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克对总统不让弗里德曼了解讨论过程的安排表示赞赏，但担心计划实施过晚会延误时机。“我实在不希望处于绝望关头、被逼无奈时才实施该方案。”［73］8月12日星期四的早晨，从法兰克福、伦敦、东京和米兰传来报告，投机交易已使得德国马克兑换美元升至20多年来的最高位，迫使世界各地央行纷纷进场干预。沃尔克感到了一丝绝望。［74］他电话告知了尚在得克萨斯州农场短期度假的康纳利财长。对话非常简短。
“我觉得您最好尽快赶回来。”
“谢谢。我正在路上。”
乔治·舒尔茨在8月12日这天与总统见了几次面，作为一位训练有素的劳工问题谈判专家，他建议保持冷静，总统可以按时间表启动原有方案，不需要再多的证据了。
尼克松说：“我们还没完全准备好。为了让每个人做好准备，我们必须去趟戴维营。9月7日看起来挺合适的……决策由你、康纳利、伯恩斯和我来下达。我知道康纳利可能会带上沃尔克……但是他太关注国际上的事情……我不太清楚。”［75］
舒尔茨感到有机可乘，于是不失时机地推出了自己的方案。“沃尔克也认为我们应该通过紧缩国内经济来解决国际问题……但我认为你可能不愿意那么做。”
“我绝不会那样做……遗憾的是，我对沃尔克不那么有信心。”
8月12日下午5点半，康纳利出了机场直奔白宫，在老行政楼的总统办公室与总统、舒尔茨碰头。尼克松很高兴看到他赶来，大声打招呼道：“很高兴你赶过来了。”但是总统看起来决心已下，要避免政策叠加。［76］
“我觉得我们不需要现在就实施全部计划，尤其是冻结工资和物价以及征收进口税……但如果你觉得必须马上关闭黄金兑换窗口，你可以自己宣布……让人感觉它只是一个临时性措施，是一整套改革措施的序曲。”
康纳利也不希望在这个政策上率先突破，他向在那里装腔作势的总统进一步呼吁道：“如果零打碎敲地先从这里突破，人们会持续担心是不是还会出台什么其他政策……尤其是当我们刚刚关闭了黄金兑换窗口时。对外的信号很明显，我们是被迫作出的这个选择。而在同一时间推出整体方案，意味着你曾经对此做过谨慎通盘的考虑……这样你就能掌握主动。”
尼克松转而谈到了对关闭黄金兑换窗口的担忧：“实际上，阿瑟只希望冻结工资和物价。他觉得中止兑换黄金的风险太大了。”
“阿瑟是站在央行行长立场上讲的这个话。你这里有全美最精干的团队，为什么不亲自跟沃尔克谈谈呢？”
康纳利一直在技术方面仰仗沃尔克，他认为总统也应如此。但总统在舒尔茨的影响下，已另有盘算：“沃尔克认为我们应牺牲国内经济来拯救美元，但我不想这么做。”
康纳利闻听此言感到很奇怪：“哦，我不是这么认为的，我肯定沃尔克也不是这么想的。”
“好吧。这也是我们要持续搞扩张政策的原因。”
“我同意……但是，如果你宣布冻结工资和物价，公众会认为你对于控制通胀是认真的。”
乔治·舒尔茨之前一直在旁听对话，现在开始参与到实施工资和物价冻结计划的细节讨论中。总统打断了他，并用清晰、权威的声调说：
“在听完所有这些可能性后，我觉得我们需要做的事情是……我们应该立即实施整套方案，下周一即宣布。我们明天下午开始在戴维营讨论。我希望把一切准备好。但是我们应确保安全保密。参加的人越少越好。我们三人参加，当然，确保麦克拉肯、阿瑟必须参加。”尼克松顿了一下，然后来了个单脚着地的漂亮转身，“约翰，你带上沃尔克。”
1971年8月13日星期五，会议在下午开始，地点是位于总统的休假寓所马里兰州凯托克廷山的戴维营。［77］会议持续了三天，直到8月15日星期日早晨结束。总统当天晚上对全国发表了长达20分钟的讲话。［78］
那20分钟改变了沃尔克的一生。
注 释
［1］ 伦敦市场上午和下午的黄金定盘价是每盎司35美元，但根据《纽约时报》（1969年12月10日第1版）报道，苏黎世金块交易商日间价格为：出价34.8美元，报价35美元。
［2］ 会议谈话基于保罗·沃尔克的回忆。
［3］ 参见 Allan H.Meltzer，A History of the Federal Reserve，vol.2，book I（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09），p.453n316。
［4］ 参见第2章关于“协定”的内容。
［5］ 参见Robert P.Bremner，Chairman of the Fed: William McChesney Martin Jr.and the Creation of the Modern American Financial System（New Haven，CT: Yale University Press，2004），p.252。
［6］ 联储理事会成员如果已满14年任期，就不能再连任了。马丁最先经杜鲁门总统任命于1951年3月接替前任主席完成未满的任期。之后在1956年1月经艾森豪威尔总统再次任命担任联储主席，任期14年。尼克松总统在1969年10月宣布由阿瑟·伯恩斯接替任期届满的马丁任联储主席。参见New York Times，October 18，1969，p.1。
［7］ 1969年3月18日至3月31日之间的日交易数据显示，三个月期国债的收益率低于6%。但从12月26日至年终，平均收益率达到8%。
［8］ 参见New York Times，November 4，1969，p.63。
［9］ 伦敦黄金定盘价的峰值出现在1969年3月10日，达到43.83美元，但苏黎世市场成交价达到了44美元。（参见New York Times，December 10，1969，p.1 continued）。
［10］ 参见New York Times，December 9，1969，p.93。
［11］ 参见Paul Volcker and Toyoo Gyohten，Changing Fortunes: The World’s Money and the Threat to American Leadership（New York: Times Books，1992），p.64。
［12］ 参见New York Times，November 15，1969，p.53。
［13］ 以下对话部分参见William Safire，Before the Fall: An Inside View of the Pre-Watergate White House（New York: Doubleday and Co.，1975），pp.491-492。
［14］ 参见沃尔克小组1970年11月4日的备忘录，题为《1971年资本管制计划的政策选择》，参见International Monetary Papers，Selected Volcker Group Documents，Book No.1，1970，Personal Papers of Paul Volcker。国际收支平衡表上必须总是收支相等的，但是在进口、出口的具体项目上，总会有一些问题难以处理。因此，会用不同方法来计算赤字。关于赤字计算方法的时下流行观点，参见Economic Report of the President,1970，Council of Economic Advisers，Washington，DC，pp.126-127，and Lawrence Ritter and William Silber，Principles of Money,Banking,and Financial Markets（New York: Basic Books，1974），pp.468-472。也可参见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Annual Report，Washington，DC，1971，p.198，Table 74（United States Balance of Payments Summary，1969～First Quarter 1971）。
［15］ 10月26日和27日，金价超过39美元，之后，11月的交易价格处于37～38美元之间。
［16］ 参见沃尔克小组1970年11月4日的备忘录第2页，题为“Options Regarding the Capital Restraint Program for 1971”,International Monetary Papers，Selected Volcker Group Documents，Book No.1，1970，Personal Papers of Paul Volcker。
［17］ 参见“Legal Aspects of Suspension of Gold Sales and Application of Option I or Option II”，November 21，1970，Michael Bradfield to Paul Volcker，Personal Papers of Paul Volcker。
［18］ 《海德曼日记》1970年11月18日记录，参见H.R.Haldeman，The Haldeman Diaries（New York: G.P.Putnam’s Sons，1994），p.211。
［19］ 同上，1970年11月19日记录，p.212。
［20］ 参见Milton Friedman，“The Role of Monetary Policy，”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58，no.1（March 1968）: 1-17。
［21］ 参见“The Economy，”Time，December 31，1965。
［22］ 参见“Letters，”Time，February 4，1966。
［23］ 参见New York Times，January 7，1971，p.19.：“在美国广播公司的霍华德·史密斯（Howard K.Smith，美国四大电视评论员之一）对总统的电视访谈中，尼克松把自己形容为经济上的凯恩斯主义者……”
［24］ 参见New York Times，July 22，1970，p.2。
［25］ 参见New York Times，September 30，1970，p.59。
［26］ 对《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和《华盛顿邮报》进行搜索后表明，最早用“滞胀”这个词形容美国问题的文章是《纽约时报》：“Money Imperils Romance: Europeans Fear American ‘Stagflation’ Will Drag Their Own Economies Down，”New York Times，September 30，1970，p.59。《华盛顿邮报》在1971年2月25日第A21版发表了一篇题为“The Battle: Stagflation”的文章。而《华尔街日报》直到1973年4月23日的第12版才用到了这个术语。
［27］ 参见New York Times，December 9，1970，p.93。
［28］ 同上。
［29］ 《1970年协定》（The Accord of 1970）是《纽约时报》1970年12月9日的标题新闻，作者Leonard Silk，p.93。尼克松后来的讲话原文是：“人们希望知道他们的总统是不是一个骗子。我要说，我不是一个骗子。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靠努力赢得的。”参见Washington Post，November 18，1973，p.A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