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奇说:“我们会竭尽全力,和省委调查组的同志一道搞好工作!”说罢,柳子奇感到自己应该不再耽搁领导的时间了,就告了辞。
柳子奇走后,崔君里并没有离开陆鸣一的办公室。日泉的问题太复杂,千丝万缕,他们仍在作进一步的分析。崔君里说:“陆书记,我认为刚才和柳子奇的谈话,有些问题还是应当挑明说,尤其是一些敏感问题,这样尺度他好把握一些。”
陆鸣一道:“你是指温一达和甘骆的问题?”
崔君里说:“是的!”
陆鸣一说:“我还是坚持老人家的观点——大乱大治,只有大乱才能大治。有些问题,尤其是复杂而又敏感的问题,先入为主,定个调子,不好!”
“但这样会给柳子奇的工作带来一些难度啊!”崔君里说。
“这也是对他领导能力的培养和工作水平的考验嘛……老崔啊,我们党的中高级干部,在复杂面前,在关键时候,能不能经受考验,能不能成熟起来,能不能担当历史重任,这是最好的检验!”陆鸣一说。
崔君里说:“那这个问题我保留个人的意见。从长远看,我认为对日泉的班子还需要再作调整和加强,尤其是苏阳波和柳子奇同志,是否考虑动一动?”
“就目前来看,我认为还不是时候。先放一放,待到日泉的疑团揭开了,问题基本解决了,可以考虑!”陆鸣一胸有成竹地说。
柳子奇钻进小车从省委大院出来,太阳已经偏西了。这时街上的行人如梭。落日的余晖贴在林立的楼房墙体上,缀在熙熙攘攘的行人衣服上,洒在宽敞的街面上,非常饱满、凝重,真像北方的高粱地啊,渲染出了几多吉祥、喜庆,凝结出了油画般的浮凸和色块。回到泉府宾馆,郑守正、魏宏冰、金东明等几个人正在玩“三撬一”。柳子奇显得有些兴奋,说:“老金去弄几个菜,我们几个好好喝几杯!”金东明受宠若惊,赶紧忙活去了。急忙站了起来的郑守正、魏宏冰不知所措,猜想柳子奇似乎吉星高照、鸿运当头了。
次日正午,离开省城分了路,柳子奇让郑守正、魏宏冰先回日泉,自己却驱车一路朝阳清家中赶去。赶到阳清境内,日头正向西面滑落,晚霞洒下来,旷野是一片金灿,柳子奇想,这就是人们通常说的流金岁月?
柳子奇已经记不起来有多少日子没有回家了,到了家门口,倏地徒生出几分愧疚和歉意。夫人陈晓雅斜靠在沙发上,手里拿一份《日泉日报》,眼睛却瞧着中央台的《新闻联播》。柳子奇进了客厅,陈晓雅惊喜地站了起来。柳子奇走过来,伸开双臂,但她却没有像他料想的那样扑过来。陈晓雅朝柳子奇的肩膀冲了一拳,说:“你心里还有这个家啊?”
“唉,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嘛。”柳子奇说,“晶晶呢?”
“晶晶,你过来,看谁回来了!”陈晓雅朝里屋喊道。
女儿柳晶晶从里屋跑出来,一头扑在柳子奇身上。“老爸,你可回来了,我和妈妈可想念你啦!”柳晶晶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噙满了泪花。
柳子奇有些动情,蹲下来紧紧地将晶晶搂在怀里。“爸爸也想念你们,可是,爸爸有好多好多事儿要办啊,晶晶,你说是不是?”
“可是,妈妈说过,你可以把我们带到日泉去呀!”
“你真想到日泉去上学?”
“反正,我想天天和爸爸在一起!”
陈晓雅也跟着蹲下来,拍了拍晶晶的头,说:“好了,快去做作业吧,让爸爸先休息一会儿。”
柳晶晶点了点头,亲了爸爸一口,非常懂事地去了里屋。
柳子奇这才起身将夫人搂在怀里温存着。
柳子奇贴在她的耳边说:“看你,老大不小了,还没有晶晶知事,也不亲亲我?”
陈晓雅拿过柳子奇那只在自己身上游移不定的手,关切地说:“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饭去。”
“没哩,我真饿坏了,不过——我想先吃了你……”柳子奇压低声说。
“看你猴样,晶晶还在做作业呢!”陈晓雅应声道。
陈晓雅替柳子奇泡了一杯热茶,又打来半盆温水,招呼柳子奇先洗一洗,自己才进了厨房。
柳子奇洗了把脸,转身坐在沙发上,却看见几张新近的《日泉日报》。他随便翻了翻,选了几则感兴趣的要闻浏览了起来。
不一会儿,陈晓雅将一碗面条和几个菜肴端了过来。柳子奇顿感家的温馨,拿过筷子有滋有味地吃着。
“还吃得惯家常饭吗,我的市长先生?”陈晓雅在一旁看着柳子奇吃饭,问道。
“哎,香,真香!”柳子奇道。
“我看我和晶晶还是随你到日泉去,天天给你做饭洗衣当老妈子,好吗?”陈晓雅乖巧地说。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你到日泉后,愿意干老本行还是到市公安局去,不愿意干老本行的话,财政、税务、国土、环保这些部门随你挑,苏阳波书记也是这意见,还说你过去了,可以在这些部门考虑先任个副职。”柳子奇看了看陈晓雅,接着说:“不过,我觉得目前不行,目前日泉的情况你是知道的,非常复杂,你去了,只会引起人们的议论,使我陷入两难境地。”
“真有这么复杂?”陈晓雅问。
“是的,难道你以为我想过牛郎织女的生活?”柳子奇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眸里射出火辣辣的光芒。
柳子奇回到家里,眼眸里火辣辣的光芒射出来的那一刻,已经将夫人陈晓雅的芳心融化。晚上,他们早早地将女儿晶晶安顿睡下后,陈晓雅按捺不住自己,赶紧躺在床上,任一口玉泉波光粼粼,飞流而下。面对一泓清澈见底的泉溪,柳子奇一头扎进温情里,使出浑身力气遨游其中。陈晓雅周身丰韵多脂,柔滑无骨,散发出诱人的气息,让柳子奇不能自拔。最有意思的是此刻她那一双微闭的眼睛,微微斜视,含情脉脉,摄人魂魄,像屈原《九歌》中的诗句——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即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柳子奇把陈晓雅的激情点燃了,她在动情中,不住地呻唤,身体有节奏地晃动起来,使柳子奇在干渴难耐中遨游,异常兴奋。过了一会儿,他感到体力消耗殆尽,而意想之中,那一口玄牝之门,幽深微妙,机关林立,将自己牵引进去,然后要将自己彻底融化,再全部吞噬。终于,柳子奇发出一声忘情的吼叫,清醒过来,腾空而起,瞬间才游离出那一口螺旋般丝丝紧锁的黑色美穴地。
就在柳子奇前往北京看望在中央党校就读的市委书记苏阳波时,温一达带上市政府分管事务的副秘书长肖东辉秘密赶往了首都。温一达自然是为自己的仕途而去的。在京城逗留的几天里,他先后拜见了几位在中央几个部委和总公司任司局级、处级领导的同学和故交,他们对温一达的晋见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尤其是在价值不菲的礼品和贵重的土特产面前。人说北京平民爱侃,而京官们更能侃,京官们侃起来,比京民们侃起来更有几分权威性与神秘感,甚至还有几分官方的口气,什么美国“9·11”事件的幕后新闻,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幕僚倒戈,英国首相布莱尔即将“下课”,中国第一贪成克杰本该命保为何一命呜呼,现任某某某要员缘何屡遭不测却能出奇制胜,等等,似乎个个都是常驻联合国的代表,或者刚刚出席完中央政治局会议。温一达对这些侃爷的神侃内心有些不屑,但表面却佯装出一副兴趣十足的认同状。侃到最后,京官们大都对温一达目前的处境和仕途表示了同情和担忧。又都认为,所谓鞭长莫及,远水难解近渴,实在爱莫能助。不过大家借某某某政要的发迹史,都一一给温一达鼓了劲,让他迎难而上,排难求进,义无返顾,哪怕逆水行舟。温一达听得激动,感慨万分,大有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的壮志之势。
其中有一个京官是要真心帮一帮温一达的。第三日,京官和温一达再次在燕莎宾馆咖啡厅见了面。京官以其身居政治高端之敏锐洞察力,帮助温一达策划和分析形势。京官说:“以老兄你的政治阅历和政治手腕,莫说什么鸟市长鸟市委书记早就该你做,就是鸟省长鸟省委书记也该你做,但这些鸟官们为什么你就做不成呢?原因之一就是你的目标定得太低了,你只想当将军不想成元帅,这不成!老兄你本身就是省长的料部长的料,就不该官至五品休,仅仅做个什么鸟市长,还是副的!”温一达说:“老哥算是我温某人的知音呀,可眼下能够顺顺当当坐在市长的位置上,也是小弟三生有幸了。”京官说:“鸟市长有什么稀罕的,不做,要做老兄就要做市委书记!”“绕口令”绕到最后,京官说他有一哥们的老爷子,从中央某重要岗位退下来才两年多,只要老爷子能够出出面,和你们省里打打招呼,老兄你在市委一把手的位置上就坐定了。京官说的“老爷子”,温一达有所耳闻,至于有没有权威性他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想在这个自身命运的关键时刻,见一见“老爷子”应该没有什么坏处。温一达的话茬就开始向“老爷子”这边说,聊了聊“老爷子”的爱好、生活习惯什么的。京官告诉温一达,老爷子平生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拨弄个唐代宋代的坛坛罐罐盘盘什么的,温一达心里明白,要想让老爷子发挥“余热”,这些古陶古瓷是少不了的。于是说:“这些破陶烂瓷的,我家里有的是,可惜临走前没有拣几件带来。”京官说:“这玩意儿琉璃厂那边多的是,要不就到那去挑几件?”温一达表示同意。京官又说:“虽说这些破陶烂铁的,但要辨出个真伪来却非易事。不如这样,我碰巧有一个朋友的朋友,是故宫博物院专搞瓷陶研究的老夫子,就让他们代买,老兄你看如何?”温一达顿时有一种请君入瓮的隐痛,口里却说:“行,这事就有劳老哥了!”
两人谈成后,京官当下就随温一达到附近的建行用长城卡取出足够现金,用皮箱装了。温一达说:“这些钱有劳几位仁兄代小弟去挑几件瓷陶,剩余的呢,就算小弟给老哥的一点心意。”京官打开皮箱取出其中几沓钱说:“太多了,这不成,你我老同学一场,在这个时候我拿你的钱,那不是趁火打劫,我还是人吗?”温一达推了推说:“老兄你要不收下这些块,就是看不起我,就是不肯帮忙,我跟你翻脸!”京官见推辞不过,就主动将取出来的钱又装进皮箱里,这才说:“我肯定是不会要你的钱的,既然你心意这么诚,我就用这些钱,多给老爷子拣几件瓷陶吧!”
京官走后,温一达回味起刚才最后的对话,感觉怎么就像赵本山演的小品中的对话一样。又想,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或者一台小品,你我都是其中的角色,要表达的感情和意思也都是一样的,至于效果火不火,就要看观众和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