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日的小镇,阳光像丝绸一样柔软的在风中飘拂,雨天的西关却也更加多了些诗意,更加让人怀旧。
为了怀旧,我不知哪来的冲动,觉得如不撑一把小伞去外面走走简直辜负了这诗一样的季节,画一样的小镇。的确,西关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少了车子,少了人,就连附近不远的工厂的大烟囱,比起平日里也少了嚣张的气焰。
我撑着伞沿着西华街向南面走,街道两旁的青桐和法桐的叶子都已经枯黄,高达的红枫却红火的很。我记得火车站旁边有一家书店,雨天书店是个不错的去处。
雨天泡一杯清茶,看一本可心的书籍,与两三知己好友悠闲的闲聊,享受这慢生活,窗外细雨迷离,屋内温情悠然,任由时间静静的流淌,的确是件令人向往的事情。
我感谢老天让我们那天不期而遇,我感动生命平淡流年里的奇迹。也就是在今天我等到了一个华丽的转身,收藏了一双清澈的回眸。静秋,静静的在秋天等待一个美丽的邂逅。
没有名字的书店不大,里面林林总总的装满了书,走进小屋显得很臃肿,但是临窗的两张木桌收拾的却很干净。木屋的质朴,让人感觉很温馨舒服。
店内老板是个中年男子,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头顶有些秃,微胖中等身材,穿一身青布大褂,很和善的样子,在门口带着花镜正翻阅报纸。他见我进门,礼貌的冲我一笑,闪了闪身子示意我过去。我在他闪开的空档抬腿进屋,随后他收回腿脚,眼睛依旧是在报纸上认真的搜寻。
书架上放的好多都是些旧书,除了宗教类、历史类的就是现当代作家的文学作品,还有一些期刊也大多是《十月》、《当代》、《收获》这些著名的期刊。这里比较一般的书店,并没有武侠、言情、盗墓这类时下比较流行的书籍。我在书架上翻了翻,找了本杂志还有一本林清玄的散文。我问道:“这书可以借阅吗?”
中年男子在门口,头并没有抬起,随口答应了声。
“多少钱一天?”
他依旧看他的报纸,只是这次声音视乎比刚才多了些感情色彩,他和气的说:“随便你了,反正租书也不指望它挣钱。”
我心里想,这真是个怪人。我看了看旁边木质的小轩窗,又问道:“大叔,这里能做吗?”
“随便。”他干脆的说。
我记得一句话说的好“书非借不能读也”,现在我是对于书籍不如以前狂热了,喜欢借了随便读读,早已没了上学那会子对好的东西生怕失去的恐惧。我家的藏书不少,都是上学那会胡乱收藏的,大多也是文史类的,我是比较喜欢这类东西的,也有个作家梦,毕了业时至今日,我的这些想法由理想变成梦想了,梦想还好,至少还可以想想,若是变成幻想,就麻烦啦!哈哈哈!我这样心里想着,看着窗外淡淡的细雨,我的心不免升起一些感叹。二十五了,感觉一事无成的挫败感,同时心里深处多了几许忧虑、几许自嘲、几许麻木,呵呵。上帝不是说过吗,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同时也给你打开了一扇窗。捧着书,看着窗外,我默默的一笑,默念道:“我的这扇窗呀,可惜还隔着一扇玻璃呢,只能观看别人世界的风景,哈哈……”
“玻璃?哈哈,什么玻璃?”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大叔来到了我的对面。
看到大叔笑眯眯的坐在对过,我意识到我的失态,收回刚才的神色,随口还了一个笑。
“小伙子,要不要来一杯茶?”他客气的说。
“谢谢大叔,谢谢!”我连连点头,觉得这个大叔视乎不像我刚才想的那么冷漠。
他回里屋,在叮叮当当瓷器碰撞的清脆的声音里充好了两个盖碗。他把两个盖碗放到小木托盘上,慢慢的拖到门口的一处几平米的客厅茶几上,我正纳闷他为什么不把茶端到这里时,他却转身又回了里屋。
大叔拿着一盘檀香一盒火柴在里屋出来,嘴里说道:“稍等一下。”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只见他来到茶几北面一人多高的旧橱柜面前,我这才看清那上面供奉着一尊菩萨像。只见菩萨一手握禅杖,一手托宝珠,身披袈裟站立莲花台上,神情庄重、威严殊胜,通体鎏金。这应该就是地藏王菩萨了。小时候我随奶奶在东面灵山寺庙里见过好多佛菩萨,其中就有地藏王菩萨。
大叔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那一盘卷曲着的檀香。他随后把那檀香放入了一个精致的盘腿打坐的陶瓷做的小和尚肚内。
袅袅青烟在小和尚的头顶处一个眼内冒出。檀香的味道开始在屋内弥漫,然后深厚的充盈开来。他打开橱柜一旁的念佛机,把声音调的很低。
念佛机里深沉庄严的男声嗓音开始萦绕在屋内,虽然声音很低但是却有穿透人心的潜在力量。
我问:“大叔,这是什么曲子?很动听,很庄严,很震撼心灵!”
“《地藏王菩萨超度心咒》”
“梵音吧?”
“是梵音。”
“难怪听不懂,但很庄严震撼,悠然洒脱。”我看着精致的盖碗内的被清水抛开的铁观音,我的心开朗了许多。
“音乐都是相通的,只要用心感受,用智慧去领悟,平凡的事物里都能悟出超凡脱俗不一样的智慧。”
我点点头,乘热细缀了一口茶。虽然我不是喝茶的行家,但也还能分清眼前杯中的并不能算上上好的铁观音,应该就是我们日常生活里几十块钱一斤的粗茶。这是出乎我的意料的,眼前的大叔感觉不是一般人物,茶水应该也与众不同。可转念想想刚才他的话语,视乎又有另一番感悟,我们感知万事万物不能仅仅在表面着手,更深层的东西往往隐藏在普通的事物里。我也不敢造次,只管细细品读,在大叔面前生怕暴漏我的无知,以免惹人笑话。
“《心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他微微闭眼轻轻的说,随后播放器里传出一位女子的清唱,听歌唱技巧不算是上乘的唱功,但是悠悠的清唱,很慢的那种,句句勾起心里无限的回忆,无限的感伤,但又不乏会夹杂着些喜悦的音符。加上背景淡淡的古琴配音,我的心悲喜交加,百感交集。
“大叔,好诡异的曲调。”我小声问道。
他并不搭理我,依旧闭着眼,嘴角浮现起一丝满足的笑意。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细细品味茶,细细品读歌曲。
少顷,他起身为我添了一碗热水,他倒吸一口气,笑道:“曲调是有些不寻常的东西,张静秋居士的这曲《心经》,你能感受得到这些,说明你的心里还是有几分禅意的。”
那时我的心底默默的记住了静秋,张静秋的名字。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独立寒秋?秋高气爽?还是秋水拂尘?
我说道:“大叔说过的一句话挺对的,音乐都是相同的!”
大叔哈哈大笑说:“我是说过这话,但不是我的发明哈。”
他笑我也笑,一下感觉和大叔的心近了许多。一盏禅茶在舌尖上现在品出了淡淡的甜意。
“大叔看你挺乐观开朗,活的很自在,是何等让人羡慕。”
他还是大笑,抿了抿嘴,给我又添了一道热水。此时茶色已经很淡,澄澈醒透的茶水雾气缭绕,暖了我孤寂的心。
这杯禅茶已经品到了云淡风轻。
“事能知足心常泰,人到无求品自高。万法无常,缘起性空。静水细流里,越简单悲悯的内心,越容易参透世间的道理。”
茶过三道,我们已将这杯禅茶喝到淡然无味,喝到云淡风轻。一盏苦茶,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红尘里出离三千大千世界的清与苦,悲和悯。一些不由自主的往昔幻觉在我脑海里无厘头的回放,我似乎悟出些什么,又似乎又一次的扑了个空。
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有些一无所有的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