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下午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她拨通了莲子姐姐那个邮电所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个陌生的女人,她告诉杜鹃莲子昨天下午就回家休息了,没来上班。今天上午局里的领导已经去她家慰问了,好象是张宝和她老公都在鬼见愁那出了事了。
杜鹃应了一声,不再多问便挂断了电话。
吃过晚饭,我和母亲捧着纸钱和那件旧棉袄来到巷头的三岔路口焚化,杜鹃也跟在后面来看。
三岔路口已经有人在烧纸钱,送冬衣了。我蹲下身将纸钱铺在地上,然后将棉袄放在纸钱上。点上火,纸钱烧着了棉袄,冒出呛人的黑烟。
我赶紧站到上风,母亲则被烟熏得不断咳嗽着眼泪汪汪地呼唤着父亲的名字,让他来取钱和冬衣。又不断用手将那些被风旋出地上那个划着圈圈的纸钱捡起扔进火里。
杜鹃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望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出神。
我拉拉她的手问道:“冷吗?”
杜鹃摇摇头说:“我不冷,你呢?呵呵,今晚街上正热闹啊!”
我一愣道:“我还热呢!你说街上很热闹?”
母亲逼着我脱掉爷爷的对襟唐衫,让我穿上了一身厚厚的线衣,外加一件羽绒服。我正浑身上下都在发火哩。可是杜鹃说街上很热闹,到让我很奇怪。因为这街道的交叉路口虽然人来人往,但是今日是冬至,加上昨天下了场小雨(比不上烟墩山的大雪),外面很冷。所以除了化纸钱的,并没有多少人驻足停留。怎么能说热闹呢?
“是啊,你看它们像赶集似的高兴!”杜鹃边说边用手比画着。
“我咋看他们都是愁眉苦脸的啊?”我望着那些步履匆匆的路人,怎么也看不出他们的开心样来。
“哦!不是他们。”杜鹃掉头看看我恍然大悟道:“哈哈!原来你是看不到它们的啊?”
“什么啊?我看不见谁了?搞不懂你说啥!真见鬼。”我看看杜鹃,觉得她有点莫名其妙。
“对了,就是见鬼啊!”杜鹃看一眼蹲在地上专心致志烧着纸钱的母亲,一把把我拉到边上轻声说道:“我看见许多鬼开开心心地在穿新衣服,捡大钱呢!”
“真的吗?”我惊讶地说:“我咋啥也看不到?”
“是它们不想也不能惊动我们,它们也有它们的制度和规矩。那些站在街角的黑衣鬼就是监督它们的“警察”呢!”杜鹃神秘地说道。
“晕!”我冷汗直冒,“以前那些鬼我怎么能看到的呢?现在就不能啦?你就能看到?”
“以前那些都是些怨鬼,是它们故意显形让你看到的!你那叫撞鬼不是见鬼,我呢,却是天生一双阴眼,凡是有鬼我都能见到。”杜鹃很淡然的样子,看来她是见怪不怪了。
“哦,要是我能看到多好啊?”我非常遗憾地说道。
“你真想看?”
“当然!难道你有办法?”我相信杜鹃是能看到那些东西的,因为她自己的身世就是如此传奇。
“嗯!如果你实在想看呢,就需要开天眼了。以我目前的修为是不能做到的,需要爷爷才行。”杜鹃眨眨眼神秘地说。
“唉!可是现在到哪去找爷爷呢?”我失望地叹了口气。
“不要着急啊,我还有其他办法呢!”杜鹃狡猾地笑笑。
母亲站起身说道:“外面冷,还是回家吧。”
我还没有大开眼界呢,怎么能就回家去?我赶紧说道:“妈。你先回去吧!杜鹃想看看街景,我们等会回家。”
“哦!那你们不要太迟噢,我回家包点汤圆给你们当夜餐。等你们回来吃。”母亲收拾收拾准备往回走。
“不用麻烦了,伯母。”杜鹃盈盈笑道。
“不麻烦,再说了,这大冬吃汤圆也是祖宗传下来的习俗呢!”母亲一边说,一边风风火火地往家里走。
“你快点说啊?还有什么方法能让我见鬼啊?”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方法呢自然是有不少,比如吞服黑老鸹的眼珠一对,要活挖生吞;还有呢也可以躲在正在作法的道士道袍后面,也能看到……”
“你说的这些都不现实啊?”我懊恼地打断了杜鹃的话。
“哦!要现实点的也有啊,不过不知道你敢不敢哦?”杜鹃奚落地看着我。
“敢!我有什么不敢的啊?好歹我也是茅山派堂堂第七十代传人哦!”我一拍胸脯响亮的回答。
“嗯!倒也是。那你就俯下身子,将脑袋从自己两腿之间向后看去,不过不管看到了什么,你都不能出声,更不能放屁!要不惊动了那些阴人可就难办了!”
“真的假的?”我将信将疑地看着杜鹃。
杜鹃却神色庄重,不像是开玩笑。
我便转过身背对大街,弯下腰从自己的裤裆里向后望去。
“妈呀!吓死我了!”我大叫一声把杜鹃吓了一跳。
“你叫啥啊?看到啥了?”杜鹃有点奇怪。
“我是腰痛!”我直起身笑道:“你个小坏蛋,耍我啊?”
“耍你?没有啊!”
“没有?除了大街上的行人,我咋啥都没看到呢?”
“你确定你看到的是人?”杜鹃一句话问得我不由犹豫起来。对啊!那满街跑的也不一定就都是人啊!
“这,我不太敢确定。可是我也有过弯腰从裤裆里向后看的经历啊!我咋从来没见过鬼呢?”我振振有词。
“嘻,你知道啥啊?必须是七月十五和冬至节的晚上才能用这个方法。用时,心里还要默念我茅山派的口诀。”杜鹃骄傲地看看我说。
“还有口诀啊?”我讨好地冲她抱拳为礼说道:“请师姐代师传艺!”
“嗯!好吧。看在你嘴甜的份上,我就传给你这“见鬼”真言吧。”杜鹃得意洋洋一副师长的派头,“师弟附耳过来。”
我连忙趋上前去,杜鹃对着我的耳朵细语出十六个字口诀一句。
我赶紧俯身低头,闭上眼默念这十六字真言。然后,睁开眼睛一看。
天!这个世界还是我先前看到的那个世界吗?只见路灯的光芒变成了惨人的黝绿色,许多皮影般的“人”飘荡夹杂在稀稀落落的路人之中,有的蹲在路边的纸灰堆里捡起一张张花花绿绿的“钱币”,有的则从地上建起一件棉衣穿在身上高兴地手舞足蹈,还有些站在路边发愣。行人们好象根本看不见这些幽灵般的“皮影人”,甚至能穿越它们的身子,继续赶路。
我发现那些纸灰上都有个发出淡淡荧光的牌子戳在上面,这可是我先前没有发现的。牌子上写着一个个名字,想来都是那些来取钱穿衣的“阴人”的名字。那些棉衣的背后也同样都有一个发出荧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