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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且把干戈化玉帛

云浩闻声转过头来,见是我,略带惊诧,珊瑚则毫不客气的说:“怎么是你,你来此作甚?打扰了我们大殿下的雅兴,还不速速退下。”

我瘪瘪嘴:“我跟你们一样,对黎若族的大事帮不上忙,所以来此闲逛。而这里好像还是我们苍乐的地盘吧,见到你们云若的王子,我有什么理由要速速退下呢?”

珊瑚气恼的指着我还要再说什么,却被云浩制止了。他看着我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姓虞?”

我愣了一下,随即扬着头说:“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虞芷桑,怎么样,有什么指教?”

云浩点点头:“你果然就是虞芷桑。”。

接着又哈哈一笑:“指教不敢,刚才不是已经被你指教了吗?好男儿就应该想尽一切办法一展抱负,哈哈,说得好!不过好像你才应该是那个一展抱负的好儿郎,只可惜你身为了女儿身。虞芷桑,你是不是经常为自己不是男子而愤愤不平?”

我皱着眉道:“你可不可以不要笑得那么难看?亦笑亦狂真名士,能歌能哭迈风流,即使不得意时哭了出来,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不如你也试试,也许比你笑起来还好看些呢。再说我才没有为自己不是男子而愤愤不平。确实,在这个男权当道的社会,我们女子比你们男子多了很多限制和不便,但我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放弃活着的乐趣吧。亏你还是云若的王子,出身比多少人都强。这世间多的是为了一日三餐而不停奔波的人,真不知你还有什么可抱怨!”

“放肆,你怎么能这样对大殿下说话?”珊瑚大声呵斥我。

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对他们做了个鬼脸,转身走开。

然而就在此时,远处黎祖庙的方向,似乎发生了什么混乱,嘲杂惊呼声遥遥可闻。我一惊,拔腿就向那边跑去。

身边却突然闪过一道身影,我还来不及惊呼,就被挟持着飞了起来。

我惊呼一声,忙扭头一看,原来是云浩。没想到他也会功夫,但这样他干嘛要挟持我,难道是报复我刚才说的那些话?

于是大声喊道:“喂,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我说亦笑亦狂真名士,不是真的让你发狂,而且即使你发狂也不要牵连我啊,你没看见黎祖庙那边出事了吗,我正……”

“闭嘴,如果你真想快点赶到那边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的话。”云浩厉声打断我,我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也只得乖乖的任由他夹着,随着他向黎祖庙方向飞奔而去。

到了黎祖庙的礁石下方的悬崖边,云浩正要带着我跃上悬崖,苍浔忽然从天而降,迎面就向云浩挥出一掌,趁云浩躲避的时候一把把我护到他身后,面沉如水:“大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我忙拽着苍浔的袖子:“我没事,云浩只是用轻功帮我过来,但事先没跟我打招呼,姿势有些难看罢了。”

云浩哼了一声,不再看我们,径直飞身上了悬崖。

我顾不上理他,着急的问苍浔:“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刚才很远就听见有人大声呼叫。”

苍浔点点头语气沉重:“申多弩潜入海底清理红藻,已经多时没有浮上来,搜寻他的人也一直一无所获,时间一长只怕……”

我“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发问,又听见上方传来一阵惊呼。苍浔忙带着我飞上了悬崖,一问才知道云浩刚才已经跳下海去了。

我心里一惊,心想这个王孙贵族不会为了逞能却把自己搭进去吧。

过了好一会儿,云浩还没有从水里出来。我知道有些水性好的人可以在水里呆很长时间,但到底有多长心里并没有底。直到岸边众人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潜入水里搜寻的人陆陆续续浮出水面,云浩却一直没有露出头来。

我心里也越来越紧张,紧紧的盯着水面。

终于,云浩跃出了水面,我松了一口气,还来不及欢呼,就听见有人大声说:“怎么不见多弩?这么多人都找不到他,会不会被黎祖娘娘收了去?”他话音刚落,人群中就隐隐有哭声传来。

苍浔沉声道:“各位先不要慌张,大家都是为了还大海一片清明在努力,黎祖娘娘又怎么会怪罪,申公子一定会没事的。”

众人听了稍微镇定了些,但仍紧张的盯着海面。此时大部分人都精疲力竭的爬上了海岸,只有少数人还留在海里继续搜寻。

我看向刚才露出海面的云浩,他正大口的喘着气,一边四处张望。比起其他人来说,他水性真是不错,闭气的时间明显比别人长。但长时间呆在水里,体力耗费肯定很严重。我有些担心他能坚持多久,万一人没救上来他却遇难,以他的身份而言,恐怕引起的骚乱更加严重。

犹豫了一下,我对苍浔说:“要不要派人去把云浩拉上来,毕竟他的身份……”

苍浔摆了摆手,犹自盯着海面,慢慢的说:“不急,他是云若的王子,更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我只好耐下性子,慢慢等待,默默祈祷。

云浩仰天深吸了一口气,又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身形矫健宛如游龙。这样来来回回大约四五次后,看着几乎搜寻遍了整个区域而越来越筋疲力尽的云浩,众人都提起了一颗心,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天色越来越暗,狂风开始肆虐。大海不再平静,浪涛翻天。

我觉得自己被大风吹得摇摇欲坠,这时苍浔靠近来揽住我的肩膀,我紧紧靠着他。礁石上没有人说话,但气氛凝重的连狂风都撕扯不动,人人都坚如磐石,一动不动。

我觉得心跳都要停止时,忽然看到水面上出现了两个黑点,紧跟着云浩和申多弩的脸逐渐露了出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很快就有人跳下水去接应,拉着他俩回到了岸边。

所幸申多弩虽然呛了很多水,但因从小就长在海边,很懂得保护自己,所以并没有性命之忧。

他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黎祖娘娘仍然庇佑着我们,我们不能让她失望啊。”听到这句话,多数黎若族男儿都眼眶发红,然后就是一阵士气爆发,把申多弩交给我们照顾后,就干劲十足的纷纷跳入水中清理红藻去了。

于先生忙着护理申多弩,苍浔协调众人,我端了一碗水交给于先生后,又拿了一碗水走到正躺在岸边休息的云浩身边递给他。云浩撑起身子,一口气喝干了碗里的水,又喘着粗气躺了下去。

看着他的样子,我突然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云浩恶狠狠的盯了我一会儿,可我还是笑个不停,最后他只能没精打采的说:“笑吧笑吧,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你就尽情的笑吧。”我摇摇头,一只手揉着肚子,一只手指着他,还是笑的喘不过气来。

可能见我笑的太开心,惹得云浩也摇着头无奈的笑了起来,到最后越笑越大声,我们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越发笑得不可收拾,直到于先生走过来奇怪的问道:“你们俩笑什么呢?”我才勉强止住笑声揉着肚子说:“没什么,就是想发狂的大笑,看看真名士是个什么摸样。”说完与云浩对视一眼,于是我们俩又爆发出一阵大笑。于先生只觉莫名其妙,转身走了开去。

虽然风起云涌,但天高水阔,四周除了大浪淘沙的波涛滚滚,只余我们肆无忌惮的笑声,无拘无束的回荡在天地间。

我从未感觉心情有如此放松,长呼出一口气,一骨碌也躺到了沙滩上。

即使是风平浪静的日子,也比不上此刻风卷云涌、涛声滚滚更让我心静如水。

我微笑着闭上眼睛,用心去倾听大海的声音,也许黎祖娘娘真的在用她那颗慈悲的心守护着这片净土,沧海横流安足虑,世事纷扰本自心。

经过众人整夜的奋战,到了第二天海之日的时候,黎祖娘娘终于又唱出了清越悠扬的歌声。

经历了此次意外,黎若族人对着黎祖娘娘更加虔诚谦卑,心存敬畏之余更心怀感激。看着他们如此质朴纯洁的感情,我感动的几乎流下泪来,也怀着虔诚的心情跟着他们一道,参与了全程的祭祀活动。

夜幕降临,按照黎若的传统,海之日完成祭祀之后,当夜大家全部聚集在海滩,燃起篝火,尽情畅饮,姑娘小伙子们则面向大海载歌载舞,以舞蹈喝歌声来感谢黎祖娘娘的保佑。

我们一行人因为在赤潮事件中起到的些许作用,被凤岐奉为上宾,郑重的被邀请到尊位就坐。

云浩和云汐也被一同邀请,但云浩还有些别扭,在我和云汐的劝说下他才懒洋洋的跟着一起来了。

如此重要的场合,申老族长特意吩咐族人抬着他来主持。

仪式开始之时,先恭请出黎若族圣物龙骨,全部黎若族人包括云浩他们,都面向龙骨低头静默听族长念念有词。

嗡嗡的祈祷声中我偷偷抬头,好奇的打量着这块长约一丈的巨型骨头。看样子是一龙形生物,但只有头颅和腰身以上的部分,昂然独立在熊熊火光中熠熠生辉,威严肃穆的似乎仍附着灵魂,令人不敢逼视。

祈祷完毕后,老族长忽然带着全体凤岐人,向着我们几个鞠了一躬,真诚的说:“这次若不是各位,我们黎若族的劫数还不知道该怎么避过呢。”

于先生也笑着还了一礼:“老族长客气了,不过我不敢领功,还是多亏了芷桑丫头。”

我忙摆手道:“我也没做什么。我看还是你们黎若族儿女的坚韧和团结最终感动了黎祖娘娘,事情才能圆满解决。”接着又指着龙骨说,“正如黎若圣物昂然不屈的姿态,态度决定一切。”说完又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问,“但为什么龙骨不是完整的呢?”

老族长神色复杂的看着我,欲言又止。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抬头向云浩望去,见他若有所思的盯着龙骨,并不理我。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我正不知所措时,却见申多弩大步走了过来,对着云浩抱拳道:“这位公子,还未多谢你救命之恩。”云浩淡笑着拱手回了一礼。

接着申多弩躬身对着老族长恭敬却语气沉重的说:“爹,也许是让龙骨变完整的时候了。我们两边隔着海斗了那么多年,相信黎祖娘娘也不愿意看见她的儿女为了一时意气而使骨肉分离、彼此怨恨,才变出红海来惩罚我们吧。在这次清理红海的过程中,我们黎若族又重新凝聚在了一起,而他,”说着用手指了指云浩,“身为云若国的大殿下,更是放下之前被我们冤枉的嫌隙,不顾自身安危救了儿子。难道此时,我们凤岐黎若还不能放下以前的恩怨,继续固步自封吗?”

他话音未落,人群中惊呼、叹息、激昂之声不绝,大部分人脸上都露出惊奇的神色看向云浩,云浩也满脸惊异的看向申多弩。我则朝苍浔看去,见他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一定是他向申多弩吐露了云浩的身份,如此一来,长年横亘在黎若族里的矛盾,终于要得到化解了吗。

我高兴之余,一时忘形拍起手来,大喊道:“好啊,从此以后,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黎若族人都相亲相爱、兄友弟恭。”

“哈哈,说的好。我这把老骨头,顽固不开化了一辈子,终不能抱着遗憾怨恨入土吧,在有生之年还能看见黎若族的团结、圣物的完整,也算是对历代祖先有所交代了。”老族长终于哈哈大笑起来,并对着云浩说,“大殿下,我这就同意你们云若国借圣物回国的请求。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我们要派人护送,这样我们这边也有人能看见完整的圣物了。”

“不用,”云浩摇头,接着在老族长的诧异中笑着解释道,“我代表我父王承诺,云若国的另一半龙骨,也会在下一年的海之日之前还回你们的龙骨时跟着一起送到凤岐,这样,我们两边的黎若族人都可以瞻仰到完整的圣物了。老族长,这样安排可好?”

一阵静默之后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老族长也笑着长叹道:“看来我们果真是老了。还是年轻人有魄力有胸怀啊!”说完欣慰的看着申多弩和云浩,而申多弩和云浩则相视一笑,惺惺相惜的拱了拱手。

随后,众人把早已准备好的酒菜瓜果端了上来,年轻姑娘们则围着篝火跳起了舞蹈,狂欢的时刻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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