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振楠干笑了两声,说道:“这不是巧了吗,您的船只也在前几日出事了,说不定过几天自己就回来了!”
“程王爷,你这是说笑了,你的船自己跑回来了,我的船怎么可能自己跑回来,自己又没长脚长腿,就不指望了!只希望船员能平安,哪怕这趟生意做不成!”
“公子,你千万不能这样说,我这回来的船只还不如不回来,一回来连个鬼影都没有见到,弄得整个村子上的渔民人心惶惶,再也没人敢随同我的船只下海了,你说这不是动摇忍心吗!人一不下海,白花花的银子就打水漂了,朝廷可不管这些,只管催要银子,让我交上去,你说……哎,我是两头为难!如果不是这,我哪能千里迢迢地请兰先生过来!”
程振楠的声音在殿内嗡嗡作响,比贾公子的透亮的声音响亮了很多。
贾公子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扣击在案几上,极为透亮清脆,震荡在在场的每一位心上,没人敢说话,甚至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了贾公子似的。
待这种清亮的声音停止了,贾公子这才笑起来,说道:“程王爷一向信佛,少了船员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在佛祖面前,你要小心供奉,万一哪天佛祖显了灵,说不定就将船员给送了回来!”
“那是,那是!”程振楠出奇地客气,对贾公子说道:“明日昨晚法事,我一定将兰先生送到府上。”
等贾公子走后,程振楠这才怒吼着将所有人给赶了出去,在仆人面前丢了自己的脸面,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这张老脸都无地自容,他咬着牙看着贾公子身影消失的方向,两只眼睛能冒出火来,他一个堂堂的王爷,给一个无任何官职的****铺上脚垫?奇耻大辱,奇耻大辱,不过,这种侮辱他很快就要千百倍的取回来,让他知道侮辱他的下场!
钱宣站在门帘后面看着妖孽般的贾公子,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刚刚的言辞之间俨然如一场战争,处在下风的是程振楠!
兰泽看着众人都散了,自己也漫无目的地走到程王府的后花园,看着池塘内游来游去的锦鲤愣愣地有些出神,从言辞之间,她听出了两人绝对不是做法事这么简单,程振楠对贾公子的恭谦不合常理!贾公子的傲然不合常理!两只船先后出事不合常理!
她的脑子乱乱的!
“先生,一个人坐在这里小心着凉!”傍晚的时候,钱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兰泽的身边,他换了一身藏青色的长衫,手里拿着一包鱼食儿,走到池塘边,冲着池内的锦鲤撒了一把鱼食儿。
兰泽没有说话,对着钱宣说道:“贾公子,在这个地方做什么?”
“先生,你真傻还是假傻?”钱宣叹口气说道:“常言道,商不如官,但在扈渎这个地方,恰恰相反,官不如商,你知道为何?”
“为何?”
“因为贾公子,他才是扈渎这个地方的地头蛇,任凭谁来管这个地方,都得向他低头!”钱宣坐了下来。
“兰某人孤陋寡闻了!”
钱宣叹了一口气,说道:“先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以后要常出来走动!”
“那是!那是!”兰泽很谦虚地回答道。
钱宣拍了拍手,将手中的鱼食儿一股脑地撒向了池塘,说道:“以前,扈渎这个地方只是个小渔村,后来打渔做生意的人多了,就越来越大了,南来的北往的,鱼龙混杂,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私下里各种帮派林立,都想一家独大,后来贾公子来到这个地方,将所有的帮派都收拾了,成了一家独大,没人能撼动贾公子在扈渎的地位,甚至在整个大齐,都有贾公子的江湖势力,官府明面上管着,实际上,贾公子才是这里的土皇帝,不管做什么,谁想将生意做到扈渎,都得贾公子点头,程王爷这两年也想拉拢贾公子,在京城,你应该知道贾公子是靠着怡亲王的,怡亲王得势,程王爷再想从贾公子口里撬出来点儿什么,恐怕是难上加难,这次,程王爷将你从京城请……绑了过来,估计是看你在贾公子心中的地位,才出了如此下作手段,你是一个女子,不适合参与这种争斗,你还是明哲保身,毕竟程王爷也是个王爷,虽然圣上将他禁足了,他不还是从京城溜了出来?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程王府的地位是无法撼动的!”
兰泽震了震,这些年,她以为贾公子游手好闲只靠着怡亲王得过且过,没有想到他的江湖势力和生意这么强悍,贾公子在外人面前柔声细语,妖孽般地美着,在具体事情上手腕一点儿也不软。
钱宣继续给她讲贾公子的事情,贾公子在扈渎一带势力很大,甚至牵涉到了兵器之类的生意,琉璃弹的制造也和贾公子有关系,贾公子一个人单打独斗,完全不用怡亲王的帮忙,将势力一步步地发展到了今天。
钱宣站起身来,看着兰泽朴素地穿着布衣,笑道:“先生,你应该多到外面打听打听事情,程王爷对你青眼有加,不如就留在这里,多跟着程王爷多出去跑跑,到时候你什么事情都知道了,还有,这身破烂衣服可不行,让我带你去扈渎最繁华的地方做几套漂亮衣服,你看看程王府的夫人小妾哪个都是花枝招展的!”
兰泽后退了一步,左右瞧瞧自己身上的穿着,笑了笑,说道:“我觉得挺好的,衣服也就是个身外之物,穿着舒服就好了!你这般模样,有点儿像,像我家姐姐!”
“姐姐?”兰泽吃了一惊,问道。
“对啊,若是我姐姐活到现在,和你年龄大小差不多,但是,肯定比你会打扮!”钱宣哈哈大笑,想伸手揉揉兰泽的鼻子,被兰泽一巴掌给拍开了,想吃本爷的豆腐,根本就不可能,只有本爷吃别人的豆腐。
钱宣继续说道:“兰先生,你一个弱女子行走江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遇到坏人想跑都跑不了,就像我和我姐,我是河北人,那年,大齐发生了旱灾,一连数里都是尸骨,很多人卖儿卖女求活命,我娘亲带着我和我姐姐出来讨饭,那种年月,讨饭也讨不了,只有将我姐卖到青楼里,让我活命,说是为钱家留下香火,我娘亲想着等旱灾过去了,挣点钱再将我姐接出来,刚好过了一个月,前朝余孽打了过来,战乱的情形下,那些坏人是不会放过窑子里的女人的,我娘急了,带着我连夜去了青楼,想着将我姐接出来,跑到青楼,你猜怎么着?”
兰泽看着钱宣这个刚长成的俊朗外表,眸子里像是布满了星辰,一闪一闪的,兰泽心里有些烦躁,在这里困着不说,说不定明天做不好法事自己就没有命了,他还有心情在这里和自己唠嗑?她想也不想地说道:“那能怎么样,不想走呗!青楼里都是有钱的大爷,你姐姐长得又好看!”
“哈哈,才不是,我告诉你,我娘亲带我赶到青楼的时候,连一个男人都没有,只有一群围着一口大锅吃饭,我娘亲咕咚咽了一口口水问道,各位小姐,你们吃的啥?我家姑娘在不在……”说着,我和我娘亲走到了锅边,“看到锅里有一条腿和我姐姐的腿一模一样……那上面红色的胎记,我死都忘不了……”
说完,钱宣的眼泪在俊朗的脸颊上流了下来。
晚上,钱宣将她安排在下人住的地方,虽说条件不好,但是相当干净,兰泽想,大概是钱宣觉得自己和他姐姐长得相像,所以将对姐姐的爱都寄托到他的身上吧,因为是秋天,晚上睡得一般比较晚,很多下人都在洗漱。
兰泽看着周围都是陌生的脸庞,只能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
“你是兰先生吧?”有人走过她面前说道:“明天的法事由先生主持?”
兰泽无语,只能点了点头,问道:“你们知道这船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谁知道呢,有人说是海盗,有人说是被水鬼给掳走了,可是无论怎么样都无法解释船上发生的事情,人丢了,东西还好好的,他们要人做什么,”一个筋骨强壮的下人,用毛巾擦了一把脸,哼哧着说道:“我看啊,就是有鬼,海上的事情太邪门了!”
“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小心王爷听见了,打你板子!”另外一个下人左右看了看,怕万一有人听了去告诉王爷,他的屁股就该开花了。
“这可是大实话,你不知道吧,我去船上看过,船上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少,但是船员没了,你说,要是海盗杀人,能不动船上的东西,他们那样粗鲁必定将船上翻腾得乱七八糟,更是将东西都拿走,如果杀了人,船上没有血那就不合道理了,所以就是撞邪!”筋骨强健的下人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看,其他人都伸着耳朵凑进来,听他说道:“你们想想,海大运那么好吃懒做,就连吃饭都懒得自己做,这一阵子,他为何突然就变得轻快起来,还变得有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