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近是什么?
上一世,季淑与宝袭亲近,是因为岁月。她们有很深很深深的缘份。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在一起,然后初中、高中,她们一直在一起。一个班!甚至很多年的同桌。若非是她们不住校,大概还会是上下铺。
然后……宝袭的家庭也有点怪,她的家庭也不正常。是惺惺相惜?还是同病相怜?亦或者是童真时的友情没有任何的理由可以解释。
她们很好很好!好到了穿越后仍然能见面,在一起。虽然这个时候,她已经必须给这样的喜欢找一个或真或假的理由。可那又有什么了不起?
她与她,真正亲近的人,并不在乎!
“姐姐,你很喜欢小温夫人吗?”
季淑含笑:“你不觉得她很有趣吗?”
是蛮有趣的!话语尤其诙谐,三句两句笑料不断,旋丽自问没有那样的本事。可:“她是那边的人。”
“那又如何?旋丽,其实此生,除了自己,又有谁的立场能永远和你一致?”这话虽是哄人的,说来却着实酸涩。可一想到宝袭,一想到在这样古怪疯狂的奇遇里,她们都能相遇,便什么都淡了。
“我只管她能让我开心,让我欢喜。至于别的什么……旋丽,我们在长安本便是蝼蚁一般的存在。或许哪天一道旨下,便人头落地。与其那样,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高兴些?”
旋丽没有办法再说什么。她一直都是希望姐姐可以开心的!虽然,这次开心的理由……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可,管它的,姐姐高兴就好。
小温夫人果真是个极会玩的人!长安城里外就没有她不知道的地方。或许好玩,或许好吃,或许景色优美令人沉醉!而且为人还十分亲切随和,她本身既是国公嫡女,又是千牛卫将军夫人。路遇许多贵妇都对她客客气气的,而姐姐与她是这样尴尬的身份,她却象毫不介意似的,仍然有顽有笑!
不管是真是假,总归和这么个人在一起,是极令人愉悦的。
当然,偶尔她也会办一些‘正经事’!
比方说:她的儿子这两天腻歪着她,说什么不愿和她分开,便领来和她们一道玩。八九岁大的儿郎了……
“为何不让他进学去?”
季淑如今已经知道长安许多事,贵族人家的儿郎年满七岁后都是能进太学的。象程家这样的门弟,为何这小家伙这样大了还成日在家晃悠?
小温夫人说起这事便十分忧心,摸着儿子的头讲:“钦天监李大人替伯献算过一卦,说他二十以前不宜到阳气深重的地方。所以我们几家人商量了一下,让他在家学着就好。横竖他舅舅有文,他阿爷会武。驸马也事少,还有诸多表兄弟堂兄弟,也不怕他落下功课。”
小温夫人说这话时,手一直摸着儿子头颅,尾指纤翘,仪态优美。可、季淑知道这话是假的。不过:“到底一个儿子单薄些,夫人就没想过再生一个?”
古人可是喜欢多子多孙的啊!贤良妇!
季淑不怀好意的挤兑她,小温夫人也不甘示弱:“还说我呢?怎么不见王妃膝下有一半个?”
这不是欺负人吗?太医院的人难道没说过,姐姐难以承妊?旋丽很生气,可姐姐却不气,甚至摆弄着手帕,闲看舟外风景:“生子可是个苦差事。我不象夫人这般夫妻恩爱!不会拿自己的命去给别人生什么孩子?”
这…………
这句是真话!小温夫人没有再往下问了。倒是回家路上,程伯献对阿娘的失落有些奇怪:“阿娘,你不只是在帮公主完成任务么?怎么这样在意?”
小温夫人无奈叹气,去到公主府后,便让伯献自己玩去,而后把今日又发生之事一字不漏的全予公主讲了。当然,这其中,包括慕容氏不想生孩子的事。
清河公主越听越是皱眉,紧抿着唇不说话。而小温夫人则在一边缓缓轻语:“依我来看,慕容氏说这话时是果真了的。想她与郁林王少年夫妻,大概初时是恩爱的。可如今……那满府的姬妾……介时,慕容氏又正值丧父之痛。不管郁林王那时是如何作想的,又是不是在乎她。总归……那慕容氏、是有傲气的。”
清河的脸色越发阴沉,今日屋中只有她们,是放心说些话的。可面对这样事件,倒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清河自己因为一些旧事,此时与驸马都有心结,哪有脸面去管侄媳妇的事。
“这么说,她想一辈子呆在长安,是真的了?”
天色黑了,阿月带人进来点灯。有旁人在,有些话倒好说了。小温夫人嗯了一声,清河却哼了出来:“那去岁那会子,要太医给她诊治难以承妊之症,又算是什么?”
这个……小温夫人其实也想过:“估计那时还有留恋吧?不然为何后来太医不曾开药,她也没再问?这男女之事嘛,原是最易变化的。更何况这中间还出了李琨露出她生母的事!萧家的事!依我瞧,怕是他们中间本就有旧怨。那三个是萧王妃生的,与她有害母大仇,如何能不生气?偏郁林王事后竟半点没有处罚李琨,慕容氏想必是越发生气了。”
“这样便说得下去了。”
温思贤听完妹子话后,联想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推演下来,倒确实是象宝袭想的那般。一对恩爱夫妻因继母兄弟之故,因家国天下之故,因那些女子善妒之事终成劳燕。慕容氏对郁林王有情,也有怨,又深恨李玮兄弟。故,才有了她与李璄同居一院,却各不往来的怪事!有了她渐自消沉,却因李仁来看她,欢喜几日的忽悲忽喜;可到底,李琨的嘴碎,李仁的再度偏心,惹恼了慕容氏……
“很好的故事,只是,太象故事了。宝袭,你莫被人骗了去。”
温思贤到底仔细些。况这事推演得有些太过顺利,实在让他不得不起疑。
小温夫人却急了:“长兄看不起我。若她果真是在作戏?那么,为何杀了萧氏三人?她就不怕李玮他们恨她?而若是那般,将来她如何在他们兄弟面前立足?”
这确实是个疑点!可:“李玮他们兄弟逃亡多少年,未必与外祖多么亲近。”
小温夫人沉默,这话也说得通。可她是明白的,若非果真大仇,季淑不会那般狠辣。可,她信,别人不信。
而除了这点,温思贤其实还有疑虑:“她若果真对郁林王无情,那么以她多年来所知,吐露一二,罗织罪名都不是难事。可、她并没有。如此,便可肯定,她并不想置郁林王于死地。甚至不想彻底翻脸!”
“那、便是还有情义?”
小温夫人不大想这样确定,在她印象里的季淑不是这样的。她其实有着最烈的性情,不然不会那般与她的小姨投契;可她也有着最软的心肠,感动于父母的付出,无法让自己进退。至于多情与纠缠不下?那会是季淑的心境吗?为何她感觉不象?
自公主与兄长处都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复,小温夫人便自回了家。程处弼已经用过茶饭,见宝袭紧锁着眉头进来,便深叹气:“你莫要这般用心的去掺和这种事!圣上并不见得特别欢喜,你听公主的话,或者与娘家十分亲近。”最好他们三家虽彼此一气,却各有所思,才是圣上最希望看到的局面。
小温夫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一直以来他们也多是这样做的。可、这次……不一样!“若公主果真被疑,扯进吴王事中,咱们便是大难临头了。”程处弼无奈叹气:“那便随你吧,只是要小心些。那慕容氏,我瞧是个怪性子。时而阴脸,时而反复,捉摸不透,还有奇奇怪怪手段。你与她在一起时,要特别小心。”
“嗯。”说完正事,时候已经不早。上榻休憩,共拥一被。本该早时歇息的,可许久了程处弼都没听到怀中人匀称的呼吸,仔细一看,果然醒着。“你这是怎么了?”
小温夫人半是起身,歪着看他:“三郎,你说若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又恨又爱,又怨又气。为此,割舍不下,却又不愿置其于死地,却是为何?”
这……程处弼初时怔忡,稍后气得笑了出来:“这种妇人心思,你自己不知道,如何来问我?”
理是这样的!可这次:“我真的不懂了!”小温夫人便再次把这些日子来从郁林王妃处看到的情境仔细讲了一遍,又讲了公主与兄长各自的疑心。程处弼听了,也觉得确实有疑点。可:“若说她另有图谋,那么她图谋的又是什么?”
替郁林王谋得天下?她大可悄悄毒死一城,无人知晓。然后似她自己说的那样,或假借神名,或称之为疫症,郁林王自可如愿。可,她也没有。
而除了这点,那个慕容氏图谋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