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伏归平正,心寂潜深渊。君不见,世间英豪何济济,奈何犬马声色误煞人。虚名从来多有累,伐心征性是魔尊。遁空门,倚菩提。遁得空门心寂寂,倚得本来证菩提。
——《菩提吟》
悟空见菩萨去了,心下思道:“老孙昔日拜师求艺之时,也曾历经千山万水,四方求索。如今欲要行善,却不知当去何方。”
正思量时,忽听得一人道:“我等往日经此地时,常见山中煞气冲天,怎的今日如此宁静?”
又一人道:“莫不是今日遭了官家征杀,被朝廷捉去不成?”
悟空循声望去,只见山腰处两个道人正缓缓行来,那为首道人生的口阔鼻方,行进之时龙骧虎步,一派正气,身后一个道人剑眉星目,风姿雅逸,轻摇一柄折扇,甚是洒脱。二人且说且行,堪堪已至悟空面前。
悟空见二人气派,料知不是俗辈,正待要出言相问,那为首道人忽然笑道:“前方可是闹了天宫的孙仙友吗?”
悟空‘咦’一声道:“你是何人?如何识得老孙?”
那人道:“吾名钟离权,日前曾闻海外散仙说及仙友大闹天庭之事,仙友如今名闻三界,又有哪个不识?”那人说罢,又将身后道人一指道:“我与小徒洞宾因见此山异于常时,特来查看,不料却见撞见仙友,当真是幸何如之。”
悟空笑道:“原来是正阳、纯阳二位真人,老孙于天宫时常听人说起大名,两位不在蓬瀛仙境逍遥,却到来这凶山恶地作甚?”
吕洞宾上前道:“今日适逢张果寿诞,我等于云头上见此间凶气忽然散去,故而前来查看。”
悟空急于前去积修善业,便道:“既是如此,老孙亦有要事在身,须当急行,异日有缘,再叙闲谈。”
悟空说罢,将身子一扭,正要拔云而起,钟离权忽然拦住道:“仙友说哪里话来,数日前我等八仙聚首,张果闻得仙友不惧天庭势众,独抗上界众仙,心下甚是钦仰,今既相遇,岂能交臂而失,务需随我二人前去。”
悟空本待急行,忽闻得钟离权言语,便有些飘飘然道:“不过是狼藉声名,何劳一提。”
吕洞宾亦劝道:“仙友何必过谦,如今这三界上下,哪个不慕仙友威名?若是随我等前去,大众也必欢喜。”
悟空本待不去,无奈二人苦苦相劝,只得道:“既是如此,须当早去早回,莫要误我大事。”
三人计较已毕,各自驾起云头,向西一路行去,正行之时,忽见前方一个女仙正驾了祥云,吕洞宾叫道:“何仙子慢行,且待我等同去。”
那女仙蓦然回首,悟空仔细看去,只见那女仙:花容月貌颠众生,一笑回眸自倾城。那仙子回首见了三人,笑道:“往年总是去的迟些,遭众人戏弄,今日本想赶早,却还是撞见你等。”
吕洞宾朗然一笑,对悟空道:“何仙姑与我等乃是一洞仙友,既是相遇,正好同行。”
何仙姑见了悟空模样,料知必是闹天宫的妖猴,笑道:“小仙见过孙仙友。”
悟空问道:“你怎的也识得老孙?”
何仙姑道:“仙友大名,如今已是名贯三界,哪个不识?”
四人一番叙谈,钟离权道:“时辰不早,须当早去,我等还是及早赶路。”
四人即时趋云乘雾,向张果隐居之地赶去,行得多时,吕洞宾忽然将手一指道:“便是此山了。”悟空放眼望去,只见那山中祥云笼罩,一派仙家气象,笑道:“那果老倒好福气,居此善地。”
四人落下云头,径至山中,只见山谷之中有一茅舍。茅舍外正立着一众仙人,吕洞宾笑道:“往日里总是辰时方有人至,今日大众来得倒早。”
那张果正与众人谈笑,忽见洞宾三人到来,其后一人生的猢狲模样,对大众道:“今日贱降,得逢此人至此,岂非更添乐事?”上前对悟空道:“可是花果山孙仙友?”
钟离权笑道:“正是,正是。你这厮年过八百,耳目倒是甚灵。”
悟空道:“正是老孙,闻得今日乃是果老寿诞,故此厚颜前来叨扰,仓促见不曾备得贺礼,还望勿怪。”
张果老见悟空说的客气,当下一声长笑,上前执了悟空之手道:“此间人多闻得仙友大名,且随我前去相见。”
悟空见张果虽是皓首白须,行止间却甚是豪迈,当下随了果老行至众人面前,果老对众人道:“今日适逢老朽诞期,又喜来得一人乃是老朽平生久慕英豪,特来与诸位引荐。”
众人见张果执了悟空之手,其状甚是亲热,又见悟空样貌,纷纷叫道:“莫不是闹天宫的孙仙友?”
众人见张果颔首而笑,料知必是悟空,纷纷上前见礼,悟空见众人涌上前来,各各奉承不绝,便有些得意,又念起于花果山为妖王盟主时威风,更是意乱神迷,与众人热闹起来。
正自不可开交时,忽听得一个少年叫道:“果老今日请得什么人来?如此热闹?”
悟空循声而望,只见一个少年手持拍板,行进间不时跃起欢呼。
张果笑道:“你这顽皮,近日又做甚恶事,扰得蓬莱岛上不得安宁了?”
那少年将拍板一击,唱道:“蓬莱岛上跣足奔,卧看白云自悠悠。闲取斗鸡走狗乐,闷行擒龙缚虎功。”
吕洞宾见他说的有趣,上前笑道:“采和生来不知愁,蓬莱岛上任悠游。鸡狗犹恐污衫至,龙虎俱怕垢面人。”
原来那少年名唤蓝采和,亦是八仙之属,见吕洞宾赋诗以对,便向悟空一指问道:“这位是哪路仙人,缘何不曾见过?”
吕洞宾道:“此人便是那闹天宫的凶仙,与你倒是登对的很。”
钟离权笑道:“一凶一顽,岂非是仙家绝妙?”
众人闻听,不禁纷纷大笑,正执此时,那山前又行来数人,张果对身后童子道:“所邀之人,大多到来,可将宴席摆上,款待众人。”
张果又对悟空道:“曾闻仙友酒量之宏,罕有其匹。今日务当不醉无归,以慰我等久慕之情。”
悟空念起李天王前来征剿花果山时,与洞中畅饮之后大战群仙情形,便拿出旧日气概道:“今日幸会众仙友,实是有缘,自当欢饮。”只见他随了汉钟离径自落座,早已将要去积修善功之事忘个干净。
名心本是虚妄物,自古谁人不喜之?
众仙齐慕英雄面,心猿又坠罗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