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回去后怎么跟爹交代,想来想去只有真诚认错,假意撒娇这一条了。身旁的阿墨也一直沉默不语,估计他在想怎么跟家人解释吧。
当来到我们相遇的那棵梨树时,我正想跟阿墨道别,突然从旁边窜出来几个十岁左右的锦衣少年,嬉皮笑脸的样子,应该是早就看见我们过来,故意躲起来想要挑衅的。我正在奇怪这些人是谁,就看见阿墨微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样子,我心想莫非这就是他那些总是欺负人的表兄弟。
果然,当中一个最高大的一脸坏笑的走过来,看样子有十一二岁了,比阿墨还高出一个头。他先是毫不收敛的上下打量我,目光轻佻举止轻浮,我也泰然自若的盯着他,直到把他盯得不自在起来,他才干咳两声拍拍正在窃笑的阿墨的肩膀:“成表弟,你还笑得出来啊,刚才奶奶上完香出来找不到你,生很大的气呢,幸亏我们兄弟几个帮你说了好话,说你刚来肈京,被这些花花绿绿莺莺燕燕的迷了眼,找不到路也是有的,我们还专门留下来找你呢,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们啊?”
“是啊是啊,我们专门来找你的,你有什么好玩的可要跟大家兄弟一起分享啊,哈哈。”旁边的几个也围上来,还不住的盯着我看。
阿墨急忙把我挡在身后,冷漠的说:“多谢各位,我还找得到路,你们先回去吧。”
“霄表弟,你平时不是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记跟我们兄弟一起分享吗,不要说金银,就连今天早起爷爷给你的你宝贝的不得了的隼不是也给我们玩了吗,怎么这么个花花草草你还护得紧了?是不是想收到你房里做丫鬟啊,从哪里捡来的,太嫩了点吧?”说完对着旁边那些少年挤眉弄眼,然后一齐放肆的大笑起来。
阿墨脸色黑的可怕,努力忍着怒气:“以前是不跟你们计较,不要以为我就怕了你们,你们所有的人加起来也不是我对手。今天你们太出格了,给你们个机会向我的朋友道歉,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那群少年被阿墨身上肃杀之气震到,先是吃了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阿墨,然后面面相觑了一阵,又一起盯着一开始说话的高大少年。
那高大少年先是一愣,然后有些恼羞成怒,卷起袖子冲上来大声吼道:“看来平时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今天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跟我们这样说话。我们就代替奶奶她老人家狠狠的教训教训你,看你这个野种还敢不敢在我们连家这么嚣张!”
“对,对,要吃点教训才好。我们连家不是你这样的野种惹得起的。”见有人出头,旁边的少年也开始附和。
阿墨冷笑一声,转身对我说:“浅浅,对不起,让你受到了羞辱,我会帮你讨回公道,你先回家吧。”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怎么能错过阿墨大显身手的时候呢,等你教训完他们我再走。”
阿墨也笑了,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好。”边说边四处看,对我说了声“得罪了”就把我打横抱起来跳到一棵巨大的桑树上,我吃了一惊,然后开心的笑了起来,没想到阿墨的身手这么好,更没想到我也有爬树的一天。扶着我坐稳后,阿墨就跳了下去,走回到那群少年旁。
少年们看见阿墨刚才露了一手,都有些发呆,等阿墨到了身边才急急忙忙退了几步。阿墨嗤笑道:“现在知道怕了吗,可惜已经晚了。你们一人让我摔一跤就算了吧。”
少年们犹犹豫豫的看向那个大高个儿,不知道是该硬着头皮上前动手打架好,还是原地等着挨打好,一时都没有动作。
我坐在树上看得有趣,一时忘形的拍打着树枝哈哈大笑起来。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哼,抬头一看,原来更高的一根树枝上还坐着一人。
这是一个七八岁的少年郎,身穿宝蓝软缎锦袍,袖口和衣摆处绣着精美的祥云纹,发未束,只是头顶用同色锦帛挽起一个小髻。他随意的倚在树干上,如画的眉目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我的裙裾和我手中的纸鸢。
见他一双细长的凤目隐含不屑,薄薄的嘴唇略带讥诮,我不由自主瞅了瞅自己那身被我裁的几乎褴褛的裙摆,居然觉得在这么个剔透玲珑的小孩面前有些丢脸,于是我愤愤的冲他喊道:“看什么看,垂髫小儿,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说完我满意的看着他的脸变了颜色,然后转过头再不理他。
树下阿墨左一拳右一掌,赫赫生风、虎虎生威,几下就把那群肆意妄为的纨绔子弟摔了个七零八落,只有那个大高个还在那里死撑周旋。
我正得意的鼓掌中,却听见树上的少年淡淡的说:“现在得意有什么用,还不知道一会儿怎么收场呢,连家的大夫人马上过来了。”
我一惊,急忙向路边看去,果然有一个贵夫人带着几个丫鬟正朝寺庙走来,再过一个转角就能看见阿墨他们了。我灵机一动,对树上的少年挥着手里的纸鸢说:“喂,如果你帮我下去,我就把这个纸鸢送给你,怎么样?”
少年目露鄙夷,瞥了我一眼道:“你的宝贝还是自己留着吧,男女授受不亲,恕不能从命。”
我一急,就举着纸鸢向他爬去,一边爬一边说:“拿着吧,拿着吧,就当刚才得罪你的赔礼……啊……”还没等我说完呢,就一脚踩空向下摔去。
我吓坏了,只当自己这次不死也得残废啊,我还刚想好好的开始我的新生活呢,老天爷你怎么能这么捉弄我啊。
跌落间,我的心思已经转了九曲十八弯了,半天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挂在树上,根本没摔下去。
抬头一看,那个少年半身趴在树丫上,一手拿着我的纸鸢,一手还费力的捉着我的手腕,见我半天没动静,没好气的说:“你装死装够没,我可不想一直这样趴着。”
我急忙沿着树干滑下地,顾不上道谢,就对着一脸焦急的阿墨大声哭起来:“谢谢你们啊,大哥哥,谢谢你们救了我。呜呜~~~”
被刚才那突然跌落的一惊,又安然无恙的一喜,我悲喜交加的眼泪毫不费力就涌了上来。
阿墨听我这么说,整个人都傻了,冲上来扶着我的肩着急的问:“你怎么了,摔到哪里了,头疼吗?”
我一边摇头一边哭,阿墨刚想再问,就听见一个干练的女声带着怒意惊讶的问:“这都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二个都这副德行,难道淘气去打架了不成,你们的家教礼仪都到哪里去了?”
阿墨还来不及回头,我就跑过去对着刚来的女子鞠了一躬说:“夫人,刚才有两个坏人想要欺负我,幸亏这里的大哥哥出手帮了我,坏人虽然被打跑了,但他们却因为救我而受伤了,”我指着地上那群东倒西歪的少年,“您是他们的家人吗,我该怎么报答你们呢,要不我给您磕个头吧?”说完我一边大哭,一边作势要磕头。
阿墨急忙扶住我,那女子也拉着我,细细的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然后一脸怜惜的说:“这是哪家的孩子,这么个精致人儿,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你爹娘呢?虽说肈京治安还好,但难免碰见拐带孩子的牙婆,看见你这么水灵整齐的更是直接叫打手抢了去。看衣服都扯破了,吓坏了吧,还好没出什么事。”
说完又对着那群目瞪口呆的少年们说:“这么说,今儿你们还锄强扶弱了一回?不过这个法子也太笨了些,你们这群小孩子哪里是那些个打手的对手,应该直接报我们国公府的名字把他们吓走,再不行也先找个人报信不是。”
转头又对丫鬟们说:“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少爷们都扶起来了啊。”
趁着丫鬟们手忙脚乱的扶着还在发呆的少年们,我走过去对着他们鞠了一躬,说:“各位大哥哥,今天多亏你们了,谢谢啊。”
说完也不管那些小孩儿还傻傻的呆立一边,我转身对女子挥挥手向大街上跑去,边跑边说:“夫人,我这就去找我爹娘了,过几天再让我爹娘登门到府上向少爷们道谢。再见!”
“哎,别跑啊,我遣人送你回去!”女子在我背后喊道。
我摆摆手,大喊道:“不用了。”就头也不回的往前跑去,隐隐约约还听见那女子在说:“这孩子真冒失,薄祚寒门就是这样,一点礼仪都不识……咦,浔儿不是来寻你们了么,人呢?……”
我吐了吐舌头,继续向前跑,心里想,我这副样子,还不知道虞家的人见了会怎样的大呼小叫呢,唉,我该拿什么来拯救你,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