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情!”水溶一抱拳,下一句话,却是急转直下:“对不住了——动手。”
幽暗的夜里,无数黑衣如蝙蝠般的翼落而下。
贺清远并不是水溶的对手,几招下来已经落败,忽然他的嘴角划过一丝释然的笑,身体一折,洒下一道白烟,人便遁去身影,几乎就在他身影消失的同时,轰然的雷声在他消失的方向炸开,轰雷般的炸声中,火光冲天而起,整个天机园的竹林都浸在了熊熊火海之中。
莫说是人,连只鸟都来不及振翅离开。
宗越站在水溶的身后,惊的目瞪口呆:“就这么死了?”
一夜之间,神秘的天机园还来不及大白于天下,便这么悄无声息的被夷为平地。
所有的秘密,也都随此一起埋葬。
水溶的脸色没有一分变化,用淡的不能再淡的语气道:“死了。”即调转头道:“回去。”
他说的回去,是回营地。
营地,火光点点摇动,寂然无声,显然已经安睡。
一片静谧中,无数黑洞洞的火铳,瞄准了营地,然后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机关。
火药喷出,触及干草便燃。
可是,率军偷袭的将帅却呆了一呆,在这样的攻击之下,对面的营地,居然都没有一分一毫的反应——中计两个字在脑海中倏然闪回,一拍大腿跳了起来:“不好……”
他们的侧翼,已经响起了杀声。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个时候,水溶正好赶回来,他骑在马上,不远不近的观战,通明的火光,映着他沉静的眸色。
水溶早已估道,宇文祯之所以西门声势不大,是要今夜偷袭自己的大营,便实现安排,留下了一座空营,剩下的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将袭营者拿下,而大部分的人都由裴兆亲帅,悄然在璜山附近集结,然后力援城西,这个时候应该和西门北路的魏子谦部会和。
只是,刚才贺清远说,不止是火铳,那会是……
“王爷,你看。”宗越目力极好,吃惊道:“那边……”
水溶也已经看到,黑暗之中,隐隐有一阵黄绿色的烟雾。
黄黄绿绿的烟雾,诡异的在黑暗中浮荡,无声无息的蔓延,鏖战中的双方根本没有人察觉到危险的逼近。
若不是水溶居于高处,且之前火铳留下的烈焰仍在燃烧,这样的可视条件下,根本不可能看到。
猛然想起刚才贺清远说的话,水溶眸中一锐,厉声道:“不好,是毒,宗越,立刻传令,将人都撤回来,东北向躲避。”
“是。”宗越忙道,快步而去。
虽然水溶反应快,及至命令传到,仍然迟了,毒烟所过之处,人但吸入的,当即七窍流血而亡,是以北军之中,损耗颇大。
因是混战,死的人,不止北军,宇文祯用这样的招数,根本就是已经无所顾忌,连自己人的生死都不在乎。
宗越在身后,看到这般惨状纵然是见惯生死的冷血将军也有些头皮发麻咬牙道:“这狗皇帝,他疯了,那是他自己人!”
水溶俯身检查了一个北军校尉的死状,眉心紧皱,猛然起身:“留人善后。走!”
他掉头跃上马背,快马扬鞭而去。
既然宇文祯能对自己这里用毒烟,宇文恪那里,也会是一样。
一切,都如水溶所料。
金陵城西的毒烟要更加歹毒,这毒烟是随着火铳一起发出来的,一开始,根本没有人察觉,直到人一片一片的倒下时,方才发觉。宇文恪紧急命人回撤,仍是倒毙无数,中毒浅一些的也是奄奄一息,受了伤的,一旦伤口沾上毒,也是立刻毙命。
水溶到的时候,毒烟最劲的时候已经过去,可是残余的烟尘仍缭绕不断,阴霾滚滚,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已经合兵一处的魏子谦和裴兆紧跟着过来。甲胄在身,魏子谦也只是抱了抱拳道:“王爷。”
裴兆简直成了怒目金刚,才要开口,水溶一摆手止住,目光环过,见有校尉掩住了口鼻,拖动尸体准备掩埋,不觉神色凝重道:“都住手。”
众人错愕的目光里,水溶亦不加解释,简断的道:“所有人撤出这一片,烧山,宗越,你看着他们办这件事,裴兆子谦随我过来。”
“是,王爷!”
水溶是去找宇文恪。这个时候,宇文恪带着十几个主将副将至高坡上躲避,及见面,亦无暇去寒暄其他,宇文恪开门见山道:“你令他们烧山?”
水溶点了点头:“这毒蹊跷,还是烧了干净。”
若留下这些尸体,一旦经人血传播,或者腐成瘟疫,后果不可设想,于是,宇文恪也不再说什么,语气沉沉的道:“灏之,你来看。”
他遥遥的指向一个方向,几个将领和侍卫赶忙退开,水溶便走近他身边,循着看过去,心中也是抽了口冷气,毒烟确实散去,却借由风送向西北方向。那里是一片村落,结果,几可想而知,水溶看着,不觉再度沉眉。
宇文恪便道:“我已经令人分出军医去,看看那些百姓的情况如何。”他回头看一眼水溶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将士死伤无数,正是用人之时,只是这毒烟虽非我用,却是因我而起,那都是我大周子民,于情于理,我若坐视,与宇文祯何异。”
“殿下虽是大义,恐也是于事无补。”水溶道。
话音未落,一个背着药囊的军医随着展昶急匆匆的过来:“殿下,那毒有古怪。”
军医气喘如牛,擦了把汗道:“殿下,卑职才疏学浅,这毒,见所未见,恐怕还是要请辨毒的高手行家来,才看的出到底是什么。”
宇文恪和水溶对视一眼,果然如此。
“宇文祯向来视人命如草芥,孤注一掷,既然要用毒,必然是穷尽刁钻,不会让你我这么容易就过了这一关。燃眉之急,是找到这毒烟的解法。”顿了顿似是下定决心:“八百里加急传信,令欧阳过来,用毒解毒,再无人及他,子谦,你马上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