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毋忘告乃翁。
又是一个晴天，天空似乎很平静。早上起来军训结束后，吃过早饭，苏联飞行员古班柯与克拉夫钦科轮到值班，他们正坐在机场草坪上，听随军的翻译赖云给他们讲解中国宋代诗人陆游的故事和他的诗词。
古班柯和克拉夫钦科都是上尉军衔，他们不但是亲密的战友，而且是一对好朋友，他们都参加过西班牙的民族革命战争，1938年2月，他们又一同来到中国参加对日作战。两个年轻人都喜欢读史写诗，来到这里，他们对古老的中国充满着好奇，什么都想了解，什么都想知道。一有空，总喜欢缠着翻译赖云给他们讲中国的故事，讲中国的诗词。
“哦，您讲的这个叫陆游的诗人，他是个爱国的诗人；他写的这首诗歌，饱含着忧国忧民的感情。”古班柯听完赖云的讲解，他闪动着一双深邃的眼睛，对他说道，“他这首诗讲的就是，不看见自己的军队收复失地，不看见天下太平，就是死了也不甘心——赖，您讲的是这个意思吧？”
“对，是这个意思。”赖云答道。
“他还有一个意思，如果在死前没见到自己的军队收复失地，没看到天下太平，就是死了以后，也要自己的子孙把胜利的消息告诉他，他才没有遗憾，才能安息。”克拉夫钦科接着说。
“对，你们的理解都非常对。”赖云想了想，接着对他们说，“我再给你们讲一个关于中国诗人的故事，你们想知道吗？”
“当然想知道。”古班柯和克拉夫钦科点点头。
“再过两天，就是我们中国人的传统节日——‘端阳节’了。往年，在这个节日里，中国人都要划龙舟、吃粽子、喝雄黄酒，很隆重很热闹地来庆祝这个节日的。”
“我听说过，这个节日好像是纪念你们一个先人的。”克拉夫钦科说。
“对，但你们肯定不知道它的具体来历。”赖云说。
“我们还真不知道它的来历，赖，你快给我们讲讲。”古班柯像孩子般那样望着赖云，好奇地问。
“这是我们中国人纪念一个伟大诗人的日子。”赖云清了清嗓子，慢慢地讲了起来，“早在2000多年前，那时还是中国的战国时期，在楚国有一位诗人叫屈原。这个楚国，就是现在你们脚下的这块土地。这个屈原，他写下了大量的爱国诗篇，开创了中国格律诗歌的先河。后来，他的国家遭受别国侵略时，由于国王不接受他的爱国主张，致使国土沦丧。当敌人打进他国家时，他满怀悲愤之情，抱着石头投汨罗江自尽了——后来的人们，因为崇敬他的才华和气节，便在他投江的这个日子里，来到江边祭奠他。渐渐地，我们的先人就把这个日子定为‘端阳节’了。”
“啊，中国的诗人，和我们俄罗斯的诗人一样，都热爱着自己的祖国，热爱着自己的人民；中国这个民族，和我们俄罗斯民族一样，真是个伟大的民族。”古班柯听完赖云讲完屈原的故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十分感慨地说道，“这样的民族，是不会被任何侵略者所征服的。”
太阳出来了，照射在草叶的露珠上，闪烁着晶莹光彩；那停泊在草坪上的一排排飞机，发出银灰色的光泽；遥远的天空中，几只鸽子带着哨响掠过天空——古班柯和克拉夫钦科望着远飞的鸽群，陷入了短暂的遐想：如果不是因为战争，他们真想留在这里，好好地学习一下中国文化，好好地了解一下这个伟大而古老的国家。
鸽群渐渐远去，天空中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此时，尽管中华大地上战火纷飞，日本人正呲牙咧嘴，欲一口吞下武汉之时，但随着长沙、衡阳、成都、重庆、广州和桂林飞机场陆续投入使用，苏联空军志愿队的活动范围已大大扩大。在最近几个月里，他们到达中国的飞机，每架飞机作战时间已达到130～290小时，共击落了70多架日本飞机，炸毁30多艘日本舰船，还支援了娘子关、台儿庄等地面作战，给予了日军沉重打击。
在中苏联合空军的不断打击下，特别是连续对南京机场、日军水面舰船、台湾松山基地进行大规模战略轰炸后，迫使日本空军不得不调整了空中战略部署，他们既要持续不断地轰炸中国的城市平民区，又要在出击时力图避开和苏联飞机交锋，以避免损失。如此，近一二十天以来，武汉的天空中出现少有的平静。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正当赖云还在给古班柯和克拉夫钦科讲中国民间“端阳节”的习俗时——突然，机场指挥塔上的警报声响了起来！
“有情况！”古班柯和克拉夫钦科听见警报声响起，连招呼也顾不得同赖云打上一声，立即就和其他战备执勤飞行员一道，飞身就朝自己的战机跑去，登上座机，发动引擎，等待起飞命令。
“呯！”一颗红色的信号弹骤然升起，大队长布拉戈维申斯基驾驶的N16战机率先升空。紧接着，古班柯和克拉夫钦科相互挥了挥手，也驾驶着飞机一前一后滑上跑道，迅速升上天空。
这两个同住一室的亲密战友，在残酷的空战中，都曾密切配合作战，并多次救过彼此的生命。在3月13日的武汉空战中，古班柯发现克拉夫钦科的飞机被日机击成重伤，而日机仍在穷追不舍，而此时他弹药已经打光，但他仍然勇敢地冲了过去，赶走了那架追赶克拉夫钦科日本飞机，并一直护送着克拉夫钦科安全跳伞；而在4月29日空战中，当古班柯正在追击1架日本轰炸机时，没提防背后的1架日机对他的偷袭，克拉夫钦科见状猛然从两架飞机空隙中钻了过去，让日机对着天空放了空枪，然后他把这架日机揍了下去！还有1次战斗中，古班柯打下1架日机后，自己的飞机也被日机击中，他被迫跳伞，但日本人不顾国际公约，对已跳伞的古班柯不断跟踪扫射。此时，克拉夫钦科发现这个紧急情况后，又立即就冲了过去，用猛烈的扫射赶跑了日本飞机，并一直在空中保护着古班柯安全着地。
这是一对生死与共的好战友好兄弟。
5月29日这一天，不甘失败的日本人又出动了18架轰炸机、36架战斗机袭击武汉。此时，已经升空的志愿队飞行员面对集群而来的日本飞机，毫不畏惧果断迎战。他们冒着密集的炮火，杀进敌人机群。古班柯和克拉夫钦科跟着大队长，冲进日机机群后，各自咬住1架轰炸机，就猛烈开起火来！
又是一场昏天黑地的混战！
混战中，不断有飞机拖着大火逃出空中阵地，不断有飞机冒着黑烟往下坠落。激烈战斗不知持续了多久，古班柯亡命地追击1架日本轰炸机并将它击落后，驾机刚好转弯准备返回时，突然看见1架日本战斗机正喷着火舌对着他冲来。危急之中，古班柯环顾四周，已经没有1架自己人的飞机，他迅速操纵飞机一个翻滚，躲过那架日机对他的攻击，对准那架日机扳动枪机准备反击——可，他连扳了几次扳机，机枪里已经没有1粒子弹！在刚才激烈的空战中，他的子弹已经全部打光了！
情形万分危急！在这危急的关头，一瞬间古班柯反而镇定下来，他利用自己飞机在空中的优势，毫不犹豫对着那架日机就迎面撞去！好个古班柯，他凭着娴熟的驾驶技巧，利用机头上转动的螺旋桨，对着迎面而来的日机机翼撞去——好，古班柯飞机的螺旋桨被撞掉了1块，但锋利的桨叶却削掉了日机左侧的机翼！那架日本的96式战机机身一歪，歪歪斜斜就从空中落了下去！
古班柯望着那架不断往下坠落的日机，他会心地笑了一下，谨慎地驾驶着自己受伤的飞机，一转弯，跌跌撞撞地就朝自己的机场飞去！机身抖动，引擎轰鸣——竟然，古班柯驾驶着受伤的飞机，经过一番惊险的努力，平安地迫降在了自己的机场上！
“了不起，我勇敢的兄弟！”当古班柯的飞机降落在跑道上时，已回到机场的战友们，特别是大队长布拉戈维申斯基一下冲到他的飞机前，狠狠地给了他一拳，然后紧紧地和他拥抱起来。克拉夫钦科更是一下冲到他跟前，把古班柯抱起来，又一下摔在地上，两人在地上滚成了一团。他用这种方式，表达着他看着战友平安归来的激动和喜悦，并祝贺他的这位兄弟，创造了苏联空军史上撞落敌机自己却安全返航的奇迹！
这个驾机撞击日机的年轻上尉古班柯，在中国抗日战场上共打下了7架日本飞机，获得了国民政府颁发的“金质奖章”。中国空军司令周至柔在颁奖仪式上，称赞古班柯大义凛然，驾机撞机的行动是“义薄云天的英勇壮举”。古班柯938年8月奉命归国后，参加了伟大的卫国战争，还2次获得“苏联英雄”称号和“列宁勋章”，后担任白俄罗斯军区空军副司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