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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抓住你的小辫子

为了生活,人们随波逐流。只有当前面再没有去路时,才能下定决心,自己去走出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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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生活就是由一个个悲欢离合组成的。一个林家上演着分离;另一个林家,则上演着和好。

为了表示自己的父爱,林国强一心想做一个好父亲,每天都接送罗虎上学。而自从老太太搬出去之后,罗虎的心情自是好了很多。当然,他还是不理解林国强的做法:“你干啥不让我走?我回姥姥、姥爷那儿也挺好的。还有,我气你妈,你也不打我……”

林国强有他的苦衷:“你走了,你妈就也走了,我是你妈的丈夫,是你的后爹,我是想打你,就你这么倔的孩子,还不该打?可是我不是你亲爹,我就不能打你,你慢慢琢磨吧。”林国强掏出一个新铅笔盒,递给罗虎,好言好语地劝他:“以后性子别这么烈,凡事和你妈商量商量,别老让她操心。更不许动不动就离家出走,你要出点什么事儿,那不是要你妈的命吗?”罗虎点头答应,并顺着林国强的话,说不再踩这个铅笔盒,至少用一年。林国强笑了:“你跟我在一块儿也有几个月了,这是你第一回说出点我爱听的话。”罗虎接着说让他爱听的话:“户口的事,你不用弄。”可这事他说了不算,他妈说了算。刚八岁的罗虎却说出了大人的话:“不用听我妈的,她是女的。”林国强哈哈大笑,这话让陈金巧听见,还不揍死他!罗虎也笑了,他知道,他妈不会的。

于是,这天,林国强和陈金巧又看到了罗虎的作文,题目还是《我的爸爸》:

我的爸爸是一个出租车司机。他有时候白天睡觉,有时候晚上睡觉,不睡觉的时候就开车。开车的时候很喜欢给客人讲笑话,大家都很喜欢他,我妈说他是个贫嘴。他不是我的亲爸爸,但是他这个人还不错……

不仅如此,罗虎还给林国强画了一张画像。画得真好,林国强当即决定,给这小子报个美术班好好培养,别荒废了他的天分。陈金巧一直有这个想法,却不敢也不能提出来,看到丈夫主动提出来,心中那个感激,就不用提了。这个实诚的东北老娘们,当下就提出,户口不给小虎改,就不改了,但要让他姓林。而且,她还作保证:“该给你生孩子,我还是给你生。”她主要是想,小虎要姓了林,可能心里也好受不少。

这关系到认祖归宗的大事,林国强当然要跟妈商量商量。不出所料,始终如一的林母,还是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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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金巧的这个要求又被拒,林国强能够想象出老婆的黑脸和碎碎念(重复说着同一件事)。他赶忙买了一袋酱肘子,希望能够堵住老婆的嘴。不过,林国强并不是特别担心,因为他和小虎的关系已经改善了。这不,罗虎正在拿他的出租车做模特,在地上画画。出租车上坐着一个小孩,手里牵着几个气球,气球在车外飘着。出租车身上还写着车牌号,正是国强的车牌号码。林国强看着他虽然没有办法形容却知道很好的画,用林氏特有的方式鼓励儿子,要他将来成了专业的大画家大腕儿,得给他换辆大奔。可是罗虎同学不知道什么是大奔,不得不感慨乡下孩子的质朴,林国强解释,就是汽车中的战斗机。屋子里面的陈金巧听不下去他的贫话,让他把外面晒的衣服给拿进来。国强把衣服摘下来抱进屋。

把衣服扔到床上,林国强提高了手中的塑料袋,给陈金巧献宝:“媳妇,今儿咱吃肘子,老字号的。一会儿我去买点甜面酱、大葱,这是绝配的混搭……”金巧低头择菜,不理他。林国强紧着劝:“媳妇,你为了虎子,我理解。你是他妈,可她是我妈啊!她有时特一根筋,没什么文化,错了、对了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金巧难得一回不坚持,她只是很挫败,自己总是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都快成习惯了,怎么就不能改一改呢!不过,想开了,也就无所谓了,姓啥不吃饭啊?

国强高兴了,妈是老人了,一辈子的脾气秉性了,谁也拗不过她。他故意说好话讨媳妇儿高兴:“妈她现在不同意改,以后她想改我还第一个不答应呢!媳妇,我跟你说,以后咱们一家三口。要好好地把日子过好,过得比我大哥、二哥要好,绝对镇他们!”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林国强忽悠有一套,过日子是靠忽悠来的吗?他们家跟大哥二哥可没法比!陈金巧不明白,林国强搁哪儿淘换来那么大的决心。

话说林国强并不是顺嘴忽悠,他一板一眼给媳妇儿分析:“就说我大哥吧,他虽然在美国成家了,可他不是大款,他也没孩子吧?”陈金巧一瞪眼,林国强想起来:“不对,他和他前妻雅娟嫂子有个孩子林超。可林超跟他,也不怎么对付。就这点儿上我大哥就特失落。这是个缺陷吧?再说二哥,就他们家的彤彤,不瞒你说,这孩子让我二哥二嫂给惯坏,太任性了。而且她还有先天性心脏病。这我二哥家也是不太圆满。那剩下不就咱们了吗?你看咱们一家多爽……”

金巧听不下去这个人在这里瞎数落了,说了一声:“你就在这爽吧!”就要送虎子去绘画班,正在处于讨好老婆关键期的国强,赶紧主动请缨,要开车送他去,连陈金巧要他休息,他也坚决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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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住到了林国栋家中,林国栋也不上班,专职伺候妈。这样的结果,除了林母心中担心王茜,总念叨林国栋让他去找工作之外,每个人都很满意了。因此,日子似乎平静了下来。

但这种平静之中,却酝酿着骇人的暴风骤雨。这风雨起自人心中的欲望和贪婪,想要求得自身的安宁和幸福,尚需从源头防治。而林家的这场足以毁灭每一个人的暴风骤雨,又是从吴玉华和林国梁开始的。

吴玉华这段日子没有太多精力去折腾婆婆,是因为彤彤的老师打电话告状了,说她考试总是在后十名晃悠,听课不专心,留的作业也不好好写。尽管彤彤是一个病患,但是母亲就希望孩子有出息,吴玉华当然也望女成凤。因此就想方设法,要女儿少打些游戏机,努力学习。奈何被惯坏了的彤彤,根本不听母亲的唠叨。吴玉华所有的招数,到了女儿这里都是白扯,加上林国梁的娇纵,林月彤轻松将母亲拿下,不知道这是不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女儿这里,还能开心活下去,就好;但是活下去,需要换心脏;换心脏需要大把钞票。钱从哪里来?母亲的房子是一棵摇钱树,夫妇两个非常默契地意识到这一点。

就母亲情况分析,他们得到房子的可能性并不乐观。现在妈回家,老大又住在家里。房子卖不了,老大前妻雅娟那又是颗定时炸弹,雅娟那个现在的老公钱建功,已经开始明着要分那房子了。老大的儿子林超也不小了,就算雅娟不要那房子,可林超是老大的儿子,他也姓林。钱建功不管自己有没有房都不可能给林超一套房子结婚用,为了林超,雅娟和老大就有可能成为一条道儿上的了。

思来想去,吴玉华还是觉得这房早卖了就没有这些事儿了,现在已经不是老太太在屋里没不没的事儿了,就算老人在屋里走了,现在这房也贵贱卖不了!老大往那屋里一住,老三没房都快挠墙了,再加上钱建功这滚刀肉,这通乱……

夫妇二人商量的结果是,既然事儿已经这样了,不管怎么样,这房不能给外人,而这外人就是钱建功。只要这房没钱建功的份儿,林家哥仨就好谈。吴玉华决定,自己亲自出马,跟林母聊聊,看看老太太是怎么打算的。

国梁提醒她:“我可跟你说,说话可得注意点儿!妈和雅娟关系不错,别让老太太多心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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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国栋看到了那封律师函。他注意到,这个函上,并没有说马上就要拍卖他们的房子,银行给了他们最后期限。他们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应对这件事情。王茜既然说让林国栋解决完这件事再讨论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林国栋就要跟她商量,怎么解决。他这边是指望不上的,母亲病着,两个弟弟一个比一个活得艰难。林国栋知道,王茜还是怪自己把家里的存款给母亲治病,所以现在没钱交

房贷。

王茜倒没有这么狭隘,她只是想解决问题。但是,她这方面的情况是,她刚到一个新单位,同事肯定借不到钱。父母那里,她也没有办法张嘴,他们手里的那几万块也是养老用的钱,她父母对丈夫本来就有些看法。不说这些,就算他们疼女儿,把钱借给她,可万一她父母谁病了去医院,这急诊住院都得先自己交钱,就他们那几万块还不够交押金的呢!林家好歹还兄弟三个互相帮衬着,而他们家就她一个,以后的事,还多着呢。父母不指着她有多孝顺,也不能让他们再为自己付出吧?

说到这里,王茜觉得自己对林国栋已经无话可说了。她很失望,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呢?不仅倒贴上自己的工资,还要打父母棺材本的主意,这让她情何以堪?

林国栋听着她话音里都带着哭腔了,心疼加上愧疚再掺和进几分思念,他立即想过去见她,把她抱在怀中,好好安抚一下。可是,王茜不见他,相见不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们欠缺的,是解决问题的行动。而这行动,需要他来完成。

所以,当林国栋真的到酒店找王茜时,王茜只让保安告诉他,自己在开会,给林国栋一个闭门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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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国栋目前的困境,被林家的两个女人知道了。一个是林母,另外一个是吴玉华。虽然两个女人知道这个情况的途径不同,心情也不同,但是,她们俩都采取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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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是听到了老大和王茜的电话,对那封律师函起了疑心。她用林国栋无意中教会她的方法,用数码照相机把律师函拍下来,找到雅娟,让她请懂英语的同事帮忙把这封律师函翻译成中文。

听雅娟给自己讲了这封英文信的内容,再联系听到儿子讲的电话,林母清楚了老大的处境。毕竟是一只传统得有些愚昧、护家护到自私的老母鸡,了解到这一情况,她立即把责任全部推到王茜身上。她的理论是,房子是他们俩的,她干吗不向自己娘家借啊?

林母人虽老了,可并不糊涂,相反,她还很有些老年人的油滑和精明。她知道,王茜好些天不在家了,她不信她是出差了,肯定是跟老大闹别扭了,而且一定还和这律师函有关系。林母怨完王茜,又开始怨银行:“你说这美国银行怎么这么狠啊?人家买房、贷款,还没欠什么钱就要把人家的房子给卖了,这不整个一黄世仁吗?”

雅娟看到林母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劝好,只能听着林母在那里自怨自艾地抱怨:“快说了八百遍了,让他上班他就不去,王茜家是上海的,父母也是。就国栋那脑子,怎么算得过人家?他这一不上班。让人家一人儿把家撑起来,人家干吗?就算人家乐意,人家父母还疼自己闺女儿呢!”林母长叹一声:“国栋这事儿,让我死到临了儿,也不甘心!他不但对不住你,自己也没过上好日子。你说我们家上辈子哪炷香没拜到,让老大跟犯了邪一样?”

雅娟看林母越说越多,赶忙拦住她,她真觉得林国栋没有什么错,而且现在也不是评论谁对谁错的时候,眼下最关键的还是想办法还钱,那美国没什么人情可讲。律师函里说了,在期限内把贷款还了,就不拍卖房子。说到这里,雅娟提出,自己手头还有两万块,要借给林母,让她先应急用。

林母当然不能拿她的钱,她再没心没肺,也不能干这没羞没臊的事儿,她到现在都觉得对雅娟愧得慌。然后,林母又回到了老话题上:“如果当时老大不出这破国,如果你和林超都能够跟着过去,现在一家子得有多幸福啊!我现在一寻思起这事儿就恨老大,恨那个不是人的东西,那上海狐狸精究竟是哪点儿好?她哪儿能比得上你?想起这些,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可话说回来了,老大现在也挺可怜的,好歹他也是我生的,人家都说母子连心,我就觉着说什么出差像是猫腻。雅娟,我看他们俩这么闹下去也好,干脆我就鼓动老大离了,然后……”

还是那句话,这世界上没有如果,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雅娟打断林母的唠叨,劝她不要乱来,还是别破坏别人家庭,这事不能做。

林母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己过了,不再说下去。她期期艾艾地同雅娟商量,自己打算卖房。雅娟十分赞同:“那房是您的,你想卖就卖吧,跟我没关系,你甭想着我。还有国栋的事儿,需要我帮什么您说话,千万甭客气。虽说,咱们现在不是一家人了,可我一直把您当自己的妈看,您也知道我这个人,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您自己的身子更重要。”虽然雅娟这样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可房子这事,在林母心中,一直揪个疙瘩。雅娟明白,她只说一句话:“您要是真把我当您闺女、当亲人,您就别再提这件事儿了!”

7

吴玉华知道林国栋和王茜的危机,则是因为钱建功。

厂家送给林国梁两盒营养液,林国梁要吴玉华给自己母亲送去。吴玉华留下了一瓶给自己妈,把其中一瓶给婆婆。但林母不在家,却好巧不巧,让她遇到钱建功。无所事事的钱建功,一双眼睛就是睡着了,也要盯着林家那套房子,吴玉华来了,他怎么能错过呢?

吴玉华不是善碴儿,钱建功更是有一条毒舌,两个人见面,就是针尖对上麦芒,听起来,比俩泼妇当街对骂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钱建功:“你们家最近可在咱这一片露大脸了!蝎子粑粑毒(独)一份,不,应该是头份。敢情这外国回来的就是想得开,真开放。吴大夫,你们家大嫂最近可玩得真洋……说实话,林国栋当年甩了雅娟,真不是东西……”

吴玉华:“钱建功,你今儿早上没刷牙就出来了,你有病啊!你胡说什么啦你?”

钱建功:“我还真******想胡说呢!报应,我跟你说,我现在真替雅娟解气。吴会计,你想听这里面的故事吗?”

吴玉华:“我没时间听你胡说八道……”

钱建功:“嘿!我今儿还真是放了个响屁,免费送一条八卦新闻,首先这新闻标题是一副对联,上联是:当王八不丢人福如东海;下联是:戴绿帽挺好花寿比南山。横批是:忍者神龟!你知道这是谁吗?”

吴玉华不愿意听他骂街,一侧身要走:“这是从你们家门上抄的吧?”

钱建功却追了上来,无耻地笑着:“你说错了吴会计,今儿啊,我心情特好,不跟你一般见识。这对联是我送给我兄弟林国栋的。这好事儿啊,不出门,糟心的事儿我一定帮你家传千里,报应啊!当年把自己老婆甩了,现在老婆跟别人明铺暗盖!你们家这小大嫂子跟他们那儿的小白脸那叫亲,看来啊,你们老林家的媳妇好的都跑了,这穿鞋不系带的都留下了……”

无论和林国栋的感情如何,吴玉华也不能让钱建功这样寒碜大伯子:“钱建功你别狗嘴吐不出象牙,我们家怎么回事儿,轮不着你满嘴喷粪,你这狗尿苔哪凉快滚哪儿去,什么东西都!”吴玉华气愤地快步离开,钱建功还在那里猥琐地笑:“转告你家大伯子想开点,要想生活过得去就得头上顶点儿绿,呵呵……”

人虽然离开了,话还在耳边回响。坐到公交车上的吴玉华,越想越不对劲儿。她打给丈夫,问了王茜工作的酒店名称,直接奔那家酒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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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王茜还要继续应对胡毕昆。为了生活,人们随波逐流。只有当前面再没有去路时,才能下定决心,自己去走出一条路。

胡毕昆这次是拿来一单欧洲来华的会议团,是规模很大的北欧团,抢手货,王茜当然求之不得,立即同意跟他见面,而且同意他来公司接她。这就被刚刚来到酒店的吴玉华瞧个正着。在吴玉华的眼中,大嫂王茜上了停在酒店门口的一辆豪华轿车,开车的是一个有钱人打扮的小白脸。

吴玉华的心,第一次生出了好奇这根弦。她不惜血本,拉开一辆出租车的门就上去,跟上了王茜坐的那辆豪华轿车。

9

对于王茜,胡毕昆虽然没有安好心,但要想得之、必先予之的道理,他也还是懂的。为博美人一笑,给这一单予王茜,也是不容易,他知道了消息以后通过总部,经过CEO的关系才把这单拿到手里,还把欧洲的同事给得罪了。虽然这番话不无夸张,但至少实实在在地把合同给王茜签了,而且没有要回扣。所以,当胡毕昆提出要她陪自己吃饭时,王茜实在不能拒绝了。

跟在后面的吴玉华,却被当成抓小三的怨妇,司机师傅十分热心地给她支招:“一会儿他们要开房,我教您一招儿,保证您受法律保护还把那小三儿给治喽!您不是有手机吗?等会儿话说得差不多了,您闯进房间拿手机把他们给录下来,趁那小三儿还蒙着的时候,您上前一通猛抽,然后打电话报警,跟警察做个笔录,这笔录里就有那小三和你老公。您要面对现实,挺住了听啊!我可是给您支了一巨牛的招儿,警察的笔录将来就是打官司当证据,要不您光自己拍的证据不成,这招儿可是小三儿的死穴。我******最恨外面招人这事儿了,怎么样

大姐?”

吴玉华听得哭笑不得,只能说:“开你的车吧!”

10

别怪那个司机师傅误会,吴玉华这次干的事,还真像抓小三儿。

她跟着王茜和胡毕昆来到一间非常豪华的餐厅。虽然不是情侣主题餐厅,但情调幽雅,卡座隐蔽,真真是情人幽会的好去处。吴玉华找了一个离王茜不远、她能看到王茜而王茜看不到她的座位坐了下来。服务员拿菜单过来,吴玉华当然不敢点,就借口等人,研究菜单。

刚签下一个大单子,王茜是高兴的;但胡毕昆的企图,是个女人都能感觉出来,应付他,她又非常头痛。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拿出面对自己大客户的殷勤,来应对胡毕昆,却仍免不了被揩油。胡毕昆朝王茜身边挪了下,手轻轻地搂了王茜的腰一下。虽然王茜装作漫不经心地一闪躲开了,但吴玉华仍然很专业地用手机抢拍下二人这个亲密的姿势。

11

带着三分醉意,胡毕昆看着王茜的眼神变得非常放肆。奈何王茜就是不上道,一本正经。吃完饭,借口工作,就要回酒店。胡毕昆祭出他的必胜法宝,微笑着让王茜选择,是要那堆报表,还是要这单大合同。王茜没别的选择,只能跟着胡毕昆上了出租车。

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下起了雨。吴玉华忍受着服务员的白眼,看了半个多小时的菜单之后,不得不出来,躲到酒店旁边的小卖部等着。这一等就是两三个小时,她眼看着下雨了,眼看着王茜和胡毕昆上了出租车,眼看着这雨没有停的意思。饥肠辘辘不说,还被雨阻隔在这个地方回不了家,吴玉华有些着急了。虽然已经让丈夫早些回去照顾女儿,但她毕竟放心不下,丈夫对女儿根本不管,只要她不在家,那女儿就是一个为所欲为。急于回家的她,舍不得花二十块钱买新的劣质伞,心肠比较软的小卖部老板看她在这守了半天,给她一把露出好几根龙骨的破伞,她打着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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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因为打不到车,撑着破伞,全身被淋湿坐公交车回家的吴玉华不表,来看一下护送美人回家的胡毕昆是否得逞。

胡毕昆看王茜还要拒绝自己,到了酒店就要回去工作,有些气急败坏,说出的话,就不那么好听了。首先,他还是利诱:“我把这单给你们公司,你拿到佣金后,离开你们公司到我这儿,我让你当副总。你可要好好想想,我们可是世界500强啊!”王茜当然不能羊入虎口,断然拒绝。胡毕昆接着动之以情:“这么聪明的一个上海女人,怎么这么爱捣糨糊啊?我曾经是你的追求者,但你选了那个大孝子林国栋,这么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你自己清楚。你从美国回来是不是跟林国栋和他家有关?宁嫁败家,不嫁孝子,林国栋要事业没事业,要情商没情商,经济上就更别提了。你这么年轻,跟林国栋为什么?他那张绿卡,你不也有吗?我太为你惋惜了,林国栋不能给你想要的一切,他根本就不懂得女人的心。我一直喜欢你,不,我一直爱你。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答应我,明天我亲自来你们公司签合同。”

这样的甜言蜜语,任何一个女人听了都会动心,王茜也是女人,她也会动心。可是,她还是拒绝了。要说她没有犹豫,那是假的。但要让她现在就背叛林国栋,投入别人的怀抱,无论从情感上还是理智上,她都不能接受。其中的原因,一方面,她确实对林国栋还有感情;另一方面,她对胡毕昆太了解了,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他的甜言蜜语她又不是没有领教过,他的生活状态以及他的爱情,她又不是不了解,她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被他的表象所迷惑。女人这一辈子,当然想要锦衣玉食,但这是第二位的。第一位的,女人打心底里想要的,还是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男人,一个把自己放到心坎里、捧到手心里疼爱的男人。林国栋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王茜清楚,他爱自己,他对自己忠诚,全心全意对自己。反观胡毕昆,他虽然有钱、有貌,还会讨女人欢心,但他有爱吗?虽然,说起这个字来,他眼睛都不眨,但王茜清楚地知道,爱情,对他来说,那是一件非常奢侈他永远也不懂的东西。

基于这些原因,王茜一如既往地拒绝了他的相邀:“胡总,我一直很尊敬您,把您当成兄长和工作中的导师。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还请您指教和帮助。但是,今天,我必须做完那些报表……”看着王茜礼貌地朝自己笑了一笑,转身就走,胡毕昆脸上闪出一丝恼怒。

13

同样的一场雨中,既有吴玉华这样恼怒的行者,也有王茜和胡毕昆这样矛盾斗争的搭档,更有温馨感人的父子情。

照例,林国强又来接罗虎下课。这次,罗虎画的是静物——石膏的圆锥体和正方体。林国强不会看,但还是像模像样地夸:“嗯,不错,这方的,尖的,画得都不错。”

就在他们快到家时,天上突然下起了雨。雨很大,密密的雨帘笼罩着整个城市,昏黄的路灯在雨中犹如情人的眼眸。不过,罗虎没有心情也没有学会欣赏眼前的美景,他只担心下车后,自己画板上的画被雨淋湿。林国强专心开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告诉儿子,他有办法。

车停了,雨还是很大,林国强脱下衣服,抱着罗虎就下了车。于是,大雨中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国强光着膀子抱着虎子,虎子头顶着画板,国强的衬衣罩在画板上面,衬衣蒙住了虎子的身体,画板下虎子紧紧地攥着那张画纸。林国强就这样抱着罗虎,往家里走去——他的双脚踩在雨水里,雨水落在他的头上、脸上、胸膛上,他浑身都被淋透了,可虎子在衬衣和画板下的身上没有一滴水,手里的画也是干干的。

这就是林国强的办法,很傻,但很管用,他自己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可小虎的画真的一点没有湿。

林国强这个很傻的办法,终于感动了罗虎。他第一次真心叫了林国强爸爸。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并没有直接叫,而是冲着他妈喊:“妈,你咋啦?还不给爸找套干衣服啊?”金巧一怔,国强却知道,这个孩子终于接受自己了。他特高兴,大笑着喊:“儿子,快给爸把二锅头拿过来我先喝口!”虎子痛快地答应着,从桌上拿二锅头,来到国强跟前,递给他。林国强看着这个可爱的倔小子,让他再叫自己一声。罗虎害羞,但还是叫了。国强美得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他接过酒瓶,打开盖猛喝了一口,竟然作起诗来:“这叫人间自有真情在,喊了爸爸真不赖!”刚说完,却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大喷嚏,鼻涕也流出来了,金巧和虎子都笑了。开心笑着的陈金巧,赶紧拿纸给他温柔地揩去脸上的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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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中,吴玉华乘坐公交车回家,她翻看着自己拍下的照片,心中有些兴奋,也有些说不出的复杂,虽然她不承认,那种感觉叫做幸灾乐祸。她给林母打了一个电话,特意问了一下王茜是否出差回来。在听到否定的回答之后,她脸上浮现出一个充满讽刺的笑容,撒谎骗丈夫出差,却和别的男人鬼混,这要是叫婆婆和老大知道了,她还能继承林家的房子吗?

林国梁对她这种幸灾乐祸非常不满意,那钱建功想那间房想疯了,整个一更年期加狂犬病,他的话能信?吴玉华撇了撇嘴,让他不要着急:“林家谁都不说干吗偏说老大媳妇啊?我们都不怎么清楚老大媳妇工作的单位,钱建功不可能胡咧咧,造谣恶心人没有说这么清楚的。”吴玉华把手机放到国梁面前,调出那些照片,照片上是胡毕昆挨着王茜坐着,胡毕昆的手还摸着王茜的腰。

吴玉华:“这是在谈工作吗?哪有单位请客并排坐着还搂着人家腰的?那餐厅特有情调,里面吃饭的都是一对对的。”林国梁仔细看了看,这照片只截取了那一瞬间,确实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吴玉华有些得意:“不对劲的还在后面呢!我这打扮提着那盒营养液不能在人家那高级餐厅待着,就躲到对面小卖部等。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天也黑了,雨也下起来了。一男一女在那高级包厢里头并排吃饭,喝红酒,好不容易出来了。这男的没开自己的车,俩人打出租车走了。我打不着车,跟不上他们。这俩人能干吗去?”吴玉华顿了一下,故意卖了一个关子:“我就故意给你妈打了个电话,说我们同事要去美国,想找王茜咨询一下,你妈说王茜出差根本就没有回来。”

林国梁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王茜一直以出差的名义不在家,大哥肯定不知道,他觉得这事应该跟大哥说一下。这事当然不能说,要是问他怎么知道的,那不把吴玉华露出来了吗?而且,这种事儿让自己的弟弟说出来,他那脸往哪儿放啊?林国梁于心不忍:“可老大蒙在鼓里,也不成啊!不管怎么说,不能让老大吃这亏。”还是吴玉华想得周到:“这事儿可不能说,没有捉奸在床,老大媳妇到时候再来个死不认账,那老大以后还不得恨死咱们啊!”

国梁又想起了一个问题:“老大媳妇出差这事根本就是没影的事,那这些日子老大媳妇住外边了?唉!这女的胆可真大啊!”他感慨,这老大就不应该找这么个媳妇。吴玉华冷笑:“雅娟好,可你们老大不喜欢,自己选的怪谁啊?”这可是大实话,林国梁没有话反驳她。再说句大实话,这事能够全怪林国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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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玉华莫名其妙地打来电话问王茜,本来心里就犯嘀咕的林母更加怀疑了,问老大问不出来,就打电话给老二,问到了王茜的工作地址。林国梁装作不知情,关心地问一下大哥。林母就告诉他老大美国的房子要被拍卖的事情。

这个新情况,林国梁当然要第一时间汇报老婆。吴玉华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老大他们美国的房子要卖了,老大媳妇赶紧找个有钱的小白脸当下家,老大这次可要人财两空了。”她倒不担心这个,她担心林母会不会要把她那房子卖了给老大添窟窿,这老太太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立即叮嘱林国梁这几天勤往他妈那儿跑着点,别人家把钱都揣兜里还犯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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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玉华这种担心真不是多余的,林母对老大,本来就多爱一点,愧疚多一点。现在发现他们遇到了这种危机,当然要竭尽全力去帮助他们。这不,她当下就找到王茜,问她和国栋闹矛盾,是不是因为那封律师函。

王茜犹豫了一下,她不想再隐瞒婆婆,但她要说出来,她有些担心林国栋责怪自己。可林母都来了,肯定要听实话,她只能开诚布公:“妈,既然您知道了,我就跟您说说吧!国栋回国前已经失业半年了,您住院后国栋回来,国栋希望照顾您暂不回美国,我同意了。我正好有个机会来国内上班,也就在国内生活了。现在经济不景气,美国的房子跌得很厉害。我们的房子要卖,就要比买的时候便宜一半。美国生活消费很高,我们俩买了房子后也就没什么存款了。国栋失业后,家里主要是我来工作。妈,我没有埋怨国栋的意思,美国现在失业率很高,很多人都失业了,这是普遍现象。国栋这人心眼好,有责任心,知道孝敬老人,是个靠得住的男人。我对国栋的孝心很感动,我也支持他。”

这是王茜第一次跟婆婆谈心,听到她的心里话,林母也很受感动:“茜茜,是我们家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自从你和国栋结婚开始,我们都没有帮上你们。我这一住院,国栋又花了不少钱。”

王茜的态度很端正,一家人,这样做也是应该的,她就是不满意国栋有什么事儿都不跟自己商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很诚恳地对林母说:“我和国栋是两口子,两口子是不是应该同甘共苦?可国栋很少考虑我的感受。就拿这封律师函来说,我问国栋怎么办?他就逃避,既不解决又不面对。可到时候如果没有钱,他们真的会把房子收走拍卖的。”王茜又说自己父母也没有钱,但还是想帮助自己,可是她怎么能再拖累父母呢?她的眼圈红了:“我爸妈工作了一辈子,到晚年,我不但没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还让他们卖了市中心的房搬到郊区去,我这女儿心里太难受了……

林母的眼圈也跟着红了,一个劲儿地道歉:“哪个妈都希望儿女过得好,你的大恩,我们林家会记得。茜茜,我保证国栋决不会有下次。什么事儿,都看在我这半条命的老婆子面子上,行吗?你放心,房子的事儿,和你们俩生活上的事,我必须让国栋自己面对,让他好好地跟你过你们自己的日子。我代表我们林家给你道歉,茜茜,你回家吧!”

王茜看着林母,停了一会儿,慢慢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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