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出巡阵势自然非同一般,旗帜飞扬,卫队纵横,浩浩荡荡的队伍如一条长龙,九曲十八弯,所到之处,车马让道,百姓跪迎,好不威风。
车轮滚滚,云臻坐在马车里,混在一群家眷马车堆里,跟着大队伍后面缓缓而行,车内宽敞,装潢华丽,云臻半眯着眼睛,窝在柔软的锦垫上,绿芜安静的拨弄羧猊炉里的冰麝龙涎,车厢内淡淡的香气飘浮,云臻闻着,只觉舒心的很,仿佛回到了麟趾宫,躺在自己那张八尺象牙床上,唯一遗憾的是没把金线缘边毡带来。
这等独属于皇室贵族的奢华,云臻知道若非皇甫沅澈,自己绝对享受不到这待遇,这一派锦绣荣华滋养,云臻觉得自己都要被养成金娃娃了。都说富贵不能淫,云臻觉得说这话的人铁定没享受过这等帝王般的待遇!
这近似龟速的前行,再加上马车颠簸,耗尽云臻的耐性,睡意消退,云臻索性看着窗外,风儿将窗帘吹得起起落落,一荡一荡,遮住她的视线,又飘开,既不痛快,也不缠绵,仅仅只是一种轻悠飘忽着的纷乱,纠搅着跌宕起伏的心。
绿芜一抬头,见云臻醒来,不由说道:“小姐醒了?要不要喝点茶水,吃些糕点!”
云臻慵懒的坐起来,摇头说道:“不必了!”
马车突然停了,久久不见前行,云臻不禁觉得好奇,撩开窗帘,看向马车旁骑马而行的冷面侍卫元芳,皇甫沅澈得陪伴在玄清帝身边,便留下元芳保护她。
云臻视线望过去的时候,元芳似有感应,侧头回看她,沉默的等着她开口。云臻发现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龙辇那边围了不少侍卫,不由有些担心皇甫沅澈:“队伍停了,元芳,你怎么看?”
“回太子妃,属下不知!”元芳面无表情的说道。
“速去查探!”云臻吩咐。
“是!”元芳一夹马腹,朝龙辇方向行径。
没一会儿,元芳回来了,带来的消息却是玄清帝心血来潮,关心起民生问题来,当然这是官方的解答,云臻的理解却是这皇帝陛下嘴馋,闻到街边的馄饨香味,忍不住要尝尝。
等了好一会儿,云臻觉得自己要发霉了,这时车帘被掀开,南宫琉璃蹦跶着跳上了车。
“云臻,我来陪你!”南宫琉璃嘻嘻笑着,躬身进了车内。
云臻淡淡扫了她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无聊到头顶都要长蘑菇了!”
“我还不是一样,本来想着你鬼主意多,铁定有新鲜玩意打发时间,没想到你这也是一样!”南宫琉璃肩膀垮了下来。
车厢内顿时一片沉默,云臻低垂着头,面色郁郁,突然灵光一现,云臻惊喜的抬起头,眸光发亮,她想到怎么打发时间了!取过纸笔,云臻埋头写写画画。
南宫琉璃好奇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脑袋凑过来想要看看她在画什么,却根本看不懂,眼里写满了问号,南宫琉璃困惑的问道:“云臻,你是在符咒吗?怎么跟庙里师父画的不一样?”
云臻白了她一眼,居然拿她跟庙里的神棍相比,刷刷几笔,云臻终于完成了她的大作。撩开窗帘,云臻唤了一声元芳,将自己画稿交给他,顺便在他耳边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剩下的就只有等了!
“小姐,你这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绿芜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大眼迷离,跟兔子似的。
云臻神秘一笑,卖起关子来:“秘密!”
南宫琉璃与绿芜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与自己同样的困惑,耸耸肩,无声的表示云臻的思维是她们跟不上的!
云臻其实就是突然想到一首网络改编的打油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闲来没事做,不如斗地主!可见斗地主乃是打发时间的良方,在现代,扑克牌更是居家旅行必备之物。所以她兴致来了,便顺手画出样稿,让元芳找人定做一副扑克牌。
手撑着下巴,云臻思索着这扑克牌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好,浓郁的香气被风吹进车厢,云臻撩开窗帘,惊讶的发现路两边不知什么时候摆满了各色小吃!
冰糖葫芦、龙须糖、麦芽糖、炸臭豆腐……云臻看得馋虫打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天啊,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南宫琉璃的尖叫声从耳边传来,云臻头一侧,惊讶的发现身边多了两只馋猫。
“要不要奴婢下车买些来?”绿芜建议道,她眼睛亮亮的,宫里待久了,越发想念街头小吃的味道。
“好啊好啊,你快去!”南宫琉璃催促着。
绿芜正准备下车,却被云臻阻止:“不用去了!”
“为什么?”绿芜不解。
南宫琉璃目光看到那个急速奔来的身影,目光暧昧的盯着云臻:“因为有人替咱们送来了!”
南宫琉璃话音刚落,便听到元宝的声音从马车外响起。
“娘娘在吗?奴才元宝!”
绿芜了然的笑笑,上前撩开车帘,逼着自己将视线从元宝手中的吃食中移开,道:“有什么事儿吗?”
“奴才奉太子殿下的命令给娘娘送些小玩意来!”元宝将手中的糖葫芦龙须糖等等递给绿芜。
南宫琉璃从车内冒出头来,打趣道:“没想到你家殿下不但在治国上有一套,哄媳妇更是他的拿手绝活啊!”语气一变,南宫琉璃忍不住刁难起来,“只是别人都是投其所好,送华服,送珠宝的,你家殿下倒好,送吃食?敢情是当你们的太子妃娘娘是个吃货呀!”
“郡主说的哪里话,华服珠宝那些娘娘也不稀罕,这些吃食虽然普通,却是殿下的心意。殿下体贴,走哪儿都想着娘娘,就连陪在陛下身边,自己抽不开身,都不忘关心娘娘!”元宝朝后一望,“殿下该唤奴才了,奴才先去伺候着了!”这小郡主刁难人的本事元宝是见识过的,鉴于以往经验,他反驳一句,她必定十句百句还回来,为了避免被口水淹死,元宝果断决定闪人。
南宫琉璃见他撒腿就跑,忍不住笑骂道:“瞧这出息!”退回进车厢。
“元宝这是怕了你,别欺负人家老实!”云臻摇摇头,忍不住失笑。
绿芜将元宝送来的食物放在桌上,打开包着食物的油纸,南宫琉璃顺手拈了一块糖塞在嘴里,支吾道:“他是你家太子的人,你自然帮着他说话!”
云臻夹了一块麦芽糖塞在她嘴里:“吃你的吧!把牙齿粘住,看你还说不说废话!”自己则拿去一串冰糖葫芦,咬了一颗放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就是好。
接下来,没一会儿元宝就跑过来一趟,每次手里都不空着,一会儿送些吃食,一会儿送些小玩意,没过多久,云臻这辆还算宽敞的马车便被塞满了。云臻终于见识到男人买起东西来的疯狂程度,绝对不亚于女人!
为了避免人被东西埋了,云臻果断拒绝了元宝送来的东西,便让他通知他那位爱瞎买东西的主子,可是她说她的,某人继续买他的,可怜的元宝夹在两人之间,来回跑腿,累的跟狗似的!
好在很快出了城,荒郊野外的,除了树木石头就是灰土,皇甫沅澈终于不再送东西过来了,云臻也让绿芜把他送来的小玩意分给其他车里的女眷,出清一下车厢。
这一天下来,云臻再也不觉得无聊了,而皇甫沅澈也收获颇丰,比如他知道了,云臻喜欢吃小馄饨,但是不喜欢加香菜。云臻喜欢吃糖葫芦这类酸酸甜甜的东西,麦芽糖龙须糖吃的少,不是不喜欢吃,而是怕黏牙……
每每听到元宝回报这些的时候,皇甫沅澈脸上的笑意就会加深,心头喜滋滋的,比受到皇上夸奖还高兴。元宝将自己主子的神色记住心头,索性拿出一个小本子,将云臻吃了什么做什么如实记下来,比如娘娘喜糖葫芦,吃三颗;娘娘见绿豆糕皱眉,不吃;娘娘与郡主、绿芜车厢玩纸牌游戏,脸上被贴纸四张,左脸画叉,右脸……
元宝趁着皇甫沅澈空闲下来的时候递交给他,主子开怀大笑,于是决定将这个习惯保持下去。后来,他每天记下太子妃娘娘的一举一动,然后交给议政回来的主子,看到主子脸上的疲惫瞬间消失,元宝写的更勤了!
队伍在傍晚的时候到达目的地,颠簸了一天,那些女眷各个大呼腰酸背痛,皇后一发话,众人一溜烟的下去休息。
云臻在太监的牵引下来到了她今晚要住的地方,看着眼前的白色毡包,云臻突然有种想要去草原策马奔腾的想法。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绿芜打来水,洗去一身风尘之后,太阳已经落下了山坡,天空中昏昏暗暗,只剩下几抹残红。
皇甫沅澈还没有回来,云臻忍不住朝主帐张望,碍于心里的那些小别扭,她硬逼着自己压下那些扰人的情绪。过了没多久,皇甫沅澈让元宝过来通知她,说他得在玄清帝身边伺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回,并且让云臻早些休息,不用等他!
云臻得了讯息,早早吃完晚餐,躺在床上却始终睡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索性披上外衣出去转转,她没有走多远,只是在毡包附近走动。夜色空蒙,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木,大自然的动植物忙碌了一天之后开始了它们的夜之音乐会,或者说是庆功大典,慰劳宴会。
云臻避开巡逻的侍卫,来到一棵树下,站了一会儿,一阵冷风吹过,林间气温日夜温差大,云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紧了紧外衣,刚想着回毡包,咔嚓一声,身后传来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
云臻浑身一凝,盯着相邻的那颗树后面,戒备的低问了一声:“谁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