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狄造酒传千古,禹王深惧误后人。攻腑脏,伐心神,亡身倾国荡神魂。千载细数,英雄多遭美酒丧。万古所稽,豪杰皆喜杯中物。吕祖传下玄妙法,悟者知之愚不识。自饮琼浆长生酒,逍遥蓬瀛亿万年。
——《甘泉赞》
众仙人纷纷落座,与张果庆贺寿辰,那张果杯来即干,豪饮连连。悟空见了,不由咂舌道:“此老一副年迈之相,酒量却大。”
钟离权笑道:“你也不知这老儿曾夜饮百坛之事哩。”
悟空道:“老孙旧时居于花果山,也颇见过几个海量的,也未闻得能饮百坛之事。”
蓝采和闻听二人谈笑,便插言道:“这老儿本是个善饮的,况又精通丹道,千杯百盏,皆不在话下。”
悟空闻听蓝采和言及丹道,愈发惊异,便道:“老孙常闻人言:酒乃穿肠害人毒物,丹乃毕天不朽金砂,两般物事本不相及,如何竞相克之?”
何仙姑笑道:“岂不闻吕酸丁曾于《百字碑》有言:自饮长生酒,逍遥谁得知。”
悟空道:“老孙也是个修仙练道的,素知历来丹家修客多将世间百物用做隐喻,如何能当得真?”
吕洞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昔日做这《百字碑》时,虽是隐喻之意,然则果老久浸丹道,于就中练成一味‘祛酒丹’却实有其事。”
悟空奇道:“却不知那丹药有何神奇?”
吕洞宾道:“那丹药本是果老取艳阳九刻、坚冰六斤,于天地阴阳炉中锻炼而成,丹成之时,须当教二八少女于冬至之时取出,方可服用。人但饵之,纵是将三江五湖之水尽化做美酒饮用,亦自无碍。”
悟空闻听那‘祛酒丹’有这般妙用,不由的心痒难耐,当下便欲起身。
蓝采和见他急急欲起,笑问道:“酒尚未饮,要去何处?”
悟空道:“你等俱是果老契交,想来早已服用过那丹药,老孙与你等对饮,岂非自讨苦吃?须当前去向果老索了此丹,再饮不迟。”
众人闻听,不由大笑,吕洞宾上前拉住悟空道:“仙友多心了,我等俱不曾服用此丹。”
悟空疑道:“莫诳老孙,丹在眼前,如何不服?”
蓝采和见悟空情状,分明是生了疑心,便将身上拍板取下唱道:“君莫去,且慢行,但听采和说分明。从来饮酒本不醉,但惜气血皆不平。会者皆做琼浆视,不善只似火入喉。丹砂本是外间事,身内更有真主生。劝君莫倚身外物,伏虎降龙内家功。”
悟空闻听采和吟唱,当下凝思片刻,笑道:“既做此说,那‘祛酒丹’却也只是寻常之物,不食也罢。”
吕洞宾笑道:“我等本是这天地逍遥之客,饮酒狂歌亦是平生乐事,若是服了那‘祛酒丹’终生不得醉意,岂非无趣的很?”
钟离权颔首道:“世间万物皆是一幻,我等俱是醉人,纵是服了那丹药,不过是大幻之中去一小幻,何必为之?”
众人正自说话,果老忽然执了杯盏上前道:“仙友今日初至我地,须当满饮此杯。”
悟空见他前来劝饮,便与张果对饮一杯,那张果立而不坐,连连相劝,未得片时已与悟空连饮十数盏。悟空先前闻得张果曾服‘祛酒丹’而致千杯不醉,便已有些惧他,如今见他连连相劝,当下便欲推辞。
张果笑道:“我闻得仙友居于花果山时本是妖盟帅首,非但神通了得,酒量更是大佳,今日乃是老朽寿期,岂可不尽酒兴?”
悟空苦苦推辞,却终是难却果老盛意,先后又饮得二、三十盏,只觉胸中血气翻滚,当下狂性便生,与众人欢饮起来。
却说这八仙之中有一人名唤李玄,因其跛足执拐,人皆称其“李铁拐”,这李铁拐虽生的跛足丑面,却也是个酒国英豪,见悟空豪饮之状,甚是喜欢,当下便与悟空痛饮攀谈起来,待悟空言及闹天宫之事,更是抚掌大笑,赞叹连连,不一时便与悟空喝兄唤弟,甚是亲密。
正是欢乐时日短,寂寞夜更长。众人欢饮多时,忽觉金乌西坠,斜阳已沉,便纷纷起身告辞,果老将众人一一相送,转身回时却见悟空与铁拐李仍自推杯换盏,呼喝不绝,吕洞宾等人立于一旁正自劝解,言是天色已晚,须当早回。
李铁拐转身而望,见众人均已远去,只余七仙与悟空,便道:“你等说哪里话来,我与孙贤弟今日初会,便甚是相投,我等皆是神仙之体,何必理会那天时早晚?”
果老笑道:“既是如此,我等也可列席,日间因群仙来贺,应酬繁多,冷落了诸位,如今人去山空,正好做静夜之谈。”
众人见果老也落座其间,不好扫他兴致,便纷纷上前落座。
果老又叫童子将桌上残羹撤去,重设宴席。
吕洞宾对悟空道:“我等来时,仙友曾言是有大事在身,此时天色已晚,若是误了仙友要事,岂非是我等之罪?”
悟空正要举杯时,忽听得吕洞宾言语,便将遭木吒擒获,其后于天庭受了周天五刑,又蒙南海观音搭救,教他前去积修善业备述一遍。
众人闻听,纷纷慨叹道:“那天庭上威严甚重,仙友能得观音救护,实属万幸。”
悟空道:“菩萨叫我立善补恶,我思这为善之道,须当以除恶为先,正要将那世上恶人除个干净。”
吕洞宾抚掌道:“仙友说得甚是,我常于红尘中闲游,见那世上之人皆是追名逐利,贪奢无度之辈,内中更有人欺心行恶,枉顾天理,也不知行了多少恶事,莫如我二人结伴而行,也好助这天地行道归正。”
李铁拐道:“正是如此,我亦愿同行前去。”
果老见三人本处半醉之间,言语愈发无忌,便对吕洞宾道:“上洞之中,八仙至今未曾齐聚,你欲至世间行道,莫如前去度得几人将洞中仙位补齐,亦是功德一件。那世上恶人杀不胜杀,你等三人,如何杀得干净?”
悟空闻得果老之言,心中便有些不快,说道:“果老此言差矣,世间恶人纵多,终不过是凡体肉胎,论其生死,不过百年。我等只需挑得那身强体壮之辈除去,余下年迈无力行恶之人,留待阎王老子惩治便是。”
金乌西坠纷扰去,星稀月明谷幽幽。
山中清雅说世恶,煮鹤焚琴生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