇上悔罪的地方。”
话好像不通,但康熙皇帝听得懂他的意思。康熙看了隆科多一眼,说道: “这本不算大错,不过,我觉得他太下流了!”
隆科多不明白皇帝的意思,直觉地认为“下流”二字,如果加诸任何一个男子身上,便注定了不会获得重视,这跟四阿哥的前程有关,不能不为他争一争。于是,他的神态转为严肃了,“奴才有个想法,”他说,“不知道能不能上奏?”见康熙示意他说下去,隆科多说道:“皇子扈从,没有一个自己的府第,好些不便。奴才在想,行宫空地很多,木材现成,是不是可以盖几座园子,赐给阿哥?”
就这时候,御前侍卫来报,四阿哥已驰抵宫门请安,听候召见。对于这个儿子,皇帝颇感困惑,从小就喜怒无常,到长大成人,性情依旧难以捉摸;平时不苟言笑,讲究边幅,仿佛是个很刚正的人。那知克制的功夫甚浅,看起来近乎伪君子了。因此,皇帝反感大起,隆科多旁敲侧击地为胤禛所下的解释的工夫,完全白费。
等到胤禛磕头在地,康熙问道:“有个宫女怀孕了,说是你干的好事?”
“儿子,知罪了!”
康熙接着说道:“平时看你很讲究小节,你的弟弟们走错一步路,说话音大一点儿,都要受你的呵斥,哪知你自己是这样下流!”胤禛低头不语,隆科多要为他解围,便跪下来劝道:“天气热,请皇上别动气。”
“我不生气,我只不过不懂,不懂四阿哥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皇帝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又问跪在地上默默不语的胤禛,“那个宫女,你打算怎么处置呢?”“后宫的宫女,儿子何能擅作处置?”“罢了!你把那宫女带回去吧!”
这是赏赐,胤禛心颇不愿,但还不能不磕头谢恩,一场风波总算过去了,如今要担心的是金桂会不会生下怪胎。
康福找了山庄远处的一个草棚,又找到一个年纪大些的见过王妃生孩子的宫女,帮助接生。金桂的阵痛从黎明时分就开始了。
草棚远处聚着好些人,不知有多少人在等消息:要看金桂生下来的是怎么样的一个怪胎?尽管隆科多下令戒备,康福全力管束,无奈地区辽阔,若要将这座马棚包围得严密,至少也得三、五百人,康敬福只调了十来个人来,如何看守得住?尤其是入夜之后,三三两两,悄声地从树林间溜了过来,方便得很。八月十二日的天气,照例应该是个好日子,这夜却怪,天色阴暗,夜雾浓重,明月怎么也不肯从云后面露出脸来。看看还没有消息,有的人意兴阑珊地走了,而留下来的,仍还不少。三更过后,马棚外面的炉火,忽然旺了,是在烧热水,产妇分娩的时候近了。金桂的大声叫喊被禁止了,她痛苦地咬着被子,不敢出声。更锣一遍一遍地敲过。交进午夜子时,隐隐听得马棚中有出生婴儿洪亮的啼声。有人奔来报信给康福:“一个大白胖小子!”不是怪胎,看热闹的未免失望,这个哭声嘹亮,生在马棚里的大白胖小子就是乾隆。也许是四皇子胤禛的鹿血实在是喝多了,他不但在乱性的状态下制造出一代皇帝乾隆,而且,乾隆的一生也是风流成性。
清朝的家法,皇子皇孙特重母亲的出身,金桂身份不高,所生之子将来在封爵时就会吃亏。胤禛的生母德妃疼孙子,她想,如果将那个大白胖小子另外找个身份高的母亲岂不甚妙?她想到一个移花接木的办法:让钮祜禄氏去养。这钮祜禄氏在胤禛府中的位号称为格格。她的出身很好,是开国元勋弘毅公额亦都的曾孙女,今年二十岁,还不曾生养。这样一来,在皇帝家族的玉牒上就名正言顺地写道: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胤禛之子弘历为钮祜禄氏生于雍和宫。
2 出类拔萃——乾隆得康熙宠爱
在康熙数都数不清的孙子里,为何只有这个来历神秘的弘历能脱颖而出?他是通过怎样的方式赢取爷爷瞩目的?这对他意味着什么?
康熙皇帝所有的孙子中,若说要选一个第一名,非弘历莫属。并不是胤禛故意夸奖自己的孩子,弘历这个孩子确实与别的孩子不一样,通晓佛教的胤禛认为弘历很有慧根。胤禛每次看着这个孩子的时候,心里的感情都很复杂,即对自己那一次的失德行为有所遗憾,却又存在一丝侥幸,他冥冥之中很感谢造物主的神奇。
弘历长得仪表堂堂。长方脸,挺直的一条鼻子,天圆地方,两耳大而肥厚,一双眼睛澄澈如水。在同龄的孩子中,个子很高。外表如此,智慧、胆气,更觉可贵。他在六岁就启蒙了,老师名叫福敏,出身满洲八大贵族的富察氏,隶属镶白旗。乾隆三十六年的庶吉土,教三个学生,一个是比弘历大七岁的弘时;一个是比弘历小三个月的弘昼。弘时是大学生了,不能相比,但与同年的弘昼相较,弘历可是聪明得太多了。这样一个儿子,自然是值得骄傲的,可是祖父如何,却很难说,因为当初那件“丑闻”曾闹出极大风波,康熙皇帝的恶感是否早已消失,实在难说得很。万一见了面记起往日事,说一两句责备的话,岂非求荣反辱。胤禛觉得很值得冒一冒险,如果父皇一见钟爱,对于他以后谋大事,将有很重要的关系。于是由德妃进言,问康熙皇帝是否还记得有这样一个孙子。
“记得啊!”皇帝问道,“不是叫弘历吗?”德妃见皇上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便告诉他弘历的年龄。
“十二岁了,好快!长得怎么样?”康熙皇帝问道。德妃知道,这表示皇帝不但已不念“旧恶”,而且对这个孙子颇为关怀。德妃自然把这个孩子夸了一番,康熙皇帝也很想见一见这个意料之外的孙子。雍亲王胤禛得到这些情况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预期中的大作用已有实现的可能;忧的是担心弘历到时候会表现失常,给自己丢脸。
这天欣赏完圆明园的时令鲜花,君臣父子在镂月开云开宴,雍亲王与王妃献过了酒,康熙问道:“那俩孩子呢?”
“早就吵着要来给皇上磕头拜寿了。”雍王妃陪着笑说,“是不是这会儿就领来见皇上了?”
“好啊!我看看长得怎么样了!” 看起来康熙皇上这天的心情很好。
一会儿,门前出现一样打扮的弘历、弘昼两兄弟,两兄弟虽然同岁,可是高矮差一个头。弘历长身玉立,步履安详,但脚步跨得大,所以弘昼必须三脚并作两步才跟得上。弘历倒很照应弟弟,每每放慢脚步等弟弟跟上来,而且看他不时转脸说一两句话,仿佛是在教导弟弟,怎么样才能合乎礼节。
弘历在皇帝面前五,六步处站定,微微摆一摆手,让弘昼站在他左面,然后一起磕下头去。“孙儿弘历、弘昼给爷爷磕头,恭请万福金安。”
弘历的声音清朗洪亮,康熙皇帝非常欢喜,叫他们起来。两个孩子起来之后,却仍旧站着,而且很快地又磕下头去。皇帝奇怪,“不是行过礼了吗?”他问雍王妃。
“头一回是勤见皇上,这回是给皇上拜寿。”果然,弘历又开了口:“孙儿弘历、弘昼恭祝爷爷万寿无疆。”康熙皇帝越发高兴了,“好懂规矩的孩子!”他欠身去拉两个孙子,“快起来,我看看。”
他左手牵着弘历,右手牵着弘昼,只见一个神色欢愉,一个却不免腼腆。皇帝问弘历:“念书了没有?”“念了六年了。”弘历照应弟弟,补了一句:“弘昼也是念了六年。”皇帝点点头又问:“你念了国语没有?”
所谓“国语”即是满洲话。弘历对语言特具天才,朗然答说:“念了三年了。”“我倒要考考你!”于是皇帝用满洲话问:“你知道不知道,你姓什么?”“知道!”弘历亦用满洲话回答:“爱新觉罗。”“是什么意思?”“是金子。”“世界最珍贵的是金子。是不是?”“不是。”“不是?”皇帝很注意地问:“那么是什么呢?”“是仁义!”
“你居然也知道仁义可贵!”皇帝不止于欣喜,简直有点感动了。
康熙用汉语对雍亲王说,“这孩子难得,要好好教导。”
“是!”雍亲王毕恭毕敬地回答。
“你学过天算没有?”皇帝又问弘历。
“这是圣学。孙儿想学,阿玛说,现在学还早,不能领悟圣学的精微。”
这是雍亲王教导过的。皇帝长于天算之学,下过几十年的工夫,所以尊称为“圣学”,又料定皇帝必会垂问,所以顶先想好这段很得体,而又能掩饰弘历未习天算之短的话,故他记熟了,等皇帝问到时回奏。如今果然用上了!
“天算之学虽然精微,应该从浅处学起。”康熙说道。
皇帝向德妃说道,“把弘历带回去,我要亲自教他。”弘历也知道该谢恩,便退后两步,站到雍亲王身后,父子俩双双拜了下去,只听皇帝说道:“起来,起来!”
从此以后,弘历就被养在康熙皇帝的宫里。那段时间,储君问题长时间折磨着老皇帝,父子成仇,兄弟侧目,垂暮老人内心是痛苦的。如今,这个小孙子成了他精神寄托。四皇子胤禛常常借着去看弘历的机会,接近父皇,父子俩因为都爱弘历的原因感情上有了共鸣,康熙皇帝把目光自然地转移到了这位儿子身上。胤禛这步棋算是旗开得胜。
骑马射箭,原是爱新觉罗氏祖传家法。一次,弘历随康熙打猎,康熙用枪击中一头熊。熊还没有完全咽气。康熙为了让弘历练练胆量,也为了让他初次打猎就享受猎熊的美名,便叫随从带领他前去将熊射杀。谁知他们骑着马刚一走近,受伤的熊忽然像人一样立起,面目狰狞地大叫起来,康熙大惊,忙发枪将熊击毙。而小弘历在马上控辔自若,丝毫没有惊慌。康熙进帐后对诸皇妃评论说:“此子命相贵重,将来福量要超过我!”
此后,康熙皇帝爱护弘历更甚于其他皇孙,早晚亲自教训,期望他日后成为国家朝廷的栋梁之材。而弘历自幼受圣祖的耳提面教,自然受到康熙的熏陶渲染,思想和行事竭力效仿他的祖父。这些越发得到康熙皇帝的喜爱。康熙要弘历向贝勒允禧学射箭,向庄亲王允禄学火器。这二人也是皇族中佼佼者。允禧是康熙的第21子,不仅善射箭,而且能诗能画。允禄是清太宗皇太极第5子硕塞的儿子,精数学、通乐律。弘历在他们传授下,骑射本领日见长进,无论是宫门挽弓,还是南苑围猎,命中率都甚高。少年举手投足浑身善发的英武气概,令观者叹服不已。而说到写诗作画,弘历更加出类拔萃。他慢慢从康熙众多孙子中脱颖而出,在皇宫的少年中没有人可以与他相提并论。
3 毫无悬念——雍正传位给乾隆
每个帝王的去世也代表新帝王的产生,雍正的猝死,弘历心情如何?
雍正十三年(即l723年)的秋天与往年不同,冷雨一直零零星星地下着,天阴得很重。
八月二十四日晨。狂风呼啸中好像预示着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正在这时传来了一个让整个大清朝的人们惊慌不安的消息。雍正皇帝暴卒于圆明园寝宫,消息没有被宫廷封锁住,如同还没落尽的雨点一样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没有人知道皇上的真正死因。不久,圆明园寝宫外飘舞起了白幡,宫禁内哭声响彻天地。好在传位遗诏就在“正大光明”匾后。在群臣众目睽睽之下,总管太监小心翼翼地从堂前悬挂着的顺治帝手书“正大光明”匾额之后取出一个锦匣。顾命大臣庄亲王胤禄、果亲王胤礼、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四人率群臣跪在地上,开读雍正生前留下的密诏:“宝亲王皇四子弘历,秉性仁慈,居心孝友……今即遭大事,着继朕登位,即皇帝位。”
圆明园寝宫中哭声又惊天动地起来。弘历泪已哭干,只是跪在地上,看着皇阿玛的灵柩。张廷玉和鄂尔泰一起,将有些发呆的弘历扶到皇帝的宝座上。“万岁!”群臣三拜九叩,高呼万岁,弘历就在灵前受大礼,即了皇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