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云却转身问严芳,这是你取回来的那幅画么?严芳说,你这人才怪,不是那幅是哪幅?张楚云又看过半晌,说,这画没交给别的啥人?尹老三和严芳都说没有,一直挂在里面墙上的。
尹老三忍不住对严芳抱怨说,要不是你泼了一杯茶,说不定人家还不止给那么多钱呢!张楚云听了这话,急忙转过身问,你说啥子?她朝画上泼了一杯茶?尹老三说,就是嘛!张楚云把当时的情形详细问了,心里已十分明了,禁不住脱口说道,真是神来之泼呀!说着,就要去拿那画。尹老三生怕他拿了不再放手,就抢先把那画拿过来,几下卷好。张楚云却对他说,洪麻子给你三万?尹老三说,他是说起耍的,不可信。张楚云说,这画我要买回去,一样给你三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这就去拿钱。
尹老三惊喜之余,却又甚觉日怪,这姓张的咋要出高价买自己的画?难道他是个疯子?正在此时,那洪麻子打来电话,问他想好了没有,要想好了,他马上就带了钱来。尹老三走到一边去,小声对洪麻子说,有人马上要买了,人家给三万五呢!洪麻子急了,问是哪个在跟老子抢?尹老三说,认不到,那人带了现钱呢!洪麻子说,老子出四万!
尹老三心都快跳出来了,又过来对张楚云说,有人出四万呢!张楚云气道,我出四万五,看他还要不要!尹老三立忙又跑到一边对洪麻子说,人家出四万五!洪麻子说,那我出五万!
几番折腾下来,张楚云说定了六万元买。喜得尹老三差点忍不住要跳起来。严芳悄悄对张楚云说,你是咋的了,咋出这么多钱买自己的画,你不晓得再画一张就是了,你是脑壳烧糊起了[24]?张楚云说,你不懂。严芳又说,狗日尹老三,一定梦见吃屎了,这回是饿狗滚到茅坑里,要喂饱一肚子屎了!
张楚云便叫上尹老三,一起去了就近一家银行,把六万元打进了尹老三的户上,尹老三就把那画给了他。
张楚云回到家里,把那画足足看了半天,竟越看越觉得不同凡响,一点都不相信是自己画的。等老婆从茶铺里打牌回来,又叫她来看。张楚云老婆原本是他一个入门的弟子,比张楚云小十多岁。那女弟子有一天来学画时,却老画不好一只莲蓬,张楚云便把着手教她,却不知道是她一个计谋,就顺势倒在了张楚云怀里,哎哟哎哟叫起来,说肚子痛得要死了。张楚云已经看出了女弟子的用心,也顺势搂了她,说你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女弟子却说,人家忍不住了嘛!你给我摸一下嘛。张楚云就假装糊涂地去摸,慢慢摸到了一丛茸毛。那手就越摸越大胆,几下就把女弟子摸得呻吟不止。两人就在画室里做了一场好事。后来,女弟子就顺理成章成了他老婆。没想到,婚后这女人却越来越瘦。张楚云平生最不喜欢瘦女人,渐渐就和女人冷淡了。女人不服气,就抱怨说,人家都说我是个骨感美人儿,人家想得到都不行,你还嫌!张楚云说,啥骨感美人,都是屁话!我不信,说这话的人搞女人是搞人家的骨头!搞女人嘛,生就是搞她的肉,没有肉还有啥搞头?女人无奈,也只有认了,也再无心学画,只满足于做一个画家的老婆。慢慢,只得把当年对丹青的兴味和对男人的欲望,全都消磨在牌桌上。张楚云也正好落得清净,也不管她,恰好各得其便。近日,女人正和一个牌友搞得火热,天天出去,既打牌,又幽会,正是过河洗脚,一去两将就。当下,女人看了那画,不由得惊叹道,这是你画的?张楚云说,当然嘛!说着把那画卷了起来。
后来这画参加一次拍卖,竟拍出了五十万元高价!
当天晚上,张楚云连夜画了一幅《松山云鹤图》,试着用一杯茶水去泼了,竟弄得满纸洇漫,全无那画的效果。便怀疑泼茶水一说的真伪。第二天,忍不住给严芳打电话,又仔细问过一遍,那女人还是那么说,心里便觉得,难道是茶叶多了或者少了?或者茶水的量不对?再或者是泼的方式不对?以为自己找到了什么秘技呢,原来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呀!却怎么也不死心,就打电话叫严芳来泼一下,看还有没有这效果。
严芳被张楚云亲自接到家里,把自己昨夜弄过的那画让严芳看了。严芳说,人家是挂在墙上泼的。张楚云说,我也是挂在墙上泼的呀。严芳又说,人家是这样反手过去泼的。说着,做了一个反手泼的动作。张楚云笑道,你简直在发瓜[25]嘛,反手、正手有啥区别?严芳却坚持说有区别。张楚云只好说,那你泼一回我看看。
说着,就取来了茶叶,要泡了让她泼。严芳见他拿的是一包绿茶,就问,你是用这茶泡水泼的?张楚云说,就是,还不一样?这茶比你们那茶还要高级得多呢。严芳似乎突然明白了,就说,你以为那么简单?张楚云连忙问,那你到底用的啥办法?
严芳此时已生了心机,就问他,这用茶叶水泼你那画就那么重要?张楚云想都没想就说,太重要了,能让蛤蟆变蛟龙呢!你弄好了,我会重重谢你。严芳笑笑说,那我要先去做一做准备。张楚云说,你要咋准备,在这里不也一样么?严芳笑道,你这里不行,你不是都弄过了,你咋没弄出来?说完,只顾往外走。张楚云坚持要开车同她一起去,被她坚决拒绝了。
严芳走在路上,把这事仔细想一想,心里早有了主意。她没去茶铺拿茶叶,却去了惯常买茶叶的那家铺子,把那十元一斤的花茶足足买了一斤。又觉得,这事一定跟茶叶的份量和水的多少,以及泡的时间长短有关。回到家里,按照茶铺的样子,把那茶叶分成若干小包,只揣了一包。出门时,遇到院子里的一个婆婆,刚到荷花池拣了一堆便宜货回来,要严芳看。都是些过了季的衣裳,就故意和她多说了一阵闲话,有意耽误了些时间。
回到张楚云这里时,已过了老半天,早把张楚云等得心急火燎。严芳叫张楚云找一个瓷杯来。等拿来了瓷杯,却叫张楚云出去。张楚云无奈,只得出去了。严芳这才泡好了茶,故意把杯口捂得死紧,怕张楚云看明白了路数。觉得差不多了,才叫张楚云进来,问他要泼哪一张。张楚云赶忙找出一张画来,挂在墙上说,你弄一下看。
严芳把那画看明白了,便转过身去,反手往那画上泼去。张楚云赶忙去看那画,已流下一地茶水,把木地板湿了一大片,哪还顾得。再看那画上,沾了许多茶叶和茉莉,却并未看出有啥特别的变化来。严芳说,要拿到外面去晒呢。两人就把那画拿到院子里,对了太阳晒。严芳又说,要把那些碎渣都拈下来。两人又小心把那画上的茶叶和花都一一拈了。再看那画时,像着了魔法一样,竟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张楚云着实惊讶不已,心里想,原来是要晒一晒的,便认定了是晒出来的效果。当即高高兴兴给严芳掏了五百块钱,还要请她去吃一顿。严芳只接了那五百块钱,说我还要去上班呢,为你这屁事,都耽搁大半天了,尹老三一定又在骂了。
张楚云不想让她就这么走了,很想和她再厮磨一阵,女人却坚持要走。张楚云只好把她送出来,眼睛盯着那丰腴的屁股,心里似乎变成了一个虱子窝,痒得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