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是出人意表又意料之中的,我在一片争议声中被太学录取。
芷桐倒是毫无悬念的通过了,而且名声在外,据说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三伯母春风满面的挑东捡西,不过都被芷桐一口回绝了。
辛苦了这么久,为了嘉奖我们,祖父也终于准许我们出门游玩。适逢永恪他们放旬假,于是祖父着令永恪领头,带着我、芷桐、永琪、芷菲一起,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乘着马车向杏花坞进发。
“可琦他们能找到地方吗?”我还邀了钱可琦一同前往,因她家离连家近,所以就让亦宏带她一块来。
“放心吧。上次我们会考后,沛泽带我们一起去过。亦宏应该找得到。”永恪保证道。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杏花坞,旁边有一家清幽洁净的茶肆,由于时间尚早,只稀稀落落几个游人。我们就在这里停下等亦宏他们。
“刚才你说沛泽,是容家的沛泽么?”坐下后芷桐问。
“当然,还有哪个沛泽。正是如玉公子容沛泽,我们几个可是好友。”永恪有些骄傲的说。
还“如玉公子”,这名字真够骚包的,不知是哪些好事之徒取的。我有些好奇永恪的称号,于是笑着问他:“三哥哥,你说说看,除了如玉公子,你号称什么公子来着?”
永恪惊奇的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几个确实都有公子的雅号。亦宏是尚品公子,我是青竹公子……”
“呵呵,三哥哥叫竹子,是指你长得像竹子么?”芷菲笑着打断道。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我看着永恪笑,“三哥哥虽然看起来豪爽,实则性子执拗,堪称青竹公子。”
永恪赞赏的看着我:“知我者,芷桑也。”
我瘪瘪嘴,心道我可没那么你们那么风雅。“只是,连亦宏是尚品公子,真正匪夷所思。”我道出心中疑惑。
“那是因为我品味奇佳,故得此雅号。怎么,你心有不服?”这时,走过来一个身穿玉色襕衫的少年,手持一把象牙骨折扇,扇面洒金、边骨镂花,腰束银边镶玉腰带,玉质通透、花纹繁复,真是全身上下无一不妥帖无一不精致。此刻正轻摇折扇,自以为一幅风流倜傥、翩翩佳公子的样子看着我。
我目瞪口呆的盯着他,少年微微一笑,收起折扇在我眼前一挥:“怎么,六年不见,被我的风采迷傻了?”
我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真是钱染的风采。”
说完围着他转了一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你真是连亦宏?”
“如假包换。”连亦宏哈哈大笑。
“那还是把以前那个会打架会脸红的连亦宏还回来吧。”我嘀咕着。
众人都笑,亦宏终于红了脸:“疯丫头,还是那样,一点品位都没有,你懂不懂欣赏啊。”
可琦是跟着亦宏来的,想必是听到了刚才永恪的那番话,这时忙跑上前,对着永恪问:“快接着说啊,除了你们这几个,余音公子呢?今天不是说五公子聚首,他人呢?”
我听闻,有完没完啊,今天可不是来开公子大会的,是来赏春踏青的。
无聊中我抬眼四望,满山杏花,有的含苞待放,朵朵殷红,有的盎然盛开,纷飞似雪。难怪有诗云:“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
抑制不住想一亲芳泽的渴望,我回头打了声招呼:“喂,你们慢慢等吧。我去折几支开的好的杏花回来。”说完奔向山坡,不顾永恪的叫喊,他被可琦缠住,一时还无法顾及我。
信步而行,只见艳态娇姿,繁花丽色,胭脂万点,占尽春风。恍恍然,突闻脚下传来细微鸣叫,哀哀凄凄,却有如铃铎,足耐清听。我驻足查探,只见树下一只羽翼未丰的幼鸟,昂着头哀鸣不已,想是不慎跌落的。
我小心翼翼的捧起这只毛茸茸的小东西,抬头张望。这是一棵十多年的老杏树,姿态苍劲,冠大枝垂,最高的一支树丫处嵌着一个鸟窝,应该就是幼鸟的家了。
我犹豫的看了看高高的树枝,又低头看了看可怜的幼鸟,见它漆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似充满戒备又满怀期待。
我咬咬牙,俯身系起裙摆,把小鸟兜在我裙摆做成的袋子里,然后开始笨拙的爬树。幸亏这棵老杏旁枝末节众多,费了一番力气之后,我终于还是攀到了鸟巢旁。把一路小心保护的幼鸟放回鸟巢,看它和兄弟姐妹们依偎在一起的样子,我顿觉充满了成就感。
好容易上来了,自然要登高望远一番。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怀着无比虔诚的心睁开眼,悠悠空尘、忽忽海沤、自在花开、繁华若梦。
目之所及处,繁花似锦中仿佛有一抹青色人影,飘逸从容,分花而来。如墨长发半束半披,忽而风起,粉薄红轻白雪纷飞,青淡墨浓洋洋洒洒,如月之曙,如气之秋。
人影渐行渐近,终于立于树下,负手仰望:“原来你在这里。”
我诧异之极一时忘形,脚下一个踩空就要向下跌去。却见那青影轻飘飘的倏忽而至,来到我面前似停也未停,只轻揽着我的腰,带着我翩然落地。一切如行云流水般,我犹自身在梦中。
来不及站稳,我拉着青影的袖子急声道谢:“多谢杏花仙子相救。”
青影嗤笑一声:“你见过杏花仙子是男的吗?”
我方凝目望去,这青影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皎如玉树临风前,分明是一个气宇轩昂的少年郎。“那,敢问仙家怎么称呼?”
“你,真的不认得我?还是又在装傻充愣。”少年突然脸色一沉。
我一惊,什么时候认得神仙我会不记得?除非他不是神仙,那以我过目就忘的认人本领,确实有可能。
“你,不是神仙?可怎么会飞?”我小心翼翼的问。
少年脸色稍缓,耻笑道:“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叫武功的东西么?”顿一顿,似漫不经心的问,“想起我是谁没有?”
我心里却一寒,认不出来不给走啊?忽然瞥见他半束发上簪的玉笄,灵光一现:“你是苍浔。”
“哦,你知道我是苍浔,听谁说的?”少年似乎心情大好,饶有兴致的问。
我得意洋洋的说:“上次太学会试的时候见过一次。那次我只看了一眼你的背影,这会儿就认出来了,厉害吧?”
“是啊,相当厉害。”少年咬牙切齿道,说完转头就走。走了几步发现我还在原地呆立,语带嘲讽,“怎么不走,难道还要我抱着走?”
我急忙摇头,跳起来跟上。心里却七上八下,为什么要我跟着他走呢,难道是因为我认出他是苍乐的五皇子?可,我什么也没看见啊。难道他不想被别人知道他会武功的事?毕竟皇位之争残忍血腥,稍有不慎则坠入修罗地狱。
真没想到,自己难得认出一次人来,却横空招来祸事。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跟他走,谁知道他会怎么对付我呢。他武功高强跑是跑不掉了,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拿定主意后,我鼓起勇气跑到苍浔前面拦住他,无视他惊奇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五皇子,你要带我去哪?你不是想杀人灭口吧?”
他皱眉:“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杀人灭口?”
我见有回旋余地,忙表忠心:“您放心,我绝不会把您会武功的事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见他毫无表情,我咬牙道:“还有,以后你在争夺皇位时若有任何用得到小女子的地方,只要不违背良心原则,不伤天害理,不危害到我的家人,不……”
“这么多限制条件啊?”他略一沉吟,“也罢,我也不想为难你一个小女子。”我刚松了一口气,又听他接着说,“勉为其难就允你以身相许吧,这样一来我们就休戚相关,也不怕你背叛我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嘛,我并非后妃的合适人选。”扳起手指耐心跟他解释,“你看,我不聪明,不善权谋,不美丽,又好妒,绝对不能跟你的三宫六院和睦相处。说到家世,也不是最好的,况且家中还有长姐,芷桐吧,芷桐就不错。”好像又把芷桐出卖了,忙补救,“当然,婚姻之事,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你侬我侬,强求不得。”
苍浔听罢沉默半响,抬眼看了看我身后,又转过视线看着我:“这么说,必须要两情相悦,你侬我侬咯?”
我一怔,觉得怎么好像有些话题偏移,但还是点点头:“没错。”
“芷桑,你又贪玩胡闹了?”身后突然传来永恪严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