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1152900000020

第20章

又开航了。

“猎人”号缓缓离开了防城港码头。

一个女人,穿着一袭黑色连衣长裙,戴着墨镜,一动不动地伫立在码头上,注视着“猎人”渐渐离去。谁也没看到她墨镜后滚动着的热泪……

她是谁?

“猎人”号臣民都好奇地注视着这个奇怪的女人,直到看不见了仍在议论纷纷。

她到底是谁?

“她是于震海老婆,专门从上海乘机赶过来,为了看一眼‘猎人’号……”

刘长命丢下一句话,默默地走了。

甲板上,大家一片沉默,凝望着那渐渐远离了的码头,谁也不再说话了。

离开防城港不久,恩家敏、欧阳杰和赵起浪打了报告,要求提前下船。这消息被刘长命知道了,他找到恩家敏,生气地说他也太不够意思了,想走也不通知他一声。恩家敏说看他升职的机会很大,没好意思拖他一起“下水”。刘长命说:“这种船,要是你们走了,就是升我做船长,我也呆不住的!”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逗笑了。不由分说,刘长命也向船长递了要求下船的报告。

刚过新加坡,仓已经打扫好,又逢星期六,只开半天工。趁下午休息,发工资了,连同劳务费、奖金、扫仓费一起发,等老木匠罗清水到餐厅去领时,作为对他擅自开仓造成重大事故的惩罚,他的工资、奖金加劳务费被扣了三分之一,而其余的三分之二早被卡罗先行一步签字代领了,说老木匠欠他的债。

罗清水听了之后,两眼发直,转身走出餐厅,暴跳如雷地去找卡罗。他想,我什么时候借过你卡罗的钱,不明不白就把我的工资给领了。难道我还不够可怜吗——一下子被扣掉二百多块美金,轻轻松松地进了恩家敏的腰包。这个时候,你卡罗也趁火打劫,平时与我称兄道弟的,这关键时候不明摆着欺侮我老头子吗?你他娘有种怎么不去冒领大胡子的工资?!

罗清水越想越气,怒冲冲地来到卡罗房间门口,刚想擂门,一看那门根本没关死,只是虚掩着。他停下来喘口气,才猛地想到卡罗凶猛剽悍就如一个活强盗,钱在他手里又不在自己手里,那气马上就泄了一半。在走廊里徘徊了一会儿,他心想:看来玩硬的不行,只可智取,否则谁说得清我没借他的钱,又有谁敢出来替我作证呢?!想到这,他就要过来敲门,但手却不听使唤,一个劲地抖,仿佛不是要敲门,而是准备摸老虎屁股一样。他只得暗暗骂自己几句壮壮胆:妈的,一大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紧张个球?再说,三人抬不过一个‘理’字,是他冒领了我的工资,又不是我冒领了他的工资!这样一嘀咕,底气足了些,抬手又准备敲门,忽然他的手又僵住了,眼也跟着直了:里面传来女人“哼——哼——”的呻吟和卡罗粗重的喘息声!从门缝里一瞧,原来卡罗赤裸着搂紧一个长发女人,在床上剧烈地动作着,老木匠眼都直了,呆了,鬼使神差一般推开门,挪着脚,竟一直走到卡罗的床前,直愣愣地看着卡罗和身底下压着的女人疯狂地动作,老木匠看得直咽口水,看着看着,老木匠自己也感到呼吸困难起来……终于,卡罗尖叫一声,像一条死狗一样伏在女人的身上,不动弹了。

老木匠也松了口气。这松气不要紧,一下子回过神来:完了,这不是偷窥人家隐私吗?据说老外们最忌讳的就是这一点。快走吧!一边想一边往后蹑手蹑脚地退,不想一下子撞翻椅子!把床上的卡罗惊得一跃而起。老木匠这才看清,卡罗床上的只是一个塑料女人,和真人差不多大小,乍一看,还真诱人。可这当儿,卡罗见是老木匠,正在自己屋里瞅着自己赤裸裸的模样,不禁恼羞成怒,连衣服也不穿就跳下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对老木匠拳脚相加,嘴里叽哩哇啦一个劲地骂。老木匠哪里经得起卡罗的拳打脚踢,三下两下便鼻口窜血趴下了。卡罗仍不解气,又上前补了两脚才骂骂咧咧地抓起衣服往身上套。

“妈的,卡罗!”老木匠摸了一把脸,看看满手是血,他想: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他妈的豁出去了,“你狗娘养的听着!我是来拿我工资的,我……我根本不怕你……你这杂种,冒领了我的工资,对了,别装他娘的听不懂!My money(我的钱)!懂了吧!”

“噢——哈哈哈哈!”卡罗穿好衣服,听老木匠一说,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老木匠目瞪口呆,莫名其妙。

“你拿了我的工资……”老木匠惶惶然地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我领了你的工资?老木匠,你这个混蛋听着!不错,你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欠了我的债,当然要还钱了!”

“我……我欠你什……什么债!”

“什么债?你吸了……”卡罗把手指往鼻孔上揉了揉,做出吸食相,然后不紧不慢地说,“你忘了——每次五十美金吧,八次还得四百块呢!”

“你不是不要钱的吗?”

“不要钱?”卡罗踱到门跟前,把门关上,“你他妈当我是慈善机构?那玩意是捡来的吗?这个价已经是客气的了!”

“你……”老木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到现在才明白自己中了圈套,后悔已经晚矣。他气得全身发抖,用手指着得意的卡罗,哆嗦了半天嘴唇才说:“卡罗,你这个杂种,我真后悔和你扯到一起!告诉你,我也是中国人,中国人并不像你所想像那样好欺侮!兔子逼急了也咬人的——一到澳大利亚,我就向警方自首——police——警方!”

卡罗一听老木匠提到“police”,全身一激灵,他没想到这老头会来这一手,心想:狗急跳墙,这老不死的到时候如果真的去找‘police’,几百块钱事小,可坏了丹尼斯和公司老板的生意,我卡罗有三个脑袋也保不住啊。这还了得!他眼珠一转,一股杀气陡生,继而又很快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孔,脸上堆满了笑容,说:“密斯特罗,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呢!”

老木匠知道自己的话奏了效,他见卡罗害怕,自己胆子更壮了,底气十足地说:“是你逼我这样做的!”

“以后不再卖海洛因给你还不行吗?”

“我只关心my money!”(我的钱)老木匠仰起脸。

“这……”卡罗想了想,说,“我晚上一定如数奉还,懂吗?tonight!”(今晚!)

“I wait for you!”(我等着!)老木匠心里很得意,居然冒出一句流利的英语,然后如得胜的公鸡一般,趾高气扬地拂袖而去。

老木匠一走,卡罗的确有些害怕了,再过几天就到丹尼尔了,这老家伙……他顾不上多想,慌忙去找丹尼斯。丹尼斯听了之后,他根本没想到卡罗背着自己卖海洛因给老木匠,又捅出了漏子,既然这老头有这念头,这早晚也就成了把柄握在他手里,就如一颗定时炸弹,充满了威胁……他一气之下,一连扇了卡罗好几个耳光。

卡罗站着一动也不敢动,等丹尼斯停了手,他才小心翼翼地问:“老木匠到底怎么办?”

丹尼斯沉吟半晌,然后一挥手,做个“杀”的手势,压低声音说:“找上罗奥曼,要人不知鬼不觉地半夜动手,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是,我一定干得漂漂亮亮!”卡罗嘴角浮上了一丝恶狠狠地笑容。

夜,静悄悄的,天空只有零散的几粒星星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海面上没有风,甚至连一点波涛的声音也听不到,“猎人”号在黑暗无边的海面上悄无声息地前进着。

忽然,有两人拿着口袋和绳子,鬼鬼祟祟地闪到老木匠的门前,将准备好的钥匙插进锁孔,轻轻地拧,门无声地开了,两个人影一闪,闪了进去,门随后又被轻轻关上。

床上,老木匠打着呼噜,睡得正酣。

蒙了面的卡罗和罗奥曼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罗奥曼拧亮微型手电,卡罗迅速扑上去,用双手猛地卡住老木匠脖子!老木匠惊醒了,惊恐地张嘴想叫喊,可一张嘴,一团碎布严严实实地塞到他嘴里,卡罗和罗奥曼一齐动手,将拼死挣扎的老木匠捆个结结实实,装进口袋,把口袋口扎了一道又一道,悄悄地打开房门,罗奥曼在前,卡罗扛着老木匠不声不响地跟着,悄悄摸到乌黑的甲板上,两个人抬起口袋,口袋里老木匠还在挣扎。他们一较劲,来回荡了两下,把口袋扔出舷外。

大约过了两三秒钟,漆黑的海面上传来了“扑通”一声……

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第二天,吃过早餐,开工时,大家才发现不见了老木匠,大家分头四处寻找,找遍“猎人”号也没有见到他。他失踪了,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两天之后,船上向公司发出传真:罗清水工伤死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猎人”号表面上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之后,巴雷蒂尼的老毛病又犯了。在老木匠罗清水失踪后几天的一个深夜,“猎人”号刚驶过龙目海峡,海面上就下起了倾盆大雨,电闪雷鸣。大副睡了一觉,被轰隆隆的雷声惊醒,起来一看表,凌晨一点钟。他想继续睡,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升腾着一股莫名的不安,便起来冲了一杯咖啡,慢慢地喝着。

一杯咖啡喝完,巴雷蒂尼显得更加烦躁,一种难奈的欲火越烧越旺,越升越高,他不由自主地来到杨佩儒门前……

尽管好长一段时间巴雷蒂尼没纠缠过了。但杨佩儒依然保持着警惕,随时在枕头下放着一把匕首。他想:再也不能甘于凌辱,必要时拼一拼,也不枉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巴雷蒂尼明知道敲门也没用,于是带上钥匙——全船房间的备用钥匙他都有。他轻轻地打开门,并轻轻地随手将门反锁上。

杨佩儒迷迷糊糊正要入睡,被钥匙扭动锁孔轻微的声音惊醒,等他坐起来时,神情异常的大副已经来到他床前,脸上带着神经质般的狞笑。

杨佩儒的心揪紧了,他终日提心吊胆的事又要发生了!每每想到那不堪入目的情景,想到巴雷蒂尼疯狗似地蹂躏自己,他就感到无地自容,愧对妻子,愧对自己,觉得自己在那一刹那,就失去了做人的尊严和资格……由怕生恨,由恨生怒,面对逼近的巴雷蒂尼,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

“密斯特杨,今晚,我……需要你!”大副已经开始脱衣服,那口吻毫无商量的余地,那双眼变得如饥饿的狼发现了羔羊一般凶狠、贪婪。

杨佩儒异常镇定。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着他苍白的脸上冷冷的笑容,巴雷蒂尼见三副居然面带微笑,心情不禁轻松了许多。口气变得女人一般温柔。

“亲爱的,我们开始吧!”他伸手要开亮床头灯。

“不,”杨佩儒将他挡住,“我喜欢黑暗!”

巴雷蒂尼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连连说“OK”,爬上床,杨佩儒顾不上多想,从枕头底下摸出匕首,“刷”地就是一刀,然后跳起来,以无比的勇气又挥刀刺向大副的小腹。黑暗中,巴雷蒂尼忍住钻心的痛,连滚带爬翻下床,摸索到门边,一手捂着伤处,一手揿亮了灯。

房间里一下子亮起来。

杨佩儒双目圆瞪,射着无比仇恨的目光,手握匕首跟着跳下床,一步一步逼向大副。此时,他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着,显得怪异可怕,再也看不到一丝温文尔雅的影子。

巴雷蒂尼又惊又怕又恨,牙齿咬得“吱吱”直响,他根本想不到腼腆得像大姑娘似的杨佩儒会下此毒手。他顺手抄起一个空香槟瓶,虎视眈眈地看着杨佩儒逼近。杨佩儒心里居然不存在一点的畏惧,他只是想再捅面前这个赤裸着的毛茸茸的家伙几刀,他攒足力气拼命挥刀刺向大副。大副早有防备,吃力地一闪,杨佩儒刺空了,收不住脚,往前踉跄几步,大副挥起空瓶狠狠一砸,正砸在脑袋上,他闷哼一声倒在地板上……

巴雷蒂尼倚墙喘息了半天,才渐渐回过神来,冒出了一身冷汗,他明白自己闯祸了,不禁害怕起来。他屏息听听隔壁,隔壁二副正在驾驶台值班,根本没人,另一侧是一间小库房,也空着。一切都静悄悄的,无声无息。他这才感到稍稍安心,溜回房间,找些药胡乱涂上,又用纱布之类地一层一层裹起来,找些水,吞了一大把消炎药、镇痛药。平静了一会儿,他又重新溜回三副房间,见三副仍直挺挺地躺着,用手一摸,冰凉冰凉的,早已断了气。他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外边电闪雷鸣,扯过床单将杨佩儒裹起来,扛着从艇甲板上扔到海里去了,然后又折回三副房间,将血迹擦干净,彻底整理一番,看找不到打斗的蛛丝马迹,才关了灯,悄悄溜回房间,冲了杯咖啡,灯也不开,一个人坐在床边,慢慢地喝……

第二天早晨,风停了雨住了。

水手叫班,找不到三副,这下子全船沸腾了,就连丹尼斯和罗奥曼他们也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再也忍不住了,在短短的几天里,一连失踪了两名船员。人人都感到自危起来,仿佛灾难随时会不知不觉降到自己头上似的。更有人说“猎人”号闹鬼了,是了的于震海冤魂不散……于是大家纷纷整理行装,人人都向船长递了要求下船的报告,准备到澳大利亚就打道回府。连老船长毕萨?维奇也感到心力交瘁,头昏眼花不知所向。

一时间,“猎人”上闹得沸沸腾腾,大家互相之间来往也少了,各自都在房间里准备一些刀呀棒呀之类的,睡觉时都把门反锁死。

船长经过一番慎重考虑,决定临时提拔刘长命任代三副之职。刘长命哪里在乎这种戏剧性的提拔,硬着头皮勉强答应了。心想:不管如何,到丹皮尔之后,就和大伙一道回家,就是提个船长也不干!

恩家敏看看快到丹皮尔了,本想来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单等一靠码头,不管有无人接班,便卷起行李下船回国,去长沙找他心爱的姑娘林梦怡,找上一份工作,平平静静地过日子。所以,老木匠无缘无故地失踪后,他虽然感到有些震惊,但回过来一想,自己一不是船长,二不是大副,三来又拿不到什么证据,想问也无法问,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可事隔不了几天,一向沉默寡言温柔得像大姑娘似的杨佩儒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他坐不住了:这分明是遭人暗算,是谋杀!但他苦思冥想,却找不到答案。如果说老木匠罗清水是咎由自取,或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丹尼斯一伙还能让人相信。但温柔可亲的杨佩儒从未与谁有过争执呀!就是丹尼斯、罗奥曼一伙再凶残,也没有理由要对文文弱弱的他下毒手!

就在杨佩儒失踪之后的第二天,大家都不高兴干活了。眼看要下船了,再说,又发生了这种事情,人人心头都笼罩着一层阴影,谁还有心情去干呢!

深夜,正当大家做着回家团聚的梦时,一架直升机降落到“猎人”号大仓盖上,丹尼斯带人搬下了两厢十分畅销的四号海洛因,并得到公司老板的秘密指示:交易成功后携现金回希腊,“猎人”号就地卖给船厂,船员全部解雇。

接着,在“猎人”号到达丹皮尔锚地的前一天,丹尼斯收到两份密电:波恩公司老板被指控非法交易,在世界各个港口所有波恩的船,全部被查扣;第二份:澳大利亚缉毒警察已获悉“猎人”贩毒,正张网以待……

丹尼斯绝望地垂下头,在电报房不停地踱来踱去,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临。这还不算,丹尼斯一个死党又秘传电文给他:马上潜逃。老板已派两批杀手,要赶在缉毒警察之前炸毁“猎人”号……

“妈的,混蛋!”丹尼斯猛地一划,把桌面上的东西“哗啦啦”划了一地,口里狂怒地叫骂着,他根本没想到老板会在关键时刻连他也抛出去,“老子替你挣钱,为你卖命,你却要雇人杀我!哈哈哈哈,混蛋们,来吧!”当他意识到船依然在向澳大利亚行驶时,这才稍稍冷静下来,经过一阵思考之后,他把这一消息向全船宣布,并让大副向船长请求:马上掉转航向。但他并没说澳警方已经张网以待,只是说得到可靠消息,船公司老板雇了两批杀手来毁灭“猎人”号,要把大家全部消灭掉!

开始,大家还感到莫名其妙,根本不相信这话,以为丹尼斯疯了,直到老船长看了那份秘密电文,大家才不得不面对事实。

船停了。

有人绝望地叫着,在甲板上到处乱跑,显然精神受了极大的刺激。

怎么办?

船长召集大家到会议厅商量对策。

见大家都到齐了,船长神情严肃地说:“‘猎人’号面临毁灭,我们每一位也都面临着与‘猎人’号同样的命运!大家看该怎么办?”

“当然不能束手待毙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是清白的,我要请求警方保护!”乔说,“我要回家!”

二副贝塞罗也激动地说:“对!我同意,我们是清白的!”

罗奥曼、卡罗、费奎亚等见此情景,都把目光投向丹尼斯。丹尼斯阴沉沉地一拍桌子,恶狠狠地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舒尔不服气地顶了一句。

丹尼斯慢腾腾地把脸转向舒尔,右手慢慢伸向腰部,双目露着杀气,一字一句地说:“等你知道为什么,你已经在地狱了!”

大家听丹尼斯这么一说,都不再吭气了,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杰克逊过了一阵子,用折中的口气说:“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逃吧!”

“逃?逃到哪里?”有人不满地接上话。

“逃到哪里是哪里呗!”

罗奥曼一拍大腿,突然嚷道:“妈的!弟兄们,往太平洋里逃!找一座小岛占山为王,做海盗去!”

他此话一出,居然赢得一片赞同声:“对,不行我们就做海盗去!”老船长心烦意乱地搓搓手,把目光投向一直保持沉默的一伙中国人,充满期待地问:“密斯特恩,你认为呢?”

船长这么一问,大家也都把目光投向恩家敏。恩家敏明知这全是丹尼斯一伙贩毒造成的,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丹尼斯一伙穷途末路,什么事都做得出,况且他身上已经准备了枪,谁都看得出。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见船长在问自己,冷静地说:“我们中国有句话俗话,叫做‘到什么山砍什么柴’。根据目前的情况,我也主张先避一避。同时,大家作好准备,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来拯救自己了,上帝和主都救不了我们!所以,我建议,大家必须团结一致,并且,希望马上把船上所有的武器分发下来,事不宜迟!”

船长听了,叹口气,无奈地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向老轨科斯特。科斯特明知自己扭转不了什么,连船长都无能为力,他还能怎样呢!这条船本来就多灾多难,又掌握在丹尼斯一伙手里,搞得乌烟瘴气,他这个老轨本打算各人自扫门前雪,做完合同一走了之!可现在晚了,全完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全船都扯上了!他气哼哼地说:“我真后悔上了这条贼船!”

“你老人家别发火,密斯特恩说得有道理,大家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团结一致才对!”丹尼斯阴阳怪气地说。“我也后悔上了这条贼船。可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老船长说:“既然大家同意恩家敏的建议,也要选个大致目标呀!”

恩家敏走到地图前,看了看,说:“我们最好能尽快向菲律宾群岛和加罗林群岛驶去。哪里岛屿密布,海面情况复杂,要是能赶到哪里,再想脱身之计!”

“燃料和淡水够不够?”船长问老轨。

老轨沉思了一下,说:“燃料差不多可坚持十天!”

“淡水呢?”船长问大副。

大副巴雷蒂尼分着腿,像军人一样正襟危坐,让人很难察觉到他受了伤。他一直在捉摸别人没有捉摸的事,听船长这么问,他沉思了一下,说:“淡水量不多。但造水机正常每天能做八九吨,所以淡水不应该成问题!”

“看来也只好如此了!”船长痛苦地闭上眼,挥挥手,“大家分头准备去吧,马上返航!”

天色渐渐地昏暗下来。

船长和老轨悄悄找到恩家敏、赵起浪、刘长命,以及几个正直老实的黑人。欧阳杰正在机仓值班,为了保密起见,凡值班的都正常值班。

大家坐在船长室,心情都坏到极点,默默地,谁也不肯先开口。

沉默了一阵,船长缓缓地开口了,声音有些激动:“孩子们,我们本以为自由了,可丹尼斯一伙又把我们推向深渊……”

“大家都明白,他们,包括船老板,走私贩毒,把我们蒙在鼓里,任其利用,他们落到今天的下场是必然的!可孩子们,我们是清白的,无辜的,即使去见上帝,我们也不能背这个黑锅,让我们在海洋深处不得安眠,遭受世人唾骂……”

大家都静静地听着,一声不响,神情专注。

老船长继续说:“我们要澄清这个事实。以前,我错了,错在忍与让。现在,软弱和慈悲都是没有用的。一方面,要防备公司雇的杀手杀人灭口;另一方面,瞅准机会,歼灭恶人,主动向警方澄清事实!”

“苍天为证,我们只听船长的!”

大家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纷纷表示赞成,个个摩拳擦掌,群情沸腾。

与此同时,丹尼斯一伙也紧锣密鼓,他召集了卡罗、埃里、巴雷蒂尼、费奎亚、阿拉汤等一班人马,在房间里密谋出路。

“诸位,不要被眼前的困境迷失了方向,挫伤了锐气。我这里有五百万美金,它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我们。只要大家一切听从我的安排,在座众兄弟每人都有一份!”丹尼斯边说边打开面前桌上的一只保险箱,里面满满地装着一码一码崭新的美钞。

屋里所有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瞪圆双眼,生平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呢!大家咂着嘴,手变得又麻又痒。在巨额金钱面前,他们都忘记了死亡的威胁。丹尼斯环扫大家一眼,恰到好处地盖上保险箱,阴沉沉地说:“老板不仁我们也不义!他雇了杀手,我们手里的武器也不是一无所用,西西里人不是孬种!”见大家都默不作声,继续说:“现在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坏——杀手在找我们,警察也在找我们,同时,还要提防比萨?维奇那老家伙和那伙中国人!必要时,干掉他们!”丹尼斯咬牙切齿地一挥手。

“难道没有别的路了?”有人小心地问。

听了这句话,屋里的人才一个个从金钱的诱惑中醒来,回到现实中,又感到死神的脚步在一步一步地逼近。

“什么路?”丹尼斯一双眼狼一样闪着凶光,投向了提出疑问的那位菲律宾水手。

那水手禁不住一哆嗦,嗫嚅着说:“我的意思是,把咱们的货坠入海里,警察来了找不到证据,我们就可以拒不承认。”

“蠢驴!”丹尼斯骂了一句,“警察都像你这么笨就好了!告诉你,我们澳国代理全被抓起来了,到时候不怕你不承认!”

听丹尼斯这么一说,大家都互相小声地嘀咕起来。

丹尼斯眼珠转了转,换上轻松的口吻说:“诸位兄弟,不必紧张,我们并不是无路可走,我自有锦囊妙计!”

大家仿佛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线光明。于是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准备仔细听丹尼斯的“锦囊妙计”。

丹尼斯干咳几声,慢条斯理地说:“货完全不必沉入大海,这是我们今后发财的路子!先前,罗奥曼的主意不错,情况复杂之时,寻一座海岛,我们有的是钱,有的是枪,还有这么多精干的兄弟,还愁过不上神仙一样快乐的生活?!男人大丈夫在哪里落脚,哪里就是家。到时候出去,抓一船年轻漂亮的女人到岛上,我保管弟兄们要几个老婆有几个老婆……”

“哈哈哈哈!”

丹尼斯的话还没说完,就引来一阵开心大笑。

“对呀,到时候海上还不是我们的天下!”

“我怎么就没想到!在海上,什么杀手不杀手的,也无非他娘的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怕什么,我们才是海上真正的杀手!”

“不错!我们兄弟完全有能力建成一个海上自由王国!”

“别的我不管,只要能抓到女人就行!我专抓十七八的大姑娘,个个原装货,哈哈哈哈!”

“早先咱们兄弟怎么没想起来,这样比干海员带劲多了!”

……

大家七嘴八舌地谈着,仿佛眨眼之间,每个人都成了在海上能够神出鬼没的海盗,都显得激动不已。

丹尼斯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狞笑。他挥挥手,以老大的姿态示意大家静下来,然后说:“只要兄弟们跟我干,保管不受罪,搂女人,吃香的,喝辣的。想怎样便怎样!”

“好,我们听你的!”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有人脑子转得更快,讨好地说:“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大哥了!”

于是大家纷纷嚷:“大哥……”

丹尼斯咧嘴笑了:“既然大家看得起我,我也就不客气了!从现在起,大家就是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罗奥曼带头振臂呼应。接着所有人也跟着喊:“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夜深了。

海面上突然传来隐隐约约的灯火,过了一阵子,可以听到隐隐的马达声,等“猎人”号的成员全副武装起来时,两艘快艇已经呼啸着向他们包抄上来。

甲板上,面临着这说来就来的灾难,大家不免有些恐惧,有些手足无措!恩家敏一伙也感到犹豫:这到底是警方,还是杀手呢?

海面上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什么。

“猎人”号速度慢下来,大家都紧握着枪,严阵以待。

丹尼斯率先端枪向快艇扫射起来,立时,密集的火力一齐射向那两艘快艇。快艇也用猛烈的火力进行反击,“猎人”号左冲右突,快艇紧紧咬住不放,双方在黑暗的海面上激战起来。

甲板上,恩家敏一伙见快艇也不分青红皂白猛烈地攻击起来,认定是船公司雇佣的杀手追上来了,于是也奋起反击。一时间,双方打得难解难分,海面上子弹呼啸,枪声隆隆,交织成几张火网……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快艇仍紧紧咬住“猎人”不放,而且火力越来越猛,渐渐占了上风。

这时,丹尼斯让人给恩家敏送来了一挺雷明顿霰弹枪。

恩家敏正杀得兴起,又听几个水手一捧,心里感到痛快,就装上一颗霰弹,向渐渐紧逼的那艘快艇射了过去,立刻,海面上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着一大团火焰冲天而起,快艇被炸得粉碎……

另一艘快艇见势不妙,忙停止攻击,掉转头飞速逃离!

甲板上一片欢呼,庆祝胜利。枪声停止了,海面上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快艇的残骸在海面上忽明忽暗地燃烧着。

忽然,恩家敏的心揪紧起来,他从那漂浮着的残骸上,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看到“P——0——L——I……”几个字母,他一看就知道,那是“police”的前几个字母,也就是说,这快艇是海上警察的巡艇,根本不是追来的杀手!

恩家敏真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轻易地下结论,结果酿成了不可弥补的损失。他痛苦地垂下了头!

这时候,老船长和大家都发现了这一事实,看恩家敏一副痛苦的模样,人人都沉默了,静静地肃立着。只有丹尼斯一伙兴奋不已。他瞥了一眼海面上的残骸。嘴角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奸笑,暗想:果然不出我所料!加油恩呀加油恩,这下,我们大家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他走到恩家敏跟前,得意地用汉语说:“恩先生,你不愧是个了不起的英雄!”

恩家敏瞪着眼,一把揪住丹尼斯,说:“丹尼斯,你别得意!迟早你会进地狱的!”说完一松手,转身愤愤地走了。

“密斯特恩,你们中国有句俗话,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要知道杀刑警的罪行可不比走私贩毒轻!”丹尼斯无所谓地整整衣领,冲恩家敏的背影阴阳怪气地说。他手下一伙人像驴一样地狂笑起来。

一天过去了。

“猎人”号没精打采地行驶着,像一个流浪的孤儿,不知道前面等待自己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甲板上,到处是背着枪的水手,似乎一夜之间,大家都从一名海员摇身一变,成了南征北战的军人,但却像打了败仗似的,同样没精打采的。有人在莫名其妙地叫骂,发牢骚,有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掏出大把的美钞进行赌博。输了同样沮丧,赢了同样开心!有人则孤零零地半坐半躺在某个角落,怀里抱着枪,手里拿着酒,自个自地一个人闷喝……

天空,看不到太阳,灰蒙蒙的一片迷离,似乎要下雨。

恩家敏抱着吉他,坐在船头,眉头紧锁,一个人静静地弹着,苍凉的曲调飘飘荡荡,时而清晰,时而遥远,尤如出没在海浪里的一叶轻舟。他想以此来排遣心头无边的烦闷!

大家发疯似地喝酒、抽烟、赌博,好不容易捱过几天,“猎人”号悄悄穿过印尼群岛,并没有再次遇上警察或杀手的追杀。于是,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悲哀和恐惧渐渐地减轻了,求生的欲望再次强烈地从无望的灰烬中燃烧起来!

可“猎人”上淡水已经所剩不多。造水机造出来的水涩得难以下咽,就是用来洗澡也感到粘乎乎的不舒服。

更重要的是,船上的烟酒已经一扫而空。

大家在极度无聊和恐惧之中断了烟和酒,正如手术中病人的麻药一下子失去效力一样痛苦。很多人心情都坏到了极点,个个都像个火药桶,稍微有点摩擦有点火星,就可能爆炸!

到了苏拉威西海东部边缘,有人开始绝望起来。

起先,大个子黑人舒尔因为赌博输光了钱,最先失去了理智。硬说他所有的钱被偷了,大叫大嚷着来到甲板上,端着枪,瞪着血红的眼睛一个一个逼问,仿佛“猎人”上所有人都成了敌人一样,随时都可能酿成流血事件。

欧阳杰一看情况危急,忙喊来赵起浪、恩家敏等人。

恩家敏见了这种情形,叫大家退后,不要上前,自己慢慢向舒尔走过去,亲切地说:“舒尔,把枪放下,大家好好谈谈!”

“别过来!你别过来……”

“别激动,舒尔,平静下来!”恩家敏仍微笑走过去。

“不要逼我!”舒尔大声哭起来,“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串通一气……”他边嚷着边端起自动步枪,对准恩家敏。

赵起浪和欧阳杰急了,同时喊:“快回来!老恩,危险!舒尔认不出你了!”

可恩家敏没听见似的,仍慢慢走近,伸出手,微笑着说:“舒尔,你忘记了,我们是朋友!”

“朋友?不!你们偷了我的钱,我全部的钱……”舒尔仍是嚎啕大哭。

“舒尔,把枪放下再说!”

“不——”舒尔狂叫一声,咬着牙猛地一扣扳机,“哒哒哒”一梭子弹射出,恩家敏一看情况不妙,危急中一个急滚翻,翻开一丈多远,子弹打在船边的甲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接着,舒尔发疯一般奔跑起来,并胡乱地到处开枪,子弹四下横飞。

“娘的!”

罗奥曼红着眼,边骂边抄起冲锋枪,对着舒尔背后就是几梭子弹。

舒尔站住了,全身像蜂窝一样,“汩汩”地向外流着血,栽倒在甲板上。

“舒尔,舒尔……”

大家纷纷跑过去。恩家敏抱着血泊中的舒尔,轻轻地哽咽着,舒尔慢慢地睁开眼睛,那双眼变得明亮而有神。此刻,他恢复了清醒,看看大家,又看看抱着自己的恩家敏,费尽全身力气断断续续地说:“恩——家——敏——,中——国——,朋——友——”恩家敏忍住泪,使劲地点点头。

舒尔笑了,满足地笑了,眼里滚出两颗泪:“朋……友,我……我……想……家……”说着说着,头一歪,双眼永远地闭上了。

恩家敏再也控制不住了。当初,巴雷蒂尼要炒他鱿鱼时,朴实的舒尔二话没说,便收拾起行李要和他一起下船……他抱紧渐渐变僵的舒尔,让泪水肆意地流淌着。围观的众人也都忍不住流下悲伤的眼泪,默默地看着活生生的舒尔倾刻之间离开了大家。

甲板上,一大片暗红的血迹慢慢开始凝固。

忽然,在围观的人群中,高鹏狂叫一声,拨开大家,撒腿往甲板狂奔。他受不了这一切,受不了眼前的刺激,疯了一样尖声“啊——啊——”地大叫着,挥舞着双臂叫嚷:“啊——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啊——啊——”

“高鹏崩溃了!”欧阳杰痛苦地闭上眼睛,两行泪夺眶而出。

恩家敏拍拍欧阳杰的肩:“阿杰,关键时刻要挺住!”然后又转身向精神沮丧的赵起浪说:“老赵,振作精神,咬住牙,或许挺挺就能闯过去!”说完径自向高鹏追去,直追到船头,才拦腰将他抱住,连拖带劝把他弄回来,放到甲板上躺着。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嘴角躺着白沫子,含糊不清地说:“小于死了,老罗死了,小杨死了……死了,全死了……我要回家,我不想死……”

“老高,高鹏,你醒醒……”恩家敏轻轻拍拍高鹏胖嘟嘟的脸。

高鹏睁开眼,一看到恩家敏,又疯了似的叫起来:“别杀我,我……要回家!”然后冷不防地跳起来,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一把将恩家敏推个仰八叉,又独自向船尾狂奔过去。

这时,就听一声枪响,大家忙一齐向船尾看去,只见丹尼斯咬着牙,手枪直抵在高鹏的脑门上,他挥舞的双手定格了,忽而又猛地往下一垂,肥胖的身体“扑通”一声倒在丹尼斯的脚下。

丹尼斯无所谓地吹吹枪口,转身欲走。

恩家敏和所有人一样,惊呆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恩家敏喃喃着,继而,他怒喝一声:“丹尼斯,你这混蛋,站住!”边骂边直冲过去。

丹尼斯猛地回转身,对着追上来的恩家敏就是一枪。恩家敏早有防备,就地一滚,躲过丹尼斯射来的子弹,同时,将背在背后的一支短型冲锋枪拽到手中,在甲板上还没爬起来仰面就是一梭子弹,丹尼斯早一闪身,不见了。

这时,欧阳杰、刘长命、赵起浪等都背着枪赶到了,再找罗奥曼一伙,全不见了。恩家敏果断地说:“现在我们必须来个鱼死网破!老赵,你和乔几人马上去机仓;阿杰,你和老刘马上冲上驾驶台!”

“你呢?”欧阳杰刚跑几步,又转回头。

恩家敏焦急地一挥手说:“不用管我,我和杰克逊、莫斯克留在甲板上!”

导火线终于被点着了,“猎人”号缓缓停下来。

驾驶台、机仓、甲板上到处响着激烈的枪声,整个“猎人”号变成了战场,不同肤色的人,正义与邪恶,第一次公开决战。

赵起浪和乔端着枪,刚闯进机仓,一阵猛烈的扫射便压了过来。两人忙分开卧倒,并匍匐着躲到一座油柜后面。埃里不敢贸然开枪,便带着电机员和两个加油悄悄向油柜包抄过去。

就在这时,乔和赵起浪跳出来,冷不防就是一梭子弹,走在前头的一个加油猝然倒地,余下的一个菲律宾加油、电机员和埃里忙撤回集控室。集控室里,正在值班的三轨阿里其、江涛,还有老轨,早已被他们捆起来,动弹不得。埃里在里面闭门坚守。

赵起浪恨透了埃里,终于等到可以出气的这一天,他在外面痛快地叫骂了一阵,仍不见埃里出来,便和乔递递眼色,抬来一桶滑油,远远地一倒,那滑油直直地冲向集控室的隔音门,流得遍地都是,然后,赵起浪和乔不声不响地躲到直对隔音门的两台空压机后面,守株待兔。果然,集控室里,埃里听外面没了动静,有些纳闷,脑子一转,挥枪让电机员和加油先出来,自己端枪跟在后边。等电机员和加油一脚踹开门冲出来时,没看脚底下,结果一滑,摔倒了,枪摔出去老远。乔和赵起浪跳起来,一齐开火,将机电员和那个菲律宾加油击毙。与此同时,脚并未跨出集控室的埃里也把枪瞄准了赵起浪,被捆住双手的江涛一看危急,忙拼尽全身力气,飞身撞向埃里,埃里没有防备,嚎叫一声,被撞出集控室,又“哧溜”跌在地上,直直滑向老赵和乔藏身的空压机,而江涛也收不住身,紧随着埃里滑过去,所以乔和赵起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一愣,没敢开枪,等他们要开枪时,躺在地上的埃里枪先响了,把摔得半昏迷的江涛打得脑浆迸裂,接着,埃里连中数弹,眼一翻,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恩家敏带着黑人杰克逊、莫斯克冲进餐厅,正遇上罗奥曼、卡罗、费奎亚、阿拉汤等几人往外冲,双方就在会议室、餐厅、走廊里火拼起来。拼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全部被恩家敏击毙。莫斯克负了重伤,由杰克逊背着,一起来到甲板上,正遇到赵起浪几人扶着老轨从机仓出来。双方会合,一合计,还少了大副巴雷蒂尼和电报员丹尼斯。看看欧阳杰几个人仍没下来,恩家敏断定驾驶台上的战斗仍没结束,便向赵起浪交待几句,折回身向驾驶台冲去。

再说欧阳杰、刘长命和二副贝塞罗一起冲向驾驶台时,巴雷蒂尼听到枪声走出驾驶台向甲板张望,一看情况有变,早折回驾驶台,劈手夺下船长手中的枪,把自己的枪抵到老船长的脑袋上。正在这时,欧阳杰和贝塞罗一脚踹开驾驶台的门,端枪冲了进来。

欧阳杰见船长被巴雷蒂尼押在手里,不敢轻易开枪,大声喊道:“巴雷蒂尼,放下武器投降吧,我们会放你一条生路的!”

巴雷蒂尼狞笑着说:“你们这帮中国混蛋,还有贝塞罗,全该死!”说完一手抓着船长,枪口一掉,向欧阳杰和贝塞罗一连开了几枪。

欧阳杰和贝塞罗早闪到旁边。

巴雷蒂尼趁此机会押着船长慢慢向内楼梯口退去。

船长说:“巴雷蒂尼,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上帝会惩罚你的!”

“老家伙,你给我闭嘴!你还以为你是船长吗?你早该上西天了!上帝?我就是上帝!”巴雷蒂尼又把枪口抵到老船长的脑袋上。

这时,刘长命蹑手蹑脚地提着一根撇缆从内楼梯口上来。他是“猎人”号公认的撇缆能手。

欧阳杰和贝塞罗也看到了刘长命。刘长命向他们使个眼色,欧阳杰会意。突然大喝一声:“巴雷蒂尼,休想走!”

巴雷蒂尼一惊,忙又掉转枪口,欲向欧阳杰射击。说时迟,那时快,刘长命瞅准机会,“嗖”地一声甩出撇缆,撇缆一端的铁坠像长了眼似的,不偏不倚,正缠绕在巴雷蒂尼握枪的手腕上,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刘长命猛地往回一拉,把巴雷蒂尼整个人拉得一个趔趄,手腕一阵钻心的痛,手枪也脱手飞了出去,欧阳杰、贝塞罗、刘长命三人一齐扑上去,巴雷蒂尼怒吼一声,一脚蹬开贝塞罗,又一脚踹向欧阳杰,欧阳杰闪开,巴雷蒂尼趁机想跑,被刘长命赶上,用背上的枪托对准脑袋就是一下,打得双眼直冒金星,被欧阳杰和贝塞罗重新按倒,用撇缆绳捆个结结实实,然后由贝塞罗、刘长命押着,欧阳杰扶着船长走出驾驶台,准备到甲板上和恩家敏回合。正当他们准备下楼梯时,突然从驾驶台楼顶平台上传来一声叫骂:“全部去死吧,你们这些混蛋!”大家回头一看,丹尼斯端着枪对准了他们。

“快卧倒!”恩家敏正从下面赶上来,一看情况危急,边喊边举枪对准丹尼斯。可晚了一步,丹尼斯的枪先响了,老船长毕萨?维奇奋不顾身地以惊人的力量一把推开刘长命,用身体挡住丹尼斯射来的子弹……

“船长,老船长!”欧阳杰惊叫着,忙抱紧摇摇欲倒的老船长,刘长命、贝塞罗也围上来悲恸地喊着。

恩家敏的枪也响了,楼顶的丹尼斯惨叫一声,直栽下来,直直地栽倒他们的脚边,扭曲了一下,不动了!

巴雷蒂尼转身欲跑,被恩家敏赶上来,一梭子弹扫过,他摇晃了几下,手扶着驾驶台的门慢慢地倒下了。

恩家敏赶到欧阳杰跟前,一看,躺在欧阳杰怀里的老船长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了。

“船长,老船长……”

老船长毕萨?维奇费力地睁开眼,看了大家一眼,用微弱的声音说:“……你们……要……要为……‘猎人’澄……清……”

大家都忍住泪,使劲地点头。

老船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安详地闭上眼睛。

欧阳杰更是泣不成声,紧紧地抱着老船长不放下……

天色渐渐暗下来。

天边,一抹似烟非烟般的微云在轻轻地游走,暗蓝而神秘的海面笼罩着浓浓的忧愁,海浪轻轻地拍打着“猎人”号,发出一阵一阵极远的又是极近的涛声。

大家都默默地坐在甲板上,谁也不说话。

欧阳杰抱着老船长,步履沉重,表情木然地一步一步向船头走去……到了,他盘腿坐到甲板上,依然将满身血迹的船长抱在怀中。

柔柔的、略带咸味的海风轻轻吹来,吹到欧阳杰木然的脸上,他的泪又禁不住涌了出来。不知什么时候,大家都默默地来到船头,无声地坐到欧阳杰一起,看着老船长安详地睡着,个个都泪流满面。

欧阳杰想起了那首《啊,船长,我的船长》,那首他从中学一直背到大学,又背到现在的诗,含泪诵了起来:啊,船长!我们的船长!我们的艰苦航程已经终结;这只船历经风险,我们争取的胜利已经获得;港口在望,我听见钟声在响,人们都在欢呼,千万只眼,都在望这只稳定的船:它威严而英武;但是,呵,心呀!心呀!心呀!

呵,鲜红的血液长淌;甲板上躺着我们的船长,倒下来了,冷了,死了。

啊,船长,我们的船长!起来听听钟声;起来,旗帜正为你飘扬,军号正为你发出颤音;为你,送来了这些花束和花环,为你,岸上的人们在拥挤;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为你欢呼,他们的热情的脸转朝着你;这里,船长!亲爱的父亲!

我这只手臂把你的头支起;在甲板上,像是在一场梦里,你倒下来了,冷了,死了。

我的船长不回答,他的嘴唇苍白而静寂;我的父亲感觉不到我的手臂,他已经没有脉息;这只船平平稳稳下了锚,已经结束了它的航程;这只胜利的船从艰苦的旅程归来,大功已经告成;欢呼吧,呵,海岸!响吧,呵,钟!

可是我踏着悲哀的步子/在我的船长躺着的甲板上走来走去,他倒下了,冷了,死了。

同类推荐
  • 渔非鱼尘之外

    渔非鱼尘之外

    他们为追求戏剧化的效果(各种人为的蒙太奇),营造紧张营造逼格,而事实并非电视电影和他人所说的;当所有变得简单,操作与种种越来越象协奏曲,而你的指端穿梭或停驻于琴键~~~键盘的滴答,就是你听到的曲录~~~渔非鱼,却没几人能懂,非得往那些绚丽浮华的坑里跳,或许这便是芸芸之红尘.....而渔在尘之外~
  • 要好好的走

    要好好的走

    爱情总会在寂寞又孤独的青春里发芽滋长,邝小天的青春经历着不同的坎坷,面对着命运的捉弄,她一次又一次坚强的爬起来……爱恨情长,不懈奋斗!
  • 忧郁青春

    忧郁青春

    晨雾弥漫时曾携手走过桂雨飘落的山间竹叶上清露滴落似悄然顾盼时目光流转温柔刹那间在胸中溢满任山风吹溪涧流带走了时间经年后夜夜翻开青春的画卷那多情的女孩和花一般浓郁的梦恍如隔世恍若重山思索着苦苦挽留的是爱情还是青春/
  • 觉醒:世界信息给我的体验

    觉醒:世界信息给我的体验

    你准备好“觉醒!”了吗。你将抛开自己,抛开自我,抛开俗间。
  • 绿色恐怖

    绿色恐怖

    退役军人张律夜探荒庙,恐怖过后,他几乎相信同事王炯的话,于是军人的特有勇气使他想成为被魔影笼罩的这个小镇的拯救者,然而,荒庙背后的不仅是令人胆寒,更多是迷雾,案情最后似乎水落石出,张律依然徘徊在或人或鬼之间。
热门推荐
  • 轮回审判者

    轮回审判者

    执轮回,掌生死,纵你有万千道法,不低我一念之差!战苍穹,舞乾坤,且看吾只手遮天,只为博红颜刹那!天要亡我,我便翻了这天!地不载我,我便覆了这地!梦潇,等我,即便毁了这天地,我也要让你回到我身边!
  • 玄灵遇,倾城绝色双生花

    玄灵遇,倾城绝色双生花

    她们,一对绝色的双生花姐妹,k国的杀手之王,一个血瞳,一个紫瞳,因为二个神秘的戒指,被组织的人背叛,而同归于尽,穿越到了玄灵大陆,一个成为了人人唾弃的宰相府废物三小姐,一个成为了北晨国国主的掌上明珠云梦公主。待两人相见又将携手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可遇见了自己爱的人后...
  • 江湖空荡荡

    江湖空荡荡

    江湖路上英豪万千,行色匆匆。蓦然回首,却见身后已是空空荡荡
  • 小说选刊(2012年第3期)

    小说选刊(2012年第3期)

    本期收录了众多名家的优秀作品,如季栋梁的《白衣苍狗》,孙焱莉的《扫尘》和刘亮的《羊债》等,以飨读者。
  • 杀手穿:坐拥众美男

    杀手穿:坐拥众美男

    大家说写的不好所以镜子现在要精修!精修!精修!停更!停更!停更!玫,二十一世纪的第一杀手,虽说如此,却有那么“一丢丢”的好色。一次执行任务时,却意外来了个脑残穿越。穿越?无所谓,穿就穿吧,听说古代美男多多,正好可以让她过过色瘾。来到古代后桃花多多的她却只愿成为他一人的妻子。在新婚当天,新郎却出现在怡红楼内,伤心至极的她失去记忆和声音,离开了这块伤心地,重新开始了她坐拥众美男的计划。美男快到碗里来!当她想再找美男时,美男们却一致阻止道:“不!许!再!找!美!男!”
  • 最强人龙

    最强人龙

    他是人族跟龙族结合的后代,这里,他独一无二!人族龙族本就是天敌,不人不龙的他被当作异类被排斥。当人龙两族遇到灾难时,救他们于水火中的却是他!
  • 暖婚蜜爱

    暖婚蜜爱

    颜无忧:我单身,缺个男朋友结婚。安枕:我不单身,缺个女朋友形婚。身为一名大龄漫画师,颜无忧终于疯狂了一把,相亲第二天就领了证!而且这个男神老公上得了厅堂,下的了厨房,拿得起手术刀,还暖得了床!颜无忧,“……你不是是个Gay吗?”“被你掰直了!”而除此之外,颜无忧还在这极品暖男老公身上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 狗样年华

    狗样年华

    大学新闻系毕业的陈萧做了娱记,在采访中遇到刚从演艺学院毕业的柳絮,在一个饭局中陈萧救了被官员非礼的柳絮,两人成为朋友。陈萧为了帮助柳絮的演艺事业,借用媒体利用各种方法帮助柳絮炒作曝光,随着柳絮渐渐走红,陈萧却感觉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陈萧揭黑式的采访方式得罪了娱乐圈恶势力,黑道、官方、媒体、娱乐公司纷纷介入,陈萧与柳絮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
  • 少年先锋队

    少年先锋队

    这是一个关于红领巾的故事。今年八岁的陆铭希望自己能成为少年先锋队,在班干入队的那天放学回家后,他被爷爷带到家中地下的仓库里获得了一条匪夷所思的红领巾,这条红领巾将给陆铭的童年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这条红领巾的作用是。。。
  • 麻将

    麻将

    《麻将》、《你面前横着一条河》、《英雄远去》、《找》、《流年》、《开到茶靡》、《疯狂的加拿大黄花》……在一方小小的《麻将》桌里,作者万宁为我们演绎出一个广阔的世界。撒开去,是一个旋转的五光十色的舞台,收拢来,是聚光灯下变幻莫测的麻将牌。《麻将》是万宁的最新中篇小说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