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若潇在衡川王府过了一夜,独孤钰一早便进了宫,想是去向陛下讨那江淮水患的安抚之任。
相思河畔静水东流,恰恰越平静的背后就越暗流涌动,衣角漂浮在水中,渐渐横躺在水面上。
“啊!死人!河里有死人!”
不知道是谁率先发现了河中的异常,很快便有人围观起来,水中漂起的正是一具尸体……
“父皇,江淮水患,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独孤玺不紧不慢地看着独孤钰,轻轻将手头的事放下,独孤钰又加:“江淮赈灾十分紧急,请父皇下旨,儿臣立马奔赴江州郡。”
“好,朕准了。”
独孤玺传来崇德:“崇德,替朕拟旨,即日起便派七皇子独孤钰赴水患地区,全权负责江淮地区一带的善后。”
“谢父皇,儿臣领旨。”
独孤玺将独孤钰扶起,背过身走到一旁:“老七,上次雁城郡重建你已经有了经验,这次江淮地区,你有信心做好吗?”
“说实话,儿臣没有信心做好。”
独孤钰转身盯着他,独孤钰的回答让他有点奇怪。
“父皇,江淮水患已是半月之前,正值春蒐,但朝中知道消息最早的却是七日之前,赈灾物品也运送多日,却丝毫不见起色……”
“依你之意,该如何?”
“江淮官员刻意隐瞒水患,赈灾不见效果,其中必有贪污之嫌。”
“那朕就给你惩治贪官的权力,在江淮灾区安抚之时,也把这些朝廷的毒瘤一一拔起。”
“儿臣还有一要求。”
“你说。”
“若儿臣将那些贪官都罢免,一时之间如何去找人补上这些空位,所以儿臣还想请父皇交给儿臣任用人才的权力。”
独孤玺抚上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又看了看在案桌上拟旨的崇德,崇德也在征询他的意思,独孤玺想了想,终是放下手朝着崇德一说。
“都写上吧,既然朕将这件事情交给了你,若随你愿则能顺利,朕便随你。”
独孤钰对着独孤玺坚定点头:“父皇放心,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望。”
独孤玺拍着他的肩膀:“肩上的伤好多了吗?”
“父皇?”
“怎么,难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你在雁城郡抵抗蚩离一族骚扰,朕全都知道。”
不然怎么会故意拍你肩膀,又派高太医特意为你医治呢。
“已经无大碍了。”
独孤玺听他回答,慢慢转身:“退下吧,好好准备怎么去面对江州郡吧。”
崇德将圣旨递到独孤钰跟前,独孤钰接过便行礼退下。
独孤烽看着面前的独孤云泣,斩钉截铁。
“不行,这都第二日了,必须回宫。”
十哥竟然不同意再让她呆在宫外,可她的计划都还没有实施呢,她怎么甘心。
“十哥……就这一次……”
“不!可!以!”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在宫外还没有呆够。”
独孤烽一扶额,这个十一妹可真能折腾啊。
“哟,没想到十皇子还有欺负女孩的坏习惯啊?”
楚少珊拉着花花进入到厅中,独孤烽头一痛,惨了惨了,光一个他就招架不住,现在好了,成了俩。
“楚少珊,本王可没有邀请你来我府上啊?”
楚少珊一哼,要不是那日在俪贵妃宫中看他可怜,她才不要来找他,拉了拉手中的花花。
“喏,要不是花花念你这个旧情,我才不会带它来找你呢。”
“旧情?你说清楚,谁是它旧情了,明明是它不认你这个主人!”
两人突然斗起嘴来,忘了一边的独孤云泣,独孤云泣看着那狗,好像挺有意思,便走到一旁去摸那大狗的头,花花湿润的黑眼睛看着独孤云泣摸着自己,不禁摇起尾巴。
楚少珊停下争吵看着这一幕,果然花花取向正常,真搞不懂它之前怎么对独孤烽感兴趣,啧啧。
独孤烽也望着,难道他就这么被花花抛弃了,他真成了一条狗的旧情,而且这狗还是公的,不自觉闭上眼睛,心中微痛。
楚少珊看着他的样子,哈哈大笑,独孤烽听到笑声索性白了她一眼,走到独孤云泣身旁。
“楚少珊,你笑什么笑,你看看,十一是我妹妹,花花喜欢十一,自然就代表着也喜欢本王。”
楚少珊看着摸狗少女,她竟然就是皇室中唯一的皇女,立马低下头。
“少珊参见十一皇女。”
独孤云泣看着刚刚还平易近人的楚少珊突然拘谨起来。
“免礼免礼,少珊姐姐快到这边来。”
楚少珊挪着步子到她身边,独孤云泣踮脚在她耳旁说话,独孤烽看着两人甚为亲密,仿佛姐妹。
喂喂喂,到底谁才是你的哥哥,十一这丫头到底又想玩什么鬼花样,反正今天她都必须回宫。
楚少珊一边听一边看着独孤烽,对他嗤之以鼻,独孤云泣说完后,楚少珊小声回答她。
“十一殿下,就放心交给我吧。”
独孤云泣笑眯眯拉着她的手:“少珊姐姐,谢谢你。”
独孤烽傲慢走到楚少珊面前将独孤云泣拉到自己身边:“本王的妹妹,还是本王自己来管。”
楚少珊双手叉腰:“是吗?”抢过独孤云泣“可是十一殿下好像不想听十殿下你的。”
独孤云泣躲在楚少珊身后,朝着独孤烽点点头。
“十一,你!”
“十殿下,家父请十一皇女到相府一聚,少珊先带皇女走啦。”
独孤烽欲追上两人,楚少珊嘴中一喊花花,花花便咬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走,独孤烽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又看着花花。
“楚少珊,你给我等着。”
花花咬的更用力,独孤钰又指着它:“还有你!”
“汪汪汪……”(无辜)
“皇上驾到。”
君婉身形一顿却并没有转身迎接,独孤玺径直来到她身边。
“最近可还安好?”
君婉不看他,冷冷清清一答:“一切安好。”
看着土中绿萝破土而出,茁壮成长,独孤玺略有感触。
“这绿萝,上次来时,不过是撒在土中的一粒种子,现在竟然如此亭亭。”
“只有一粒种子,所以才出一株绿萝,若土中还有其他绿萝,它便不会如此茁壮。”
独孤玺转头看着君婉:“若是播种人刻意为之呢?”
君婉一扭头:“无心插柳柳成荫。”转身欲走,独孤玺开口。
“钰儿要走了。”
君婉背对着他:“这次是去哪?”
“江淮水患……所以……”
“臣妾知道了,原来是去江淮。”上次去战乱的北邦已经让她为自己的儿子心惊肉跳,这次竟然是灾荒过后的江淮,没有一次,是会让她安心的。
独孤玺知道自己惹她不高兴,庆妃一事已经让破冰的两人关系又僵化,加之春蒐更是让她心中不平,这次又派他们的儿子去灾区……
“陛下请回吧。”
“朕……”
独孤钰要离开燕京,和自己母妃告别都没有亲自来,却来了他,君婉略为心寒,下了逐客令便进了殿中。
独孤玺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起,方才是想拉住她和她解释的,老七没来,是因为他想来见见她,除了这个机会,他便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郭泷在停尸房中看着络绎不绝来认尸体的人,昨夜将玲珑坊的人全都带来了辨认,却没有一个人认得的,这也让郭泷开始对自己的推断怀疑起来,还好玲珑坊的坊主公子寒愿意帮助他,在各大街小巷都粘贴了认尸启示,玲珑坊还担负了认尸的奖银,这才吸引了众多百姓前来认尸。
“大人!大人!”
郭泷看着那慌张的皋卫,眼前百姓仍然没有认出尸体的人。
“什么事如此慌张?”
皋卫喘了喘气:“大人,相思河上又出现了尸体!”
郭泷立马清醒大半:“什么!你是说出现了尸体!”
“是的,大人!”
郭泷随意指了一个皋卫:“你,在这里继续守着,直到有人认出为止,其他人,跟我走!”
郭泷看着打捞上来的男尸,眉头紧皱,无名女尸还没有线索,现在又来了一具,查看了一下尸身,身体浸泡程度比女尸要轻的很多,也没有大幅度的浮肿,能够辨认得清,郭泷看着周围百姓。
“若有人能认出这具尸体,刑皋台必赏。”
话一出,引来更多认围观,郭泷这次没有选择将尸体先运走,而是停放在现场供认辨认,起身看着相思河,沿着相思河便看到了那相思玲珑坊,想起昨夜和公子寒的对话。
“公子为何要如此帮助刑皋台?”
洛寒眼神平淡如水:“大人尽早得知她身份便能尽早破案,还百姓一个安心,玲珑坊众人自然也是这百姓中的一份子。”
“坊主深明大义,郭泷感激不尽。”
郭泷看着河畔的画舫,此时安静下来了,没有晚上的灯火也没有名人贵客,就像是一艘随意停靠的船,不受掌控。
夙若潇知道独孤钰将要带自己去江淮,便想回画舫交待一番,和风逸说过后便出了门。
看见一众聚集的人群,忍不住挤进去看了看,大家竟然争相围观一具尸体!夙若潇看着男尸大骇,骇的不是她认识那男尸,骇的是那男尸怀中露出的一半金线,那明明是她昨夜在夜市之上被偷的那香囊一角,确认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异常,夙若潇又悄悄退出人群。
相思河畔加上这具男尸,一共出了两起命案,玲珑坊又碰巧在这相思河上,受到的影响是最大的,且不说这生意,光是晚上出门的人就会变少,这两起命案若都是一人所为,为何她的香囊会在那尸体身上……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到了画舫前,正犹豫着,洛寒的声音便传来:“你回来啦。”
夙若潇回神过来,点点头,洛寒亲自下了画舫到案上接她。
不远处,郭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那女子不是昨夜被七殿下带走的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难道说她本来就是玲珑坊的人?那七殿下又为何要包庇她……
夙若潇回到画舫的屋中,思来想去,刑皋台很快就会顺着香囊寻找上来,那样她很可能会暴露,玉面也匆匆而来。
“尊主,你找我?”
夙若潇将她唤来耳边,轻轻而说,玉面皱眉看着她,话一说完便直起身子。
“玉面知道了。”
夙若潇看着玉面走出房,呆呆看着房门……
独孤钰回到府中,怎么也找不见夙若潇,风逸上前一告,才得知夙若潇先一步回了玲珑坊说是有事交待。
独孤钰想了想,也应该在走前让她回去交待清楚,毕竟这一走,他也不确定去多长时间,吩咐着风逸整理行囊。
此时玉面便来拜访,风逸见是她,两人默契一对视,玉面没有忘记正事。
“民女参见衡川王殿下。”
“夙若潇人呢?”
玉面起身,直视独孤钰:“若潇她不能和殿下一起离开了。”
独孤钰眼中一丝落寞:“为什么?”
“玉面此来,便是替若潇带一句话给殿下,希望殿下听了以后能够明白。”
“说。”
“君心知我心,不负相思意。”
独孤钰愣了好一会,玉面神色复杂,望了望风逸便离开了,风逸出门追上她。
玉面转身:“你这次,要去很远的地方,对吗?”
风逸点头默认,看着她:“你……”
玉面苦笑,才刚开始竟然就要离别,转头掩面而泣。
“玉面,你别哭啊。”
玉面抬眼看着他,眼神清澈,满满的担心,又是一笑:“若不是替若潇带话给七殿下,我可能永远不知道你要离开。”
风逸低下头,江淮一行实在太突然,他还没来得及和她说。
“阿逸。”
风逸听她一唤,等着她开口,玉面莞尔:“其实我想说,若潇对七殿下所说,也是我想对你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