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走来一群当地百姓,对马赫英部下说:“你们是穆斯林,我们也是穆斯林,愿望都是一样的。你们远道而来,太劳累了,哨卡交给我们守,你们好好休息一下,明日还要打大仗哩。”马赫英部下听了心安气顺,觉得同教人就是会体谅人,心里热乎乎的,便心甘情愿地将旧城附近的哨卡、要道岔口让给当地人去看守。当天夜里,那群自愿替马军看守哨卡的当地人,他们不但在城郊要道岔口和田地里挖了壕沟,而且别有用心地灌了水。更为紧要的是,那帮自称“自由俄罗斯”(俗称白俄,后为归化军)和苏联红军乘机悄无声息地开进了新城。马赫英及其部下竟一无所知。
次日拂晓,马赫英率精兵六百攻打新城。云梯搭上城墙时,汽油已烧着了城门,城内城外爆发一片喊杀声,惊得梦中人若痴若疯。登云梯者眼望攀上垛口,兴奋尚来不及,猛地嗒嗒嗒机枪声发作,登梯者纷纷坠落,或伤或死,难以细说。
马赫英见偷袭不成,刹那间损伤精兵八九成,夺城绝无希望,便下令退往旧城休整。
不料,“自由俄罗斯”乘胜追出城来,炮手一个个瞄准了旧城,一时间,旧城门被炮火封锁,进的进不去,出的冲不出来,旧城内外的马军惊恐万状,不知如何是好。
马赫英无奈,只得鸣枪示警,拦截溃逃的士兵,重新组织火力,反击追杀者,发扬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之精神。“自由俄罗斯”终于向新城退却。困在旧城内的马军和家眷得以解围。
马赫英见固守旧城无望,沮丧地长叹一声,只好向额敏方向撤退。向东走,是壕沟,跳又跳不过去,趟过去吧,齐腰深的泥浆;朝南走,田野里也横着壕沟。往西往北是死胡同,简直走投无路。直到此时,昨夜交接岗哨者才弄明白,他们贪了小便宜,吃了大亏。此刻的马黑鹰正如老百姓所说:“碰不上牛头碰羊头”。溃不成军的他气极败坏,把攻城失利、上当的怒火和怨气一股脑儿全撒在额敏百姓身上,随意烧杀掳掠,裹胁了不少青壮年男子。
马赫英在额敏喘息几日后,将裹胁的百姓武装起来,又聚集了数百部 众。看着一队队士兵,马赫英又野心勃起,点燃了重新占据塔、阿地区的希望。于是,他在当月底,发动了二夺塔城之战。
塔城长官陈继善再度告急。盛督办电斥援军疾驰。马赫英为防重蹈覆辙,让士兵头顶铁锅攀登攻城。守城军民用枪击火烧均不奏效。正当塔城军民存亡之际,马赫英遥望驰援的省军滚滚而来,有骑兵、步兵,还有装甲兵,兵力远在马军之上,始有腹背受敌的担忧和怯意。他万不得已,再长叹一声,撤出战斗,挥军东归而去。
马赫英途经乌苏,在一位姓李的帮助下,又裹胁了一批回民青壮年,充实了严重缺员的队伍。然后,从安集海杀至沙湾,一路逢信仰不同者便杀,遇马匹、牛羊、粮食就抢,和马仲英出师前的整顿南辕北辙,所作所为,与土匪强盗没有两样。
马赫英极力煽动并威逼当地哈萨克牧民,他说:“如果你们帮我打下绥来,就不向你们征收马匹和冬宰的牲畜。如果得了绥来,还要分给你们大量的战利品。否则,要啥给啥,一样也不能少。”巨努斯、艾木来、敖交巴依、阿尔斯坦巴依等千户长一合计,还是帮马赫英夺城划算,一可免缴大量的马匹和冬宰牲畜,有利自己的部落过冬;二可分得战利品,反正效死卖命的不是千户长自个,是那些饥寒交迫的牧民,何乐而不为?于是,巨努斯等千户长组织了各自的队伍,交给姓李的乌苏人指挥,故人称其为李统领。
马赫英连夜向绥来县城运动。黎明时分,和守玛纳斯河大桥的省军战在一起。激战两小时,终于赶走了守桥的省军。日近中午,省军增援部队乘汽车赶来,被马军击退。
李统领率哈萨克队伍向西南运动,欲与马赫英部构成南北夹击的军事态势。
马军于十一月六日清晨,攻入绥来县城。守城省军、民团、商团不投不逃,与马军展开了殊死的巷战。此战伤亡无辜百姓千余人。
几天后,督办公署参谋长刘斌率援军赶到。马赫英部全力奋战,无奈不敌,只好乘黑夜撤出城去。途经乐土驿,再次纵兵抢劫百姓粮食。正在忙乱的抢劫之中,突然枪声四起。马赫英方知中了埋伏,当即命令马琪护送家眷逃往南山,自率主力边战边掩护,并裹胁南庄子、阿西二六工、北拱贝和凉州户回民无数,向南山转移。
天亮时,马赫英来到塔西河出山的狭口处,东岸有一座黑土梁,乃良好的作战地形。马军与追击的省军展开争夺战,终于击溃了对手。
当天夜里,马赫英估计省军与归化军会东西夹击,便率部众逃离黑土梁,溯塔西河而上。
次日,驻守在巧汉的哈萨克部队才得到消息,他们所依重的马赫英已逃入南山去。这使他们既惶恐,又气愤,七嘴八舌地对李统领说:“我们本来是安安分分的百姓,是你们煽动的,造反造反,要跟盛督办对着干。现在呢?副师长屁股一拍逃走了,撂下我们咋办?咋办!政府军会杀我们的。”
李统领面对责问,无话好说,成了哑巴。众人纷纷要求处死李统领,以脱干系。李统领镇定自若,淡淡地说:“胡达呀!穆斯林打死穆斯林,我心甘情愿。想打死我,这是你们的自由,动手吧。”
众人又围住头人们乱嚷:“百姓安安生生的,都是你们煽火鼓动的,全怪你们!”巨努斯千户长说:“怪我们干啥,都是马黑鹰和李统领煽火的,给逼的。把他交给县政府,大家就没事了,放心吧,快散了去。”愤怒围攻的牧民这才把激愤的情绪稳定下来。巨努斯选派了一位精通哈语的胡天明去报告县政府。县政府将信将疑,派了十几个武装士兵去山里检验,验明真身后,将李统领的头颅砍下来带回县政府交差。为此,还引发了牧民一场纷争,导致大量迁徙,以至和政府追堵的兵士发生了冲突,平添了几分不该有的骚乱和惊恐。
十一月二十日,马赫英窜至景化县南山口,令部下原地休息待命。同时派两名侦察兵化妆进城,策反城内回民为其做内应,好一举稳夺景化城。
不承想,两个陌生人刚混入城内,就被高度警惕的守门者发觉,以形迹可疑逮送上司。两个可疑人几经威逼,交代了入城的使命与动机。县长胡寿康兼民团团长,不由联想起年初大吐古里横遭血洗的惨象,认为事关重大,关系到城内数千军民的生死存亡,立即和副团长(商会会长)殷生寿等要人合计,决定先发制人,解决内应。于是,采取夜袭行动,命当地穆斯林二十人做向导,分头带领归化军,挨个敲开回民住宅,将男性青壮年尽皆处死,名曰“为防万一”,实乃灭绝人性!难道就没有其它防范措施可采取吗?偏见,顽固的偏见!民族间的偏见导致不分青红皂白,误认为一奸皆奸,以偏概全,实属罪恶之举,血的教训啊!足以令后人深深汲取,永志不忘。
静候佳音的马赫英见联络人一去不返,感觉情况不妙,夺取景化城已成泡影,便沿着山中之路继续东逃。
盛世才在电话中严申军令:“刘参谋长,本拟灭马黑鹰于绥来。而今任其窜入景化,实为不该。而今之计,必须将马匪堵歼于景化境内,绝不可放其流窜迪化南山,成为马全禄第二。前车之鉴,前车之鉴!明白吗?”
“刘斌明白。”马赫英沿塔西河进入南山后,牧民们无不恐慌,逃的逃,躲的躲,成批成批地迁往山外,有的甚至要远迁阿山去。而消息不灵动作迟缓者,则被马军逮个正着。
千户长乌拉孜拜便是一例,要还其自由,马赫英开出青壮男子一百人、战马二百匹的赎人条件。
马赫英得到兵员和坐骑后,不敢逗留,立马向昌吉进发。
昌吉南山的民众和景化的一样恐慌。同样是逃的逃,躲的躲,迁出深山,搬往平川。景化和昌吉交界处的牧民头人沙塔尔汉深感不安。但他没逃没迁,而是向下属斯迪克扎楞发出命令,为自卫赶快组建民队。而他自己则亲自去省府报告。
盛督办闻报后,立派归化军一个加强营奔赴头屯河东岸,埋伏在一个山梁上,静候马赫英疲惫之师窜来。
沙塔尔汉把民队九十人埋伏在马军必经之路的一架山梁上,又亲率三十人守在头屯河渡口,准备截击。
马赫英流窜至石梯子砂石场处,让部下牵着几十峰骆驼抢劫农户粮食。
驻景化和昌吉一带的省军,为防止部分民众可能迎合马赫英,将附近回民分别看管起来,或是赶入城里,三天内不许自由走动。
马赫英已见不到本教民众欢迎、投奔的情形,立时心灰气冷,顿感前景渺茫,征途险恶。于是,他立即派人前往吐鲁番,去报信,去求援,先后派了好几拨。并裹胁部分哈萨克年轻妇女迤逦而行。
马赫英既失去了外援,又没了内应,这个自命不凡的煞星气焰消损得昂不起头,展不开翼,自觉无能为力,只有一个心思,保命。于是,便一味地流窜,真个是饥不择食,慌不择路,不知不觉闯入省军和沙塔尔汉部 署停当的伏击圈内。
伏击枪声一响,马赫英顿觉形势不妙,嗒嗒嗒作响的是机关枪,子弹密集而连发,没有间歇与空隙。而自己正行进在山沟里,地势、位置都极为不利。只好有路便走,顾不得前程是凶是吉,四面八方都试探着突了一次围,处处碰壁,出路被堵得死死的。
围剿的归化军挺起了明晃晃的刺刀,步步为营,逼了上来。马军已走投无路,十分惶恐,危在瞬间。马赫英虽已气焰低落,但临危不惧,亲自战斗,亲自指挥。他呼叫部下的口型尚未合拢,一弹飞来,穿落了他的两颗门牙。此刻,四处战斗的部众因包围圈急剧缩小,都已奔至指挥官周围。马赫英愤慨而遗憾,口流鲜血说:“我不让你们带家眷和财产,你们总不听。你看,老婆娃娃一大群,缠着我们,甩又甩不得,护又护不成,跟着活遭罪。这下着伙了吧,全得完蛋。不要往沟里去,下去也没有指望。只有靠手中的家伙了。杀呀!”话音刚落,又见一弹飞来,穿入马赫英腹部,血流如注,小肠陆续露出。侍卫简单包扎后,将其抬上二道水胡尔白杨沟南山梁。
枪声好不容易停止了。只见归化军挺着刺刀列队逼了上来,先把男人挑了,后将女人一个不落地奸了,为所欲为,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