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李向荣家门前，赵莲花轻轻地敲了敲，一会儿，里面有个男的咳嗽着，似乎从床上爬起来。
门开了，露出李向荣未睡足觉的脸，当他认出米格儿的时候，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问道：“你们来有什么事吗？昨晚上杀人的事与我无关，我也不知道杀人的一切事。”
米格儿说：“我们知道杀人的事与你无关，人不是你杀的，只是来问几个相关的问题，以帮助破案。”
李向荣听到人不是他杀的话，这才放了心，让米格儿两人进屋。屋子里凌乱而邋遢，有一股长久积存下来的尿水味。
李向荣让坐，还准备泡茶，米格儿说：“我们只是问几句话就离开的。”
但她还是坐了下来，并示意赵莲花也坐下来。
米格儿说：“这位小赵是公安局的。我们来是正式向你问讯一些情况，你必须诚实地回答我们的话。你要知道，向公安局提供假线索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后果你应该知道。”
李向荣点点头，为难地看着米格儿和赵莲花，坐立不安。
米格儿问：“你知道昨天下午四点之后，九点之前，宋清妍在什么地方？”
李向荣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我一直在上班。”
米格儿说：“你们不是恋爱关系吗？而且已经进入到热恋的肉体阶段，据常识，在这个阶段，情人的一举一动你都会操心，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情人那么长时间在哪里呢？再说现在很方便联络，一个电话就知道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宋清妍这段时间在哪里？”
李向荣看着别处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就不能乱说，说了就是假线索。”
米格儿说：“那你知道不知道宋清妍和郑非洋恋爱的事情？”
李向荣说：“知道。”
米格儿说：“你认为宋清妍是真诚地爱你吗？”
“我认为是。”
“有什么证明这爱是真诚的呢？”
“她愿意和我做那事，不就是证明吗？”
“昨天是你们第几次做那事？”
李向荣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意料到米格儿会问这样的问题。迟疑几秒钟后，他说：“不记得。”
米格儿说：“那就是说，次数很多了？”
李向荣点点头。
米格儿问道：“你们一般在哪里做爱？不会总是象昨天晚上那样吧？”
李向荣说：“昨天晚上？不是，那是唯一的一次，平时，我会偷空到她在馆里的房间里去。”
米格儿问：“这样说来，你们做爱的次数你都记不清了，那你对她的身体是很熟悉了？”
“是的。”
“那你说说宋清妍身上有什么特征？有什么记号？印痕疤痕什么的。”
李向荣看着米格儿，发愣着。
米格儿盯着李向荣，似乎现在才开始注意他的容貌。突然地，她说：“什么做爱，你做得了爱吗？你能进入到她的身体里去吗？”
李向荣呆呆地看着米格儿，听不懂她的话似地。
米格儿果断地说：“你是性无能，还在这里谈什么做爱！”
李向荣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蔫了。他坐在一只小板凳上，将头深深地埋进两膝之间。
米格儿说：“你现在说实话，把你知道的有关宋清妍的情况告诉我们，还可以将功赎罪！”
李向荣把头从两膝间抬起来，说：“其实，正如你们所怀疑的，我和宋清妍没有任何关系，当然，同事关系除外。我们没有恋爱关系。”
赵莲花说：“那昨天晚上我看到的情景又是怎么回事？”
李向荣说：“昨天晚上九点多一点的时候，我正在上班，宋清妍突然一下子跑进了车间，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一下子抱紧了我，浑身颤抖，嘴里说着什么鬼、鬼的。我们殡仪馆闹过几回鬼，我以为她真的看到了鬼。但一会儿，我感觉到她的手在我的衣服下面抚摸着。这时，我看到了她脸上的坏笑，我完全迷糊了，觉得我才是遇到了鬼。正当我疑惑的时候，她轻轻地对我说，你这个傻瓜，人家一直在暗中喜欢你，你都不知道。说着她就把脸贴在我的脸上磨，这样一个美女，一直是我心中暗恋的……”
赵莲花说：“你不是承认你不行吗？怎么会爱一个女性呢？”
李向荣看了赵莲花一眼，说：“我，只是不能，但并不代表我不想女人。”
米格儿说：“小赵，那些是医学上的事情，一下子也说不清楚，他其它的正常，就是不能举起来而已。”说着，她心中暗笑，示意李向荣继续说下去。
李向荣说：“这一打岔，我就说不好了。”
米格儿说：“别急，慢慢说，说到哪算到哪。你刚才说到她把脸往你脸上磨，说你心里其实在喜欢她。”
李向荣说：“嗯，我想起来了。你想，当一个你心中喜欢的女孩贴在你身上，挑逗你，你还会考虑别的吗？我也昏了头。当我发觉她在解我的裤带的时候，我一下子全昏了，我感觉到我行了，可实际上，什么也没发生。我努力，可是不行。这时，我的心冷了下来，我看到了她出现在门口。”
李向荣说着指了一下赵莲花。赵莲花羞得低下头去，又把头抬起来，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退了出去，这时，宋清妍很快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拿起什么东西走到操作台边，按了下什么按钮，走到炉边。”
米格儿问：“你没看清她手里拿的是什么吗？”
“没有。我当时脑子还很迷糊。”
“接着呢？”
“接着宋清妍回到我身边，说，她是我的人了，要我一定好好的爱她。我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不象是开玩笑，再加上刚才的事，我真的相信，也许她确实爱我，只是我这个人太老实，她才这样突然地做。她一直是个很稳重的女孩，从不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的。她对我说，她这样突然地和我好，别人会奇怪，会议论她，要我对别人说她和我早就暗中好上了。”李向荣停了下，害怕地说，“宋清妍是不是和昨天的杀人的事有关，当我听到这件可怕的事情的时候，我就怀疑她了。回来后，我害怕得不行，怕我会陷入到这个泥坑里来，那就扯不清了。可就是为那一刻的温存，我心里还是感激她，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被一个女性亲近，即使我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可我还是感激她，因此，我想为她隐瞒真情。”
米格儿说：“情有可原。”
李向荣说：“我没事了吧？”
米格儿说：“是的，你没事了。不过，可能会还有什么事要麻烦你的。”
在车上，赵莲花问道：“你怎么知道李向荣那个不行？”
米格儿说：“我会看相。”
赵莲花说：“能看出这个方面？那也太神奇了，我看你是连哄带诈的。”
米格儿笑道：“你读过弗洛伊德的书没有？”
赵莲花摇摇头。
米格儿说：“弗洛伊德的书是以性为中心的，他认为性对人的生活有着绝对的影响，当然也影响到人的精神和身体现象。一个人的性力指数会在人的精神上和面部、动作等方面表现出其特征。当一个人性力旺盛的时候，他的精神和肉体也会显出旺盛的景象，反之，亦然。”
赵莲花说：“还是真的，李向荣精神萎靡，脸色发暗，看上去就没有男人气。”停了停，接着说，“刚才李向荣说到，宋清妍拿了什么东西，按了操作台上的键，这个健会不会是开炉门的键？她拿的东西就是头颅了？而且是用她的工作服包着的头颅？”
米格儿说：“这个不必猜测，很快就有实据了。”
赵莲花说：“如果这个头颅确实是小车上的碎尸的，是否可以断定宋清妍就是杀人凶手，而且是这一系列杀人案件的凶手？”
米格儿沉思了一下，说：“这个案件的变数太多，往往可以肯定的事，到后来就被否定了。”
赵莲花说：“但现在，几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宋清妍。比如，水果刀就在她家里，她拿走放回都非常自由；她作案的时间最多，因为我们一直没有怀疑到她，她在行动上完全自由；在胡萝卜这件事上撒谎；碎尸都放在殡仪馆里；再加上昨晚的事件……等等，还有，你怀疑郑非洋曾经在7月3号晚上十二点钟之后在汇丰小区看到过宋清妍！如果她真在那个时间出现过，凶手几乎铁定就是她了！”
米格儿说：“这一切都是可能，还没有发现它们的事实。前面那么多可能都被我们否定掉了，现在这一切还是有可能被否定掉。”
赵莲花急了：“这一切几乎是板上钉钉了，还会被否定掉吗？”
米格儿说：“作为侦探和警察，最需要的勇气和最大的勇气就是敢于否定不实的东西，也只有如此，我们才能找到真相。所以，每一次的否定，并不是失败，而是向真相跨进了一大步。”
赵莲花咬了咬嘴唇，脸绷得很紧，显出一种坚毅。米格儿的话真切地打动了她，也让她意识到破案的艰难和所需要的忍耐。泪水在她的眼里打转，盈盈欲滴。
米格儿说：“并不是说我们得到和发现的线索不是真的，这些是正确的，虽然也有错误的，但基本上都是事实，但这些事实是零碎的，这些零碎的事实，若使用得不当，会让我们得出完全相反的结论，我们要否定的就是这种在正确的事实上得出的错误的结论，这确实让我们痛苦，因为为了这个结论，我们付出了无数的心血甚至生命。”
米格儿沉痛地说：“更让我们痛苦的是，我们无力阻止凶手对无辜之人的残杀！我们最大的力量也就是把凶手揪出来，告诉人们真相，让凶手受到法律的制裁，让那些冤魂得到安息。”
赵莲花说：“当人性中恶的力量爆发出来的时候，实在可怕，比核力量还可怕！”
米格儿说：“我们一定要战胜这种力量，而显示我们胜利的，就是把凶手揪出来绳之以法，别无其它。”
米格儿又说：“为了得到这种胜利，我们必须面对一切我们不能接受的东西，面对那些让我们难堪的场面和事实，我们决不能放过让我们得到真实的线索的东西。”
赵莲花知道米格儿刚才的话是有意针对她的，她扭过头，笑了笑，表示对米格儿的话的肯定和接受。
车子停在郑非洋所在的医院大院里。之前，赵莲花已经给郑非洋打了电话，表示在十点左右要到他这里来。
在郑非洋的办公室里他们聚在了一起。米格儿开门见山地说：“郑院长，我们本来想等你主动和我们谈，但残酷的事实让我们不能坐等了，早一分钟揪出凶手，就会少一桩谋杀。你诚实地告诉我们，7月3号晚上十二点钟后，你在汇丰小区的小广场上，看到的是谁？”
郑非洋说：“你已经知道了。”
米格儿说：“你说你的。”
“宋清妍。”
“你看到她的时候，王湛的车子还在吗？”
“不在了。”
米格儿盯着郑非洋的眼睛说：“详细说说你从舞厅出来后的经历，尽量不要有遗漏。”
郑非洋想了一下，说：“从舞厅出来后，我和宋清静一起送唐琴回家，宋清静和唐琴一起去了楼上。我在车里等宋清静的时候，王湛出现在我的车窗边，但她一开始并没有和我说话，只是看着唐琴住的楼，恨恨地说我要把这个妖精杀掉。我看她那妒嫉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非常怜惜她，也许是为了安慰她吧，我跟她说，我晚上到她那里去。她看了看我，点点头。她看到宋清静下来，就走了。宋清静上车，问我王湛怎么来这里了，我就告诉他，叫他处理好和王湛的事，说王湛想要杀唐琴。宋清静说什么我差不多忘记了，好象也说了什么狠话。我送宋清静回到他住的小区，本来是想回家然后再到王湛家去的。想了想还是直接去王湛那儿，因为那时已经很晚了，既然和她约了，我就得一定去，不然她就会生气。我害怕她。我把车停在汇丰小区大门外的一个小巷里，然后徒步走进大门，正好门卫在打瞌睡，我就顺势溜了进来，没被门卫发现。走到小广场边，这里分岔出两条路，一条通往唐琴住的楼，一条通往王湛住的楼。我走到那排槐树边，一扭头，看到一个人，没想到竟然是宋清妍。这深夜了，她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当时我想她可能是来找唐琴的，奇怪唐琴为什么不留她住下。这时我不能去和她见面，不然她会怀疑我。她突然身子一拐，走到一条没有灯光的巷弄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