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巧舌如簧,终于化解酒肆中的争端。在稷下学宫一行人离去后,展桀邀请我们三个前往他在城中的宅子,那是一座在山林中搭建的茅庐,傍晚时分,养有驹禀报三千神游骑集结在茅庐外。我十分激动,跟随犀首前去观看。
未及院门,我就感到一股磅礴杀机扑面而来,茅庐四周悄无声息,突然间,我汗毛竖立,心中微微发寒。
陈辛推开院门,三千神游骑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
一列骑兵立时出现在我面前。
“一,二,三……十三,十四!”我痴痴数道,“十四骑,他们是三千神游骑的统领吧,其它人呢!”我左顾右盼,朝山林中看去。
“呵呵,小友误会了,‘三千神游骑’是这支骑兵的名称而已,三千神游骑每代不多不少,正是十八骑!”陈相给我解释道。
我次啊,这群人的脸皮比我还厚,明明就十八人十八匹马,也敢号称“三千神游骑”,要是环渊他们知道当初陈相他们言称集结在城外丘陵的三千神游骑,竟不是三千骑兵,而是只有十八骑,会是什么表情。反正,我彻底服了。
咦,既然是十八骑,怎么眼前只有十四骑呢,是了,另外四骑肯定就是展桀、陈相、陈辛和养有驹了。
眼前的十四骑装扮各异,身负各种奇怪兵器,虽然比不上乾坤弓和巨阙剑,但也非同小可。清一色黑马,这十四匹黑马,均是百里挑一的良驹,且精神矍铄、令行禁止,那十四匹马上竟没有马镫马鞍,甚至连缰绳都没有。骑上十四人,同样一袭黑色粗布甲,脸带面罩,头蒙黑巾,只露出双眼,根本看不到面孔,甚至分不清男女。脚踏胡靴,一只马靴微微隆起,看来内部配有匕首。
十四骑见到展桀走出院门,齐刷刷翻身下马,立于前侧,单膝跪地,整个过程无论是人还是马,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直到展桀将手一抬,十四人才统一动作地立起身,站于马前。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半天没缓过神来,暗自羡慕,如果哪天我也有这么一支亲军,横扫天下,绝对不是痴心妄想。我撇过头看了看犀首,老“神棍”也是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让三位见笑了,咱们还是回内厅继续品茶吧!”陈相说道。
“对对对,是我疏忽了,前辈这厢请!”展桀左手一伸道。
“三千神游骑果然名不虚传!”犀首赞叹着,朝内厅走去。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很是愉快。我品茶吃点心,展桀和陈相在向犀首讨教修炼心得,这老“神棍”倒也豁达,且的确有几分本事,每每让展桀和陈相茅塞顿开,邹衍也在一旁静静倾听,只是不敢搭话。陈辛和养有驹被展桀吩咐去安排十四骑住宿。
本来想说一夜无话,可偏偏到了半夜,茅庐里的人都睡着了。犀首这个老“神棍”先是摇醒了邹衍,然后居然硬生生捏醒我,破坏了我与琴清的美梦。
“咱们该走了!”犀首鬼鬼祟祟地道。
“啊?”我睡眼惺忪。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犀首拍拍我的脑袋。
“为什么?展桀那家伙要害我们?”我一个激灵问道。
“那倒不至于,只是此时不走,等天亮展桀来找我们,就不好意思走了。先走,路上细说。”犀首拉着我和邹衍,悄悄从房间背面窗户溜出,正想要翻进山林远遁,却见茅庐背后两个方向,竟分别有两个神游骑在放哨,我擦嘞,这群人真是连在此地都如同行军打仗啊。
犀首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向我们头顶一抛,口中念念有词,霎时,我发现邹衍的身体开始透明了。我忍不住伸手探去,手掌居然穿过他的身体,真尼玛见鬼了。
“后面,你们两个都给我老实一点,这些神游骑可不是一般的修士,本身境界等同‘铸晶’期,且身经百战,嗅觉最是灵敏,要是被他们发现,我可管不了你们。”犀首威胁道。
我们一行三人若无其事,大摇大摆地从后方转到院前,打算直接从院门出去,院子内外果然还有两人站岗放哨,但当我们路过他们面前时,他们竟然没有发现我们,我们直接从篱笆墙穿了出去。我的天哪,我梦想中的隐身术和穿墙术,我激动不已。
由不得我激动,犀首已经拉着我们没入山林中。
“到底怎么回事?”我摸不着头脑。
“那展桀作为三千神游骑的统帅,你以为他就是一个莽夫么?”犀首一边前行一边淡淡道。
“虽然盗跖与孔丘的恩怨让展氏耿耿于怀,但也不至于迁怒稷下学宫,更遑论是季真这样的小辈,展桀出手只是为了试探稷下学宫琅琊此行虚实而已,当然咯,顺便教训一下季真,给儒家一点颜色看看,以报当年之仇也是有的。但所谓仇怨都是两百年前的事了,如今旧事重提,只是借口而已。”
我听得目瞪口袋,这老“神棍”是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么?
“而后陈相三骑到来,一是摆明立场,二是展现实力。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三个人,那个陈辛身型虽与陈相相差甚远,面貌倒有几分相似,应为陈相兄弟或者子侄,陈氏二人与养有驹可是大有来头的,你以为随便出来一个人就能身负乾坤弓或是巨阙剑么,他们代表的是他们背后的势力。”犀首又接着道。
“他们背后的势力?不是三千神游骑么?”我问。
“也是,也不是,他们效命三千神游骑,是展桀的部下,从这点上说三千神游骑就是他们的势力,但他们各自出身均是不凡,到了关键时刻,原本的宗派家族岂会坐视不理。”
“你知道他们原本的宗派?”
“我只是猜测,乾坤弓最后一次出世,是传闻中楚共王因‘神箭’养由基一箭射杀晋将魏琦有功将乾坤弓赐予养由基,并改名‘养由基弓’……”
“养由基,难道那养有驹是养由基的后人?”
“十有八九!而巨阙剑……六十年前,诸子百家在会稽的八名胜会上争夺巨阙,巨阙下落不明,据传最后落在了农家祖师许行手中。”
“我明白了,陈氏背负巨阙而来,养有驹携乾坤弓而至,从某一层面上,表明农家和楚国养氏的立场,甚至可以说农家、楚国养氏、柳下展氏已经达成联盟,以至于三千神游骑重现世间,他们必有所图……”
“嗯……不错,孺子可教也。”
“他们试探稷下学宫,难道要对儒家开刀,亦或是齐国?”
“这个不一定,无论是儒家还是齐国,都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犀首又话语一转道,“稷下学宫也真是不凡,虽然道不亦道、儒不复儒,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稷下学宫现在尚还算是春秋鼎盛之时,若不是当时酒肆中另有两名高手,恐怕季真早就小命难保。展桀为人杀伐果决,试探固然是试探,若趁此机会,除了稷下学宫的少知,何乐不为。”
“另有两名高手?”
“是的,而且境界远在环渊之上,隐藏的很好,我也是隐约察觉。反而展桀此人看似粗鄙,确是心思缜密,见环渊虽然气愤,但气息不乱,想必必有后手,为避免打草惊蛇,索性就借着李斯的辞令借坡下驴,放他们离去,反正试探的意图也已经达到。”
“那与我们何干?”我不解道。
“你忘了酒肆中庭中,环渊曾向我示意,想必正是因为如此,展桀开始误以为我们与稷下学宫一行人有关系,但又见季真颇为无礼,心中踌躇。且,对我心中颇为忌惮。”
颇为忌惮?这老“神棍”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要脸。
“替我们付钱也只是探查我们与稷下学宫的关系而已,见环渊等人并无太多表现,自然计划依旧,先是踹伤四不像,后又擒下季真。事后见环渊等人离去,依然不放心,于是就邀请我们去他的茅庐。”
“是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局中人必定形成两个阵营,稷下学宫和三千神游骑,展桀邀请我们,如果我们不去,那么他自然把我们设定为彼方阵营,如果我们受邀前去,即使不作任何表示,别说展桀,即使稷下学宫的人也会以为我们和三千神游骑站在一起。那你为什么还答应呢?”
“展桀此番举动算不得光明正大,但此人还算英雄磊落,且稷下学宫亦或是儒家并非口中自称的那般仁义道德,既然非得让世人认定我们必须倾向一方,那为什么不选择一方我们也不讨厌,同时也不讨厌我们的呢?如果不答应,得罪了展桀,季真,你早就得罪了,那样就是得罪两边,里外不是人,我虽然不怕事,但也不愿意多事。况且,我也需要前去确认一番。”
“你确认到什么了?”
“三千神游骑果然只有十八骑!”犀首笑道。
我倒,这老头又没正形。
“调动其他十四骑前来,不知道是不是在计划之中,他们可能要在茅庐中密谋。但既然调来了,向我们展现一下实力,而后更多了几分请我当客卿的把握。”
“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嘲笑道。
犀首不以为然,道:“我们答应受邀前往,展桀自然不再怀疑我们和稷下学宫的关系,从那时起便产生了招揽之心,你以为人家一个堂堂三千神游骑统帅真的会和你一个小毛孩称兄道弟?”
“哼!早晚有一天,我也要组建一支这样的特种兵部队!”我暗自想到。
“若我所料没错,展桀明天一早就会前来拜见我,并且开口招揽我作为客卿与三千神游骑随行,甚至是加入其背后的势力,所以今晚我们必须远遁。”
看来犀首不想受人约束,更且他必定有要事在身,不过这样也好,我也不想被圈养起来。连夜远遁虽然唐突,不过倒也不会和展桀撕破脸,从主观意识上,我认为展桀同志还是可以交往的。
犀首见我不语,继续讲道:“三千神游骑倒也真真了得,他要是真的调出三千游骑兵来,我倒不放在眼里,但这十四骑,这十四骑比之千军万马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千神游骑,共十八骑。十八骑中有五方军骑,分别为中军骑、先锋骑、后军骑、左翼骑、右翼骑;四大军机骑,分别为军师骑、哨骑、长骑、僚骑;六大破军骑,分别为破阵骑、破步骑、破弓骑、破马骑、破盾骑、破机骑;另还有三大辅助骑,分别为弓弩骑、掠骑和卸粮骑。十八骑以中军骑为统帅,另下辖破军六骑,军师骑统领军机四骑,弓弩骑统领辅助三骑。我们最初见到的四人中,展桀无疑是中军骑,不用我猜,那陈相肯定是军师骑,养有驹为弓弩骑,陈辛应是那先锋骑。十八骑分工明确,秩序井然,每一骑都是人中龙凤,道行高深,均修炼有不世神通,十八骑分则万夫不当,合则攻城拔寨,无往不利。盗跖确也名不虚传……”
“你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三千神游骑在密谋什么?哎,算了,无论密谋什么,也与我们无关,现在我们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