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蓝婷哑然,“她现在可是大变样啊。”
“可不么?”阮溪妈妈目光有些黯然,“自从她爸爸离开后,这孩子就变的心事重了,别人欺负她,她也不说,也不还手,就是忍着。不过后来都大了,又都是邻居,也没受到什么委屈。”
阮溪妈妈的一番话,说的三人心里又不是个滋味,常成志听的似乎入迷了,捏着一根葱,不停的剥着。
蓝婷笑着拍打他一下说:“你想什么呢?葱都被你剥成韭菜了。怎么吃?”
常成志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吃过午饭,柯以贤开着车载着二人和阮溪妈妈告别后,便缓缓离开,常成志喝点点酒,闭着眼睛靠在车座子上,似乎睡着了。
蓝婷手里抱着一个饭盒,那是阮溪妈妈给阮溪带的午饭。
车内安静极了,只有窗外的阳光随着车速跳动着,晒的人昏昏欲睡。
“你发现什么秘密了?”蓝婷忽然推了推常成志,常成志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说:“替身!”
“替身?”蓝婷不解的问,常成志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午饭终究没敢拿去给阮溪吃,蓝婷晚上下班后,拎回了家里,放在微波炉里热热后,又装进饭盒,放在阮溪门口,贴上一个便利贴:你妈妈做的,吃点吧,蓝婷。
阮溪下班后,逛了一圈才回来,买了一些零食,越过黑暗的客厅,径直上了楼,走完楼梯后,她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透着光亮的蓝婷和常成志的房间,心里忽然空空落落,十分怀念之前大家在客厅里吵吵闹闹的场景。
轻轻叹口气,阮溪来到自己房间门口,发现放在门口的饭盒,便拿进了房间。
常成志躺在床上,看着床头橘色的灯光,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海里不停的浮现阮溪妈妈说的阮溪小时候的性格。
良久,他起床穿好衣服来到医院办公室,翻开之前阮溪给张念溪做的心理咨询记录。
XXXX年XX月XX日,周三,晴,今天给张念溪患者做了阿米妥催眠治疗,患者情绪轻微有些起伏,但是仍旧能够良好控制。
张念溪捡到一只布娃娃,她很喜欢,但是邻居家的小姑娘来争抢,她一着急,推了小姑娘一把,却遭到小姑娘也就是邻居大伯的斥责。
她哭着求助于自己的父亲,但是父亲却躲起来了。
常成志看到这里时,眼神紧了紧,又想起阮溪妈妈说的话:“阮溪小时候性子是一点点都不吃亏的,。谁欺负她,她一定要还击回去的,从来不示弱,那么哭,也要挥动着拳头。小时候上托儿所,经常把男孩子打哭,打不赢也要打,一股子倔脾气。”
常成志叹口气,身体靠在椅背上,也许这就是导致张念溪生病的原因。
她被当作阮溪的替身。
常成志有些痛恨这个男人了,作为一个父亲,抛弃了一个女儿,却把第二个女儿折磨成精神障碍症患者。
真******不是人!常成志在心里怒骂道。
趴在办公室桌子上,将就了一夜,常成志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他刚接通那边便传来实习生慌张的话:“老师,快些来医院,张念溪的父亲要强行带张念溪出院。”
常成志顿时瞌睡全无,他从椅子上跳起来直冲铁楼的方向跑去。
半路上碰到了打电话的实习生,常成志问道:“人呢?”
实习生指着门口说:“患者被父亲拉到门口了。”
常成志低咒一声,连忙追了过去,刚到门口,就看见穿着病号服的张念溪被她的父亲拉扯着朝马路边跑去。
她腿上打着石膏,因此行动十分的缓慢,刚刚才好一点的胳膊被爸爸紧紧的捏在手里,向前拉扯着。
隔着喧闹的人群,常成志看见张念溪爸爸着急到狰狞的面孔,他一边呵斥着张念溪:“你快点啊,真没用。”一边强行拉着她横穿马路。
张念溪的饱含眼泪的眼睛被额头上松懈的纱布盖住了一半,她看不清路面,又加上车流不断,刺耳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她的精神面临极度的紧张和错乱。
事不宜迟,常成志也顾不上人行道尽头的红灯,咬着牙,一头冲进向马路中间。
终于在张念溪即将崩溃的临界点,他握住张念溪的手说:“别怕,我在。”
看见常成志,阮溪的爸爸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他紧紧拉着张念溪说:“我们不治了,我们回家。”
“不行,”常成志坚定的说,“你女儿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这样回去后,很可能在复发的。”
“不就是用铁链子锁着,铁门关着吗?我家里有。”张念溪的爸爸急红了眼。
常成志没有理他,而是拉着张念溪来到马路边上,马路边上等着的实习生马上将张念溪和她爸爸分开。
常成志示意实习生们把张念溪带回医院,然后冷冷的对张念溪爸爸说:“叔叔,如果你把张念溪的带回家用铁链子锁住,是犯法的。”
“那是我自己的女儿。”张念溪爸爸有些激动,几次想要冲过去追上张念溪,都被常成志拦住。
“你有把她当做女儿吗?”常成志大吼着,愤怒让他的眼睛微微泛红。
张念溪爸爸也有些失控说:“这是我的家事,不用你管。”
“企图囚禁儿童,禁锢儿童人身自由,虐待儿童,我现在完全可以报警。”常成志见说不通,便威胁道。
张念溪爸爸愣住了,他死死盯着常成志,良久,他忽然无助的哭了起来,他说:“你能不能不要掺和我们的家事了,这病我们不治了,不治了,还不行吗?求求你放过我好吗?”
“为什么不治了,那是你的女儿,你舍弃了一个女儿了,还要抛弃另外一个女儿吗?然后再用你的i愧疚,去折磨你的第三个孩子,去折磨你身边的亲人?”常成志低吼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阮溪一样,能够忍受着心理障碍,去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小溪现在这个样子,我很为她高兴。”张念溪的爸爸呜咽着说道,宽厚的背部微微有些弯曲,深蓝色尼质西装,洗了很多次,微微有些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垂下露着白色头发的脑袋。
“现在的样子?”常成志冷笑道,“一个孩子3——5岁时期,在心理学上被称为俄期,也就是在这个时期,孩子会对异性父母产生绝对的依赖,而你是在这个时期抛弃了阮溪,毫不留情的给她带来了创伤,而你的前妻又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年里,寻找每一次机会向阮溪灌输自己被抛弃的怨愤,灌输你作为一个男人,和一个父亲的不负责任,无情和冷酷,导致阮溪到现在还无法正常的去接受一个男人。除非是一个把自己伪装成她心目中理想的好男人模样的男人,阮溪才可以以正常的心态慢慢接触下去。”
常成志苦笑,自己揭露自己的真面目,果然够残忍的。
阮溪爸爸缓缓抬头看着常成志,眼神落寞,震惊,颤抖着的双唇,似乎还挂着从眼角滴落的眼泪。
他哆嗦着,良久,都不曾说出一句话来。
“你想看到自己第二个女儿也这样长大吗?”常成志深吸一口气,咽下对长辈的同情。
“我……”阮溪的父亲低下头,老泪纵横。
“叔叔,你们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们都没有权力干涉和指责,但是孩子都是无辜的。阮溪过的并不好,她无法享受爱情,甚至无法接受婚姻,也许这个心结不打开,她可能会孤独终老。”常成志说。
“不要问我,”阮溪的爸爸忽然抬头,哭过的眼睛盯着常成志说,“和我无关,和我无关。”
他低喃着,转身就想要离开,常成志急忙去拉他,却被他狠狠推倒在地上。他对着常成志怒吼道:“别缠着我,一切都和我无关。”
常成志被推到在地上,摔的尾椎生疼,等他再次站起来时,阮溪的爸爸已经混进人流不知去向。
常成志站在马路边上,久久没有动弹。
一个父亲,该有多自私,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他无法理解,以至于一整天人都是怏怏的,下班回到家后坐在沙发上和蓝婷聊了聊白天发生的事情,两人针对阮溪爸爸的心理,分析讨论一会儿。便被阮溪下楼的声音打断。
二人连忙止住了话头,将注意力转移到电视上。
一连几天的逃避,让阮溪冷静了不少,内心也没有刚开始知道真相的那么排斥,她下班后,躲在房间里,听见蓝婷和常成志聊着天,她拿着手机,打开,锁住,打开锁住,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
常成志和蓝婷已经好几天没有给她打电话了,难道两人已经放弃她,任由她自生自灭了?这让阮溪觉得很是不舒服。
所以她决定出去试试。
谁知她刚打开门,常成志和蓝婷便打住了话匣子,纷纷闭嘴看起了电视,刚才还窃窃私语的客厅,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阮溪尴尬的挠了挠脑袋,装作只是下来喝杯水的样子,走进餐厅。
刚给自己倒了杯水,就听见常成志沉沉的一声叹息,然后他竟然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阮溪蹙了蹙眉头,轮到他们躲着她了?
她无语的端起水,喝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瞟向依旧在看着电视的蓝婷,她决定靠近一点,试探一下蓝婷的反应。
她端着水,朝沙发走去,却在刚靠近的时候,听见蓝婷说:“什么破电视,一点都不好看。”
然后她啪一下关掉电视,也回到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