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周王朝历法的正月,许悼公到楚国,楚灵王留下了他(欲与俱田),也就留下郑简公,再次到江南打猎,许悼公参加了(楚子已与郑伯在江南举行田猎,故言“复”)。
楚灵王派椒举(伍举)去到晋国去求得诸侯的拥护,郑简公、许悼公在这里等待,椒举传达楚灵王的命令说:“寡君派遣举前来的时候说:从前蒙贵君的恩惠,赐给敝邑在宋国结盟(前546年),说:‘从前跟从晋国和楚国的国家互相朝见。’由于近年来多难,寡人愿意讨取几位国君的欢心(欲得诸侯,谋事补阙),派举前来请您在闲空时听取寡人的请求。您如果对四方边境没有忧患,那么就希望借您的影响向诸侯请求(欲借君之威宠以致诸侯)。”
晋平公不想允许。
司马侯(女齐)说:“不行。楚灵王做事正在胡作妄为的时侯,上天也许是想让他满足愿望,以增加他的劣迹,然后给他降下惩罚,这是说不定的。或者让他得以善终,这也是说不定的。晋国和楚国的霸业只有靠上天的帮助,而不是彼此可以争夺的。君王还是允许他,而修明德行以等待他的结局。如果归结到德行,我们还要去事奉他,何况诸侯?如果走到荒淫暴虐,楚国自己会抛弃他,我们又与谁去争夺?”
晋平公说:“晋国有三条可以免于危险,还有谁能和我们相比?国家的地势险要而多产马匹,齐国、楚国祸难又多(多篡弑之难。)。有这三条,到哪儿不成功?”
司马侯回答说:“仗着地势险要和马匹,而对邻国幸灾乐祸,这是三条危险。四岳、三涂、阳城、太室、荆山、中南,都是九州中的险要地方,它们并不属于一姓所有(虽是天下至险,无德则灭亡)。冀州的北部,是出产马的地方,并没有新兴的国家。仗着地势险要和马匹,不能巩固,从古以来就是这样。因此国君致力于修明德行来沟通神和人,没有听说他致力于地形险要和马匹的。邻国的祸难,是不能以此来高兴的。或者是由于多有祸难而巩固了国家,开辟了疆土(此言为‘多难兴邦’的前身)。或者是由于没有祸难而丧失了国家,失掉了疆土(於国则四垂为宇),怎么能幸灾乐祸?齐国发生了公孙无知的祸难(前685年),因而桓公得为霸主,到今天齐国还靠着他的余荫。晋国发生了里克、丕郑的祸难因而文公回国(前651年),因此当了盟主。卫国、邢国没有祸难,敌人也就灭了它们(前660年,狄灭卫。前635年,卫灭邢)。所以别人的祸难是不能去高兴的。依仗这三条,而不去修明政事和德行,挽救危亡还来不及,又怎么能够成功?您还是允许他们。殷纣王暴虐,文王仁慈。殷朝因此灭亡,周朝因此兴起,难道只是在于争夺诸侯?”
晋平公就允许了楚国使者的请求,派叔向回答说:“寡君因为有国家大事,所以不能在春秋两季按时进见(言不得自往,谦辞)。至于诸侯,他们本来就跟着君王,何必再惠赐命令呢?”
椒举就为楚灵王求婚(盖楚子遣举时,兼使求昏),晋平公答应了婚事。
楚灵王向子产(公孙侨)询问说:“晋国会允许诸侯归服我国吗?”
子产说:“会允许君王的。晋平公贪图小的安逸,志向不在于诸侯(安於小,小不能远图)。他的大夫们多所需求,不能帮助国君。在宋国的盟约又说两国友好如同一国(晋、楚同也)。如果不允许君王,哪里用得着在宋国的盟约(焉用宋盟)?”
楚灵王说:“诸侯会来吗?”
子产说:“一定来。服从在宋国的盟约,取得君王的欢心,不害怕晋国,为什么不来?不来的国家,大约是鲁、卫、曹、邾几个国家吧!曹国害怕宋国,邾国害怕鲁国,鲁国、卫国为齐国所逼迫而亲近晋国,因此不来。其余的国家,是君王的威力所能达到的,谁敢不来(楚威力所能及)?”
楚灵王说:“那么我所要求的没有不行的了?”
子产回答说:“在别人那里求取快意,不行(求人以快意,人必违之)。和别人愿望相同,都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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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诸侯到楚国去,鲁国、卫国、曹国、邾国不参加会见。
(楚灵王、蔡灵公、陈哀公、郑简公、许悼公、徐子、滕悼公、顿子、胡子、沈子、小邾穆公、宋世子佐、淮夷)
曹国、邾国用国内不安定来推辞,鲁昭公用祭祖来推辞,卫襄公用生病来推辞。
郑简公先在申地等待(自楚先至会地)。
六月丙午(十六),楚灵王在申地会合诸侯。
椒举(伍举)对楚灵王说:“下臣听说,诸侯不归服于别的,只归服于有礼。现在君王开始得到诸侯,对礼仪要谨慎啊。霸业的成功与否,都在这次会见了。夏启有钧台的宴享,商汤有景亳的命令,周武王有孟津的盟誓,成王有岐阳的田猎(周成王归自奄,大蒐於岐山之阳),康王有鄷宫的朝觐,穆王有涂山的会见,齐桓公有召陵的会师(前656年),晋文公有践土的会盟(前632年)。君王打算采用哪一种?宋国的向戌(合左师)、郑国的公孙侨(子产)在这里,他们是诸侯大夫中的能干人物,君王可以加以挑选。”
楚灵王说:“我采用齐桓公的方式。”
楚灵王派人向左师和子产询问礼仪。
左师说:“小国学习礼仪,大国使用礼仪,岂敢不进献所听到的(言所闻,谦示所未行)?”
献上公侯会合诸侯的礼仪六项(其礼六仪也。宋爵公,故献公礼)。
子产说:“小国以事奉大国作为职责,岂敢不进献所该做的?”
献上伯爵、子爵、男爵会见公爵的礼仪六项(郑,伯爵,故献伯、子、男会公之礼。其礼同,所从言之异)。
君子认为左师善于保持前代的札仪,子产善于辅佐小国。
楚灵王让椒举侍从在身后,以便纠正错误,到事情结束,没有任何纠正。
楚灵王问他什么缘故,椒举回答说:“礼仪,我没有见到的有六项,又怎么纠正?”
宋国的太子佐晚到,楚灵王在武城打猎,很久没有接见他。椒举请楚灵王辞谢他。
楚灵王派使者前去,说:“在武城正有祭祀宗庙的事情(言为宗庙田猎),寡君将要把财礼敬献给宗庙,谨为不能及时接见您而致意(恨其后至,故言将因诸侯会,布币乃相见。经并书“宋太子佐”,知此言在会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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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国的国君,是吴国女子生的,楚灵王认为他有二心,所以在申地把他逮捕了(楚子以疑罪执诸侯)。
楚灵王向诸侯显示出骄纵。
椒举说:“六王、二公的事情(六王:启、汤、武、成、康、穆也。二公:齐桓、晋文),都是以此向诸侯显示礼仪,诸侯也因此而听命。夏桀举行仍地的会见,有缗背叛了他。商纣举行黎地打猎,东夷背叛了他。周幽王举行太室的盟会,戎狄背叛了他。都是以此向诸侯显示骄纵所造成的,诸侯也因此而违命。现在君王过于骄纵,恐怕不会成功吧!”
楚灵王不听。
子产见到左师说:“我不担心楚国了。骄纵又不听劝谏,不超过十年就会出事。”
左师说:“对。不是十年的骄纵,他的邪恶不会远播。邪恶远播然后被抛弃。善也像恶一样,德行远播然后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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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七月,楚灵王带领蔡灵公、陈哀公、许悼公、顿子、胡子、沈子、淮夷诸侯进攻吴国。
宋国太子佐、郑简公先行回国(经所以更叙诸侯也。时晋之属国皆归,独言二国者,郑伯久于楚,宋大子不得时见,故慰遣之)。
宋国的华费遂、郑国的大夫跟从军队(从伐吴,以答见慰。)。派屈申(屈荡之子)包围朱方。
八月某日,攻下了朱方,逮住了齐国的庆封而把他的族人全部消灭(前545年,庆封奔吴)。
将要诛戮庆封,椒举说:“臣听说没有缺点的人才可以诛杀别人(逆命是以在此谓性不恭顺)。庆封就因为违逆君命,才在这里,他肯不吭一声地被杀戮吗?如果丑事在诸侯中宣扬,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楚灵王不听,让庆封背上大斧头,在诸侯军队中巡行示众,让他说:“不要有人像齐国的庆封那样杀死他的国君,削弱国君的孤儿,来和他的大夫会盟(齐崔杼弑君,庆封其党也,故以弑君罪责之)!”
庆封说:“不要有人像楚共王的庶子围,杀死他的国君—哥哥的儿子麇而取代他,来和诸侯盟会(灵王即位以来,经传不见与诸侯盟事。盖楚子自与属楚诸侯私盟,不告鲁,而庆封知之)!”
楚灵王赶快让人把他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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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国的子产(公孙侨)制订丘赋的制度,国内的人们指责他,说:“他的父亲死在路上(前563年,子产的父亲子国被尉氏杀死),他自己做蝎子的尾巴,还在国内发布命令,国家将要怎么办(子产重赋,毒害百姓)?”
子宽(浑罕,郑大夫)把话告诉子产。
子产说:“有什么妨害?如果有利于国家,生死都不计较。而且我听说做好事的不改变他的法制,所以能够有所成功。百姓不能放纵,法制不能更改。《诗》说:‘在礼义上没有过错,为什么怕别人说的话(礼义之不愆兮,何恤人之言兮?子产自以为权制济国,於礼义无愆)’我不改变了。”
浑罕(子宽)说:“国氏恐怕要先灭亡吧!君子在不厚道的基础上制订法令,它的后果尚且是贪婪。在贪婪的基础上制定法令,后果将会怎么样(不可久行。)?姬姓的国家,蔡国和曹国、滕国大约是要先灭亡的吧!因为它们逼近大国而没有礼仪(蔡逼楚,曹、滕逼宋。)。郑国在卫国之前灭亡,因为它逼近大国而没有法度(逼晋、楚)。政策不遵循法度,而由自己的意志来决定。百姓各人有各人的意志,哪里能够尊敬上面的人(子产权时救急,浑罕讥之正道)?”
【“作丘赋“:其办法应是以丘(十六井组成一丘)为单位出一定数量的军赋(出马一匹,牛三头),丘中人各按所耕田数分摊,与共耕公田时直接生产者出相同军赋有别。这样作一些耕地多的国人出军赋多了。另外,“作丘赋“也承认了个体生产者有当兵(作甲士)的资格,提高了其社会地位。这都促使阶级关系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