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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言而无信

我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东西,什么叫“孩子抚养权归属协议”?愕然地看向站得笔直的丁旭,我等待他一个解释。然而,丁旭埋头不语,显然是在等我把协议拿起来仔细阅读。

祥祥和瑞瑞还在激烈地争执着,争着争着就给对方嘴里塞苹果,不让对方说话,两人吐着舌头打闹起来。

母亲看两小子吵闹得太激烈,急急忙忙地把他们拉开,生怕两人动起手来,她看到了丁旭放在桌上的协议,但母亲不识字,因而没太大反应,只是从我的表情中察觉到了异样,于是把孩子拉上了楼,安置他们玩着玩具又折下楼来。

父亲是识字的,对于突然出现的这份协议,他的反应比我还激烈,待母亲把孩子带楼上去,他激动地拿起协议,迅速地翻了几页,阅读的过程中气焰逐渐降了下来,眉头紧蹙,脸上写满了疑惑。

“这是什么意思?”父亲把协议递到丁旭面前,“好端端的,怎么要放弃孩子的抚养权?”

丁旭看了我一眼,依旧是沉默不语。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丁旭,起身接过协议书,还没来得及翻看,就听丁旭说:“裴小姐如果没有什么疑问的话,就在协议乙方签字吧,滕总会根据协议上的条款进行赔偿。”

我瞅了一眼丁旭,他这话说出来只教我觉得他像极了腾靖的一条走狗,要说这世界上最可恶的事情之一,那便是拆散骨肉亲情,纵使我过去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他也不能这么做!压着怒火,我开始翻阅协议,越看越惊讶,逐渐明白为何父亲的神情会发生那样的变化。

“裴小姐看了没意见的话,就请在乙方签字吧,然后我们约定个时间,去把过户的手续办——”

“腾靖为什么这么做?”我把协议丢在桌子上,胸腔内愤懑难平,“他是不打算要这两个孩子了吗?”

丁旭淡然道:“滕总为什么这么做,我不清楚,我只负责传达滕总的意思。裴小姐没意见的话,就可以在乙方——”

“我不签!你把协议拿回去,他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签字的。”

“裴小姐还是签了吧,别为难我。”

“你带我去见腾靖,要我签字也行,但是我必须得弄清楚了,是出于什么目的,他要放弃孩子的抚养权?!”

音落,安置好祥祥和瑞瑞的母亲下得楼来,冷不丁听到我这么说,咋咋呼呼地小跑过来,惊讶不已地问:“腾靖要放弃孩子的抚养权?为什么?”

我们谁都没说话。

母亲又说:“因为他和他老婆的孩子要出生了,就不打算对祥祥、瑞瑞负责了,是吗?”

出乎意料的,丁旭竟然点头了,面不改色地对母亲说:“阿姨您既然猜到了,就麻烦您劝一下裴小姐,让她在协议乙方签字吧。”

毋庸置疑,丁旭在说谎,他和刘仁俊之间,我当然是无条件地选择相信刘仁俊。虽然我知道他在说谎,但我不打算揭穿他,腾靖的心思或许他并不清楚。

可母亲却气炸了,拿起桌上的协议三下五除二地撕了个粉碎,“要裴妡签字,想都别想!你回去告诉腾靖,我们不要他给的东西,什么车子、房子,就是他搬一座金山来我面前摆着,我也不稀罕!我们别的不争,就要他尽到一个父亲的义务,给祥祥、瑞瑞成长该有的关怀!”

丁旭捡起被母亲撕碎甩在桌上的协议,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走之前,他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饱含深意,竟看得我内心发憷。

大门合上,母亲气喘吁吁地坐回沙发,没了方才的强势气焰,忧心忡忡地念叨着:“腾靖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这么做?放弃抚养权?意思是以后都不来看孩子了吗?他为什么要这样?”

回应她的只有无声的空气。

不止母亲疑惑,我也是满肚子的疑问,在英国还理直气壮地训斥我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不辞而别赶回来,说的是要把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从我手中夺走,结果却是截然相反的做派,为什么?

“裴妡,你打个电话问问腾靖,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当真是要对两个孩子不闻不问了吗?”父亲道。

我“嗯”了一下,回厨房继续做饭,随后母亲跟了进来,轰我去和祥祥、瑞瑞玩,饭由她来做。

陪着两个孩子玩闹,听他们讲述这一年来的成长经历,只要一提起“爸爸”都是赞不绝口,甚至连半点儿抱怨都没有,按此说来,腾靖扮演了一个尽职尽责的完美好爸爸角色,他没有理由放弃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再者,从法律上来讲,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即便他要放弃,完全可以不闻不问,没必要弄一份“抚养权归属协议”给我签字,并且详细地提及“赔偿”。孩子出生前后的那段期间,他就已经把能给的都给我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想问题想出了神,忽略了两个孩子,他们不满地扯我衣服,埋怨道:“妈妈,你怎么不跟我们玩儿呀?爸爸每次陪我们玩的时候,都是很认真的。”

我投以抱歉的笑容,拿起变形金刚和他们碰撞打仗,灵感突来,我决定从两个孩子这儿尽可能地了解腾靖此举的原因。

“爸爸和你们玩儿的时候,还有别的人在吗?”

“有啊!”答话的是祥祥,似乎仗着是自己是哥哥,说话做事都要抢先一拍,“有小俊叔叔、爷爷和奶奶。”

“别人就没了吗?”

“没有了呀!”

“有的!”瑞瑞抓住我的手,小模样很认真,“还有一个和妈妈一样漂亮的阿姨。”

“没有!”

“有的!”瑞瑞冲着祥祥喊,坚决地否认他的说辞,“上上上个礼拜的时候,有个阿姨,她坐在车里,在孔雀山庄的时候,爸爸上了她的车!”

“我怎么没看见?”

“你忙着抓小孔雀,当然没看见了。”

从瑞瑞的描述中,我大概可以判断出那个漂亮阿姨就是靳嘉玥,按照瑞瑞的描述,应该是在十二月初,如果靳嘉玥真的怀孕了,十二月初不该还自己开车,由此更加断定,靳嘉玥没有怀孕。

既然没有小孩,腾靖为什么要放弃祥祥、瑞瑞的抚养权?给他打电话又不接,难道真的要我亲自去找他吗?

午餐过后,把祥祥、瑞瑞哄着睡了午觉,我开着父亲买的车去腾靖公司找他,可他并不在办公室,前台换了人,不认识我,坦诚地告诉我老板去了地州,尚未归来。

“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不是很清楚,应该就这两天了。”前台小姐很礼貌地微笑着。

找不到腾靖,总不能去找靳嘉玥或者他爸妈吧?这种事情,还是两人协商着解决最合适。

漫无目的地把车子开到了柏联广场背后停放好,我想在这城市的中心呼吸一下这座城市特有的空气,回来的这几天,恍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闲逛这,与普玉莎不期而遇,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我还以为是幻觉,直到她拍了拍我的肩,我才确定刚刚果真有人在喊我。

“还真的是你。”她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笑容,上下打量着我,“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了,好久不见,都快认不出来了。”

我这人有个短板,在待人方面的记忆不是很好,普玉莎站在我面前,把我里里外外打量个透,我都还没想起她是谁,她惊讶地问:“我是普玉莎,你该不会把我忘了吧?”

我恍然大悟,拍了拍额头,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认出来,你变化太大了。”

“我看你是贵人多忘事。不是说你出国了吗?回来了?”

我笑笑,曾经的同事里就普玉莎最清楚我那不可诉说的秘密,因此没有隐瞒她的必要,“前几天回来的,最近好吗?还在做XX做主任?”

“现在谁还揽储呀?这种经济形式,要想挣钱,就不能再想着拉存款了。”

“换行了?”

“没有,还是在银行系统,不过转来做企业贷款了。这个也不好做,干什么都不容易。”说到这,普玉莎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星巴克,“走吧,好长时间没见了,坐下来喝杯咖啡聊一聊。”

那天下午和普玉莎的聊天并没有了解到太多与腾靖有关的信息,从她的谈吐中,不难发现腾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她再有联系了。反倒普玉莎,在聊完了工作行情之后,饶有兴趣地问我:“你怎么样?修成正果了吗?”

修成正果?我端着咖啡,如同品味咖啡般细细地感受这这四个字的魅力,婉转好听,却又带着诸多辛酸。

“瞧你这样,是已经……”

“别瞎猜,我们现在已经是两个单独的个体了。”我笑笑,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普玉莎惊愕不已,“怎么会?我听说他就要和他老婆离婚了,刚刚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离婚是因为要和你在一起了。”

“离婚”在我心底炸起层层波澜,我疑惑地看着普玉莎,确认道:“你说腾靖要和他老婆离婚?真的假的?”

“你不知道?”

“我没听说过啊。”

“那这就奇怪了。”她拨了拨额前的头发,蹙着眉,“这个消息是从其他老板那里听来的,应该不会有错吧?”

一月的昆明下午,有暖阳照射,清风和煦,除了空气湿度不够,很是怡人。我和普玉莎坐在南屏街的星巴克,出于某种目的交谈聊天,都抱着同一个疑问。喝过咖啡,普玉莎提议附近用晚餐,但母亲给我打电话,要我回家照顾孩子,她便主动放弃了。

回家的路上,我给刘仁俊打电话,问他是否听说腾靖要和靳嘉玥离婚的消息。从他回复我的语气,我可以想象他的表情,绝对是目瞪口呆,满脸的惊讶。

刘仁俊反问我:“姐,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

“谣言?小俊,你没听说过吗?”

“没有啊,谁跟你说的?”

“你不认识,但是你帮我打听打听,好吗?那个朋友说是从你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传出来的。”

“谁传的?这都没有的事儿,小玥姐这短时间都腾靖哥在一起的,他们一起去曲靖考察。你说这是要离婚的节奏吗?姐,你别道听途说、以讹传讹的,如果是这个圈子里传出去的,那就更不足为奇。很多人都巴不得腾靖哥和小玥姐离婚,不瞒你说,就连我爸都有这种小人心思,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他俩结婚后,无论是靳家和滕家,公司的经营、资金的运转都比之前好很多。作为竞争者,当然是不希望对手越来越好了。”刘仁俊把情况说得很透彻,也毫无保留地熄灭了我内心燃气的那一点点希望的火苗。

我坦白,我对腾靖还是抱有幻想,这个幻想让我鄙视自己。

“好吧,我明白了。不过,小俊,还是要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如果腾靖回来了,你告诉我一声,我有事要找他好好地谈一谈。”

“OK,没问题,我会跟你说的。”

挂了电话,我加快了回家的进程,考了驾照就没开过车,这次出门我小心翼翼的,即便是在宽敞的广福路上也如蜗牛般缓慢前行,又快赶上下班高峰,后面的车子失去了耐性,一个劲儿地冲我按喇叭,超车上前时不忘降下车窗瞪我,更有甚者还会刻意围堵一下。

这社会,就有些素质差的人!

两天后,我接到了刘仁俊的电话,告知我腾靖回昆的消息。在他不在昆明、不接我电话的这两天,我在普玉莎的介绍下,进入了另外一家商业银行的小微贷款部。而从陈露菲那里也确定了,毕业典礼不需要本人参加也行,没有特别的毕业手续需要办理,学位证毕业证等证件可以由她带回国再寄送给我。

如果不是腾靖,一切都堪称完美顺利。

凭着记忆的指引,我驱车前往了腾靖和靳嘉玥的婚房,在门口等到了天黑,都没有人回来,随后我问了门口的保卫人员,却得知他们早已在去年年中的时候搬离此处。

我打电话问刘仁俊,他竟然又是惊愕不已的语气跟我说“不知道”,接连两次的否定答案,让我怀疑他之前跟我说的靳嘉玥没有怀孕的真假性。

“小俊,你再跟我确定一次,靳嘉玥没有怀孕,是吗?”

“没有啊,怎么了?我之前没跟你说清楚?”

“我觉得她应该是有孩子了。”

“为什么这么说?”

“腾靖要放弃祥祥和瑞瑞的抚养权,你知道吗?”

“什么?”这一次的反应比前两次都要激烈,刘仁俊似乎是身处慢摇吧这样的场所,听筒断断续续有歌唱声传过来,他刚刚那么惊讶地喊出,像是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手忙脚乱不已。

两个太阳穴的位置又像被针密密麻麻地扎,如电流般“滋滋”地刺激着脑神经,我按着额头揉了揉,纵有路灯照耀,漆黑的回家路仍是看不清晰,恍觉像被人蒙住了双眼,前所未有的疲惫感袭来,我打起精神,睁大眼睛,告诉自己要坚持到安全回家才可松懈。

刘仁俊稳住了那边的混乱,换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和我讲电话,“姐,你刚刚跟我说的,是真的?”

“协议书都递到我这里来了,能有假吗?”

“会不会搞错了?之前明明是他要把祥祥、瑞瑞的抚养权拿回自己手里的呀,怎么会变成放弃了?”

我继续额头,小心翼翼地驾车,“小俊,腾靖到底要做什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我们都太相信传言了。明天我就会去他公司找他,就算他要放弃祥祥和瑞瑞,我也得替孩子问个明白。先这样吧,我还在开车,挂了。”

“等一下,姐。”刘仁俊急乱地喊住我,寻思道,“你确定协议上写的是腾靖哥放弃抚养权,而不是你看错吗?”

“关乎到祥祥和瑞瑞,我怎么可能看错?”

“你还是想一想吧,腾靖哥实在没有放弃抚养权的理由,或许是你看错了,甲乙方搞错了呢?”

刘仁俊这么一提醒,我不禁回想当日翻看的协议,正文一开口交代甲乙双方分别是谁。当时就专注着愤怒和疑惑去了,时隔几天,再次回想时,记忆竟然混乱不堪,连我自己都不确定了。

想问题想走了神,到达红绿灯路口,我没及时反应过来,迎着红灯开了出去,和侧面驶出的一辆马自达撞了个正着,只听到“嘭”一声巨响在左耳耳畔炸开,紧接着又碎裂的疼痛感从身体传到大脑的神经,我尝试着动了动身子,不仅艰难异常,疼痛更甚。

掉落的手机还传出刘仁俊大声的呼喊,“姐,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姐,你说话呀!姐——”

疼痛夺走了我的意识,眼前倏然一片黑暗,我昏迷了过去。

那场车祸以我闯红灯而判定全责结尾,事发之后,我连马自达车主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也没见他露过面,后来听刘仁俊说,那人也是一边打电话一边开车,我闯红灯开出去的时候,他没发现,因此酿成了悲剧。

说起这个,刘仁俊特别自责,总觉得如果不是他让我回想甲乙方代表什么,就不会害我被撞到住院。

那场车祸我伤得不轻,应该说是很惨,左手肘关节脱臼,左侧肋骨裂了两根,脑震荡,所幸是轻微的,否则就不是昏迷一天那么简单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居然会是腾靖,从伦敦一别之后,十来天的避而不见,他竟然会愿意到医院看望我。

腾靖应该没料到他来看我的时候,会遇到我醒来这奇特的一刻,他冷淡的神情里有明显的怔愕,花了几秒定神,镇定地问我:“醒了?”

睁眼的一瞬,脑袋还是昏沉闷痛的,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而坐在一旁的腾靖竟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丝毫没有要帮我的意思。

挣扎了两下,我放弃了。

腾靖继续冷眼看着我,眼神中还有几分嘲讽的意味,“胆子挺大的,糊弄了个驾照,路都没上过,就敢开着车到处招摇了。”

你们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发生了车祸,这么大的事情几乎要了我半条命,等不来他一星半点儿关怀问候,只有冷漠的嘲讽,我心寒到了极点。

“你来做什么?看我死了没有吗?”

腾靖盯着我,眼神更加阴沉,冷冷吐字道:“对啊,看看是不是需要我帮忙收尸,白发人送黑发人太残忍,你要是真怎么了,估计还得我帮忙收场。”

“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气得五脏六腑都在发抖,裂了的肋骨也疼得厉害,“不好意思,我还好好地活着,让你失望了,你可以走了。”

腾靖微微颔首,竟没有半丝迟疑地起身,旋即便往病房门口走去。

他的这一举动叫我看傻了,难以置信他真的说走就走,我急了,心脏像是停顿了节拍,忽又迅猛地跳动,鼓动着我克服所有疼痛,坐起来冲他喊,“腾靖!”

他驻足,缓缓地侧身,疑惑地看向我,“还有什么事儿吗?”

我张开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全身的力气都如潮涌般汇集到不知何时紧握起来的双拳,力量强大到不可遏制地颤抖着,依然是什么都没有做。

腾靖又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见我没动静,继续往外走。

“留下来好好地聊一聊,可以吗?”终于,我发出了声,说出了想说的话。

而腾靖呢?他停下了脚步,微顿几秒,无声地笑着摇头转身看向我,蹙眉问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在英国的时候,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

“关于孩子,你也认为都说完了吗?”

“丁旭不是拿了协议给你看了吗?怎么?你没看?”他严肃得过分,半点儿开玩笑的样子都没有,然而又很奇怪,难道丁旭没有告诉他协议已经被我妈撕毁了吗?

藏下那个疑问,我说:“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要放弃孩子的抚养权?”

他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地对我说:“好端端?你认为之前那样是好端端的?裴妡,你可以追求你想要的生活,我不可以?你不想被孩子捆绑着,就该由我被捆绑吗?”

“你认为孩子对你而言是捆绑?”

“不是我认为,而是你用亲身举动告诉我的。”

我咽下试图争辩的冲动,尽量心平气和地表述内心的真实想法,“腾靖,过去可能是我做的不太对,考虑问题也比较欠缺,我现在已经意识到了。你说得没错,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但是,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好好地陪伴孩子……”

“所以我放弃抚养权,让你全权陪伴孩子,这不正合你的心意吗?”

“不是的,腾靖,祥祥和瑞瑞想要的是……”

话没说完,敲门声响起,腾靖立即把视线从我这里收回,向前开门,“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听说裴妡出车祸了,我过来看看。”是靳嘉玥,她的声音和从前一样温柔,如她给人的感觉一样端庄大方。

“没什么要紧的。”腾靖说着,已侧开身让靳嘉玥进了病房,接着他把门关了起来。

靳嘉玥踩着高跟鞋,落在医院的地板上,“咯噔”、“咯噔”清脆作响,我还记得那天她穿了一条羊毛连衣紧身裙,外搭一件小香风的衣服,之所以音响如此深刻,是因为紧身羊毛裙包裹着她苗条的身材,她小腹的地方十分平坦,没有一点儿怀孕的样子。

刘仁俊没有骗我,他说得都是真的!靳嘉玥没有怀孕,意识到这一点,我暗暗欢喜。

“还好吗?怎么会这么不小心?”靳嘉玥拉开病床旁边的椅子,优雅地坐下。

我的视线不自觉地跟随她的小腹移动,傻愣愣的,根本就忘了应该给她回应这回事儿。

呆滞中,听得靳嘉玥惊讶地问腾靖,“你告诉裴小姐了?”

“还没有。”

“喔,我看她一直盯着我的肚子看,还以为你已经跟她说了。”她洁净的手指覆上了我视线归属的小腹,不好意思却满脸幸福地低垂着头,笑得很含蓄。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轰”一声炸开,恍如从天堂坠入了地狱,我无力地靠回床头,液体在我眼底浑浊,可我仍是不甘心地问出了口,“不是说是为了敷衍长辈而撒的谎吗?”

那个问题,是我这辈子问过的最愚蠢的问题,没有之一。

模糊的视线中,看到靳嘉玥与腾靖对视了一眼,从喜悦到了歉疚,而后靳嘉玥解释道:“之前确实是在撒谎,因为两边的长辈催得太急了,我们应付不了,只能弄个假证明去应付。”

“这一次就是真的吗?”无知无觉,我已把愚蠢发挥到了极致。

靳嘉玥坚定地点头,轻声道:“这一次是真的,一个月前查出来的,到现在快两个月了。”

我痴痴傻傻地摇头,浑浊的液体滑落而出,视线变得明晰,“这次也是假的,一定是假的,谁怀孕了还会穿这么高的鞋子?”

“这个呀……”靳嘉玥无奈地叹息,“今天有重要的会议,不得不穿,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头又开始像被电流击中地疼起来,我闭眼,按住脑门,希冀强有力的挤压能够遏制痛楚,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就好像满心的期待、毕生的渴望在或许实现的时候,像被吹圆满的气球“啪”一声毫无防备地爆破,连残骸都不知道掉去了哪儿,什么都不剩。

“靳小姐,能麻烦你出去一下吗?我有些话想单独和腾靖说。”我问,没有睁开眼。

靳嘉玥半晌都没回应,我猜测她一定是在和腾靖眼神交汇,直到犹豫不定的腾靖终于点头,她才“嗯”了一下,起身慢悠悠地离开病房,闭上眼睛我才用心去听,才发现原来她穿了高跟鞋,但是走路异常小心,与从前张扬的性格截然不同。

听到门合上的声音,我睁眼,视线落在了别别处,不自觉地避开了腾靖,“是因为靳小姐怀孕了,你们即将迎来自己的宝宝,才不管祥祥和瑞瑞的吗?”

“和这个也有点关系,你可以这么理解。”没有半分的迟疑,腾靖脱口而出,直接了当地给了我最残忍的答案。

“可是二者不冲突的,我也不会要求你时时刻刻都陪着祥祥和瑞瑞,你为什么就要断得这么干净呢?”

“你要听真话吗?”

我憋着气,声音也被卡在了喉咙里,只能用力地点头。

“我累了。”

简单的三个字,再没有下文,我缓慢地移动目光,终于敢看向他的脸,三年过去,似乎没有太多变化的脸,与我争吵打斗出现在我千千万万个梦里的脸,此时此刻,正淡然冷漠地看着我,没有任何避讳的意思,更没有一丁点儿的不忍。

“‘累了’是什么意思?”

“‘累了’就是‘累了’,你应该更清楚那是什么意思,毕竟这个道理,我还是从你那里学到的。”

“从我这里学到的?这话怎么说?”

腾靖低垂下脑袋,感慨地叹气,“你用修眉刀割破自己手腕的时候,不就是你最累的时候吗?累到不想在这世界活下去,我说的对不对?”

“不是的,腾靖,我没有那么想。对不起,我那么做确实错了,但是,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因为我就抛弃了祥祥和瑞瑞?他们很需要你,也很爱你,我回来的这几天,他们只要一提到你,都是兴奋,都是骄傲……你可以和我断了关系,可以从此以后不见我,但是拜托你,不要放弃这两个孩子,他们是男孩子,他们还这么小,不能没有爸爸的陪伴。腾靖,求求你,别不管他们……如果不行,我可以放弃,我可以放弃抚养权,只要你能让我去看他们,我可以放弃,只要你别抛弃他们就行……”

我哭到不能自已,断断续续地把那番请求说完,每每回想起当时的心态,总忍不住流泪。我真的是没用,一再地坚定不哭的意念,却又轻而易举地被自己打破,就连这么点小事儿都做不到,难怪把自己弄到如今的田地。

腾靖已经变了心,我哭得再伤心,他都没有半点儿动摇,冷漠地注视着我上演着悲情的独角戏,他始终置身于戏外,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甚至连一张纸巾都没有递送,从头到尾都是镇定地观看。

姿态放到最低的乞求并没有换来腾靖的回心转意,《剪爱》里面唱的“人变了心,言而无信”把无情唱到了极致。后来,刘仁俊告诉我,腾靖之所以彻底斩断了跟我、孩子的联系,是因为靳嘉玥的父母知道了孩子的存在,他为了祥祥和瑞瑞能够健康平安地成长,不得已那么做的。但我知道,他在说谎,或许连刘仁俊自己都不清楚,他说谎的伊始,眼珠会不自觉地左右来回转,要等他习惯了说谎的状态,才会稳定下来。这样的结局是我自食恶果,怨不得任何人,唯独可怜了我的两个孩子,是我的无用害得他们再也感受不到父爱。

那天,腾靖从病房离开后,我躲在被子里哭得畅快淋漓,耳边回荡着的,是腾靖走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裴妡,你不会知道,我对自己有多失望,拖了这么久,我是真的累了。

一句话,判定了终生再无转圜的余地。

丁旭再次拿来“孩子抚养权归属协议”给我签字时,我已经出院,除了裂开的肋骨没有复原,脱臼的手臂和震荡的大脑都已好了很多,但我相信,时间再久一些,再深的裂痕都会复原的。

第二次到来,我没有为难他,父母那儿我也做好了思想工作,他们带着祥祥和瑞瑞在楼上玩耍,没让孩子见证那残忍的一刻。

丁旭收起协议之后,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麻烦裴小姐把户口本再给我一下,我带去把过户手续办理了。”

我木然地点头,上楼找了户口本给他。

走之前,他又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我,“裴小姐有没有特别的交代?比如说,孩子的姓氏是否需要改了跟你?”

我看了看蓝天白云,心情时而轻松时而沉重,“不需要本人出面,你们就能办妥的话,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丁旭再没说话,带着户口本离开了。

目送他驾车飞速远去,左侧裂开的肋骨突然作痛,我环抱住自己,忍耐片刻,疼痛就消失了。人生其实也是这样的,跌落谷底时,很痛,爬出来的过程也很痛,但只要爬出来了,再痛都会被时间消磨干净。

我清楚,我接下来要做的,首先便是从谷底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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