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掌柜惊愕看着她,站在他眼前的人儿,面容沉静婉雅,眉目因担忧微微蹙着,眸里暗渊般幽黑黯淡无光,这是他的兹儿,只是兹儿看不见之前深居简出没有和谁接触,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爹,兹儿能行走以来就懂得独立断行,从开始学酿酒,开始垂珠抚琴,开始与那些文人雅士争辩天下局势,开始接下邀请函参加品酒大会时,兹儿就不再是深闺中靠着爹默默存活的人了。爹,你该知道兹儿不该如此平淡无奇的。”
她记得原主没有瘫痪之前,秦掌柜每日亲自教导她知书识礼,琴棋书画,还会给她讲一些皇室禁忌,江湖趣事。原主那时候听的迷迷糊糊,他还会找来书籍给她看,不懂的会细细说给她听。
那段记忆,在南伊灵魂契合在她身体里越发模糊,秦木兹能想起的也是零星片段。不过秦木兹最记得便是当年她出去玩耍看到别家小姑娘辫子绑得好漂亮,还插了粉色蝴蝶结,她就羡慕问那个小姑娘怎么绑得这么好看。小姑娘骄傲告诉她,是她娘亲给她绑的,女孩子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
晚上她委屈问爹,为什么别家小姑娘都有娘亲就她没有,爹告诉她娘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等她会写字了,会弹琴了,会礼仪了,会懂事了,就能去找娘亲了。爹望着夜空上的星星,惆怅嗫嚅了一句,秦家的女儿不能平凡无奇。
只是原主后面贪玩,爬上屋檐摔了,这一摔就是瘫痪了几年,直到她的灵魂附上了原主的身躯。
秦掌柜怔然,长长谓叹一声,从兹儿执意入宫上任御酒礼首官职,他就知道兹儿不再是被他保护在身后的那个小女孩了。她有自己的执着,有自己的心思和计谋了。
盲女入宫为臣,不说宫内生存险恶,只凭她不能目视这个缺点就够后宫那些闲的无聊的娘娘前去滋事了。再平添几句是非,就会被当成箭靶,难得安生。
“巡按府说老板娘手里拿着我的玉佩不假,那个玉佩半个月前遗失了。当时以为是在盛京内不见的,让春伯寻了许久依旧没有下落。想必当时匆忙离来富贵酒坊时不小心把它弄丢的。”只是老板娘临死前为何手里拽着玉佩就不知道了。
见她面容担忧,秦掌柜忍住身上伤口撕裂的痛,假装轻松摸摸她的头,“爹是清清白白没有杀人,巡按府向来公正廉明,兹儿不用担心。”
秦木兹沉默,眼皮轻颤,她知道爹在故作轻松就是为了让她安心。从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她感知爹在说谎,巡按府公正廉明也是看权势,利衡的。这天下,三国六城还没有哪个官衙能真正做到公正廉明。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夕阳余晖倾射入内。狱卒吞了吞口水,忍住第八次想要出口提醒他们该离开的话。偷偷瞥见身边站着无动于衷的九殿下,又看他身边侍卫锐利瞪他的凶恶眼神,缩了缩肩膀,把要提醒的话咕噜吞回肚子里。
就在狱卒站的腿要抽筋的时候,监牢里的人终于出来了。他欢喜为她打开门,然后落上大锁。再次为他们引路出去。顾琰九走在前面,采灵扶着秦木兹随后,很快他们就走出了大牢。
他们回到巡按府厅堂,巡按大人正襟危坐于次座,一见他们出现立刻站了起来。“九殿下,秦大人。”
顾琰九握拳轻咳,淡淡瞥他一眼,没有应声。秦木兹唇边露着淡淡浅笑,似花璀璨过后极冷。
“大人,不知家父的案子什么时候开堂呢?”
巡按大人笑容僵了僵,假装咳了咳,恢复神态自若,说:“三天后。秦大人如果需要当堂听审,本官可替秦大人安排位子,只是家父犯的是杀人罪——”
“家父是否真犯了杀人罪,有时候人证物证俱齐也不一定是真相。”秦木兹淡淡说,然后朝巡按大人的方位作揖,“木兹需要当堂听审,劳烦大人了,告辞。”
秦木兹要走,顾琰九怎可还会留下,甩了甩宽大的袍袖,抛下一句言喻不明的话。“大人暂时还是想想怎么写好请罪的折子。”
闻言,巡按大人脸色一白,心中惊惧。看着顾琰九他们背影神色复杂。九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眼神闪过一道暗光,巡按大人快速走回书房,然后掏出一张纸,想了想,几行笔墨,言简意赅。写好了,把它折叠完整装入一个破旧布袋,唤来下人把布袋交给他,让他安排人赶紧送入宫内。
——
皇宫。
殿内布置雅致素色,没有奢华珠帘,椁檀香木案几,只有寥寥可数几个青花瓷摆立,青石地板与朱柱红窗相应格格不入。
一位身穿淡粉色的宫女从殿外匆匆走了进来,还不忘谨慎瞧了周围有没有异常出现。宫殿里打扫的宫女看到她,恭敬问候了声。淡粉宫女点点头,双手交与腹前紧握着手里的东西,走进大殿,踏入内殿,走到素服女人面前轻轻跪下,然后掏出手里的东西递上。“娘娘。”
素服女人挽着简单宫髻,两鬓别着金枝玉叶扇釵,看起素雅温软,长长睫毛柔柔颤动,轻轻盖着水汪汪的眸子,丰润唇瓣涂着素色唇彩,五官柔美别致,有三分江南女子的神韵又渗着五分塞北胡蛮女子的大气张扬。
接过宫女手中的布袋,打开认真看了一眼。素服女人眸光阴冷几分,嘲讽轻笑一声。
把纸塞回布袋扔回宫女手中,懒懒道:“拿去烧了。”
“是!”宫女领命默默退出去。
秦木兹还真是个神奇的盲女,前面得了景亲王的青睐有加,后面借运得了陛后召见,如今还搭上了顾琰九为她说话,迫威巡按府。
不得不说,秦木兹让她心里涌起了不必那么快除去的想法,她倒想再看看秦木兹还有什么本事,再搭上宫中哪位权贵或许最后她还可以把秦木兹收为傀儡。素服女人眨了眨水汪汪的眸子,极阴邪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