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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所有的疑惑都源于疏忽

肃修言竟然没有等到第二天,晚上就到了,林眉正在病房里和肃修然凑在一起看书,就看到他气势汹汹地推门进来。

他看起来行色匆匆,脸上也带着冷冽至极的神色,他进来一看到肃修然,就用很不耐烦的口气说:“怎么又病了?”

话说得这么不客气,但看他一接到消息就马上赶过来,连明天都等不及的样子,林眉偷笑了下,才抬头对肃修然说:“你弟弟来了。”

肃修然在他面前就没有再装病了,而是抬头对他笑了笑说:“我没事,故作姿态而已。”

林眉注意到肃修言像是松了口气,整个人都不再那么紧绷了,而是稍稍放松了下来,接着就走到病床旁的沙发上坐下,语气不善地说:“你能在电话里就说明白吗?我特地赶了最早的航班,还差点就准备调个飞机!”

肃修然看了看他,突然说了句:“没事,总也需要你过来的。”

林眉没听出来这句话有什么言外之意,肃修言神色却突然变了变,隔了一阵才说出一句:“你要我来做什么?”

他们兄弟总是关系很差,却有种“你说什么我都懂”的诡异默契,肃修然看着林眉,摸了摸她的头顶对她说:“你先到外面会客室坐一下,我单独跟修言谈。”

既然他要单独和肃修言说,林眉就认为是关于神越集团的事情,她确实不好参与,于是也不介意,站起来对他们笑了笑,就起身离开。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肃修然才转头看向肃修言,微微笑了笑:“修言,你准备到什么时候才肯告诉我,杜霖是为你做事的呢?”

没有人回答他,病房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保持着绝对的静谧,静到他们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乃至床头的医疗仪器运作时发出的细微响声。

这次是真的隔了很久,久到半坐在床上的肃修然都换了一个姿势,将手中的平板电脑放下来,身体微微往后靠了靠。

然后肃修言才跟着动了动,从刚才肃修然说出那句话开始,他的神色就变了,不再是那种冷冷拽拽,却又不掩焦急的表情,而是变得没有了任何起伏,连那双和肃修然肖似的深黑眼眸,也波澜不惊得好像被冰雪封冻。

他就顶着这样冰冷至极的神色,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姿势,他身体微微后仰,整个人看似放松下来,却蓦然比之前多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好像一只蛰伏在大草原中的黑豹,当它微眯眼眸,舒展了四肢的时刻,却并不是放松了警惕,而是为了迷惑敌人的判断……下一秒钟,看似漫不经心的它就会伺机而起,一口咬断敌人的喉咙。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肃修言,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脾气略显暴躁又口是心非的“好弟弟”实在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快信以为真。

肃修然一直不曾再开口,肃修言知道他是在等自己说话,于是他就抬起手支着额头,歪着头看他,冰冷地笑了:“是又如何?看你焦头烂额又黯然神伤地怀念那个‘朋友’,不是也挺有趣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浓重的讥讽,肃修然并不在意,看着他说:“修言,无论你多么恨我,我也希望你能知道,杜霖所做的事情,已经违法……他不仅唆使他人谋杀,自己也亲手杀害了至少一个人,他很危险。”他的语气淡漠,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所以修言,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这些事你到底参与了多少……或者说参与到什么地步?”

肃修言下颌悄悄咬紧,接着又松弛开来,沉声说:“我在上个月已经失去了对杜霖的控制。”

肃修然如释重负地笑了:“果然你并没有偏执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听他这么说,肃修言又冷笑了起来:“我只是基于常人基本的道德伦理观,无法容许超出这个范围的事情发生而已。”

他既然这么说,就代表杜霖后来幕后操纵的那些事情,比如煽动他人犯罪,并且杀人,就不再是出于他的授意。

肃修然看着他,停顿了片刻又说了一句:“修言,你为什么要如此执着于报复我?”

肃修言突然激动起来,他从沙发上起身,冲到肃修然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神情狰狞。如果林眉在这里,就会发现他的表情和他用餐刀捅伤肃修然的时候一样,仇恨又疯狂,带着想要毁灭一切的火焰。

肃修然微向后侧了侧身子,兄弟俩四目相对。

肃修然目光平静,只是淡淡地叙述着事实:“修言,假若一个人需要依靠仇恨才能够走下去,那他的归宿也只有自我毁灭。”

肃修言死死盯着他,他今天没有像上次失手捅伤肃修然时那样失控,又或许上次他也并没有冲动到控制不住自己的地步,毕竟他看似狂怒之下的一刀,也只给肃修然造成了不会危及生命的伤害。

他最终还是低低笑了,松开肃修然的肩膀后退了一步,他额上的头发掉下来一缕,搭在光洁的额头上,让他整个人突然染上了落拓的气息。他满不在乎地说:“不靠仇恨走下去?难道靠爱么?这种东西你给过我,还是其他人给过我?我亲爱的哥哥。”他说着突然又笑了,“也许连静悦都没爱过我……她如果爱我,又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痛苦?”

文静悦是他心头的一道伤痕,昔日哪怕别人提及一点,他也会怒火冲天。现在他却用讽刺的语气再度提起她的名字,那段八年前惨淡收场的爱情,默默地在他心底溃烂腐朽,终于连最后的一丝美好都不复留存。

被他空洞无比的目光刺痛,肃修然微变了脸色,抬起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薄唇微微张合了几下,才发出声音:“修言,我不会丢下你。”

肃修言侧头看他,轻轻甩开了肃修然的手,微勾了唇:“你不必为了套我的话而骗我,我知道杜霖的事已经涉及严重犯罪,我也脱不开干系……谢谢你给了我一次机会争取宽大处理。”

听他这么说,肃修然就笑了笑,对他说:“去把小眉叫进来吧,不用瞒着她。”

肃修言微眯了眼睛:“那你刚才让她出去是为什么?”

肃修然微微一笑:“避免你又冲动起来动手,伤到她。”

他说得很自然,肃修言自认对自己这个哥哥已经很了解了,也不免愕然:“也就是说你让林眉出去,是因为害怕我再捅你一刀?免得她在现场我失手弄伤她?”

肃修然淡淡地点了下头:“所以我才选择在医院跟你摊牌,抢救起来方便,生存的概率大很多。”

肃修言惊愕无语,不想再跟他说话,转身开门将林眉叫了进来。

林眉一进门就看到肃修言沉着脸,肃修然神色郑重,她还以为两兄弟又吵架了,毫不犹豫地就转头去训肃修言:“你又气你哥哥干什么?皮痒了是不是?”

肃修言只能不作回答,转身坐到沙发上,他对林眉的态度并没有假装,几次交锋下来都没占到什么便宜,于是对林眉奉行了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能避就避。

肃修然笑起来,对林眉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对肃修言说:“你把事情完整复述一遍,这样我们容易想对策。”

肃修言无奈,只能顶着林眉的目光,从他的角度将事情诉说了一遍。

杜霖当然不是主动从神越集团辞职的,三年前他和神越集团的五年期合同满了之后,就受聘于肃修言本人,他精通电脑和网络骇客技术,算是肃修言的私人情报来源和商业间谍。

至于肃修言为什么会和看不惯他的杜霖成为盟友,这要从肃修然的“死而复生”谈起。

五年前杜霖准备离开神越集团之前,在神越集团的内部网络里种下了病毒,这件事后来还是查到了他头上。

肃修言找他长谈了一次,而杜霖这时已经凭借自己的能力,查到了肃修然并未去世,他自认和肃修然情谊深厚,非常激动地指责肃修言篡位夺权。

肃修言遭遇了这种指责,就将当年肃修然“去世”的真相和自己同肃修然的矛盾来源和盘托出。

肃修言冷笑着表示:“我哥哥是一个天生冷血的人,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现在就让我妈妈打个电话给他,看他是否还记得你这个‘朋友’。”

杜霖当然不信肃修然已经不记得自己,坚持要求他兑现。

肃修言当着他的面,用免提打了电话给曲嫣,让曲嫣打一个电话给肃修然并且把录音传给他。

那通电话肃修然不是很记得了,最终录音传到肃修言的手机上,被他当场播放给杜霖听。

录音里曲嫣先是跟肃修然寒暄了一下,就问他在神越和S市这边还有什么朋友和想托她照管的人没有。

肃修然沉默了片刻,回答:“没有。”

听完了录音,杜霖沉默了许久,然后就答应了肃修言的要求,成了受雇于他私人的骇客,他被肃修言安排住在S市郊区的一栋小别墅里,每个月肃修言都会往他的账户上打一笔为数不少的佣金。

今年初,肃修然认识了林眉,并和她恋爱,肃修言气急败坏,要不然也不至于两次打电话骚扰林眉。

然而就如肃修然所坚持的一样,只要肃修然自己不肯结束这段恋情,那么其他人就无能为力。

气急之下,肃修言去找了杜霖,两个人制定了一个计划,那就是通过扰乱肃修然的私人生活,来达到让林眉远离他的目的。

肃修言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尽可能地让肃修然不好过。

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解释多了,肃修言和杜霖合演了一场戏,肃修言假装是被他人蒙蔽,激起了对肃修然的前仇旧恨,冲动地用餐刀捅了他一刀。

接着肃修然住院期间,往他的静脉注射液里加入抗凝剂就更好解释了:肃修言当时就在医院里,避开摄像头将事先准备好的药物加入其中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而当时拍摄他们谈话镜头的记者,也是肃修言让杜霖安排的。所以时机才会赶得这么巧,恰好肃修言到医院探望肃修然时,他就被下了药,恰好肃修言带着肃修然到楼下散步,就会被记者偷拍。

直到此时,杜霖和肃修言的配合都是默契的,而也是在此时,肃修言萌生了退意。

一来是通过一系列的变故,他看得出林眉真的很爱肃修然,二来他捅伤肃修然后的悔恨愧疚也不完全是演出来的。

毕竟是亲生哥哥的血,更何况肃修然还主动原谅他,替他开脱,他虽然执着于仇恨,却还没到是非不分的地步,所以想干脆就此罢手为好。

所以在肃修然转院后,肃修言就告诉杜霖,不要再针对肃修然做什么小动作了,就此罢手。

也是从那时,杜霖开始脱离了肃修言的控制。

那束花和那张用肃修然的血画的卡片,就是杜霖自己私自行动的结果。其实那算是一个警告和提醒——画上用了肃修然的血,意在提醒他伤害来自于他自己的血脉,也就是血亲。

再然后肃修然开始怀疑有人专门针对自己,委托肃修言调查,肃修言也告诉杜霖低调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他已经开始了新的计划——培养连环凶手。

他依靠娴熟的骇客技术,在网络上建立了一个聊天室,通过一系列苛刻的条件,专门挑选B市地区总是发表极端言论的网民,诱惑他们进入封闭的私人聊天室,然后通过心理暗示诱使他们进行犯罪。

他成功了。迄今为止,他已经培养出了一个,还将要培养出第二个,或者更多。

这时肃修言发现杜霖在从事真正危险的犯罪活动,立即停止了给他的打款,并去郊区那栋别墅里寻找他,却发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杜霖不仅自己消失无踪,还带走了肃修言给他置办的尖端的电脑设备,以及多年以来为神越集团搜集的资料,其中有相当大一部分是通过违法手段获得的。

肃修言说到这里,抹了把脸说:“我知道他早晚要捅出大娄子,但我却不能通知你或者警方……他手里有太多秘密了,如果他将那些交给警方,不仅是我会面临诉讼,公司也会被调查。”

林眉一路听着,神色早经过几番变化,身子也不由自主坐直,看那样子一个不留神就要站起来打他。

肃修然的神色一直淡淡的,听到这里说了句:“还是你自己能力有限,做事不够漂亮,才会留下把柄。”

肃修言下颌紧绷,跟他争辩:“商场上总要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过多连带伤害,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的人身安全,已经算克制。”

“我没说不许你用这些手段。”肃修然瞪了他一眼,“早说过了你识人不明,用起人来驾驭不了,早晚引火烧身。”

肃修言还想强辩,转眼看到旁边林眉虎视眈眈的眼神,顿时就偃旗息鼓了。

林眉斜视着上下打量了他一圈,然后就转头问肃修然:“也就是说,这些事儿都是你弟弟惹出来的?”

肃修然点了点头:“也不能说都是他惹出来的,不过他有一定的责任。”

林眉接着问:“你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肃修然也不隐瞒:“被偷拍的时候,我隐约猜到修言也有参与……我不相信世上有太过巧合的事情,所以在接连两次巧合出现在修言身上的时候,我就怀疑他也参与其中。”

他微顿了下,转向肃修言说道:“也许你们自己没有察觉,你针对的是我本人,而杜霖针对的是我的价值,也就是我做的事,比如帮助警方办案。”

也是,之前那些事情,林眉现在再回忆,确实透着一种诡异的感觉,假如那些事情都是一个人操作的,看起来确实是反复无常,一会儿针对肃修然本人,伤害他的身体,一会儿又在B市制造各种案件,却不再试图伤害肃修然本人。

这些前后的行为和目的都透着点违和感,直到肃修然说主谋有两个人,林眉才恍然大悟,只是没想到,这其中一个主谋,就是一直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的肃修言。

肃修然问了肃修言最后一个问题:“在老宅时,我和林眉要赶航班回来,却突然有人出来闹事,那些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肃修言眼角抽了一下,或许是觉得反正什么事都瞒不住肃修然,干脆就说了:“杜霖和我失去联系后,我觉得他可能已经到了B市。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我不想让你和他正面交锋。”

说到底他还是对肃修然存着兄弟之情的,这些天的相处,那些点点滴滴的别扭关心,也许是出于补偿心理,但更多的是他对肃修然的感情还未泯灭。

也正因为如此,当他听说肃修然又住院了之后,才会丢下一切事情飞到B市,这种超出一般的关怀,显然还有害怕杜霖针对肃修然做出什么事情来的因素。

林眉总算想明白了他为什么如此行色匆匆地赶来,叹了口气说:“现在说再多也是白搭,看看怎么想办法把杜霖捉拿归案吧,放着他不管实在太危险了。”

这点大家都赞同,肃修然看了看肃修言说:“小眉,去给张衍打个电话,让他带着小于过来,听修言交待。”

肃修言知道自己现在是涉案人员,没有被立刻扭送到派出所关起来已经是很好了,一言不发地坐着没敢吭声。

林眉打了电话,在等张衍和于其真过来的时间里,林眉问肃修言:“按照你原来的计划,你打算怎么折腾你哥?”

肃修言这样一个熊起来毫无压力理直气壮的人,听到这句话后神色也微不可察地变得有些尴尬,他看了一眼肃修然,才开口说:“先过来捅他一刀,等他住院了再假装成悔过的好弟弟接近他,顺便变着花样折腾,折腾完了……”他停顿了一下,咬了下牙,接着说,“然后杜霖装坏人绑架我,引诱哥哥亲自来救我,再设置一个机关,总之就是比较复杂那种,我亲自设计的,有画草纸。反正就是哥哥如果要把我身上的爆炸物取下来,就必须把自己的胸口送到刀刃上。”

林眉默默听完,看他的目光已经不是谴责了,而是相当无语,她就这么一直盯着肃修言,盯得熊孩子如肃修言都觉得不自在了,动了下身子,没好气地问:“干吗?”

林眉很认真地看着他:“我真心问你一句——肃修言先生,你中学二年级毕业了吗?”

肃修言脸色微微泛青:“我只是设想一下而已,又没有真的要实施,我大学学的是机械设计,这么多年没用了有点技痒。”

病床上的肃修然掩住唇轻咳了咳,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饰唇边的笑意。

肃修言侧目看了看他,突然问:“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你会救我吗?”

他说得很含糊,肃修然是什么人,当然懂得很,想也不想地说:“如果真的处在那种境地下,我自然会救你,我说过不会放弃你。”他笑了笑,加了一句,“不过我不会容许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的,我们两个人,从来都没必要一定你死我活。”

张衍和于其真很快就过来了,他们俩对肃修言一直都没好脸色,这次当然更不可能好,板着脸把他带去会客室里“审讯”。

说起来肃修然一直为人正直公平,也从来没有试图干涉过警方执法,但在自己弟弟身上,他却执拗地多方包庇。

肃修言被带去会客室后,肃修然忍不住溢出几声咳嗽,有些无力地靠在病床上,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虽然他身体状况不算很差,但和弟弟的这番对话,看似轻松,却耗去了他许多心力。

林眉扯了纸巾擦拭他额头渗出的冷汗,无奈地说:“你也真是的,关键时刻让我出去干什么?万一你弟弟又发起疯来,连个拦着他的人都没有。”

肃修然抿了微白的薄唇,没告诉她让她先避开,是因为比起自己被伤害,他更怕肃修言会伤害到她……人一旦有了牵挂,就会变得软弱。

林眉叹了口气问:“你弟弟说的……如果他真的把你逼到必须要牺牲自己才能救他的份儿上,你真的会把胸口送上去?”

知道她为何会提出这个问题,肃修然的目光里就带了些歉疚,但他还是如实回答:“修言性格激烈,即使是出自他自己的设计,也不会给自己留后路……如果我不救他,他真的会死。”

他这么坦诚,林眉只能低头把额头跟他叠到一起,她轻声说:“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

近在咫尺,她能够看到那双深黑的眼眸中浮上分外心疼的神情,但他还是说:“我会希望你忘记我……无论时光如何悠长,失去的也总会回来。”

这是《夕色》结尾的那一句话,当年迈的老妇人送别了年轻的摄影师,她口中喃喃地说了一句话:“无论时光如何悠长,失去的也总会回来。”

林眉努力忍住眼眶中浮上来的湿意,抱住他的肩膀,把头放在他的肩上,开口说:“你这样的人果然是不能嫁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我丢下了。”

肃修然抱紧了她,轻吻她的发顶,低声说:“所以我选择尽量避免落入那样的境地……世事难料,如果说我一定不会放弃我自己,那只是为了安慰你而已,想必你也不会相信。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和你在一起白头偕老,是我的终生所愿,为了兑现它,我会拼尽全力,哪怕身陷绝境,也绝不会放弃。”

肃修然的情话总是这样,明明不多,却格外惊心动魄,林眉紧抱着他,安静地感受着他的体温和胸腔里平稳的心跳,隔了好一阵才说:“好吧,反正也答应过你的求婚了,不好反悔。”

肃修然无声地笑了,扳起她的头,轻吻她的唇,直吻到两个人气息缠绵,他才笑着说:“小眉,谢谢你。”

他们安静地依偎在一起,直到张衍带着肃修言一起进来。

张衍先是说于其真已经带着刚才的笔录和资料赶回局里去了,然后又说:“虽然现在多了很多线索,但杜霖还是下落不明,该怎么找到他,修然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肃修然点了下头:“如果说修言的目的是伤害我,还有证明他在我心目中的位置,那么杜霖的目的就是否定我现在的工作的价值,所以他不会选择伤害我的身体,当我的身体出现状况,他反而还会很紧张。所以我猜我入院的消息如果被他得知,他只怕会想办法打探进一步的消息,甚至会亲自现身。”

林眉想不愧是屡屡一语中的一针见血的大神,这句“证明他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一说出来,肃修言的脸都绿了,再也挂不住那种冷酷的表情了,转而变得十分恼羞成怒。

张衍点头表示赞同,立刻就打了电话,让刑警队在医院附近和医院里都布置上便衣,24小时轮班监视。

肃修然突然像是开玩笑一般说:“也许杜霖此刻就在医院里。”

林眉一听,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杜霖本人是否会亲自动手现在还未可知,但他本人显然已经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起码从他教唆他人行凶上来看,他根本不在乎一两个人的生死。

肃修言呆了一下,神色突变,飞快地说:“刚才离开的那个于其真……快给他打个电话!”

张衍皱了皱眉,并没有耽误时间询问原因,而是立刻给于其真打了电话。然而就如肃修言所担心的那样,于其真的手机没有人接听。

身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警员,于其真从来不会漏接任何电话,更何况是来自张衍的。

张衍听着对面的一片沉寂,脸色沉了下来。

肃修言黑着脸解释:“我突然想起来杜霖同我说过,只要让他接触到对方的手机,给他几秒钟,就可以在手机里植入一个软件,这样随时随地可以通过对方手机的话筒来监听他和其他人的谈话内容。”

他边说边将自己的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关机丢进一旁的花瓶中。

张衍冷静地打通了局里的电话,部署人去寻找于其真。

于其真开的是一辆警用车,从医院到警局有固定的路线,没多久车辆就被定位在不远处的一条街道上。

病房中一片沉寂。于其真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么不仅是行事不够谨慎,没能及早想到自己的手机已经被监听的肃修言有责任,连肃修然都会自责自己过于托大。

好在死一样的寂静只持续了几分钟。

在路面巡逻的交警找到了于其真的警用车,他的车因为被其他车辆故意碰撞而栽进了路边的绿化带中,他本人撞伤了额头,意识不是很清晰。

在确认于其真伤势不严重,并没有生命危险后,病房里的众人才略微松了口气。

肃修然突然说了一句:“张队,你可以向上级申请通缉杜霖了。”

听到这句,张衍的目光就亮了,二话没说,拿起电话就去了外面的会客室,看起来跟领导有一番详谈。

警方要通缉某个人,并非是件简单随意的事情。虽然肃修然早就怀疑到了杜霖,但却没有他和案件有任何牵扯的证据,他本人在警方的记录里也没有任何犯罪记录。

如果张衍向上级申请通缉他,那么就是滥用职权,而现在就不同了,他涉嫌驾车故意撞击警车,过后又驾车逃逸,这是很严重的违法行为,完全可以对他发布通缉。

林眉疑惑地问:“万一驾车撞伤小于的不是杜霖本人呢?”

肃修然和肃修言同时看了她一眼,目光很有些不约而同的意味,然后肃修言就代替肃修然将那句话说了出来:“到底是不是他,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只需要一个罪名来通缉他而已。”

他们的理由好充分,林眉竟然一时无法反驳。

救护车将于其真送到了这家医院,张衍过去看了他,回来说他没有大碍,意识还算清醒,还告诉张衍开车撞他的就是杜霖,他匆忙间看了一眼。

身为一个训练有素的警探,于其真在混乱中还辨认出了杜霖驾驶的车辆的车型,以及那辆车的几位尾号。

通过交通摄像系统,很快就查出那辆车经过的路段,只是当交警顺着路线追查到那辆车时,它被停在一栋大厦的地下停车库里,杜霖早就不见了踪迹。

在一个人口超过千万的大型城市里,抓捕一个具有反侦察能力的嫌疑犯并不太容易,但杜霖已经被警方通缉,距离他落网总算近了一大步。

时间不早了,肃修然身体不是很好,需要休息,肃修言却不能就这样单独离开。

首先杜霖并没有归案,万一肃修言离开医院后被他找上,谁都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事。本来应该把他带回警局暂时扣留的,但看在肃修然的面子上,张衍还是表示:“肃修言今天就留在医院吧,反正病房外我会留几个人值班的。”

这家医院的安保本来就不错,肃修言也叫了几个保镖过来,再加上值班警察,的确比很多地方都要安全很多,肃修言也只能如此了。

病房里有一个陪护用的小床,但显然只能给林眉,至于肃修言,肃修然就很自然地告诉他:“会客室的沙发可以将就一晚。”

相比较警局拘留室的环境,会客室的沙发已经算是不错了,奈何肃修言是地地道道的富家少爷,因为曲嫣特别宠爱他,他的挑剔劲儿比肃修然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长到这么大,别说睡沙发,连稍微差点的床都没睡过,于是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反正哥哥你也没事,为什么还住在医院里不回家。”

言下之意是回家的话,肃修然那里起码有个客房可以给他住一下。

肃修然还没开口,林眉就先横了他一眼:“挑什么挑,爱睡不睡!”

“哥,你家小眉对人是不是太凶了点。”肃修言自觉已经忍她很久了,这回终于没能忍住,转头对肃修然说,那语气竟然带着点委屈。

肃修然淡淡点了下头:“没有,她只是对你格外凶一点。”

眼看他毫不犹豫地就站在了林眉那一边,肃修言面对他们的双剑合璧,果断选择退避,乖乖去了会客室。

林眉觉得肃修言的背影看起来很是落寞,不由起了点同情心,对肃修然说:“你弟弟中二是太中二了,但好歹不算坏到底,你原谅他捅了你一刀这个我没话说……这次他会不会被判刑入狱?”

肃修然摇摇头:“如果单纯指杜霖犯下的那些罪案,他没有参与也没有授意,最多是一个监督不力、知情不报,并不算是不可挽回的,关键在杜霖手里的那些关于神越的资料和证据。”

早在七年前,肃修然就将公司的法人代表转让给了肃修言,如果神越集团出事,那么肃修言肯定首当其冲。

经济犯罪虽然有相当一部分都不会获刑,但如果罪名繁多又涉及金额巨大,获刑入狱甚至处以重刑也不是不可能。

说起来要是肃修言真的因为神越集团的事身陷囹圄,依照肃修然的个性,肯定会回去处理那个烂摊子,说不准几年都不得抽身。

林眉黑线之余,想到的首先是……肃修然回去做总裁,肯定就没时间写稿子了啊,他身体本来就不好,怎么可能一边上班一边写稿子,再说她也舍不得,而且他是不是需要回S市?

如果他回S市的话,她要每天跟他在一起,就得从星文图书离职了吧,可她还是想做他的编辑啊,她才做了他一本书而已,还想做更多的!

林眉心里想着,嘴上忍不住说了出来:“我们确实得想个办法保住你那个不靠谱的中二弟弟,要不然你给他收拾烂摊子,就没空写书了!”

肃修然原本很闲适地半靠在床上,闻言神色略微有些僵硬。自己弟弟面临着身陷囹圄的危险,而女友最关心的却是他能不能继续写书……说起来这种必须得跟自己的作品争宠的感觉,还真是有点纠结。

好在林眉接着就俯身过来捧住他的脸说:“再说你会累到的,你累到了我更心疼!”

总算知道她的注意力还在他本人身上,肃修然释然一笑,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小眉,如果我说婚后就再也不写书了,你会不会解除跟我的婚约?”

他说得轻描淡写,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林眉脑子中却突然警铃大作,这简直是她目前人生中遇到的最大挑战,而且她不确定肃修然是真心这么想,还是拿这个问题来考验她,所以她不能思考太久,因为考虑太久明显看起来就不诚恳了——答案很重要,怎么回答更重要!

在非常短暂又痛苦的一秒钟过后,她脸上带着复杂无比的神情,最终咬牙说:“我只要你就够了修然……”

在肃修然挑了长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她又艰难地补充:“当然你要是能继续写书我会更开心。”

只不过随口开了个玩笑,她就真的如此矛盾了起来,肃修然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他抱住她,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开口:“好了,我说笑的。”

林眉在他怀里偷偷松了一大口气,然后抬起头在他微微苍白的面颊上轻吻了一下:“修然,我最爱的还是你。”

肃修然微笑着点头,语气里净是宠溺和安慰:“好了,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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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知道英雄联盟,但是,又有谁会知道英雄联盟是谁所创立的?以及,那些他创立的背后的故事。黑暗,雷电,金光。无数个夜晚纠缠的神秘之梦说不清的场景,想不清的熟悉莫名失踪的父母,一切看似无关却又紧紧相关的异事一切看似偶然却又必然的旅程,一切看似凑巧却又注定的相遇这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惊天阴谋?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英雄联盟是如何建立的?它又为何而建?是势力?是自保?还是一种抗争?小尚的读者交流群;309711970欢迎大家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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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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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行真实演化的世界,最终是成功还是失败?在无尽轮回中的布局将走向何方?他与世界的博弈将以什么样的形式落幕?世界内的存在们会选择什么样的未来?以世界为资粮的存在,插手这个世界后,这个世界中的一切又将演绎怎样的故事?超脱之路又在何方?一切尽在《超脱无尽轮回》,敬请期待。(PS:三藏是新人,欢迎各位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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