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到了,刮了两天西北风,呼呼呼,带来一阵阵寒意。杨树、槐树、黄桷树落了叶子,寒风中光秃秃地立着。花儿谢了,坡上青青的草儿也枯萎了,到处灰蒙蒙一片,几只老鸹“呱呱”叫着,在寒风中盘旋,似乎想告诉人们,灾祸就要来临了。
春天天旱,没有种上水稻,庄稼人只能吃红薯过冬。一锅红薯,再煮一锅开水,开水中放一些葱花,放一点盐,这就是庄稼人冬天最平常的饮食了。财主家不一样,山珍海味,大鱼大肉,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冬天事情不多,或缩在赌场里成百上千的赌,一次输赢,够穷苦庄稼人一年的生活费用;或搂着漂亮女人,温柔乡里享快乐。可是,刘扒皮这一年冬天心里最烦,看中的漂亮女人迟迟弄不到手,白天晚上眼前晃着秦娇娘的影子,其他女人一个也看不上眼,嫌管家和李全办事不力,叫来狠狠骂了几次。管家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事情要慢慢来,耐着性子等。”刘扒皮在家等不及,带着人去了两趟杨家村,一次在路上遇到秦娇娘,厚着脸皮上前说话,秦娇娘认出是秋天田里遇到的心怀不轨的财主,没有搭理。刘扒皮说着勾引、挑逗的话。秦娇娘匆匆走着,看也不看一眼,快步回了家,“咚”的一声关了门。第二次刘扒皮去了杨家,拿出一大锭白白的银子放在桌子上,装出一副很有同情心的样子说杨家太穷了,秦娇娘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要娇娘拿钱去买好吃好穿的,打扮打扮,享受享受。秦娇娘生气了,叫来邻居把刘扒皮和他带的人赶出了门,“咚”的一声,把银子从门缝中扔了出来。刘扒皮非常忌妒杨常符,觉得自己有钱有势,比穷读书人强十倍、百倍,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美人情愿跟着穷读书人受苦受穷,不愿跟自己去享福。
李全受了责备,加紧引诱杨常符,一天到晚亲亲热热“师兄,师兄”地叫,带到镇上游玩,好几次走到赌馆门口,李全劝杨常符进去玩两把。杨常符推说不会玩牌,没有进去。于是,李全看到杨常符有空时,带到家里教着玩牌,因为是师兄弟,关系好,杨常符没有在意,不过,只是打牌玩,不赌钱。杨常符还记着母亲和妻子的劝告:千万不能陷入赌博泥坑。玩了几次牌,杨常符学会了,李全暗暗高兴,经常在杨常符面前说:“某某人手气好,打牌赢了一个很不错的家当,某某打牌光赢不输,从一个穷光蛋变成了大财主。”说的次数多了,杨常符不知不觉受了感染,也想到赌馆里试试运气,他觉得家里太穷了,秦娇娘嫁到杨家生活太苦了,要想办法让心爱的妻子生活过得好一些。
几次跟着李全走到赌馆门口,想进去试试运气,刚想迈脚,记起母亲、妻子的话,回身走了。
杨常符仿佛走在十字路口,两股力量经常在心里斗争,善良和关心自己的母亲、妻子警告不要参加赌博,要好好读书,凭知识、凭劳动挣钱让家里富裕起来;李全整天在耳边说着甜甜蜜蜜的话,劝他到赌馆试试运气,杨常符也很想尽快挣一笔大钱,让家里尽早富起来,觉得李全的话有一些道理。
俗话说:苍蝇不盯无缝的鸡蛋,很多人心里都有贪财的欲望,它就是让人腐败、坠落的根源。
有一天,老师有事请了假,学堂里不上课,李全拉着杨常符上了街,在小酒馆里喝了两杯酒,醉醺醺的一起来到赌馆门口,这一次杨常符没有把握住自己,似乎身不由己,又好像心甘情愿,跟着李全进了赌馆。
第一次进赌场,赌的是猜物,运气“好”,三赌三赢,保住了李全的手筋足筋。第二次进赌场,杨常符心里仍然有一些慌张,可是,跟第一次进赌场一样,运气仍然很“好”,打牌次次赢,好几次自摸赢了一个满堂彩,半夜子时快到了,计算成果,居然赢了三千贯大钱,能买粮食帮助家里度过冬天,能买很多布给母亲、妻子做新衣服。杨常符不赌了,他要把三千贯大钱抱回家,让母亲、妻子高兴。杨常符不知道,两次赌场获胜是李全和赌场主管设下的套,目的是引诱他上钩。
杨常符抱着三千贯钱兴高采烈回到家。杨大妈挂念儿子,睡不着,秦娇娘不放心丈夫,也没有上床睡觉,婆媳俩害怕杨常符误入歧途,一声接着一声叹气。外面风吹树枝哗哗响,秦娇娘以为丈夫回来了,开门到外面看,四处黑黑的,忙累了一天的庄稼人大都睡了,不知谁家的婴儿梦中啼哭,“哇哇哇”,打破了夜的宁静。秦娇娘张望了一阵,看不到丈夫的踪影,听不到丈夫回家的足步声,寒风扑面而来,她颤抖了两下。杨大妈害怕儿媳在外面受寒作凉,大声叫着让娇娘回了屋。
夜越来越深,秦娇娘开门到外面看了好几次。终于,杨常符回来了,满面春风,一身喜气,进了家门“哗啦啦”,三千贯钱堆到了桌子上。
杨大妈看到这么多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秦娇娘也弄不明白丈夫从哪儿弄回家这么多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婆媳俩一肚子疑惑。
杨常符嘻嘻笑了,一屁股坐下,高兴地说:“好了,以后我们家不会缺钱花了,想要多少就会有多少。”两次赌场都赢了,杨常符相信了师弟说的,自己是赌场的福将,只赢不输。
杨大妈疑惑地问:“符儿,给妈讲实话,这些钱从哪儿来的?”
杨常符得意洋洋地说:“赌场赢的,师弟说了,我是赌场的福将,以后我要靠赌发家,让你们都过上好生活。”
杨大妈和秦娇娘惊呆了。杨大妈铁青着脸走到桌子前,“哗啦”,三千贯铜钱被摔到了地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不孝的东西,你把妈给你说的话全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秦娇娘双手掩面,婴婴啼哭起来,说:“相公,赌是万恶之源,你怎么有了靠赌发家的糊涂想法啊!”
杨常符满心高兴,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呆了,不知所措地说:“我,我赚了钱,想让你们高兴高兴,想不到反而惹你们生气。”
杨大妈苦口婆心教育儿子:“符儿,我们家里穷,要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做人,靠劳动挣钱,赌博是害人的,你赢了,有的人要输,今天赢了,也许明天要输,我看见过很多赌博败家的,从来没有看到过赌博发家的,除非是坏了良心,靠赌博赢来的钱,我们杨家不能用,也不敢用。”
秦娇娘伤心地说:“相公,你要一个心思好好读书,千万不要走到邪路上去,我不怕吃苦,赌博赢来的钱,不会用一分一厘。”
杨常符十分沮丧,没有讨到妈妈和妻子的欢心,反而被教训了一顿,不过,认真想一想,妈妈和妻子是为了自己好,害怕染上赌癮,吃亏上当。
晚上,夫妻俩睡上了床,秦娇娘轻轻抚着丈夫的胸膛,耐心劝说:“相公,千万不要再到赌场了,我听人说,那里是害人的魔窟”。杨常符搂着妻子,轻声说:“放心,我再也不进赌馆了。”
因为赌博在杨家引起的风波暂时平息了。
杨常符记住了妈妈和妻子的话,再也不敢进赌场,李全的阴谋没有得逞,无可奈何,到刘府禀报了。刘扒皮大骂了一顿,不死心,让李全继续引诱杨常符。刘扒皮恶狠狠地发了誓,一定要把杨常符拉进赌馆教唆坏,把朝思暮想的美人弄到手。
杨常符全心全意读书,放了学早早回家,李全邀约了几次,婉言谢绝了。杨大妈和秦娇娘见他不再到赌馆,心里很高兴。秦娇娘经常弄一些好吃的,等丈夫回家时享用。
李全被刘扒皮逼着,挖空心思想着坏主意,终于等到一个机会。
师母满五十,学生们都去祝贺,酒席宴上,你劝一杯,我劝一杯,杨常符不胜酒力,喝得醉醺醺的,头昏昏沉沉,走路摇摇晃晃,李全自告奋勇送他回家,趁着师兄头脑不清醒,送进了赌馆,送上了赌桌。
杨常符糊糊涂涂,已经想不起妈妈和妻子的劝告,他的运气又十分“好”,一连赢了好几把,在李全的怂恿下,忘记了时间,在牌桌子上玩得非常痛快,不知不觉半夜过了,杨常符没有回家,仍然在牌桌上玩,天快亮了,杨常符还是没有回家,一直玩到东方太阳升起。
杨常符在“好心”师弟李全的引诱下,打牌赌博玩了一个通宵。
杨常符通宵没有回家,杨家出了大事,杨大妈半夜寻找儿子摔下石坎,胸部撞到一块尖尖的石头上,受了重伤。
儿子上学没有回家,杨大妈等着心烦气躁。秦娇娘盼夫不归,坐立不安,天黑了,秦娇娘一次又一次到门外探望,见不到丈夫的身影。
她做好饭菜等丈夫回来一起吃,丈夫迟迟不回,怕婆婆饥饿难忍,两次三番劝婆婆先把饭吃了。杨大妈担心儿子,也吃不下饭。秦娇娘看到饭菜凉了,点燃柴火热,丈夫仍然迟迟不归,热好的饭菜又凉了,秦娇娘点燃柴火又热,冷了热,热了冷,秦娇娘热了三次饭菜,杨常符还是没有回家。她一次又一次到门外探望。寒冬的夜,田野里静静的,风吹着,沙沙沙响,看不到杨常符的身影。秦娇娘要到镇子上寻找,杨大妈不让,老人担心年轻漂亮的儿媳妇半夜三更走夜路遇上坏人受欺负。半夜过了,仍然看不到杨常符回家,杨大妈点燃一个火把出了大门,秦娇娘拦不住老人,只好让婆婆出了门。杨大妈去了,一去没有了音信,秦娇娘一个人在家里,既挂欠丈夫,又担心婆婆,心里焦急,坐立不安,后来实在忍不住,摸黑出了家门,快到镇子时,经过一个高高的石坎,听到坎下有人呻吟,很像婆婆的声音,摸黑下了石坎,果然是婆婆。杨大妈心里急,走得快,路过石坎时摔到了坎下,胸脯受了伤,痛得厉害,挣扎一阵,站不起身子,无可奈何,躺在石板上呻吟,终于等来了儿媳妇。
秦娇娘扶起婆婆,天黑看不清路,十分艰难地走着,回到家里时天已经亮了,扶婆婆在床上睡好,洗干净弄脏的衣服,匆匆赶到镇上请医生,她一夜没有睡觉,两顿没有吃饭,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杨常符在学堂听到消息,妈妈半夜摔下高坎受了重伤,惊得呆住了。晚上没有回家,知道妈妈媳妇会担心,心里忐忑不安,准备放了学就回家,撒一个谎把在赌馆里玩通宵的事遮盖过去。想不到,刚刚上课,村里来人报信,杨大妈摔伤了,杨常符猜出是晚上寻他摔的,心里十分惭愧,后悔喝醉了酒,赌博高兴忘记了时间,害得妈妈深夜寻找,摔下石坎。请了假,匆匆回到家,看到妈妈躺在床上,痛苦地一声接着一声呻吟。杨常符的眼泪流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大声说:“妈妈,不孝儿害你受苦了,责骂我吧,我是一个畜生。”
杨大妈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老人已经有些不相信儿子了。
杨常符来到妻子身边,愧疚地说:“娇娘,我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昨天晚上喝醉了酒,在朋友家住了。”他不敢把在赌馆打了一晚上麻将的事告诉妻子,撒了谎,脸红得像一张红纸。
秦娇娘泪流满面,轻声责备:“相公,你晚上不回家,也不找人带信,婆婆心焦,我也担心,婆婆为了到镇上找你摔成了重伤。相公,你再也不要夜不归家了。”
杨常符也流下了泪,说:“娇娘,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杨大妈伤得很重,胸口一阵一阵痛,还吐了血。秦娇娘细心照料,清晨起床,烧好洗脸水给婆婆洗脸,细心地擦拭干净婆婆脸上的泪痕,到邻居家借来两升米,熬成稀饭喂婆婆吃,再侍奉丈夫吃饭,然后啃两个头天煮好冷得冰凉的红薯吃了,匆匆赶到镇上为婆婆抓药,家里没有钱,又不愿意用丈夫拿回家里的不明不白的钱。秦娇娘卖了结婚时娘家陪嫁的首饰、衣物,药拿回家后用柴火细心地熬,再一勺一勺喂给婆婆吃。杨大妈身体虚弱,郎中嘱咐弄一些有营养的东西煮给病人吃。秦娇娘回娘家拿来鸡蛋,婆婆天天吃,娘家的鸡蛋拿完了,又没有钱到街上买,听说鱼是有营养的,吃鱼可以补身子,秦娇娘到河边捕鱼给婆婆吃,她不会捕鱼,从邻居家借了网,到河边费力地撒到河里,拉网时不小心跌进河里,浑身水淋淋的,寒冬天气,滴水成冰,娇娘冻得颤抖着,脸青了,嘴皮紫了,她咬着牙坚持着,重新把网撒到河里,终于捕到了两条小鱼。受了凉,感冒了,头疼得厉害,脸烧得红红的,秦娇娘咬着牙忍着,实在忍不了,熬了一碗辣椒水喝了,发了汗,稍稍好了一些,坚持照顾婆婆,侍奉丈夫。
杨常符觉得对不起妈妈和妻子,十多天没有敢走到赌馆门前,也很少跟师弟到镇上游玩,每天清早起床,吃了饭到学校读书,放学早早回家。不过,两次到赌馆玩耍,觉得打牌赌博并不像妈妈说的那样十恶不赦,赌博只不过是一种游戏,十分好玩,运气好还可赚到钱。
他觉得母亲与妻子对赌博太有成见了,很想找机会说服母亲和妻子改变对赌博的看法。
杨常符已经中了赌博的毒,成了李全的俘虏,暂时不到赌馆,不和李全上街游玩只是害怕伤了妈妈和妻子的心,他已经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纯洁善良的读书人了。
刘扒皮的阴谋诡计得逞了,他把李全找到府中,商量着更加狠毒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