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别被仙庭的障眼法吓住!根本就没有天谴!”
簇檀见无人动作,连忙骑着肴珥兽飞上高空,扬声嘶哑道:“我的族人们,我们来仙庭,是为铲除异己,实现宏伟霸业!难道你们忘了么?!犹豫什么!杀他个片甲不留!从此仙庭,便是妖族的天下!”
他情绪高昂,语气振振,几句鼓动,果然让小半妖族人拿起手中兵器,与强敌相拼相杀。
“冲啊!杀啊!”为阿秧报仇,为死去的同胞报仇,为他的勃勃雄心杀出一条血路,助他登顶成王。
青嵩帝见这人仍不罢休,继续煽动妖族为他的虎狼之心无辜牺牲,不禁怒急交织,命几位上仙再使把力。
唯有这奸滑贪婪的领率受到应有惩戒,其他人才会被震慑,停止这场不该有的杀戮。
只是,还没等他发令,空中竟又有密云聚集,仿若重峦叠嶂,湖海生波,气势沉沉,令人倍感压抑。过了半晌,那墨云又变白变亮,形成一个漩涡,众人还未来得及惊叹出声,那漩涡中心便猛地窜出一道金紫交缠的光柱,箭一般,将肴珥兽上的簇檀贯穿。
只闻“砰嚓!”一声巨响,那光柱一来一回,很快便消失无踪。漩涡合上,亮白转暗,一切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而被击中的簇檀,嘴张眸睁,满脸讶异之色。只听几声惊呼,竟是他从肴珥兽上坠了下来,和地上的任何一具尸身无异。
“可是几位上仙动的手?”
赶来相助的上仙齐齐摇头,也是纳闷不已。
“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天谴?”
霹雳上仙一开口,几人脸上随即现出明显的震惊。
“仙帝,这是……”
虞步宜也被眼前这状况搞得云里雾里。太奇诡了,她竟亲眼目睹了这比闪电劈死人还奇诡的画面。
青嵩帝却只是安抚笑笑,而后便飞向高处,对底下人道:“诸位已经看到了,簇檀族长多行不义,如今已受到天谴惩处。仙妖两族,从来都是信奉和睦共处,我以仙庭帝君身份发誓,仙族人对妖族绝无侵犯之意、不轨之心,所以……各位还是请回吧。今日之战,就此了结,惟愿从今往后,两族能互守誓约,永不干戈相向!”
此次参战的妖族人,一大半都是受簇檀胁迫和蛊惑,现在听到青嵩帝发言,免不了悔恨交加,立马当下手中兵器,面露愧色,垂头不语。
原本注定血淋淋的两族交战,也就此打住。待妖族人散得一干二净,仙庭又恢复了往日宁静。唯有遍地倒伏的死尸和边角受损的仙宫,证明这场大战曾有多悲戚猛烈。
晋鳌和扛鼎族的人马还未赶到,便见不远处天色骤变,惊雷阵阵,似有异象发生。
“停下!”
男子一声号令,后面的队伍便瞬间不动。而他身旁的戟父,按捺半天才挤出假笑来:若不是见这人有些能耐,自己怎会任他发号施令,代替族长之务?
“恩人,我看前方不同寻常……”
男子回头横他一眼,做了个嘘声动作:“静观其变就是。”
戟父忍住憋屈,心内却将他翻来覆去骂了个遍。
待又听闻吼声震天,晋鳌才命人继续前行。妖族来势汹汹,仙庭应付起来必定颇为费力,到时他再率领扛鼎族来个两面夹击,杀他个措手不及。纵使有青嵩帝在,对此情形,怕也是无计可施。
眼看即将抵达,喊杀声已近在耳边,前方却突现异常。只见高空浓云翻卷,蓄势骇人,几个眨眼,便瞧得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直朝一个方向而去,尔后又倏然收回,逝去无踪,令人瞠目结舌。
“这这……”
晋鳌见状,却对身后一个扬手,示意众人停下行进。
已经先后两次突现异象,实在教人不得不防。“派人去打探一下。”
戟父见去的人迟迟未归,不免焦躁难耐:“恩人,今日莫非是什么……”
“你急什么?待人回来就知道了。”
“会不会其中有诈?”
“两方战得不可开交,竟还有人敢使诈,我倒想瞧瞧,是何人如此神通广大。”
怕只怕,不是人为,而是天意。
“禀告族长,方才所见,是为天谴之兆。”
“天谴?!”
戟父纵横半生,可从未听过这词。不过这天谴,想必是极为厉害之物,否则他不会从一向淡然的男子脸上,瞧出一丝惧色来。
晋鳌琢磨半晌,方敛下情绪,急急追问道:“现今形势如何?”
那探子瞟他一眼,随即犹豫着开了口:“那光柱似乎是将某个妖族族长劈中……青嵩帝一番话,便说服了妖族人……现在,他们已准备撤离……”
话音一落,男子果然变了神色。戟父眼见着惊慌和愤怒在他面上一闪而过,为免殃及自己,这回倒识相地闭了嘴。
可惜,他有心躲避,这把火还是烧到自己身上来。
“哼,我只不过离开半刻,去把结界打开,那青嵩帝竟在你们眼皮底下逃脱……”
男人见他出言怪罪,这好不容易压下的怨气,也随之释放出来:“恩人这话说的……莫不是在怪我们无能,竟连人也守不住?若非那女人在旁协助,青嵩帝怎会逃出那特制的铁笼?”
晋鳌正要反驳,却见前方窸窸窣窣,铺天盖地的,都是退去的妖族。
眼见事成有望,仙庭离覆灭不远,到时他便能使计令两族相争,自己再坐收渔利……他苦心筹谋,就差那么一步!天意弄人!教他怎能不恨!
“快退,小心别被人察觉!”
事已至此,他只能咽下这口气,觅得时机卷土重来。
而那扛鼎族人,在听闻仙庭陷入大乱之后,在族长命令下很快整顿好人马,踌躇满志,势要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扬眉吐气,为这多年的恩怨做个了断。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形势出现逆转,他们被迫中途撤返,这怎能教人不气不怨!
但无论如何,仙庭好歹是免遭一劫,当年天战,令生灵涂炭,却终是成为过往,未再重演。
“这次仙庭能逃过一劫,几位上仙可是功不可没。”
几位上仙见仙帝行此大礼,不免感到受之有愧。他们虽联手制造出“天谴”假象,但却是收效甚微,未令妖族人完全信服。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霹雳上仙带头说道:“我们几个,只是略尽微薄之力罢了。论起功德,谁也不及仙帝竭心尽力,此乃仙庭之福啊。”
青嵩帝闻言,淡淡一笑,而后道出心底疑惑:“照几位上仙所言,那之后所现天象……便是天谴?”
“确是。”另一须发尽白的上仙站出来,肯定道,“仙庭始尊在时,仙族和妖族便爆发过一场大战。那时我虽年幼,但对这幕,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青嵩帝得到答复,心中了然,又再细碎聊了几句,这才迈步去探望青舯。
将男人安抚好后,走出北瑨殿,暮色已是愈显。他步伐急促,衣角带风,待见到那日思夜想的身影,一个跃步,便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趾娘……”
虞步宜正在东隅殿拔草蓟子准备做汤,此物带有葱香,用来调味再合适不过,她刚起身,背后便被人抱住,紧得她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她听到那人声音,便忽然心安下来。
是青嵩,她的青嵩。
“仙帝……”虞步宜回头,忙挣开男人两手,青天白日,搂搂抱抱,被人看到,指不定要被说成什么样。
两人进了屋,又说了些贴耳话,若非虞步宜自制力算不错,恐怕要被男人撩得耳赤面红羞得撞墙而死。
“仙帝,我有话问你。”待强忍住心头激荡,她正色道。
“趾娘想说什么?夫君洗耳恭听。”
真是……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女子柳眉一横,而后开口问他:“趾娘想知道当年天战一事。希望青嵩你,不要瞒我。”
竟是这个?“趾娘怎突然对这个感兴趣?”当年的事,他本不愿再提,但见女子面容坚定,他略一沉吟,方认真讲述起天战的经过来。
“那日母后带我去玖绡湖划船,行至一半,母后突觉胸口绞痛难忍,她疑心是父君遇到危险,便立即让引路金蛾带她去寻父君……等我俩赶到夙闻山时,便见火光冲天,迅猛难挡,而仙族和扛鼎族不知为何,却陷入混战当中。父君被找到时,已是气息微弱……”
男子沉默半晌,面目纠结,似身临痛苦之中。虞步宜握住他手,才听青嵩帝继续讲道:“父君说,此事和扛鼎族无关,让我不要伤及无辜。他还欲再说,便被突然冒出的扛鼎族人打断,母后为救我和父君,与他们缠斗起来……幸好父君唤来岱螈,才将我救出,可是他俩……”
丧亲之痛,教他情绪难以自抑,眼眶隐隐有亮光闪现。
虞步宜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也理解这苦楚必是难以忍受。她主动走上前,将男人抱住,尔后轻拍他的背,柔声安慰道:“那****听扛鼎族人说起天战真相,便怀疑其中藏有误会。我到青篱宫后,也常听人谈起仙帝仙后之事。两人这般温柔敦厚,断不是扛鼎族人口中的伪善残忍之辈。何况……”她抬头看一眼男人,眼眸清亮,“我信青嵩……青嵩对父君母后感情深厚,便说明他们值得人尊敬爱戴。”
男人听完这番话,越发紧地拥住了她。“趾娘……”千言万语,尽在这二字之中。他何德何能,能遇到这么一个女子,怜他护他,等他信他。
虞步宜蹭蹭他肩头,忍不住想,所谓的拥抱长得似一个世纪,大抵便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