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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所有的悔悟都未必太晚

刑警队虽然不便再公开调查,但张衍还是给了肃修然一个电话号码,说这是他的得力下属,如果肃修然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让他一起去。

肃修然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准备出门,恰巧被早到了半个钟头的程昱堵了个正着。

程昱先是一愣,发觉肃修然竟然是想“逃窜”,顿时怒发冲冠,白皙的娃娃脸都气得泛红:“还敢跑!出息了啊你?还敢跑出去野!”

肃修然计划好了提前半个小时溜出去查案子,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一向准时的程昱居然提前来了。

大神的心理素质也不是盖的,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转过脸去看林眉,目光还是淡淡的,但林眉觉得自己赫然从中读到了求救信号。

她到底是没胆子直面这样的肃修然,别过头去垂首假装思考了一阵,才看着程昱坦然说:“我拉不住他,程大夫您知道的,他腿长。”

听完这句程昱彻底炸了,大手一挥瞬间气场爆棚,连比他高了足足半个头的肃修然也仿佛矮了下去:“我上午还有台重要手术你知道吗?我辛辛苦苦提前跑过来是陪你玩捉迷藏的吗!都多大的人了你能不能成熟点!还是这么熊!你要还是小孩子我要打你屁股你知道吗!啊?”

肃修然抿了薄唇彻底不敢吭声了,当然更不敢仗着自己的两条大长腿逃跑,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听训,还抽空把目光又转到林眉脸上。

这次林眉从他的目光里读出了谴责的意味,还有那么一丝幽怨……

她觉得肃修然也算绝了,能端着一张高贵冷峻的脸,仅仅凭借眼神表达出这么多情绪,除了大神不愧是大神之外,她想不出其他词来夸了。

想着她决定还是安抚顺带表扬一下他,在旁边偷偷对他跷起了大拇指。

肃修然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看眼神却已经被她气着了,停顿了片刻,就转开了目光。

气势全开碾压了全场的程昱大夫把肃修然一路拽回了楼上,摁在躺椅上扎了针。

不但肃修然一路乖乖配合,连林眉也大气不敢出,只能悄悄安抚肃修然:“没事点滴打快点,能赶在午饭后挂完的,下午还有时间办事。”

程昱在旁边“呵呵”冷笑了一声:“点滴挂快了会疼哦。”

林眉忍不住“嘶”了声,她替肃修然觉得疼,毕竟程昱刚才下针的时候完全没了往日的体贴,虽然还是快狠准,不过当时她看到肃修然眼睛下的肌肉小幅度地抽动了下。

能让一贯视高冷和保持形象为第一要务的肃修然都没撑住露出这种表情,林眉想那一针应该是疼……的吧。

赔着笑送还在气头上的程昱出门,程大夫又对林眉说了句:“告诉他这次要挂够七天。”说完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林眉只能回到楼上安抚此刻周身都环绕着低气压的肃修然:“程大夫走了,他说这次要挂七天。”

肃修然静默了一阵,然后抬起没扎针的手臂,头往后一靠,拿手捂住眼睛。

林眉猜测他这是有点崩溃吧,她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你说你是不是傻啊?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今天真跑成了,明天被程大夫逮到不还得修理你?”

肃修然又沉默了许久,才继续捂着眼睛,语气淡淡地开口:“我以为今天是最后一天……逃掉了明天就不用挂了。”

果然医患关系是万年磨不过去的坎儿,睿智如肃修然这样的人,遇到这种事智商也瞬间被狗吃了。

林眉惋惜地看着他摇摇头,没防备他突然拿开手看向她:“去把我的本子和电脑还有手机都拿过来,我安排下。”说完他抿了抿有些发白的薄唇,“还有我想吃绿豆糕。”

林眉心想大神你不是S市人么?怎么对齁甜的B市传统甜点如此情有独钟。

肃修然挑嘴,普通的点心他看不上,点名要吃的绿豆糕是附近一家私人会所的招牌,那中式面点师傅据说是祖传的御膳手艺,换个人都做不到这种火候。

林眉住到这里后已经替他去买过两次了,这时候叹了口气哄他:“好,我这就开车去买,你稍等下。”

肃修然又重新倒回到躺椅上,虽然还能勉强保持住一贯的优雅,但怎么看怎么有些颓废的意味:“还有薏米糖水……你做的。”

林眉想到刚才自己残忍地见死不救,满怀愧疚连连点头:“好,这七天都是我做家务掌厨,你开心了吧?”

肃修然微微侧过头去,长睫微垂,明显是不想搭理她。

等林眉开车去会所打包了点心,回来又下厨做了碗薏米糖水,肃修然已经在楼上工作了一阵了。

他还真把点滴调到了最大,疼不疼林眉不知道,只看到他挽着袖子输液的那条胳膊都红了。

林眉坐下来握住他的手,果然一片冰凉,她立刻去灌了暖水袋,一边给他按摩,一边用暖水袋给他恢复体温。

过了两个小时,肃修然的傲娇劲儿已经过去了,低声对她道了谢,能动的右手继续在操作电脑。

他手指飞速地敲击键盘,抽空对林眉说:“午饭麻烦你准备三个人的,我约了小于过来,再过二十分钟左右就到。”

小于就是张衍派过来的警员,全名叫于其真,上次林眉在警局里见过他,稍微有点印象,记得是个平头的精神小青年。

点头答应下来,又听肃修然对自己道了谢,她就俯身过去,扳过他的脸,在他泛着水色的唇上蜻蜓点水一样地吻了下。

肃修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吻自己,神色一滞,深瞳中滑过一丝很难捕捉的羞涩。

林眉放开他笑笑:“奖励你乖乖做治疗,待会儿有别人在就不好意思了。”说完她就转身跑下楼。

肃修然有工作,她也没闲着,趁做午饭的间隙,还打开电脑编辑了几页文档。

于其真没过多久就到了,他性格很开朗,来了后看肃修然一时走不开,还跑到厨房来帮林眉做菜。

因为拼了老命地赶着把点滴挂完,肃修然午饭的时候没什么胃口,上午他点名要的甜点和汤水还真成了保持热量的关键。

下午他是安排了一次走访的,需要有警方的人参与,因为走访的不是普通的目击证人,正是六年前那个案件的犯人。

当年那个案子按过失致人死亡判了六年,再加上在狱中表现良好,半年前那位案犯刚出狱,目前正在家里待业。

这次有于其真在,他们就开了警局的车,路上林眉看了那个犯人的资料,他叫张国,现年四十七岁,履历很普通,就是本地出生,大专毕业后进了区供电局做维修工人,一做就是十几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除了六年前那个案子外,连一次交通违章都没有,怎么看怎么都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好人。

想到这次的案子是在他出狱后,林眉就问于其真:“出事后警局没排查他吗?”

于其真边开车边摇头:“怎么能没问?前天一出事,张队长第一个让我查的就是他,可他案发当晚正在城东边喝亲戚的喜酒,还喝高了去挂急诊,不在场证据一问一大把,不可能是他。”

想想这个张国也挺倒霉的,不就是空中作业的时候掉了一把扳手,结果不但害死了人,自己也坐牢数年,出狱后丢了工作不说,还要继续被警方怀疑。

张国的住址离六年前那个案发地不远,虽然不是城中村,却是一片有些年头的老小区,车开进去后,到处都可以看到在院子里活动或者遛狗的退休老人。

于其真没穿警服,可他们一行人还是有种跟周围格格不入的气质,特别是肃修然,长身玉立一身挺括的风衣西裤,还戴了一副墨镜。

林眉接受着周围略带异样的目光,心理压力也挺大,暗暗想张衍很少让肃修然在一线查案,恐怕也是因为他这身气质实在太扎眼。

于其真带他们走到一个单元口,顺着年久失修又积满了杂物灰尘的楼梯一路走上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张国家挺困难的,一家三代挤在四五十平米的老公房里,周围邻居都是老同事,知道他事情的人不少。他有个上初中的儿子,当年出事后老婆就跟他离婚了,他喝喜酒喝高了,估计也是憋得。”

当他们敲开了防盗门,来开门的是个看起来足有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两鬓白发斑斑,神态疲倦,看到于其真后脸上就露出了不耐烦又自暴自弃的表情:“警察同志,您又来了。”

林眉认出来他正是张国本人,资料上的照片面貌虽然普通,看起来却远没有这么苍老,几年的监狱生涯和失意人生一定让他饱受煎熬。

张国再不耐烦,也不敢不配合警察询问,尤其是他这种有案底的,将他们让到屋里,林眉就看到一个逼仄又堆满杂物的客厅,不大的空间里还塞了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年女子,正用浑浊又麻木的目光看着他们。

林眉还是头一次直面这种家庭,看到这样的状况,心里就涌上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是难过,也是一种无法表述的压抑。

张国苦笑了一下:“这是我妈,去年得的食道癌,没办法回避,我们去卧室说吧。”

生活的困顿显然让他已经不在意礼节和尊严,当着自己母亲的面说出她已身患绝症的事实,也没有丝毫避讳。

除了客厅之外,几十平米的空间还分割成了两个卧室,比暗沉又没有窗户的客厅稍微敞亮那么一些,其中一个就是张国的。里面摆了两张床,一张是他自己的,还有一张干净整洁一点的,应该属于他的儿子。

他把三个人都带进去,关上门,回头露出一个算不上是笑的笑容:“怎么?我上回提供的不在场证据还不够充分?”

林眉注意到他的用词很标准,并非是口语化的,监狱生涯带给他的除了身体的伤害,还有对各种法律名词的熟悉。

于其真没有来得及说话,先开口的是肃修然,他的声音低沉,还是听不出多大情绪:“这次我希望你能全力配合我们,回忆六年前的细节。如果你能很好地完成任务,也许会有机会翻案——我是指六年前的那起案子。”

张国睁大眼睛看着他,木讷平凡的脸上肌肉抖动,隔了一阵,才面色狰狞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他妈又是谁?”

肃修然在进到光线不充足的室内后就摘下了墨镜,此刻将手插到口袋里,一点没介意张国甩出的脏字,他勾了勾薄唇:“据我所知,冤案是可以向政府申请赔偿的,金额也许不大,但也能让你母亲得到更好的治疗。”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又开口,“或许你更愿意拿来做你儿子将来的教育基金。”

想到这个困难的家庭,连林眉都觉得肃修然说出的话虽然是一番好意,但也有点刺耳。

张国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肃修然吸引了过去,他用一种非常用力又恶狠狠的目光死盯着他,直到额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才终于嘶哑地说:“你想问什么?”

张国脸上的神情实在太吓人,林眉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小半步,肃修然却还是神色不动地看着他,甚至还挑了挑唇角。

肃修然没有开口,于其真在肃修然掌握了主动权后,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林眉自然配合他们,也是一言不发。

沉默持续了很久,张国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最终他收回那种凶狠的目光,抬手摸了摸脸,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勉强恢复了正常:“你要问什么,当年的事我已经供述过很多遍。”

肃修然这才悠悠开口:“这我知道,再问你,你也不过是把供词再背一遍而已。”他停顿了一下,“所以这次我会对你进行催眠,帮助你回忆起被遗忘在潜意识里的细节。”

林眉不由自主转头去看肃修然,他还会催眠?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起来过,要是能催眠……她还在犹豫摇摆的时候,他难道不能直接催眠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他了?

当然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将疑惑的目光很好地掩盖过去,脸上没有露出半分情绪。

张国迟疑地盯着肃修然:“你真的能帮我翻案?”

肃修然笑了笑,反倒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相信自己是冤屈的吗?”

这句话对于一个在监狱中熬满了五年半时光,承受事业和家庭双重变故的人来说,是一味含着毒药的强心剂,在希望中混杂着更深的绝望。

张国嘴唇发抖,在张合了几次后,这个苍老的中年人,终于说出了六年前他被逮捕之初,曾经反复重复过的一句话:“我没有杀人,那个小口子死不了人的。”

这句话曾被当作他对于现场情况的误判,也是他被判过失致人死亡而非故意的关键,现在肃修然却对他笑了笑,轻轻点头:“你说得对,你没有杀人。”

张国自愿让肃修然给他做催眠,配合度之高,可以说迫不及待。肃修然让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然后让林眉和于其真坐在一边保持安静。

随着肃修然低沉声音的引导,张国很快进入了状态,他的声音和神色都很平静,如同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春天的夜晚。

夜风微凉,却不再凛冽刺骨,空中有浮动的樱花香味,间或还有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花瓣悠悠掉落。

张国不是个有着细腻情怀的人,却也感受到了代表新生和希望的春日气息。

他不由轻声哼唱了几句流行的歌,唱的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此刻轻松又惬意的心情。

这时却有一个低沉熨帖至极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问他:“路灯班作业至少需要两位工人,怎么今天却只有你一个人?”

张国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出来的时候我们是两个人,还有老陈,可是老陈接了个电话说家里有急事,我想着大半夜的也没人查岗,就让他先走了。”

这个细节当年张国供述的时候也说了,警方自然也找过当时应该和张国在一起的“老陈”,也就是陈胜利。

他是个比张国稍年轻些的维修工人,当天因为七岁的孩子突然发烧,就丢下张国匆忙赶了回去。他回家后立刻接上孩子和妻子去了医院,不在场证据很充分。

如果真有一个藏在暗处的不知名嫌疑犯,他应该也没神通广大到控制一个儿童发烧的时间,这点上应该倾向于只是一个巧合。

肃修然果然没有追问下去,接着轻声问:“那么周围还有什么人没有?你转过头去,仔细看一下。”

躺在床上的张国真的就闭着眼睛做出了一个微微转头的姿势,接着说:“我旁边的路上有个学生,在路灯下坐着看书,看起来很用功,我儿子长大也这么用功就好了。”

肃修然抬起头和于其真对视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接着问:“那个学生的年纪、样貌,你能看清吗?”

张国又停顿了片刻,看起来像在观察,然后才说:“有二十来岁,看起来像个大学生吧,在背英语单词,瘦瘦的,穿一件蓝色的夹克。”

肃修然没再问什么,张国像是又陷入了当年的回忆,他的手微微动着,那是维修工人作业的姿势,双手握拳,好像握着一把扳手,即使六年过去,他做起这些动作来依旧像当年一样熟悉,似乎这种习惯已经深深地刻入他的骨髓中。

接着他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情不自禁地“哎哟”了一声,林眉知道他应该是回忆到了当年的那一幕:失手掉落的扳手,砸到了行人的头。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有些失态地喊:“我又不是故意的,赔你,赔你可以了吧?你别吵吵,我去找我同事,看见你的血了,真是的,我马上回来。”

躺在床上的张国神色仓皇,手脚都抖动着,模拟跑步的姿势,他渐渐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中,神情开始变得悲痛,声音也嘶哑起来:“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追我干什么?”

肃修然知道激动的情绪开始让他脱离当天的回忆,陷入了日后不断的痛苦中,他提高了声音,打断他的喊叫:“你看到他追你了吗?那个学生呢?”

张国沧桑的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他真的追我了,追出来好几步呢,看起来可精神啦!那个学生……他就在旁边看着啊!”

他的神情越来越复杂,肃修然对着他大叫一声:“张国!”

这一声断喝让张国瞬间睁开眼睛,茫然四顾了一阵,才猛地哭出了声,一个大男人哭皱了一张脸,看起来像个孩子。

刚才一直表现得非常强势冷酷的肃修然,这时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了声音安慰:“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张国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手,又放声大哭了好一阵。

等张国平静下来后,他们才告辞。肃修然临走前拿过一张纸,写下了一个B市的地址,还有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交给张国,说:“等警方查明真相,确定你无罪后,你可以去找这个律师,他会负责帮你打提出赔偿的官司。”

林眉看了眼那个地址,是本市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在那里办公的律师事务所,不用说也是业内顶尖的。

肃修然说着,又笑了笑:“诉讼费不用担心,我来出。”

离开了张国的家,时间还早,肃修然就对于其真报了一个地址,让他开车带他们过去。

那里是位于B市南城区的大型花卉市场。

到达目的地后,肃修然让于其真在车上等,自己带林眉走了进去。

花卉市场是在大棚中的,走进去就能感觉到氤氲的水汽和浓烈的花香,这些味道虽然闻起来还算舒服,却也刺激到了肃修然敏感的呼吸道,他侧头轻咳了几声。

林眉走在他身边,四周都是不认识的商户和客人,肃修然还戴着墨镜,她也就不害羞了,拉住他的手说:“你要调查那朵矢车菊的来源吗?需要我怎么配合?”

肃修然低头看着她微微一笑:“配合做我的女朋友?”

林眉也不是那种随便被他调戏一下就脸红的人了,清清嗓子说:“还用配合,本来不就是吗?”

肃修然低声说:“对。”

不过轻淡的一个字,林眉却从中听到了浓浓的温和,还有那么点纵容,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转了转头,悄悄把他的手握得更紧。

肃修然衣着风度不俗,走在花卉市场中也分外醒目,不用特地询问,就有不少商户上前招呼。

肃修然拉着林眉,一路带着礼貌微笑,在市场中转了一圈,然后就在一处位置很好,看起来又比较大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摊主热情地过来询问,是要买盆栽还是鲜切花卉。

肃修然笑了笑说:“买花倒是其次,我想调查下市场……准备找个合作伙伴。”

接下来林眉算是叹为观止了,她就听着肃修然开始谈自己想要在高档商场里开一家精品的花卉店。

货源呢,他想要找本市最好的,进口的花卉也是少不了的,当然他开这家花卉店不全是为了赚钱,主要是自己喜欢绿植和鲜花,为了陶冶情操,顺便用鲜花为广大市民装点生活,还有让自己女朋友也就是林眉开心开心。

如果林眉不是事先知道真相,连她都会相信他是真的准备砸钱开这么一家花店,而且——人傻、钱多、速来。

如果说别人这么讲的话,可能还糊弄不住见多识广的摊主,但肃修然本身就衣着不俗,虽然戴着墨镜,但唇边优雅的微笑,用词典雅又诚挚的谈吐,都让人忍不住去信服。

所以说有时候不是看怎么忽悠,而是看谁去忽悠。

在肃修然满嘴跑的火车里,那个摊主已经完全相信了,还把他们请到摊位里面一点,让身旁的店员去招呼新客人,全神贯注和肃修然谈了起来。

肃修然竟然对花卉植物十分了解,不但对品种产地了如指掌,连种植技巧、土壤酸碱等等都如数家珍。

摊主一看来了大款,又是内行,还准备跟自己合作,这事儿妥妥靠谱,越谈越专注,为了显摆自己的专业知识,还铆着劲儿跟肃修然探讨深层次问题。

聊了一阵后,肃修然不着痕迹地把问题绕到了矢车菊上面,表示自己的女朋友很喜欢这种花,不知道有没有鲜切的花卖。

摊主露出一个“果然还是外行”的表情,略带得意地表示,矢车菊几年前还曾在鲜切花卉里出现过一阵,近几年在B市却不怎么受欢迎。同样是菊花,B市人还是更喜欢喜庆一点的太阳菊,还有花朵更密实一点的小雏菊,矢车菊这几年大家最多卖卖种子和幼苗,让花卉爱好者自己回家种。

为什么这么肯定?摊主表示,因为全B市的鲜切基本都是从这里的市场批发出去的,他们尚且不卖,别人哪里有卖!

肃修然连连点头表示受教,接着又说,自己家是在某个城区居住的,那附近有没有什么花店和卖种植材料的地方?

那个摊主想了想说,大概有那么两三家吧,不过他们也是从自己这里拿货的,货物丰富程度和供货量跟自己完全没法比。

目的达到后,肃修然又站着和他东拉西扯了一阵,哄得那个摊主以为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还递了名片留了电话等等不提。

接着肃修然表示自己今天还有事,回去确定了店铺的合同,改天再来跟他具体谈合作,那摊主当然亲自送他们出来,为了表示自己这里的鲜花绝对是航空直达,跟市里花店放了好几天的那种新鲜程度绝对不一样,还送了一把带着球茎的白色郁金香给他们。

肃修然表示不好白拿礼物,礼貌地塞回去了两张百元大钞,大家很愉快地告别。

其实这场忽悠前前后后也不过十几分钟,林眉一路带着优雅礼貌的微笑假装“也很喜欢鲜花的女友”。

等出了花卉市场,她才忍不住笑着说:“大神,我觉得你要不是不能抛头露面,完全可以改行卖保险,也是挺有前途的呢。”

肃修然勾了唇角对她笑,将手中那束白色郁金香递给她:“送你。”

林眉接过来,趁于其真还没看到他们,踮脚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下:“谢谢!”

上车后他们才开始讨论案情,林眉提出来:“你认为嫌疑犯是个花卉爱好者?”

肃修然点头:“我只是猜测,按照这位摊主的说法,六年前的矢车菊还有可能是他买的鲜花……但现在这朵基本可以确定是凶手自己种植的。”

他说着,微顿了下:“假如我没有猜错,六年前那件案子并不是他蓄谋犯下的,而是诸多巧合之下偶然犯罪,正因为其偶然和初犯,所以才会暴露很多的线索。”

林眉点头,知道他现在最怀疑的是六年前出现在现场的大学生,按照时间推断,他应该早已大学毕业,就算是研究生也应该读完了,如果没有继续读博士,现在应当是在工作了。

她想着,就又想到他对张国那段神乎其神的催眠,笑着问:“你还会催眠,以前怎么不说?跟一个催眠大师生活在一起,我压力太大了。”

肃修然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我并不会。”

于其真也边开车边哈哈笑了起来:“果然连林眉都给糊弄住了!他哪里会催眠,顶多就是点心理暗示。”

林眉想起来今天查案的过程,脑中突然冒出来一句话: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鉴于林眉的惊讶和好奇,肃修然就笑着对她解释了一番:“我只不过运用了一点心理学和审讯技巧,关键在于让张国主动积极配合,才可以问出当年的细节。”

于其真也在旁边点头:“是啊,肃先生刚进去那一下子,我们叫震慑嫌疑犯,先让他觉得你很权威和有能力。”

林眉一点就透,听着就恍悟:“而且修然不仅仅是给了他压力,同时还给他了一个可以脱罪的希望。接收到这么多强烈的信息,他心情一定很激动。”

于其真应道:“是啊,所以肃先生再告诉他自己可以做催眠的时候,他的配合度就高得超乎想象了,这时候给他一些语言和行为的暗示,他就很容易进入一种‘我被催眠了’的状态。”

肃修然这时在旁边淡淡开口:“事实上我并不认为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催眠,所谓催眠,不过是利用了一些认知策略和心理意向。”

说到这里,他轻叹一声:“这点只能对不起张国了,我想尽快从他口中得到答案,而他又已经在多年的审问和监狱生涯中形成了思维定式,就像他自己说的,再问他,他也不过是把当年的供词再背一遍而已。为了让他能够从供词中脱离,帮助他回到那段真正的记忆里,最快的方式就是这种了,好在效果不错。”

林眉听得连连点头,然后虚心求教:“你和小于是串通好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看你那么凶,还差点被吓到。”

肃修然侧头看了看她,微微弯着薄唇:“你会被吓到的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被吓跑了吧?”

于其真在旁边笑起来:“我们哪里串通过,不过我跟肃先生配合审过几次犯人,知道他常常出其不意。说起来张队还跟我们说呢,他带了这么多学生,就肃先生的审讯技巧学得最快最好,如果不是他那张脸,效果还要更好点。”

林眉十分赞同:“是啊,他忽悠起来简直让人一愣一愣的,怪就怪他那张脸……”

于其真哈哈笑:“可不是嘛,女人看了要走神,男人看了想揍他!”

肃修然听他们聊着聊着居然绕到自己的脸上去了,干脆就聪明地没再参与他们的谈话,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于其真将林眉和肃修然送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六点钟了,林眉当然邀请他留下来吃晚饭。

于其真倒没有见外,只是说自己老婆还在家等着呢,改天再专门来蹭饭,就笑着告辞了。

回家后林眉先把那束白色的郁金香剪了根在花瓶里插好,这才开始动手做晚饭。

肃修然已经好些了,就在厨房帮她,林眉看着他的身影在自己身旁晃来晃去,不由叹了口气:“今天晚上我厨艺发挥失常不要怪我啊,都怪你在我旁边站着让我没办法专心。”

肃修然微微笑了:“我明明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举动。”

林眉斜睨他道:“就算是你的等身抱枕或者海报竖在这里也会影响我的好吗?”

肃修然轻应了声,接着含笑低声说:“我还以为你一直对我是视而不见的。”

他说的应该是在草原上还有刚回来那一阵子,林眉故意让自己忽视他的存在,好保持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他还真是小心眼爱记仇,那一茬子事情几天没提了,林眉还以为他不会再说了呢,敢情在这里等着呢。

她无言以对,只能狠狠搅了一下碗里的面糊:“本姑娘的自制力就那么多,提前全都预支光了!”

仿佛是很欣赏她这种抓狂的表现,那边肃修然竟然低低笑出了声,微沉的声音就像带着电流一样在厨房中回荡。

林眉实在忍不住了,扔下手里的碗,跑过去搂住他的腰,抬头在他弯着的唇边一吻,还顺带在他胸口蹭了两下。

肃修然从善如流地回抱住她,在她耳边轻笑着说:“你再这样,我不保证我还能保持绅士风度。”

林眉上下看了他几眼,嗤之以鼻:“就你这样中看不中用,分分钟昏倒给我看的花架子?告诉你姑娘我上中学的时候练过跆拳道的,怕你啊!”

肃修然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低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气流拂过她耳畔:“你可以……尝试一下。”

林眉承认自己还是没办法像他一样拥有收发自如的演技,红着脸挣开他的手臂后,才勉强说了句找场子的话:“我可不敢招惹你,你情商这么高,又这么会忽悠,谁知道你前段时间那黯然神伤又强自隐忍的样子是不是也是装出来的!”

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说错话了,因为肃修然并没有回答,只是站在原地,带着点微笑看着她。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一瞬间似乎连厨房里的灯光都暗了下来,他原本盛满笑意的眼眸像是黯淡了几分。

隔了一阵,他才轻声说:“既然怕我打扰,那我先出去等了。”

他刚转过身,林眉就扑了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懊悔地道歉:“修然,对不起,我口无遮拦,我开玩笑……”

肃修然温和地笑了一下,轻握了握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没事,我知道的。”

有了这段插曲,吃饭的时候林眉就一直偷瞄着肃修然,直到把他看得轻叹了一声,抬头看着她:“怎么,连和我一起用餐都会干扰你的注意力了吗?”

林眉连忙放下勺子,将那一勺快要递到鼻孔里去的粥放回碗里。

肃修然看着她无奈地笑笑,拿了一张纸巾递给她,语气还是很温和:“左边脸颊沾上了,自己擦一擦。”

林眉接过来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她看他神色并没有什么异样,就又小心地道歉:“对不起。”

肃修然看她迟迟不动,干脆自己又把纸巾拿过来,抬手亲自给她擦掉了,他目光微垂,笑得温柔:“没关系,两个人在一起说话用不着如此小心。”

他说着微微一顿,林眉心里一紧,紧盯着他,听到他又说:“只是不要再拿我的心意开玩笑。”

他神色不变,语气也坦然:“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人,并不是太容易的事……对我来说,也是如此。”

今天终于不用再趁着夜间外出调查,肃修然吃过晚饭后上楼准备休息。

林眉为了配合他的作息,也早早带着笔记本电脑回到自己卧室里继续编辑稿子。

他们的房间本来就离得近,这个社区夜间又极度安静,林眉编了一阵稿子,就听到隔壁传过来隐约的轻咳声。那声音自然是很低的,透着点刻意的压抑。

林眉想了想,放下电脑过去敲他的房门,里面传出来一句:“房门没锁,进来吧。”

林眉推门进去,看到他已经关了房间的大灯,换了睡衣半躺在床上,脸上虽然有些倦容,手里却拿着一本书,床头的台灯开着,林眉来之前他应该是在借着灯光读睡前书。

肃修然将手中的书合上放下,笑着对她招了招手:“找我有事?”

林眉不能说自己听到他的咳嗽声有点坐立难安,走过去摇摇头:“没有,想看看你。”

他黑眸中的笑意更深,身体向里面移了下,示意她躺在自己身边。

他们在草原上时再怎么说也算同睡一张床好几天,林眉对这种程度的亲密没有丝毫不适,很自然地就躺在了他身边。

林眉半躺着,用手支着头,侧身看着他:“修然,你说人为什么能对同类做出那些残忍的举动呢?”

她指的是这次的案子,从掌握的线索看,当年那个旁观的大学生,恐怕就是第一起命案,还有刚发生的这起命案的元凶。

无论是否有利益纠葛或者其他原因,凶手蓄谋杀害了两个人却是事实。

肃修然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这世上总是充斥着各种毫无缘由的恶意,比起那些罪恶的行径,不如说始终保持善良才是一种奇迹。”

林眉想了想,点头:“你说得对,这句我要记下来,以后做‘苏修语录’。”

肃修然无奈地笑着摇头:“到现在为止,我还总觉得你喜欢‘苏修’多过于喜欢我。”

林眉偷笑:“我喜欢苏修已经五年了啊,喜欢你还不到五个月,怎么能比?”

肃修然的笑容里带着些纵容:“对,我知道,你肯接受我,和我是‘苏修’有着很大关系。”

这点林眉倒是很坦诚:“在认识你之前,我以为自己只会关注欣赏有才华的男人,认识你之后才发现,原来我不仅爱才,还好色。”

肃修然扬了扬眉:“谢谢你夸我才色兼备。”

林眉哈哈笑了起来,凑过去轻吻了吻他的面颊,她有些想吻他的薄唇,但总有些怯场,哪怕两个人已经是互相认定的恋人,她还是有些不敢冒犯的羞涩。

怪就怪肃修然生就了一张过于清隽耀眼的脸,还有那身温柔却总带着些许清冷的气质。

肃修然再厉害,也猜不透她这么敏感细腻的心思,他以为她只是害羞,就笑着抬手轻抚过她的脸庞,轻声说:“你这次怎么不好奇案件的细节了,反倒跑来找我感慨?”

林眉微侧了头:“反正到了时候你总会跟我解释的,而且不是没结束吗?我想试着自己推测一下。”

肃修然唇边的笑意更深了:“那么你的推测是什么?”

林眉倒卖起了关子,笑笑抱住他伸过来的手臂:“明天一起说出来,对照一下?”

肃修然任她拉住自己的胳膊,也由着她又玩起了自己的手指,笑着点头:“好。”

林眉不记得他们的谈话是在哪里结束的,总之说着说着,她就窝在他身边进入了梦乡。

梦中她本能地觉得安心温暖,好像身处在一片蔚蓝却又温暖的水域中,那种无处不在又漫无边际的柔和包裹着自己。

于是她睡沉的时候,就没听到耳畔的那声夹带着低低叹息的轻喃:“你还真是爱考验我……”

第二天林眉从香甜的梦中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不但用张开的大字形睡姿侵占了一大半的床,而且她的手臂还正好就搭在肃修然的胸口,手掌更是诡异地拐了一个弯,伸进了他睡衣的领口,就毫无遮拦地放在了他胸前那一块肌肤上。

于是她花了半分钟时间,来认真思考自己既然爬上了男朋友的床,为什么就不能以甜蜜又小鸟依人的姿势在他的怀抱中幸福地醒来,而是要以一个女壮士加女色狼的形象如此悲壮地醒过来。

虽然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这样的误差她很难开导自己啊!

肃修然显然早就醒了,轻声笑着开口:“早。”

林眉强自镇定地把手不动声色地收回来,用一个足够花费她半生优雅的姿势面不改色地坐起来,然后回身对他微笑:“早。”

可惜她强撑的面子一秒钟之后就在肃修然恶意的笑声里破了功,他十分恶劣地笑弯了眼,那神色分明是看透了她的尴尬和纠结,清越的笑声不断传来,以至于他不得不抬起手半掩住嘴唇。

林眉觉得这日子……简直过不下去了。

好在肃修然虽然结结实实地笑了一场,却在接到她恼火的眼神后,没敢再说什么。

他们起床吃过早饭后没多久,于其真开车来把他们接到了警局。

肃修然跟张衍讲明了案情后,就告辞准备带林眉回家。

林眉不解地问:“后面我们不跟进了吗?”

肃修然摇摇头:“有了明确线索,警方会处理的。”

于其真负责送他们回去,听到林眉的话后解释:“肃先生毕竟不是警方的人,为了保护他的隐私和安全,我们尽量不让他出外勤。”他乐呵呵地笑着,“我们不能让嫌疑犯知道肃先生的存在,如果有什么打击报复,冲着我们来就好了。”

林眉不禁对这个朝气蓬勃的小警察肃然起敬:“我还真没这么考虑过,谢谢你们照顾。”

于其真哈哈笑:“都是应当的,别客气。”

回到家后,肃修然给林眉泡了咖啡,又给自己泡了杯红茶,闲适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她笑笑:“要不要互相印证下推论?”

林眉精神抖擞起来,这次查案的全程她都是参与了的,肃修然虽然没有直接告诉她答案,却也什么都没有瞒着她,他们两个得到的信息是对等的。

在这样的条件下,她如果能推论出前因后果,找到抓住真凶的线索,岂不是说她已经具备了一个专业探案人员的基本素质?

林眉立刻兴奋了,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了思路之后,才对肃修然说:“首先,我认为六年前的案件,是一起临时起意的犯罪,现在发生的这起,却是蓄谋已久的。”

肃修然说是要互相印证,自然不会故弄玄虚,笑了笑点头:“这点我们的判断一致。”

林眉上来就说中了一个,更加来了精神,又说:“我认为虽然凶手在六年前那起案件中留下许多破绽,甚至留下了目击证人,也就是被他嫁祸的张国,但现在这起看起来天衣无缝毫无线索的案件,才是推论出他身份的关键——既然是蓄谋,必定有所图。”

肃修然笑着点头:“这点我也赞同。”

林眉大胆地推论了下去:“张国说在案发现场的是个大学生,那么六年过去,他很有可能已经工作,甚至有可能就在第二个受害者所在的公司……她供职的,是个地产公司。”

肃修然微笑着看她:“是啊,是地产公司。”

林眉摊开了手:“我没学过建筑,不过我想一个读过建筑系的人,想要通过空中坠落物杀人,恐怕比没有这方面专业知识的人要便利许多。

“而且凶手有工科背景还表现在……他选择了蓝色矢车菊,一般大家都会从矢车菊的花语中去体会他想要表达的含义,可大多数人都忽视了,矢车菊是德国的国花。

“德国人工业的严谨,历来是被推崇甚至神化的,凶手之所以这么喜爱矢车菊,有可能不是因为矢车菊的花语,而是他向往或者去过德国留学。”

她一口气说完,又补充说:“当然这些都是我的大胆猜测,与事实有出入也在所难免,但综合了一些因素,我认为凶手曾经学习从事过建筑行业的可能性很大。”

肃修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红茶:“地产公司并不直接从事房地产的建设,仅是对其进行投资经营,但地产公司一定和建筑公司、建筑设计院等机构有业务往来。甚至在招聘销售的时候,也会倾向选择有专业背景的毕业生。”

林眉连连点头:“没错,所以凶手的范围可以基本圈定为第二个女性受害者日常曾经接触过的同事,能从她的死亡中间接或者直接获益的人嫌疑最大。”

说到这里,其实已经很容易圈定嫌疑犯了,排查档案资料,有警方出面简直再简单不过。照着这个思路找下去,不出几天,就会有重点嫌疑犯落网。

林眉感慨:“这么一想,凶手其实挺蠢笨的。如果不是这朵蓝色矢车菊,也许就不会把六年前那件案子暴露出来,不会留下一个潜在的目击证人,这一次的事件警方就算怀疑到他,找不到确切证据可能也会放弃。”

肃修然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一笑:“所以最大的愚蠢来自于傲慢。”

林眉一想也是,也许是六年前那件案子的结案让他放松了警惕,也许是那次杀人后的意外幸免,让他产生了膨胀的自信心,自以为可以逃过恢恢法网。所以才有了这次杀人,才有了那朵充满挑衅意味的蓝色矢车菊……说不定直到此刻,他还在为自己又愚弄嘲笑了警方在扬扬自得,殊不知自己已经被逐渐收拢的大网锁死。

林眉想着,叹了口气,转而看着肃修然,嘿嘿一笑:“你还有什么需要告诉我的?”

肃修然微眯了下眼眸,摇摇头:“其他不过是一些细节,不影响对案件的整体判断……你的直觉很准确,这才是成为一个合格侦探的特质。”

他能说出这句话,对林眉来说绝对是超乎一般意义的表扬了,她立刻开心起来,涨红了脸捂住嘴偷笑。

不出他们的预料,几天后警方就以涉嫌故意杀人,逮捕了第二个女性受害人所在公司的销售经理。

他如今虽然在做销售,却是建筑系毕业的学生,第二个女性受害人是他的主要竞争对手。接下来搜集罪证,让张国指认他是否就是六年前的嫌疑犯,就都是警方在操作,不用他们插手了。

不过有个细节肃修然却特地转告了林眉,那就是这个嫌疑犯在本科毕业后,曾经申请过德国一所大学的建筑专业研究生,最终却因为家庭比较贫困,不得不放弃。

站在林眉的立场,她无法理解那个年轻人怎么可以冷酷如斯,不仅能够因为一时兴起就杀害一个人,还能为了争夺一点利益,就对同事下杀手。

正是因为无法理解他们,所以在推理案件的时候,不得不将自己代入凶犯的视角,用他们的眼睛看待世界,才显得更加困难。

只是跟着肃修然参与了一个案件,她就有点理解肃修然为什么会在猜到结果时,流露出那种带着淡淡悲悯的目光,也为什么他的书中,总是流露着对世间百态的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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