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窈得了指示,也不敢再干坐着,只是自己到外面去,总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茶水打翻了?刚才趾娘便是因这缘故才离去的,自己若再效仿,岂不是引人怀疑?
她这边急得似热锅蚂蚁,芙尾那边又在给她施加压力,实在没法,她只好蹩脚演一把——“沂鸪上仙,我大概是水喝多了,想去如厕……”她边说着,五官也做出痛苦的表情。
“哦,那仙子请便吧。”
沂鸪上仙如何没看穿她的小把戏,自己之所以邀来芙尾,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这么一出去,不就把自己好端端的心意给破坏了吗?
所以啊,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拖一拖的。
那渡窈见计谋得逞,正心中窃喜,不料沂鸪又来了句“仙子留步”。
“上仙还有何吩咐?”
“我这宫里布局复杂,仙子没人带领,可是会迷路的。”
“不必了,我一会儿出去找人问问便知。”
“若走不回来,还得派人去找,那岂不是更麻烦?”
渡窈听出她话里的威慑之意,一句反驳到了喉咙口终是给咽了下去。
“好罢,那就有劳上仙了。”
“瑁慈,渡窈仙子既是同主母一道而来的贵客,你便带她去贵聘苑吧。”
瑁慈听了,怎还猜不出她的心思:贵聘苑在最东边,走路也得半柱香功夫。看来这渡窈,演技不行啊。
而始终未出声的芙尾,听到这命令,却是借饮茶的动作掩饰了嘴角的轻笑:这安排甚好,正合她意。
“主母,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虞步宜思索着,自己一上来就急忙问问题,未免不近人情了些。况且她对镜宵,的确是想念的。想通后,她也放松下来,展颜一笑:“镜宵不必担心,我过得很好。倒是你,还有瑁慈,你们怎么会在沂鸪上仙这?”
小丫头顿时又伤感起来。“主母走了以后,仙帝便把九趾宫里的人分配到各处……没想到,沂鸪上仙竟提出要收留我,我想着瑁慈没个去处,沂鸪上仙又是个极好的人,所以……”
“原是这般。倒是苦了你们了,身如浮云,无依无靠。”
“主母快别这么说……”
“镜宵莫哭,你一哭,我心里也不好受……”
她找借口跑出来,也不是为了制造这种煽情场面的。谁料就这么两句,泪腺就又有些冲动。
“好了……我问你,可听过蛩犸角汤?”
“嗯?”镜宵一下子懵住,主母这是在逗自己玩儿?
“没有。”她摇摇头,站在那乖乖让虞步宜擦眼泪。
“那岸凫呢?”
“主母,你问的……我都不知道……”
“好了好了,不知道便算了吧。”
预料到是这结果,虞步宜也不泄气。能和镜宵说上话,那也算是值得。
“镜宵,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对我很重要。我求求你,待会儿一定要想尽办法帮我问沂鸪上仙,无论她是否知道,你都要偷偷告诉我。明白了?”
镜宵乖顺点点头。
虞步宜正打算回去,门外却突然响起渡窈的叫唤。
怎么办,她这一身还没换……“这里可有衣服?”她指指自己身上半干的水渍。
“噢,有有有,在那边。”
“你帮我出去应付下。”
镜宵照她所说推了门。
“渡窈仙子有事?”
“哦,我是来找趾娘的。”
“主母……仙子正在里面换衣服,一会儿就好。”
“怎换了这么久?”
“前两件都不合身,所以耽误了些时候。”
“那我便在这里等着吧。”
镜宵见她果真站着不走,别无他法,只得进去告知虞步宜。谁知她喊了一声,却无人应答,撩开帘子一看,里面除了几格折叠好的衣服,却是空无一人。
而虞步宜按镜宵指示,把帘子掀开一看,差点没把小胆给吓破:里里面……竟藏着一个人!青嵩帝,她的夫君!
男人显然也没料到自己偷听竟会被发现。等视线映入那张姿容绝丽的脸,他连忙拉过女子,按了下左上角的机关,于是两个人,齐齐消失在这间房里。
原来,两间房竟是相通的,机关就藏在衣柜里!不过……青嵩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自己刚才和镜宵的谈话,他都听到了?
“你方才所讲的蛩犸角汤,是在哪听来的?”
看来,他全听见了。呸,不要脸!意识到两人靠得太近,虞步宜立马离他远了些。刚才自己被抱了一下,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故意吃她豆腐。
哼,虞步宜暗嗤一声,语带不满:“随意听来的,好奇问问。”
“可是在鲡尾殿听人说起的?”
“干你何事?”
青嵩帝见女人居然敢顶撞自己,一时也觉出了稀奇来。前些日子她有求于自己,便百般忍耐,这下两人无多大瓜葛,她便放肆起来。
好你个趾娘。
“你若告诉我,我便答应解你疑惑。”
“当真?”虞步宜脸上清清楚楚写着“怀疑”二字,这人连偷听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出尔反尔想必也是本事一流。
“你若骗我,便减寿一万年,帝位不保。”
这女人,居然让自己发毒誓。谁借给她的胆。
虽是万分不愿,青嵩帝仍旧照做。虞步宜暗喜,想这男人居然也有受胁迫的一天。她猜自己这样,和美滋滋把歌唱的翻身农奴大概没什么两样。
“我确实是听鲡尾殿的人说的。那蛩犸角汤,究竟是何物?”
“蛩犸是种上古神兽,其角用处甚大,有益气补亏、增长内力的奇效,正因如此,如今已是十分罕有。偷买、偷用,可是触犯仙规之举。”
虞步宜听到最后,不禁惊得合不拢嘴。“触犯仙规”四字,足以说明此事有多严重。她正要细想,门外却响起镜宵的声音,“主母,你在哪?”
“你确定她刚才在这里面?”
“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男人注意到声响,一时也显得窘迫起来。“方才偷听一事,是我做得不对,还请趾娘别把我的行踪透露给别人。”
语毕,他便瞬间消失在眼前。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嗯,这男人能主动认错,倒委实让她感到意外。既然他诚心拜托别把这事说出去,那自己也没必要小心眼行打击报复之事。
不过……喂,你溜走可以,但得把机关的位置告诉我啊。她记得男人是往左上角按了一下,那么机关……她四处摸索了一阵,只听得几声响动,居然成功了!
“镜宵。”她推开门一喊,引得不远处的两人一起回头。
“主……仙子你去哪了?可让我们一顿好找。”
“我方才一时兴起,就躲到床后去了。”幸好她刚才注意到床后面还有很大的空隙,否则真不知这谎要如何编下去。
“趾娘真是好兴致。”
虞步宜没理会渡窈的阴阳怪气,开口转移了话题:“出来也有些时候了,我们快回去吧。”
三人回到殿中,虞步宜解释了一道,这才安心坐下喝茶。
“妹妹去了这么久,我们都开始品第三道茶了呢。”
或许是因青嵩帝那番话的缘故,自己再看芙尾,竟觉出莫名的后怕来。那****分明听到渡窈警告穆娣,小心别被人发现……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细思极恐”好吗。
“哦,这第三道茶叫什么?”
她视线下意识朝上方偏转,感觉还是沂鸪上仙和善些。
“叫‘喜福汇’,是今日的最后一道茶了。”
虞步宜装作耐心听她讲解,神思却早已飘到高空去。
等喜茶宴一结束,沂鸪上仙把几人送到殿门口,对芙尾笑意莹莹道:“不瞒主母,此次我特意让趾娘一同前来,其实是因镜宵苦苦相求,想见趾娘一面……你也知道,她们二人……”
“芙尾明白的。”女子一转身,眉欢眼笑望向她,“那我和渡窈就先等着。”
虞步宜见状,只得和镜宵长话短说。
“沂鸪上仙可知道些什么?”
“主母问的那东西,可是个宝贝呢……”
镜宵把话一五一十道来,竟和青嵩帝讲的分毫不差。这蛩犸角,估计比穿山甲、东北虎这些濒危动物还要珍稀。
得到了答案,虞步宜也没理由多留,“镜宵……”
“主母,若有机会,便常来看镜宵吧。”
看小丫头可怜兮兮的眼神,她实在不忍许下空头支票教她失望。
“会的。你在沂鸪上仙这,我也就放心了……好了,我得走了……”再煽情下去,那可就没完没了了。
她强忍着泪意,冷下心抬脚便走。远处云烟朦胧,正如她的未来。
这一刻,彷徨感突然齐齐涌到胸口。她骤然感觉,自己或许是个没有明白未来的人。
等人都走光,沂鸪这才回到殿里。
“出来吧。”
男人应声出现。
“可偷听到什么了?是否觉得我所言不假?”
男人回想起方才的场景:主仆二人先是互诉衷肠,然后……自己便被发现,情急之下,还搂了她一下。之后又一脸无畏,让他发誓……
“趾娘是个真性情值得爱的女子”——真性情倒是不假,至于是否值得自己交付真心,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心里这么想,面上却回答“倒是娇俏可爱许多,不似以前那般沉闷。”
沂鸪上仙知他不会轻易卸下心防,这个答案,还算令人满意。
“姑母也是希冀着,你能早日找到永世相携的女子,莫错失了良缘。”
“青嵩感念您一片苦心。”
若非出了那事,自己兴许还能对她生出些别的情愫来。可惜……他决不允许,不忠不贞的女人,与自己同榻而眠。
“哦,对了,趾娘还向我问起蛩犸角汤是何物。”
“青嵩知道了。我会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