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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府城寻踪(3)

紫气东来

父辈的家世微不足道,却与济南的街区地标文化联系在一起。父亲的求学经历不足挂齿,他所读的省立一中却是名人荟萃,桃李满天下。

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济南老城的四个城门是不对称的。除南门居中外,北(水)门偏东,西门偏南,而东门则偏北。老东门是指最初修建的偏北的那道齐川门。当地人说的老东门指的是大致一个区域,范围约在按察司街北首、汇泉寺街南首以东以及东关大街西段。后来为了方便城东市民出入城方便,便在运署街东端开了新东门,雅号巽利门,经跨河桥与对岸的兴华街、七家村等连接起来。老东门地区开发得早,人口十分密集,民宅星罗棋布。而新东门一带除了古老的运署街外,其他建筑的历史相对短暂,洋学堂和民居交融。新老东门的共同之处是官署少,大商号少,庙堂等公共建筑少,更没有城西那样的殷实富户。

过去新东门外护城河水清澈见底,附近的人们大都挑着担子顺桥头下去打水。大家都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一大早挑饮用水,快到中午时才到河里淘米、洗菜、洗衣服。

过了桥即到兴华街,原名华美街。鸦片战争后,西方列强来华传教。美国基督教长老会于19世纪末来济就在东关一带租地,建医院、教堂和学校。兴华街北私立齐鲁中学便是教会的学堂。其前身系长老会于1893年创办的“济美学馆”,是济南最古老的中学。建校时的黑色匾额保存在校史陈列室中。1929年,原先只收男生的济美学馆与西邻1914年建立的教会学校“翰美女学”合并,更名为齐鲁中学,校长为中国人张子修。齐鲁中学是我国最早男女同校的教会学校,张子修也成为最早的教会学校华人校长。解放后改为济南五中。著名书法家欧阳中石、漫画家钟灵就是这里的学生。20世纪30年代胡絜青随老舍来济客居时,曾在此任图画教师,并主编进步学运刊物《齐中月刊》。

运署街得名于都转盐运使司署衙门,兴建于明洪武元年,负责全省的官盐运输及盐税征收。署衙旧址在后来的济南一中西面,而一中校址则是明清两代按察使司署遗址。按察司自唐代设立,后历代延续,相当于如今的监察部门,掌门人称按察使,负责巡察、考核州、道、府、县的吏治。明洪武年间,济南有了府的建制,府按察司署便由青州移至济南城东垣,明代成化年间重修。今司署已废圮,旧迹难寻。新东门开辟后,运署街有了人气,街两旁店铺林立,杂货铺、饭馆、电料行和磨坊以及雕花门楼并肩而立。至今有些铺面还保留着当年的雅韵。

而运署街西首连接着的按察司街,有名的地方是位于街南首106号由韩复榘1932年6月设立的裕鲁当,韩复榘亲自题写当铺匾额,并亲自任当铺监督,辛铸九任董事长。作为官典,开业后给原本控制济南典当业的日商当铺形成较大冲击,后在进德会还开设了裕鲁分当。这条街上住的多为官宦人家和殷实富户,其多处院落建筑细部精致。最为典型的是63号的魏家大院。这是一处清末建筑,门楼饰有彩绘葫芦、花篮、牡丹、云纹、铜鼎、香炉等造型的砖雕。临街墙上有三块拴马石。内为三进四合院,东西错列。二进门楼为卷棚顶垂花门楼,额楣上有“福”字雕刻。解放后,这里被一分为二,分别为街道幼儿园和东门大街派出所驻地。

家父牛继曾(1932-2000),幼时住新东门里东城根街,离苗家巷很近。如今此街难觅踪迹,只有越过明湖路北靠近老东门的地方还有条东顺城街,可能是早年东城根街的延续。近年建设明湖新区,东顺城街也已作古。父亲回忆说:东城根街上旧时有关帝庙,庙的规模不大。有酱菜店、杂货店,还有一个掏粪工人的行业组织,名字很有意思,叫“金汁业”。父亲命苦,是个弃儿,自幼由养母抚养成人。父亲称她为姑姑,我们第三代就自然称之为姑奶奶。姑奶奶曾对父亲说起过牛氏家族的历史。牛氏祖籍直隶大兴(今北京大兴区),明朝时牛家已有人做土木工程师了。1962年,父亲曾将一幅家传的“宝贝”《晒书图》画卷捐献给了自己的工作单位山东省博物馆。画上有牛家十五代先辈的题款和钤印,其中不乏举人和秀才。直到“文革”之前,牛家在南山土屋有家族墓田,有九座祖坟。我家还同看坟人李财有些交往,他们来城里时总要到我家探望,带来些山地瓜、柿子和小米。姑奶奶命薄,年轻时丧夫终未改嫁,亲生一儿一女也因病夭折,家境自然破败不堪。她与我父亲便相依为命。姑奶奶借居的是其公公、辛亥老人朱照的宅院。这位雅号容斋的老人,家境殷实,有些名望,民国初年做过漠河金矿、山东实业银行兼招远玲珑金矿的经理,在这条街上有几处院子。因我父亲年幼,姑奶奶不能到外面做事,只能省吃俭用,靠亲戚接济,缝补些衣裳,或卖几件老家什过活。她对我父亲疼爱有加,无微不至。她识些字,便整天给父亲讲《三侠五义》、《小五义》和《聊斋志异》的故事。她重视教育,将父亲送到东门外护城河畔的莪雅坊小学读书,因学校濒临旧时放养鹅鸭之所,这里原称鹅鸭房,后取了雅号。这所创立于1908年的小学是周围一带最好的新式学堂。学校自办《莪雅周刊》,刊登教师心得和学生范文,在当时教育界颇有反响。晚年时的父亲仍忘不了当年小学同学中流行的歌谣:“天亮了,天亮了,小朋友快起床。小学生,到学校,见了老师敬个礼,见了同学问声好。”

抗战胜利后,父亲考上与家宅一墙之隔、位于运署街上的省立一中。这是有着百年历史和辉煌的“王牌”学校,在山东教育史上举足轻重。其前身山左公学,由山东同盟会会员刘冠三于1903年创办。1914年,山左公学与官立中学堂、公励中学堂合并为山东省立第一中学,校址就在贡院北首,即后来的省立图书馆处。1918至1922年邓恩铭在此读书并编辑出版进步刊物,在校期间他曾出席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1928年“五三惨案”后,学校被迫停办。1929年,底原校址改为初级中学,高中部迁至杆石桥西路北(今读时,在县西巷南口子琳照相馆的留影。

实验中学),改称省立高中。1937年抗战爆发后,两校南迁四川并入国立第六中学。1939年下半年,两校合并迁至运署街原济南女中校址,建立省立济南中学。1950年改为山东省济南第一中学。

一中的师生中文化名人很多,胡也频、李广田、范予遂、张默生、王冶秋、楚图南、卞之琳、季羡林、赵太侔、李何林等曾在此执教,邓恩铭、王统照、贺敬之、张承先、陶纯、赵焕章、朱逢博、项堃、罗干以及美国科学院院士、数学家、王祝晨之子王浩等曾就读于此。胡适、老舍等文化界名流也应邀到这里讲学。“五四运动”前后,一中校长由山东省议会议长王鸿一兼任,可见一中当年的社会地位之突出。1922年10月8日,胡适在一中作了题为《科学的人生观》的演讲。

1929年底,山东实验话剧院院长赵太侔兼任刚刚迁址到杆石桥外并恢复教学的省立高中校长。他鼓励学生开阔视野,一专多能。学生的课外活动在原有的基础上有了新的变化,修建了礼堂,开辟了学生阅览室和游艺室。

雅乐、军乐、国术、话剧等学生文体团体也成立起来。他还亲自指导学生排练演出《茶花女》、《悭吝人》和《苏州夜话》等中外话剧。

1930年2月22日,经陆侃如、冯沅君介绍,作家胡也频离开上海,来济南在今杆石桥附近的省立高中任国文教员。当时正在这里读高中三年级的季羡林回忆说:胡也频“教书同以前的老师完全不同。他不但不讲《古文观止》,好像连新文学作品也不大讲。每次上课,他都在黑板上大书‘什么是现代文艺’几个大字,然后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直讲得眉飞色舞,浓重的南方口音更加难懂了。下一次上课,黑板上仍然是七个大字‘什么是现代文艺’。我们这一群年轻的大孩子听得简直像着了迷。我们按照他的介绍买了一些当时流行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书籍……我们当然不能全懂。生吞活剥,在所难免。然而,‘现代文艺’这个名词却时髦起来,传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忆念胡也频先生》)。1930年,季羡林考入清华大学。1934年,大学毕业后,他又应邀回母校任教一年。胡也频的夫人、作家丁玲没过多久也来到济南,他们便搬到离学校不远的徐家花园所租的三间房居住。她有时也到学校听胡也频讲课。丁玲回忆胡也频在济南讲课时的情景:“我简直不了解为什么他被那么多的学生拥戴着。天一亮,他的房子里就有人等着他起床,到深夜还有人不让他睡觉。他是高中最激烈的人物,他整天宣传马克思主义,宣传唯物史观,宣传鲁迅与冯雪峰翻译的那些文艺理论,宣传普罗文学。”(《一个真实人的一生》)她还回忆道,胡也频的“革命实践是从1930年春在济南高中教书时开始的……已经不是文学活动,简直是政治的活动,使校长、训育主任都不得不出席,不得不说普罗文学了。全学校都被轰动起来了”(《也频与革命》)。由于丁玲的作品和才情早为学生们所知,她的年轻貌美、服饰入时更使许多同学心生敬爱之情,以至于当时学生中一度流传不无调侃的话语:“你爱丁玲,丁玲不爱你!”

为不忘1915年5月7日日本强迫中国承认“二十一条”,民国政府规定每年的5月7日为“国耻纪念日”。1930年“国耻纪念日”这天,胡也频在学校组织的纪念大会上发表了言辞激烈的演讲。这下激怒了韩复榘,他下令第二天逮捕胡也频。时任省教育厅厅长的何思源得知此事后,立即将此消息秘密告知了当时省立高中校长张默生。张默生当即委托学校相关人员及时通知胡也频。胡也频乘火车去了青岛,最终返回上海,顺利脱险。张默生还慷慨解囊,资助胡也频二百元现金。

张默生(1895-1979),原名张敦讷,临淄人,1924年毕业于北京高等师范国学部,还曾在济南任教于省立第一师范、齐鲁大学。1927年,张默生因触犯张宗昌,遭通缉,不得不改名易姓,逃往朝鲜。后返回济南执教、掌管省立高中。抗战爆发后,他入川,任教复旦大学和重庆大学,解放后任四川大学中文系主任。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1979年平反后不久便去世。他一生致力于教育事业,并对古典文学和传记文学有较深研究,对先秦文学造诣尤深。著有《先秦诸子文化》、《墨子精选读本》、《韩非子新释》、《老子章句新释》、《庄子新编》等。尤精于庄子研究,是国内屈指可数的“庄学”专家之一。在传记文学方面,著有《王大牛传》和《武训传》。王大牛,即王祝晨,他也曾任一中校长,但比张默生晚几任。为武训写传记,讴歌其行乞、励志、孜孜兴学的传奇经历,则从一个侧面表达出了张默生自己的理想抱负。我从一位专营旧书的书商手里高价淘到了一本1946年由东方书社出版的《武训传》。这家出版社创建于1928年,位于济南院西大街,后在上海、成都和重庆等地设有分社。该书文字不多,却以鲜明、真实、细腻的细节描写,展示了武训独特的形象和平凡而传奇的一生。张默生古典文学功底深厚,而这部传记用的是大众化通俗化的口语,尤其大量使用武训乞讨时的顺口溜,非常符合人物的性格特征。弥足珍贵的是,丰子恺为这本区区六十四页的小书插图二十余幅,线条简洁,圆润流畅,形象传神,绘画书法相得益彰。从藏书印上看,这本书原藏于上个世纪50年代初开办的山东工农速成中学(山师附中前身)图书馆。

20世纪30年代中期,省立高中校长孙维岳十分注重教学质量和新生录取。这里当时就是山东最好的学校,在新生录取前总会收到一些达官显贵为子女上学而求情的信件和条子,但他绝不讲人情,总是在新生录取张榜公布后才拆开那些说情的信件。就连韩复榘的两个儿子也都未能进入一中,而是在私立齐鲁中学上学。最令人感动的是,孙校长在抗战爆发时,为了不让师生当亡国奴,亲自带领两百名师生流亡南下数千里,从济南经泰安、河南、湖北,最后到达四川罗江,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开展教书育人大业,继续办学。

抗战胜利后,也就是我父亲考上一中时,德高望重的王祝晨担任了校长一职。王祝晨在民国时期与鞠思敏、于丹绂、从禾生并称山东四大教育家。“五四运动”后,为积极响应和参与新文化运动,1920年9月2日,时任济南第一师范教务主任兼一师附小主任的王祝晨,开始讲授了山东教育史上的第一节白话课。

讲述的内容正是白话小说《老残游记》中老残游大明湖那段。张宗昌督鲁后,提出“白话就是赤化”,并通缉王祝晨等人。王祝晨在学生帮助下改名换姓,化装南下,躲过一劫。王祝晨对自己的绰号“王大牛”欣然接受,他自谦地说:“我觉得大牛不巴结上司,不为自己享受,独为农夫服务一生,死后又把它的皮肉毛骨贡献给人类,这样伟大的大牛,我自愧弗如!”

1949年暑假,父亲从一中毕业,这是济南解放后的首届毕业生。学校专门为此印制了32开17页的《省立济中同学录》,灰色封面上还印着五角星、齿轮、麦穗的图案。父亲一直把它保留在身边。父亲还从他的学兄那里找来了30年代由一中老师、作家李广田作词,瞿亚先老师作曲的《济南一中校歌》。歌中唱道:“我们是紫色的一群,我们是早晨的太阳,我们是迎日的朝云,我们是永久的少年人!看!佛山长碧,明湖长青,趵突水长喷,我们的意志长存,我们的精神常新!坚忍、活泼、劳苦、天真、日新、又新,永久向前进,向前进!”紫色是一中的标志色,学生们身着童子军式的校服,佩戴的是紫色领巾。紫色象征着血液,象征着最初的霞光,象征着拼搏和希望。正是这样一座充满深厚文化传统、倡导尊师重教优良学风的名校,对父亲、对济南这座城市影响很大。

姑奶奶在我出生八个月时就去世了,没有任何的征兆,也没有去医院,就这样安详地去了。悲痛欲绝的父亲每天都用蝇头小楷写追思日记,以缅怀这位与他朝夕相处,不是母亲胜过母亲的女性,写了很长一段时间。

父亲有张十四岁在一中就读时身着长衫的全身像,是当年姑奶奶领着他到县西巷南口对面的子琳照相馆照的。每当我看到这张泛黄的照片,看到清晨东方的天际那紫色的霞光时,总会想起东城根,我的老家,想起我那仙逝已久的姑奶奶和过早逝去的亲爱的父亲!

六扇门·八字墙

老历城县衙及其周围的街区都颇具历史。唐代大将罗士信故居,教育家鞠思敏故居,以及督城隍庙、江西会馆都集中在此。重建的书场明湖居在县西巷的北首,再现了“曲山艺海”的风貌。

千佛山古称历山,历山之下建城谓之历城。早在汉代,历城即为县制,其在全国的知名度之高,影响力之大,在宋明以前远远超过济南。后来济南建府,地位提升,统辖历城,明清时历城遂成为山东“首县”。县衙位于旧城中心偏东,南起县前街,北至县后街,县东、县西两条巷子分列左右,与济南府署和山东巡抚署院成鼎足之势,形成老济南官方建制的独特景观。

县衙始建年代不详,明崇祯十二年(1639)毁于兵,后来重建,至清道光十六年(1836)又毁于火,后再次重建,至民国时期历经修葺,解放后成为省政府宿舍大院。

过去对州县一级的衙署有形制上的统一要求,门楼三楹六扇门,平时只开启东西两扇供人出入,故“六扇门”成为州县衙门的代称,历城县衙也不例外。门前有照壁和石狮一对,两侧则是“八字墙”,即民谚所云“衙门口八字开,有理无钱别进来”。从乾隆年间《历城县志》所附县署平面示意图来看,照壁、大门、二门(仪门)、大堂、二堂都在同一个中轴线上,大堂左右两侧的厢房是书办房,东西两旁是一个个小院,有土地庙、外库、厨房、账房、内书房、典史署、内宅、德泉斋、监狱和驿舍,驿舍内还有马王庙。而一些下属机构也都在离县衙不远的巷子里,便于知县(县长)监督。明清以来,官场上流行一种“官不修衙”的说法,意在树立“清廉”之形象,不妨碍自己的仕途之道。清人曾士路有部笔记叫《小豆棚》,其中说道:郑板桥当年到潍县任知县时,有意派人将衙门外墙上挖了些孔,显得十分破败,有人问他原因,他说这是为了出出前任县官的恶习和俗气。听老人们说,过去的历城县衙并不气派,只是作为明清以来最基层的政府机构和正七品县太爷们办公、断案的地方。时到如今,县衙前后左右四条街巷周围大多是民居了,也有少量门面很小的商号。东西走向的县前、县后街较短,而南北走向的县东、县西两巷则是老城内的南北干道。

县东巷历史上曾叫“塔行街”、“东县巷”。过去这里有三样“宝贝”,一是南首路西的龙王庙,主祀金龙诸水神,祈盼消除黄河和南山洪水水患,确保县城安全。庙前还设有戏台,旧时上演神功戏,令主水的龙王们开心。二是巷子中段路东原有眼罗姑泉,也称罗姑井,是七十二名泉之一。传说此地曾是与秦琼同为唐朝开国名将的罗士信的故居。罗士信和秦琼都曾在历城县衙当差,前者曾为“执衣”(杂役),后者为“捕快”(保安)。

罗士信从军后,其姐带侄儿在此习文练武,后人念之,遂取泉名流传今世。

三是文合楼烤鸭店。烤鸭是山东人的首创,以小饼卷大葱沾甜面酱佐食,便是极好的证明。后来烤鸭传至京城,发扬光大,成了“京城一绝”。据传,县东巷这家薛姓人家开的店铺有两百多年的历史,此地距各官衙不远,他们便采用外卖的经营方式。客人需要时,店里伙计随时用提盒登门送餐。原来离县东巷不远处有条南北刷律巷,就专门买卖宰杀活鸡活鸭,成为这些烤鸭店的原料供给基地。县东巷改造较早,很多老房子被新建的明湖小区一幢幢居民楼取代,几乎找不到昔日的影子了,三样“宝贝”早已不见。罗姑泉于1995年被压在新建的楼宇下。

县东巷仅存的几处老宅院中,有处花脊小瓦的门楼,这就是105号山东教育家鞠思敏的故宅。鞠思敏一生致力于济南教育事业,经常慷慨解囊资助学校改善办学条件。他生活简朴,省吃俭用,日常并无积蓄。当年正谊中学毕业的学生们被自己校长的这种精神所感动,便自动发起成立了“正谊校友自动乐捐委员会”,为老校长募捐建起了这座四合院,并为其购置了家具物品,捐款千元交鞠思敏作养老之资。搬进新居前,他的全部家当为两地排车报刊和两地排车被褥杂物。1944年,年逾古稀的鞠思敏生活愈加穷困,在这所院子里度过了他的最后时光,于8月7日病逝。

后来,前有出厦廊柱的北屋里住着鞠思敏的儿媳崔英民,我见到她时,她已八十七岁高龄。屋内还使用着当年鞠思敏用过的木床和衣架。这座四合院,“文革”时被没收充公。后来落实政策,将北屋归还给了崔老太太,而鞠思敏生前珍藏的六大木箱图书,被红卫兵们抄家时拉走的拉走,焚烧的焚烧。当初学生捐资购买的木器也大多被变卖了。

县东巷北首与按察司街之间还有条东西走向的短街东华街,路北便是督、府、县三级城隍庙中仅存的督城隍庙。这座庙宇明代始建,半个多世纪前改弦更张,成了容纳六十余户居民的大杂院。从至今保存还算完好的山门、前殿和戏台来看,这个省内最高级别的“阴衙门”经典且气派。其中,三开间单檐歇山顶、上覆绿瓦的山门为济南老城内规模最大的无梁殿。门额上有石刻“督城隍庙”四个大字,“文革”期间被白灰涂盖写上了“革命标语”。被临时搭建的小棚屋包围着的老戏台,旧时每到阴历五月十一,这里都要锣鼓齐鸣,演三天神功戏,以庆贺城隍老爷的生日。

比起县东巷来,旧称“西县巷”的县西巷的旧貌曾经保存得更多一些。

这条巷子的中南段过去有几处有些名气的商号,像前面提到的子琳照相馆,城内唯一的清真菜馆五福楼,以及当年京剧票友们时常出入的乐我心饭馆等等。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老字号大概在五十年前便销声匿迹了。

巷子偏南段路西的孙家大院、郑家大院,北首路东与后宰门交界口的2号院都是青砖黑瓦的房舍。门牌63号的孙家大院有四进院落,门楼高大,门楼下有班房,即早期的传达室,这在我看到的许多民宅中尚不多见。二道门也很气派,保存尚好,只是正房、厢房改变了模样。房舍面貌较为完整的是与孙家北部紧靠在一起的61号院的郑家。虽然门楼已废圮,院内到处是零乱的临建小房,但丝毫抵挡不住古老院落的典雅与宁静。郑家解放前以经营面粉厂等实业成为殷实人家。解放后,正房和东厢房交公,西厢房自家留用。正房檐下木雕精美,东西各有一边门,为小块整石砌成,额石上分别镌刻着“种德”和“收福”字样,檐下的砖雕也像一幅幅工笔画。

古老的石榴树和无花果树伸展着苍劲的枝条。

巷子北头2号院内有处泉水,名“中央泉”,系七十二泉之一,位于四合院的东北侧。旁边有一石碑,上书泉名和本宅主人舒卿氏黄士泰宣统三年时立碑题记。院内一直没有安装自来水,生活用水全用泉水。县西巷40号院中的泉井被街坊们亲切地称为“尺子泉”,好像地下水位“监测仪”,只要该泉水面涨到井壁上的特定青砖位置,济南四大泉群就到了全部喷涌的时间。

县西巷向北过后宰门街又是条笔直的街巷——钟楼寺街。街的尽头原有钟楼,今楼基尚存,解放后扩明湖路,使楼基被分离在路北,而那口铸造于金代明昌年间,重达8吨的大铁钟被移至大明湖的北岸。为保护这口号称“齐鲁第一钟”的铁钟,还建了钟亭。钟楼寺街西有条岔路叫万寿宫街。万寿宫是座道观,原称“许真君祠”。许真君,原名逊,东晋河南汝阳人,家居江西南昌,任过县令。相传其年少时师从仙人求道,在赣湘一带为民斩妖除害,晋武帝时成道,宋代封其“神功妙济真君”。宋徽宗政和年间改许真君祠为万寿宫。清乾隆五十年(1785),经增修后改为江西会馆。后来早已是居民大杂院的会馆,部分殿堂保留下来,但年久失修,破败不堪。

2003年初,县西巷连同附近的县前街、后宰门的一部分及钟楼寺街全部拆除,万寿宫街上的江西会馆得以保留并修复一新。县西巷拓宽前进行考古发掘时,在这里挖出了北魏以来的许多石刻造像。据说唐代开元寺中心区域就在县西巷东临的济南府署旧址(今山东省政协)。新拓宽的县西巷宽阔笔直,北首正冲那古老的钟楼台基。

如今,台基后面建起了高大的中国古典式建筑风格的明湖居,内为两层戏楼,大红立柱,高阔宽敞,宫灯悬垂。楼上楼下的席位一概八仙桌配太师椅,有茶坊提供茶水、瓜子及饮料服务。不定期上演山东大鼓、山东琴书、雷琴、山东快书和相声等曲艺节目。

明湖居是个书场老字号,原来的位置靠近鹊华桥,由梨花大鼓创始人郭大妮创办于清同治年间,规模很大,有一百多张大方桌,兼做茶园,开场前后茶房卖些茶水及油条等茶点。刘鹗《老残游记》中白妞、黑妞在明湖居说书,便是当年这家书场的真实再现。而白妞、黑妞的人物原型就是清光绪年间山东鼓书艺人王小玉姊妹。

梨花大鼓发源于鲁西,原名犁铧大鼓,是早年人们在田野地头利用两片破犁铧片敲击伴唱的民间歌谣体曲调,逐渐发展衍变成为“犁铧调”,后加入大鼓伴奏,美其名曰“梨花大鼓”,如今称山东大鼓。王小玉的身世鲜有记载,据说她清代同治年间生于山东郓城(一说为河南范县),自小学艺,专工犁铧大鼓,十六岁便随父亲到临清书肆献艺,“歌至兴酣,则又神采动人,不少羞涩”(清师史氏著《历下志游》外编卷三),因而闯出了名头。光绪初年她与黑妞一起来到明湖居卖艺。在此,她大胆吸收皮黄、梆子、昆曲及临清小曲和众多艺人的新腔新调,改编新词,丰富了原来的曲调,使原犁铧大鼓的行腔曲调呈现出了新的韵味,唱起来字字清脆,声声婉转,令人叫绝。

刘鹗在《老残游记》第二回《历山山下古帝遗踪明湖湖边美人绝调》中,不吝笔墨,大篇幅细致入微、生动传神地刻画了黑妞,尤其是白妞王小玉演唱梨花大鼓的精彩情景,甚至“喊”出了“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伏帖;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的观后感。

由于书艺高超,环境清幽,又距巡抚衙门、提督学院很近,清末至20世纪二三十年代,这里常常座无虚席,热闹非凡。当年老残来时园子里坐得满满的,“看了半天,无处落脚,只好袖子里送了看座儿的二百个钱,才弄了一张短板凳,在人缝里坐下”(刘鹗《老残游记》)。抗战前夕,随着商埠一带新型书场、戏院的兴起,明湖居经营惨淡,后被拆毁。

短暂夕阳

老城东南一带,有黑虎泉这样的风景走廊,也有宽厚所街、司里街那样幽静的巷子,还有卫巷和小王府的文化沉淀,更有舜井街的热闹与喧哗。

护城河黑虎泉一带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那时,解放阁上没有如今的阁楼,登上阁去是一片沙土地的空场子,春天还有人在上面放风筝,四周是条石围成的栏杆。周围的街区也没有这么高、这么密的楼宇,凭栏远眺,还真有“一览众山小”的味道。

仔细端详,黑虎泉喷水的石雕兽头非虎非龙,有人说是龙生九子的第五子趴蝮。早年这里只有一个兽头,1931年,韩复榘收拾旧山河,清理整治黑虎泉池,又增加了两个,喷水量无疑增大了。三个兽头不知疲倦地倾吐着泉水,在马路上就可听到“哗哗”的水声。那太湖石环绕的泉源洞穴很是神秘,水很清,一看到底,可啥时候也看不到水在动。孩子们常常好奇地向大人们问这水从哪里来,有的大人说是从千佛山兴国禅寺的龙泉洞里来,另有人则争辩说,这水源来自于泰山西麓的黑龙潭,不信你抓把稻草从那里放进去,准保从这里冒出来。越说,孩子们越觉得神奇。九女泉、白石泉散落在河中,孩子们总是伸进脚或手,感受那泉水的清凉。附近的女人们则端着木盆子手拿棒槌,来此浣洗衣物。

更为惬意的是,马路上车水马龙,人声嘈杂,而仅走几步,拾级而下,但见小桥拱起,山石点缀,绿柳成荫,尽显园林意境。没有围墙,没有门票,人们不约而至,在此遛鸟,晨练,荡舟,赏泉,散步,或在亭子中和长廊里唱几段京戏,或在泉畔的英语角与“老外”交流几句。

护城河南岸,东有半边街、司里街、所里街,西面原有后营坊街等几条老街陋巷,宁静素雅而无车马之喧。过去司里街和所里街尽是些盐商大户和募捐来的“候补”官家,早就流行着这样的民谚:“司里街看上任的,所里街看出殡的。”以此形容街上住户是多么的排场。这里的街巷尽是青砖、小瓦粉墙,黑漆门扇的四合宅院,房前屋后,墙根路旁,花草成畦,藤萝攀缘成廊。上世纪80年代初对外开放没几年,那时尚无“胡同游”的说法,旅游外事部门将司里街列为开放单位,请外国人走街串巷,到百姓家做客,在老石榴树下坐着马扎和户家一起包水饺吃,与街上的女孩一起跳绳等等,“老外”们激动不已。随着泉城广场建设和居民小区的连片开发,后营坊街连名也没有了,司里街有名无实,只有半边街还保留着原有道路,勉强支撑着人们往日的记忆。

南护城河的北岸原是高大的城墙,墙北侧旧有两条与城墙平行的街道,南门里以东叫南马道,是昔日骑马登城楼的小路;西面的地段叫南城根街。20世纪50年代城墙被拆除后,这两条街也成了环城马路的一部分。直到2009年解放阁片区拆迁之前,这一带依然保留着传统的格局和历史风貌,宽厚所街当是代表。

这条东起历山顶街南首,西止舜井街的老街名字的由来,坊间有两种说法。一是说早年此街很窄,给居民的出行带来很多不便。街上恰有两户争强好胜的人家为扩大各自的宅基,都想把有限的街面圈进自家的院子。其中一家还给在京里做官的亲戚写信求助,这位贤达的京官回信道:“两家争斗为一墙,让他五尺又何妨?居邻不忘睦为主,宽厚所致持家长。”这家见信中说得中肯,便主动将院墙退后五尺。那家为此感动不已,也后退五尺,使街道扩宽丈余。后人以这段传说取了街名。而另一种说法比较可信,因街西首路南曾经有一家慈善机构叫“宽厚所”而得街名。

宽厚所街东首路北1号是两进四合院,门楼高大,墙上有拴马石。据在这座院子里度过了七十多个春秋的袁先生介绍,他祖上是位老中医,家境殷实,这宅院是祖上留下来的,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他还介绍说,街西头49号院原住着市工务局局长张鸿文,为了方便自己的轿车通行,这条街便成了老城内最早的柏油路。50年代曾任济南常务副市长的狄井芗一家,“文革”期间也曾住在49号院。2005年登上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说《聊斋》的山东大学教授马瑞芳,那时也住在49号院,与狄家对门,两家成了好邻居。自袁宅西行不远,路南是16号、18号大门,人称魏家大院,房舍考究。主人魏福村,是民国时期的大商人,经营“通益”、“元亨”两家银号。

据说他家有一年娶亲时,送圆房的车马排满了半条街。魏家原先有五六进院子,解放后前院充公,余下的供老伴及子女们居住。再往西走路南60号和62号共有一个临街门楼,西院62号是植灵茶庄的掌门人王渐三的宅院。1929年,军阀阎锡山手下的几员旧将集资在西门外估衣市街(今共青团路)著名的泉祥茶庄总店不远创办了植灵茶庄,并聘请同为章丘人又营销过茶叶的王渐三做副经理,王老板借鉴“泉祥”的“祥”字号经营理念,并注重宣传造声势,最终与实力雄厚的泉祥茶庄在济南的茶叶市场上平分秋色。

1931年,张春桥随在韩复榘政府内供职的父亲张开益来济南,也住在这条街上,就读于正谊中学,与狄井芗是同学,后来去了上海。张春桥早年在山东《民国日报》,上海《中华日报》、《太白》杂志,南京《中央日报》等报刊上发表了《春雨之夜》、《学校生活素描》、《济南文艺界简报》、《相声》、《布的交易——用济南话写作的实验》、《俺们山东人》、《明湖春色》、《关于臧克家》、《山东的方言》等反映山东乡土文化的文章。“文革”开始后,原任上海市委副书记的张春桥成为中央“文革”小组副组长。

他支持王洪文为首的上海造反派夺了上海市委的权,陈丕显、韩哲一等市委领导身陷囹圄。而韩哲一的父亲就住在西小王府街,离张春桥旧时的家仅几十米之遥。

宽厚所街与武库街交界口西侧,是1910年历城县知县金有大的宅第。正院前后两进,横列西向三合院两进,共四个院子组成。门楼已被拆除。正院前为东西厢房。北为二层穿堂式楼房,过穿堂楼的后院是由两层楼组成的四合楼院,四面上下均为木制环廊,中间是天井。门窗为拱形八棱石门柱,拱形门券上为“富贵牡丹”石雕纹样。北楼木制走廊,栏板上有几十幅木刻翠竹图,形态各异。西跨院原有平房四合院和百花园,今已拆除另做他用。过去的父母官仗着“山高皇帝远”,天不怕地不怕,但却极为迷信。这位县太爷的房子固然气派,但事先忘了请风水先生看看,房子盖好后才发现,屋脊高出了正北不远处的历城县城隍庙,这位县官便一天也没在此住过。解放后“打土豪,分田地”,宅子充了公,成了历下区房管所的办公楼。那座令金知县生畏的县城隍庙,则成了历下区教委等机关的办公地。

宽厚所街中段路北,除武库街外,还有几条岔路,分别叫东西小王府街,这便是当年郡王府名称的遗存和延伸。明成化年间在珍珠泉畔建德王府之后,按照明朝仪轨,亲王的长子封为世子,可世袭亲王,众子则可封郡王,郡王不再封地,只在亲王管辖的地盘建郡王府,并享有俸禄。德王在济南共传袭七代,其子孙共有十五人受封郡王。而宽厚所街西半部以北区域则是明代德庄王第四代孙宁海王和德庄王第七代孙宁阳王先后建造的西、东两座郡王府,时称西小王府和东小王府。因此,宽厚所街还曾叫王府南街。虽然小王府街上的建筑丝毫找不到当年郡王府的影子,但走进巷内转转,狭窄曲折的巷子宛若迷宫,街面铺设着青石条,街上很容易见到拴马石、柱础、旗杆石、石锁等旧物。

宽厚所街西路南的56号和58号,由一组三栋的两层楼房及若干厢房组成,中西合璧。砖石木结构,拱形门窗,木栏木扶梯,都是那样的精制。这里人称李家大院。街上的老人们说,这里曾是国民党整编第十九陆军军长吴化文为其姨太太们盖的“偏房”,解放后成为人口稠密的大杂院了。

宽厚所街与黑虎泉西路之间有两处相隔不远的会馆旧址。曾作为历下区文化馆使用的是原江南会馆旧址,原门开在宽厚所街,后仅存早已被封堵的临街如意门楼和门外影壁。西临是浙闽会馆,始建于清同治十二年(1873),因浙闽两省富绅联办实力雄厚,故建筑考究,其规模列济南各会馆建筑之首,也是迄今济南唯一保存的会馆建筑。整座建筑为南方井庭式木结构建筑群。会馆正门原为北大门,原先门楼上有楹联:“同是南人,四座高风倾北海;来游东国,两乡旧雨话西湖。”文辞表达了漂泊的江南人士对故乡的眷恋,书法则出自清同治年间济南知府、福建籍书法家龚易图之手。后北大门焚毁,入口改在现在的南门,现存建筑规模也比初建时小了许多,由大门、大罩棚、过堂天井和两层戏台及包厢、看台组成。东西宽三十米,南北长八十米。建筑细部有架梁透雕和雀替透雕及彩绘。会馆西墙上保存有“扬州八怪”之一金农的四字石刻“元浣芝兰”,笔力遒劲。过去每逢节庆之日,这里都请戏班唱大戏,热闹非凡。解放后,这里分别作为省第四招待所和殡仪馆,1979年列入市级重点高度保护单位,现为市国资委老干部活动中心。

2010年,解放阁片区的拆迁改造将原先宽厚所街为主的老街陋巷及四合院基本拆得干干净净。只有浙闽会馆、金家大院和李家大院这三组建筑呈鼎力之势,凸立在一片瓦砾之上,很是异样。而2011年4月底,保护了近三年之久的李家大院也突然倒在了铲车和油锤的巨大轰鸣声中,被夷为了平地。只有另外两组建筑,顽强坚守在被称为“明府城”的东南隅这片虽然狭小却有着深厚历史文化积淀的土地上。

随后对这一片区进行的考古发掘共发现古井23口,房基27座,灰坑90个,房屋100余间,并出土了大量精美的瓷器、石雕构件、石头柱础等文物。更为惊喜的是,发掘出了明代宁阳王府和宁海王府的遗址。这两座王府东西并列,相距70米。西侧宁海王府遗址,整体保留较差。而东侧宁阳王府遗址,保存较为完整。主院墙东西宽83米、南北长134米、墙厚1.7米,局部保留高度近2米,共有房屋100余间。主院五进,东跨院三进,西跨院两进,另有厢房、回廊等建筑。

南门里以西的南城根一带变化更大,有了些现代都市的氛围。天地坛街已宽得不行,而昔日学子看榜处的榜棚街更是一溜的笔直,“胜利”、“华鲁”两个高档写字楼分列左右。只有卫巷和府馆街在这一座座“庞然大物”的阴影下、夹缝中曾经保留着自己的古雅和娇小。

卫巷南首东邻是黑虎泉西路小学,过去叫南城根小学,其前身是光绪年间山东师范学堂创办的附属高等小学堂,属省内第一所省立小学。再早,这里便是明朝禁卫军驻地,又称“济南卫”,隶属都指挥使司。当时都指挥使司辖济南卫等19个卫和17个独立的守御千户所。到清代济南卫原址改为抚标右营游击署,规模也随之缩小。这卫衙西邻的街道自然就叫卫巷了。别看历史上这里是兵营,旧时却还有诸多的庙宇。卫巷南首正对的原有三元宫,巷中路西紧傍财神庙,巷中路东有观音禅院,巷北路东是准提庵,虽然规模、形制都不大,却也佛道杂处,香火缭绕。后来只剩下观音禅院的门楼和准提庵的正殿了。这座康熙初年建成的准提庵正殿三间,坐南朝北,每间都有四扇近四米高的镂花门。殿顶的正脊和垂脊上所雕的数组“二龙戏珠”图栩栩如生。一个古庵里有如此众多的龙的图案,令人生疑。据说这里最早建庵的僧人是一种替僧。“文革”以后,这里成了水产门市部,老屋檐下摆些带鱼、黄花鱼和海带之类,颇有些异样。2001年,泉城路拓宽改造时拆掉了周围的建筑,这座古庵的正殿暴露出来,成了临街房。它的古朴、破败、娇小与咫尺外宽阔的泉城路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卫巷中段朝西有条支巷,最早叫副官街,可能也与军事有关。后来此街因明代德庄王第六代孙嘉祥王和清平王建有王府,后改称富官街。再后来定名府馆街。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路北有几处四合院门楼高大,形制优美,显示出当年宅院内富商官宦人家的特有地位。府馆街东首路北,还有座时代更近的两层洋楼,据当地人说,这是当年“祥”字号旧军孟家的家产。史料载,20世纪二三十年代,以有钱人组成的行业协会济南市商会便设在此街办公,富商巨贾,也经常在此碰头聚会。2002年,伴随着泉城路拓宽和附近区域的连片开发,此街已全部消失。随后,为建设恒隆广场,卫巷也没了踪影。

在老城区内旧的街巷格局变化最早的当属连接南门里大街的舜井街了。济南人自古对舜充满景仰与崇拜,历山(千佛山)上有舜祠,趵突泉畔有祭祀大舜两个妃子娥皇和女英的娥英祠,护城河曾被命名为娥英水。舜井街的命名是因为这里有一眼舜井,也称舜泉,为七十二泉之一,相传大舜曾在此淘井,水势曾经很旺。北魏郦道元《水经注》便有“舜泉在祠东,一名舜井,双井并列,世名源源”的记载。相传此井不仅水势旺,还会突然猛涨。清代王士祯在其《香祖笔记》中就有康熙年间舜井“忽溢高数尺,须臾泛滥”的说法。而《续修历城县志》中则有如下的记载:清道光二年(1882)秋天,舜井突然涨水,大量喷涌,流经刷律巷,直抵巡抚衙门,“十余日方止”。井旁原有宋代元丰年间建的舜皇庙和娥英庙。

舜井街北连院东大街,南头斜冲南城门,自古便车水马龙。原先不宽的街道两侧店铺林立,有木器铺、马车行、杂货店、铜锡器铺、书肆、古董店、大鼓店和饭馆。街南首路西有家名叫“友竹山房”的书肆,专营珍稀古籍、碑帖和字画,济南有名的藏书家时常光顾于此。元代时,丘处机的弟子陈志渊、赵志信在舜庙东侧建全真派道教庙宇迎祥宫,并立有元代历史学家、书法家张起岩撰书碑文,元代散曲家张养浩篆额的迎祥宫碑,解放前庙宇废圮,那通石碑也下落不明。20世纪30年代,私立国医学校设在舜皇庙内,后来这里成为舜庙小学。1977年此庙拆除,原址上建起65中教学楼。原先这里除舜井外,还有香泉、古杜康泉等名泉,南门一带的居民都到这里挑水喝。解放后,随着泉城路的崛起,此街商业功能的退化,舜井被填埋,这条老街失去了旧有的灵性。

1985年,济南市建设十大商业街,舜井街名列其中,沿街有十九栋框架结构的大楼组成,在今天看来算不上经典,更谈不上完美,但那顺势而建、自然弯曲的街道走向,宽窄适度的街面,整齐中富于变化的建筑布局和有分有合的商业功能,一律褐色的斜坡檐口和淡黄色的建筑基调,在当年所谓十大商业街中最为整齐划一,1988年被评为“泉城十大景观”之一。街上的店铺中,富丽商场的服装鞋帽,大亨皮草行的高档皮衣,齐鲁渔业商场的海鲜副食,泺源金店的黄金首饰,侨汇商店的名牌烟酒,鲁鹏商厦的家用电器等吸引了济南百姓的眼球。山东画报社在街东开设了济南彩扩图片社,服务人员带着白手套在玻璃房子里现场操作原装进口的彩扩机。当人们眼看着冲扩的照片从机器里一张张“吐”出来,只觉得稀奇和兴奋。

舜园是此街的最大亮点,显示了设计者之慧眼。舜园建于原舜庙旧址,由重檐庑殿顶的牌楼、舜井锁蛟雕塑、湘妃亭、醉心亭、假山、游廊和反映大舜传说的连环彩釉陶瓷壁画组成。填埋已久的舜井被疏浚,修复了石雕井栏。那通迎祥宫石碑在拆迁时被从民居的墙壁上取下,立于舜园内。园北侧的仰舜斋里一派书香,销售的尽是文房四宝和名人字画。虽说园子很“袖珍”,但能在寸土寸金的地段有一席之地,闹中取静,难能可贵。

后来此街成了远近闻名的家电批发一条街。什么索尼录音机及录音带、松下录放机及录像带、先锋LP影碟机、爱华组合音响、JVC音箱等,全套的日本家电一应俱全,上货的时间仅比广州番禺稍晚几天,都是空运过来,据说多为原装走私产品,价格自然比正规的家电商场便宜很多。除济南的消费者外,省内各地及周边省份的批发商也到这里拿货。一时间,到舜井街买家电成为一种时尚。但见街上的大小商店,黑色的家电一摞又一摞,一个个装着电器的大小纸箱车载人扛,出出进进,好不热闹。

没过多久,这条原本以文化与商业有机结合而立足泉城的名街成了鱼龙混杂的街市。横七竖八的电器广告牌匾,强拉硬扯的条幅,使原本雅致的街道凌乱不堪。小小的舜园之命运更是可悲,黄色玻璃瓦覆顶的群房被比例严重失调的高大广告牌压得要塌掉的样子。舜井旁更是杂物横生。那座不大的假山也被“愚公”移掉了。二十多年后,此街终于又一次作古,世茂广场呼之欲出。

偏巷幽歌

在大明湖新区建设之前,大明湖东岸以东,明湖路以北,依然保留着传统的街区格局。因这一带没有什么交通要道,也非商业集散地,曾是老城内四合院最集中的地区,一些巷子还保留着青石板路。

原先大明湖没有围墙时,周边的许多街道都与湖畔相连。湖北岸的北水门一向不通车马,只通舟楫,这相邻的街巷便行人稀疏,门庭冷落。解放后大明湖围墙造园,与这里的老街便有了隔挡。一些街巷如北门里街便成了口袋似的死胡同,更显得偏僻而幽深了。除南北历山街拓宽后成了大明湖东门的交通要道外,其他街巷依然故我,狭窄而悠长,长街连短巷,而北门里街、阁子西街、北曾家桥街、司家码头街和秋柳园街一直保留着老石板路,成为济南旧街巷的标本。在这一带漫步,仿佛昨日重现,时光倒流。

旧时的大明湖南岸原先有两处集中停船的码头,一处在鹊华桥头,另一处是司家码头。司家码头附近原本是只有三五户人家的小村庄。早年时蒹葭苍苍,杨柳依岸,菊生东篱,鸡犬相闻,一派乡野气息。清道光年间历城举人王钟霖有诗赞美道:“近水还临市,人家宛似村。伊水湖口卜,几户马(同”码“笔者注)头存。杨柳有泥路,蒹葭白板门……鸡鸣茆舍顶,犬出竹篱根。驯鸭知声唤,鲜鱼不价论。”

晚清时这里先有了司家庄的名字,后有了司家码头之街名。司家是这个村里的有钱人,其中司绍堂、司松岩父子从事实业,在杆石桥南开办了毛巾厂,“司家”之名便在济南百姓中间口耳相传,知名度也日益攀升。这条南北走向、长不足百米的小街北与湖岸相连,南通东西钟楼寺街,西与正谊中学毗邻,东与秋柳园街相接。20世纪50年代,大明湖竖起围墙,司家码头的功能丧失,这街也被拦在了公园外成了死胡同,昔日的景象不见了。稍晚些时候,东门里大街、司家码头街、东西钟楼寺街合并改称明湖路,司家码头的街名从济南地图上消失。

原司家码头街北首尽头有座三公祠,码头就在旁边。街上住的几户人家都是平民百姓,有种湖田的,撑船的,织布的,拾破烂的,挑大粪的,也有掌勺的大师傅。路北首道东的第一个院子,是司绍堂的故宅。由北向南的第二个院子,即后来的明湖路235号,住着司松岩及其子孙。这是一处典型的四合院,北屋三间,两明一暗,另有东西厢房和南屋各两间。北屋窗台下那口司家井常年流淌着。司家的第四代孙司长岭和那些祖上留下的八仙桌、太师椅一起,一直坚守到搬迁以前。

第三个院子则是辛铸九的宅院,其规模和司松岩家差不多。称得上大户的是路西中段的一处五进院落,占地达三千多平方米。其中跨园内有北楼,上下两层。据说这里曾是清末山东盐政使王鸿鹿的官邸,后来由王家的私塾先生陈氏居住,而北楼则成了出租房。街的北首原先还有一家主营济南菜的饭庄“雅园”,店里掌勺的大厨李让就住在此街,解放前饭庄倒闭。

司家码头街向东便是学院街。清雍正四年(1726),山东提学道与其他省一样称为提督学院,并改官名为“钦命提督山东省学政”,俗称“学台”,其驻地就叫“学院”,街名由此而来。虽然学院早已不见踪影,但路东那组带有高阔门楼的四合院保存完好。据说这些房屋解放前属张姓大户,张家四兄弟一家一个院子,后来充了公,成了普通民居。

学院街北行东折即为秋柳园街,是清代诗人王渔洋读书的地方——秋柳园旧址。王渔洋(1634—

1711),字士祯,号渔洋山人,原籍诸城,祖上迁至新城(今桓台),此后世代均居济南大明湖畔。他的诗中有很多对济南山水充满情感的描绘,像“济南山水天下无,剩水残山还自殊”。他常与朋友到秋柳园中宴饮、读书,还以此成立了秋柳诗社,写下了《秋柳四章》,其中有“秋来何处最销魂?残照西风白下门”和“娟娟凉露欲为霜,万缕千条指玉塘”等佳句,诗中句句写柳却不见“柳”字,一时风靡大江南北,因此也有人说他的诗是中国“朦胧诗”的滥觞。秋柳园不知何年废圮了。街上11号是个三进四合院,房主是西门亨源木业的王玉林。20世纪二三十年代,他家盖房时曾挖出来一块石碑,据石碑记载,这里就是秋柳园遗址。后来这座院子的主人是王玉林的儿子王德明,我见时他时,他已是八十岁的老人了,但对文化的钟爱,对这条小街的眷恋与祖上一脉相承。全长不过百余米的老街上磨得光亮的青石板路面,向人们传递着幽古情思。

从秋柳园街再往东走,便是汇泉寺街、阁子西街、阁子前后街及贺胜戏场街。这一带既没有什么有名的商业建筑,少有的庙宇也早已倾圮。汇泉寺街北首是今日大明湖的兰花岛,早先是个半岛,与汇泉寺街连为一体。因小岛景色幽雅,植被茂盛,是夏季纳凉佳地,老济南称其是“清凉岛”。上有汇泉寺,是个佛寺,辛亥革命后中华佛教协会支部建在此。这里曾是泉水入湖口,故得寺名。寺何时倒塌或被拆除不得而知。旧时汇泉寺街叫二郎庙街,庙址是路西一间小平房,临街墙上嵌有石刻。济南民谚中“东更道,西更道,王府池子,二郎庙”,这最后的地名指的就是这里。“文革”时“破旧立新”,改称二贤街了,似还不妥,便因袭旧有名胜改称汇泉寺街。

在阁子前后街的结合部,过去还有个汇波寺,汇波寺上筑有三官殿,内祀诸神,佛道杂处,当地人俗称为阁子。后来修整街道时,将阁拆除。过去阁子前街叫汇波寺街,阁子后街称为“后街”。后来的大明湖东岸平淡无奇,缺少起伏,可以想象,有了汇泉寺和汇波寺,东岸的景致就非同一般了。

湖东一带最为热闹的地方是南北历山街西贺胜戏场街上原有的“大舞台”。“大舞台”是个老戏园子,由刘和坤为班主的京剧科班“全胜班”创办于1870年,是济南第一家剧场,当年还上映过无声电影。据老人们回忆,这戏园是个圆形,地方不大,条件非常简陋,是用席子和苇箔扎起来的席篷。四周墙壁是用木板钉制的,戏台坐北朝南,台下几十张方桌,开演时观众坐在桌子四周,边喝茶边看戏。戏园东西两侧还有简易的两层厢楼,是有些身份的人看戏的专座。民国初年,著名的京剧演员汪笑侬就经常在此演出。后来此地成为济南著名的戏班易俗社的演出阵地,像扮演老生的张金泰、扮演青衣的邱步武都常常到此。《桑园会》、《击鼓骂曹》和《卖马》等京戏剧目都经常在此轮换上演。1920年新年,山东学生联合会在“大舞台”演出爱国反帝新剧,遭军警干涉,参加演出的学生被打伤,剧场部分设施被砸毁。后来在一次大火中,“大舞台”化为灰烬。这贺胜戏场街的名称在后,有人说这是“火剩戏场”留下的谐音。

历史上这片区域住着不少大户,其中多为商人,而济南向有“十商九盐”的说法。贩盐在当时特定的历史条件下颇为赚钱,盐商无不腰缠万贯,宅子自然也很讲究。阁子前街东侧与之并行的有条街叫东玉斌府街。相传过去是德王女婿的驻地。皇帝的女婿叫驸马,王爷的女婿叫仪宾,其住所自然叫仪宾府。人们在口口相传中以讹传讹为玉斌府。街口路东6号是座不寻常的四合院,院子正房和南屋都是二层楼房,砖石结构,工艺精细,山墙上的砖石浮雕也十分传神。这座房子有两百多年的历史,最初的主人姓左,是济南府有名的大盐商。解放后这里成了十户人家共住的大杂院。

当然,最令我心仪的还是那一座座历经沧桑的老四合宅院和那些生活在里面的人。这些院子大多为老砖筑成,也有些土坯或夯土墙,屋顶上是花脊小瓦,硬山坡顶的门楼上枯萎的衰草在微风中摇曳。这里的人依然过着自己习惯了的平淡、祥和、舒缓而有些慵懒的生活。我敲开一扇扇大门,不是丁香花开,就是榴花似火。家雀在老屋檐下做巢,白鸽在主人提供的旅舍中休憩。天井里的人们在锅碗瓢勺的交响之后,便以搓麻将、打扑克、下象棋添乐。槐树下借助一把躺椅、一把芭蕉扇品茶纳凉,更是老人们的美事。到了冬天,老人们提着马扎,找个背风的墙根处坐下,抄起手来,懒懒的冬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走街串巷的磨刀人的吆喝声,吹糖人的小铜锣声,弹棉花的弓子声将街坊邻居吸引到巷子口,见了面自然家长里短,絮絮叨叨,呈现出淡泊、闲适、质朴的人间生活景象。

如今,上面所说的这些七曲八拐的老街陋巷被一股脑划进了大明湖新区拆迁改造。一些孤立的老建筑保留下来,司家小院里的井水依然在流淌,学院街的张家大院改建成“老舍与济南”纪念馆,秋柳园街保留了王家大院,所谓的仪宾府也整治一新,还重建了高耸的超然楼和曾经的“七桥风月”。欣慰之余,总觉得还少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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