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秘密宣刘祎之进宫见本宫。”
刘祎之走进来,“本宫请希美草拟诏书。”
“请太后娘娘示下。”
“嗣圣皇帝承绍,海内侧望,而帝天姿轻佻,威仪不恪,在丧慢惰,衰如故焉;凶德既彰,昏庸无德,不堪为一国之君,损辱神器,忝污宗庙。三纲之道,天地之纪,而乃有阙,罪之大者。相王旦,圣德伟茂,规矩邈然,丰下兑上,有尧图之表;居丧哀戚,言不及邪,岐嶷之性,有周成之懿。休声美称,天下所闻,宜承洪业,为万世统,可以承宗庙。废皇帝为庐陵王。”
“皇太后真的要废黜嗣圣皇帝立相王为新君吗?”刘祎之有些惊讶。刘祎之身为李旦的师傅负责教他书法,十分欣赏相王旦。
“这还有假!”
“皇太后英明。”
嗣圣元年二月戊午日,洛阳宫乾元殿,百官照例参加朝会;只是今日羽林将军程务挺、张虔勗率领羽林军入宫警戒,羽林卫士拿着明晃晃的刀剑到乾元殿上戒备,那刀剑上的光芒令人胆战心寒,由裴炎和中书侍郎刘祎之总负责。这多少让大臣们心中异常的紧张,面面相觑,忐忑不安,“今天怕是有什么大事吧?”
李显乘着雕琢着美玉的马车,缓缓驶入乾元殿。李显再次换上一顶明黄色的小轿子,从雕刻着祥云与腾龙的台阶上走过。打开轿门,李显走上龙椅。大殿里弥漫着一种冷酷的静寂的气氛。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们山呼着。
“陛下,臣裴炎要当众宣布皇太后的命令:废黜嗣圣皇帝诏书!”
李显大惊失色,“裴炎你敢假传圣旨废黜于朕!”
“诸位大臣请看这诏书上印有皇太后娘娘的凤玺,岂能有假!”大臣们将信将疑,但是他们谁都不敢多言。空气凝固住了,让人快要窒息了。“羽林卫扶着废帝下殿。”裴炎威吓着说。
“不,朕要面见母后。朕何罪之有?”李显奋力挣扎着,他戴的冕冠前垂有若干串珠玉发出清脆的响声。
武媚从龙椅后走了出来,大声斥责着说:“你想把江山给韦玄贞,还说无罪!”
李显辩解着说:“母后,那只是儿子说的一句气话,何必当真呢?”
“自古君无戏言。本宫绝不能看着大唐江山断送在你的手中;把庐陵王拖出去。”
“母后,儿子知道错了,儿子知道错了。”李显被摘取冕冠,褪去龙袍,架出了乾元殿。
“人有些错误可以错,但是有些错误决不能错。皇后韦氏皇太孙李重照被废为庶人,韦玄贞被流放到钦州。”李显及妻儿们囚于宫中别院。同年4月流放房州,后又改为均州,关押在贞观后期魏王李泰因为争权被贬黜的旧院里。
“皇太后英明。”大臣们众口一词的说。
“诸位爱卿,国不可一日无主,本宫即可册立相王旦为皇帝,刘妃被立为皇后,长子李成器被立为皇太子。改年号文明元年,大赦天下,普天同庆,本宫特赐文武官五品以上晋爵一等、九品以上勋官连升两级。”
相王府,李旦正在御书房里描摹丹青。他最喜欢埋头丹青里,不用问及世事的纷扰,在这个世界里唯有书法让他感觉到心里的踏实。“老奴拜见相王殿下。”福公公走进御书房。
李旦放下毛笔,问:“福公公怎么会有雅兴登我相王府?”
“ 相王殿下,不,陛下。嗣圣皇帝已经被废了,您现在已经是我大唐的皇帝陛下了。皇太后正在乾元殿等着您去登基大典呢!”福公公毕恭毕敬的说。
李旦惊讶之极,说:“嗣圣皇帝被母后废黜了?!他因为何事惹恼了母后呢?”
“陛下,老奴请您移驾乾元殿。”福公公不由分说扶着李旦登上明黄色的龙辇 。
“不,我不作皇帝,我要回相王府。”李旦挣扎着。“陛下,世上哪有人凭着皇帝不当的,您还是快些动身吧。”福公公阴阳怪气的说。李旦无语,一行清泪从他的二十二岁的面颊上流淌下来。
夜,洛阳城胡姬酒店。十几名禁军飞骑在那里饮酒作乐,酒意醺浓时有人触景生情地发起了牢骚:“大唐皇帝走马灯似地说换就换,荣华富贵总是归于李姓家族,要是早知道我们禁军飞骑的奖赏就这几文酒钱,不如拥护庐陵王复位,也许会多赏几个钱呢。”
“好好好!”借酒壮胆的同伴们应声附和,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中已经有人策马奔往玄武门,告发检举了还在醉乡中的同伴。羽林军的百名将士如临大敌地包围了胡姬酒店,“刚才是谁要声称帮助庐陵王复辟的?”“大人,我们都不知道。”“还敢狡辩。”羽林都统拔出刀来,刺向了其中的一个人。“求大人饶了我!”“妖言惑众,最当该死。”血从那个心怀怨谤口不择言的士兵胸口涌了出来,血淋淋的人头系在羽林军的马首边耀武扬威地驰过闹市。剩下的十几个飞骑用绳索捆成一串,一个个被推到了绞刑架上,一律处以绞刑。
新君登基之夜闹市中的鲜血和杀戮令无数亲身经历者心胆俱裂,初升的明月照着一地狼藉的尸体,明白无误地彰显出狰狞的事实:这是一个新的时代,流行一套新的准则,拳头大过道理,良心让位于利益。此后数天传来告密的飞骑兵因有功受封为五品武官的消息,十几条生命的消逝换来一人的加官进爵,人们提到这天妓馆里发生的奇异现实总会神情暧昧各怀心事,告密的黑色旋风由此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