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看见平时最照顾自己的浓汤,身上被鬼头刀劈的血肉模糊,白衣染红成血衣,没哭没叫,牙紧咬着唇,发出呜呜的声音,白水从按住方子的手,能感觉的方子身子不住的颤抖。
得了一个空隙,一把拍晕了方子。
看见所珍重的人被歹人如案板的鱼肉般刀剐斧切,偏偏又毫无办法,这是否算的上疼痛的上品了呢?
方子的情谊,与浓汤相识寥寥数日,确受到兄长般呵护,看到此刻的浓汤,方子想哭,哭不出。
禀校尉,护卫仆从共计三十二人,死二十,其余尽皆收缴武器被弟兄们看押。一身穿制式盔甲士兵屈伸拱手说道,面露惧色。
“三儿,跟了我这么些年,还没摸透我的性子?也罢,那小家伙逃了,我怕是也苟活不了几日,你跟弟兄们交代一声,也各谋出路散了吧。”
被称作三儿的深鞠一躬,“恩德没世难忘。”说罢转身,将行三两步,肖都尉眼中寒芒乍现,甩手掷出桌上的一方砚。
都尉冷笑道,“散了这帮卖命的卒子,是想让我折在这靖西?”
淮南城,自樊布衣四分淮南,城中皆知来了这个新城主,可也不会有谁前去攀附,淮南城的城主自始就是一个架空的职务,城中暗流涌动,明面上的势力就有数股。
交好一个城主,还不如给城中大家徐家做个马夫,何况一个新城主,与各大家族无甚瓜葛,怕是连个面儿熟都没混成。
“黄莺,把我那件绣鹤的袍子拿来,再陪我到迤逦亭再看一眼四分的潮水。”叫黄莺的小丫头,扶起来老者,老者望着窗外的淮安城。
望着望着
叹声说到,“这淮安啊,还是那个淮安。”声音苍老,如入暮年。
“又自问道,那子丘还是那个子丘吗?”
不等黄莺答话,叹了口气,“我走时,有那姓樊的徒弟陪着,你说这买卖赔了淮南,赔了我,可是赚了?”
“黄莺,我身边也就剩下你了,别怪我老家伙罗嗦,你黄莺还是那个黄莺吗?”
说罢,嘴角流血,腹部已是殷虹,黄莺扶住摇摇欲坠的老者,泪已是满面,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老爷都是,都是。”
“这局你赢了樊布衣,那叫方子的早在黄泉侯你多时了。”
接着慢声说道,“子丘还是那个子丘,黄莺仍是那个你一直疼爱的小丫头。”言毕,抽出插在老者腹部的短刀。一口鲜血溢出,老者转头溺爱的看着黄莺,嘴角挂笑,气息断绝。
黄莺将老者轻轻放倒在地。
“先前已有人上禀,樊布衣的徒弟没死,咱派去的人也不知何踪。”黄莺对着老者的尸体喃喃道,“黄莺怎舍得让你死都不瞑目呢。”端起短刀,抹喉倒在老者身畔。
黄泉路上怎个能让不熟略你的外人伺候,跟了老爷你这些年,伺候起居还是黄莺更在行一些。
“下一城便是畈圭了,知晓那位大人物不日便也至城中,那位年纪尚小,心窍却实玲珑,怕是我不能再多插手,你这性子憨厚,怕是能讨得上他的喜。
也给你以后,落得里外不是人有个好去处。”
樊布衣,端坐城主府雕花木椅,自语到。
白水别了方子一骑绝尘,方子闻着土味,望着骑马的白水,小声念叨着,“白水,保重。”
这时的方子看似与之前那般憨傻并无二般区别,可却似乎通了一窍,看不懂,说不通。
有些事情复杂的就似这般,浓汤化为那一抔黄土,这世便相见不得,白水送了自己一程,骑马归去,此生也难能相见,都是别离,活着起码留一丝念想,这各中道理,复杂的也难以明悟。
方子心中所想的怕是活着就是好的,活着必定有一天会相逢,死了尽是皆空。这般年纪有这般想法也归于情理之中罢。
饿了讨口饭,渴了更是好办。方子这一年多走来人是瘦了点,倒也没饿死。对于讨饭这项手艺要髓,心中可是熟稔的很。倒不是咱方子好吃懒做,腿脚不勤快。靖西路尽头已近,进了畈奎,便是进大漠前的最后一城。进大漠虽不似靖西悍匪横行,可却凶恶的甚于悍匪。前者招几个武艺高强的武夫这靖西也不是过不得,可后者,便是与那遮天蔽日的黄沙,犬牙交错的地形,还有缺水断粮的身体殊死相搏,人祸可趋,天灾难避。
所以有人又言大漠,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草。
这般情况下,过了靖西的商队减员都不及,谁还愿养一个吃白饭的?这时候吃香的反而不是那群武艺高强的莽夫,识路的大漠人便成了抢手的香饽饽。
这群莽夫一顿可得吃一斤米,都够俩大漠人吃食了,再者大漠商队被抢的还是少数,自然不需要那么多护卫,一般商队留几个自己人便是足以,就算是领路的大漠人都要处处提防。让人怕的不是盗匪来抢,怕的人饿极了连生肉都吃得下。
这些还是路上方子听先前商队护卫闲谈得知的。
那大漠人故意引商队进一条绝路,进而发了这死人财岂不快哉,一者大漠人民风淳朴没这般诡诈。二者畈奎城的大漠人虽多,但大多都生活在固定区域,大漠地形复杂,且路途遥远,能走完一整个大漠长路的也是寥寥,领路的大漠人自然也为数不多。
大漠环境极其恶劣,造成了大漠的人烟稀少。
这里的建筑也颇有大漠风格,城池上被附上一层黄沙般,看不出是大漠风吹上的沙,还是建城时就地取材用这取之不尽的沙堆了这座畈奎。
方子一进畈奎,就呆呆愣愣的跟着人群往前走,眼睛不停到处张望,对周遭一切充满好奇,看着看着自己乐了,自语着,这地方方子喜欢,这地儿人的袍子上咋就跟方子一般脏兮兮的都是土。
跟着人群进城,方子看前方围一大群人,冲出队伍就往人群里挤。也不知人家在做甚,推搡着就往最里面挤着。
倒是孩子心性,喜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