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赶快回去了,”李丽梅说你一直朝前走就到了。
“别告诉李家辉我来看过你。”
“好的。 李丽梅说,再见!”
她注视着王珊珊匆匆走去的苗条挺拔的身影,然后转身跑回小庄园。
村子里,乡亲们燃起的篝火冒着欢快的火焰。火的暗影里,一个老年人在拉手风琴。年轻姑娘们穿着有钱人扔掉的衣服,绕着篝火成群结队地来来往往。这些衣服洗得很干净,缝补得也很巧妙。火堆旁边,有一群未婚的、没有到过大城市的朴实的小伙子在议论姑娘们。火堆另一边,一些上了年岁的妇女紧紧围着许诗涵大姐。她正在给她们讲王珊珊的衣着。她曾帮她打开过衣箱,看见过她那些绸子衣服,花边,而且还用手摸过。那是多么漂亮的衣服!那些听她描绘的妇女们也在想象中触摸着那些漂亮的衣服。
渐渐地,篝火前面那一小块空地上挤满了跳舞的人。年长些的人们准备了一大铁桶啤酒,放在一所房子后面。他们分成小组去喝酒,喝完了显得更加兴高采烈,更加精神振奋,史有男子气概了。
王珊珊面带凝滞了的笑容注视着这一切。李家辉站在她身边。他对强加给他俩的这个庆祝会抱有反感。闷闷不乐。因为老人们错 以为他们 还在相爱,而且快结婚了。更何况……也许李丽梅此刻己经在等待他了。
那凝滞的笑容一直在赛荔娅的嘴角。整个晚会期间,李家辉的妈妈一直那么大惊小怪。她忍受将这个老妇人那温暖的,明达的目光和种种关切的表示。尽量把事情做得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她对大家说笑,谈话,而且不时转过脸来对兰尼报之以欢渝的微笑。做他们希蔓她做的事。悲伤,不幸,痛苦和孤独的重负。还有恐惧沉重地压着她。但她仍然强颜欢笑。
这就是生活!她痛苦地想,人们把自己的希望当作了现实,这希望蒙敝了他们,使他们看不见已经发生的事情。你必须说谎。生活在谎言中。在你想痛苦地呼喊时,却不得不强作笑脸,在他们向你耳边嘟哝一些蠢话的时候,你却又必须点头称是。但这并不是他们的过错。这是生活的过错。生活这样疯疯癫癫地和人们开玩笑,把他们倒过来折过去地任意拨弄。那么爱情呢?爱情把人高高举起,又狠狠摔下。爱情是这样美妙,温柔,充实、温暖和细腻。可是突然,当你还以为自己是在天堂里的时候。它却朝你脸上狠狠打了一记耳光,转身走厂。
可是不要恼火,姑娘。李丽梅说他们控制不了自己。如果他们这样相爱,那就无计可施了。而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出路。一旦被发现,就麻烦了。可能那时候他又会回到你身边来的,姑娘……她斜眼看看李家辉,慢慢地摇了摇头……不,他不会回心转意的。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不会回来。在爱上李丽梅之后,他不会再回来的。
老牧师一直象翱翔在他们头上的守护神一样,寸步不离。这时,他离开他们到篝火那边去了。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了。赛荔娅碰了碰李家辉的胳膊。
“李家辉……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我的意思是,这事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她注意着他的眼睛。心里想不!他并不畏缩。
“对不起……”李家辉慢乔吞地开始说。
“得了,我们别再谈这件事情了。”
马沙克和小马思航沿着大 街向篝火走来。
“现在告诉他也没仃意义。马沙克说。
“我们必须试一试。”马思航用他那出奇的低音说。
“不全有什么结果的。"马沙克说一个人象他那样坠入情网,是没有理性的。我见过这样的人,马思航。”
“许诗涵是个有教养的人,因此他是有理性的。”
“这一次你的理论可站不住脚了。”马沙克肯定地说。
马思航耸了耸肩,朝火堆旁边的人群走去。一丝微笑掠过他的面庞,他意识到,由于他这个穷困的人来参加晚会,那些有身份的人是多么愤怒啊。他想起,有一回,他邀请老牧师带着他的全体村民到他们村儿去参加晚会时,老牧师是何等地反感。
他侧过身子,朝火堆那边,李家辉和那个漂亮姑娘站着的地方走去。人们认出了马沙克和马思航,开始嘁嘁嚓嚓议论起来。老牧师急急忙忙跑过来,他的腮帮子气得鼓鼓的。这个厚脸皮的穷困的人,竟在这个时候闯到这儿来!如果他想见李家辉,难道不能挑另外一个场合吗?
马思航看见了牧师,微笑起来,走得更快了。
全场沉默片刻。如果是这个穷困的人独自一个儿来,那么他们 一定会一 致反对,起码大声评论儿句。可是现在有个有钱人一马沙克和他一起,他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老牧师怒冲冲赶来,看见王珊珊正在同这个穷困的人握手,阴他微笑。他正要说些粗暴的话,又看见了马沙克。
我们想我们应该来看看你,顺便同许诗涵说几句话。”李家辉替他们介绍过后,马思航对王珊珊说。
“我很高兴。”王珊珊回答说,“那边有张桌子,我们去坐一坐好吗?我去给你们拿点咖啡。”
马思航喜欢这个姑娘。她很聪明,同一般的受过教育的姑娘不尽相同。老牧师站在他身后,嗓子里呼噜呼噜作响。马思航扭转身来,嘲弄地笑了。
“啊,丽梅的臣民刀他快活地说,“看见你真高兴,老汉。不过,我知道你不喜欢在这儿看见我。"他转身对塞荔娅说,”你要知道,理查德小姐,你的牧师认为,因为我是个穷困的人,所以就不该在这儿露面儿,你也不该用咖啡来招待我。如果我喝了这杯咖啡,他以后或许会把咖啡壶扔掉的。”
“胡扯!"王珊珊快活地说。“老牧师根本不会这样。如果他这样说,那他大概是在开玩笑。”
马思航嘲弄地笑了,他的眉毛轻轻抖动着。
“你问问他。”他心平气和地说。胳膊上,愉快地说:“你相信吗?”
老牧师的腮帮气得鼓鼓的,嗓子里发出略略的怪响。
“你看见了吧,”赛荔娅转身对马思航说他并不这样认为。现在,跟我来吧。她领他们朝桌子走去,留下老牧师一个人。他喉咙里呛得慌,略出一口唾沫,依旧迷惑不解。自己是不是错了?她是个有教养的姑娘,她应当懂得。如果她说这是胡说,那么,这一定是胡说了。
一群人走来围住了老牧师,想知道那个穷困的人干吗要来参加他们的晚会。他们觉得受了侮辱,满怀愤怒。
“你们相信的那些话都是胡说!”老牧师生气地说,“丽梅创造丁所有的人。”他大踏步走开了,心中半信半疑,觉得苦恼。这姑娘是个有教养的人,她应该懂得许多道理。但是,归根到底,穷困的人总还是穷困的人呀!
“你使这个老人动摇了。”马思航大笑着,对王珊珊说。
“他应该动摇。”王珊珊说,心想,马思航是个多么出色的人啊!
“如果你能留在这儿可真是件好事儿,”马思航说。“对打破那种糊涂观念是会有帮助的。”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兰尼。
马沙克注意地观察王珊珊,他发现在她矜持的微笑背后隐藏着痛苦和悲伤。她也爱他,他对自己说,心里盘算着是否应该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告诉李家辉。这样做是残酷的,但是许诗涵和李丽梅姑娘的关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但是那种受过两千年压迫的农民们的意识却又使他从心底赞成这件事。它要打破传统习俗和以往种族观念上的种种谬见。它是对种族主义者专横的一种反抗,是对这样一种事实的确认,人都是一样的,没有肤色区别。马思航在那天晚上曾经讲过,这样的爱情,不受民族主义、种族主义柬缚的爱情,是人类情感的最高水准。可现在,马思航却又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