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的梦想是当一名记者,汤庆的梦想是在赫天大厦十五层开一间专柜,文香的梦想是工资涨到每月五千,阮强的梦想是考上研究生,马乔豪的梦想是成为著名的婚庆司仪,海龙王的梦想是个人存款有十万块,邢法的梦想是艾佳的病能好……
所有人都有梦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梦想的恐怕只有陈凤。
陈凤总说:什么是梦想?梦想不过是骗自己活下去的借口罢了。很有活在当下,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洒脱。她认为只要过好睁开眼到闭上眼这段时间就好,其他的想太多没用,所以她从来不刻意攒钱,也没有想过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酒吧被迫停业整顿后,隋龙被叔叔喊去YN训话,去了将近半个月。那十五天里,陈凤第一次感到了孤独,独自一人躺在软绵绵的大床上总是有想哭的感觉,她也第一次感到了迷茫,不知道今后的日子里如果没有隋龙,她该怎么办。
私下里,陈凤称隋龙小畜生,有一次在商场试衣间里,老桌儿看见她胸上的伤口,惊呼的问怎么弄的,她脸红到了脖子,尴尬的不知怎样回答,随后老桌儿的脸也红了,小声嘟囔:隋龙是畜生吗?
陈凤笑着说:你还真说对了,他就是个畜生。
隋龙一般叫她臭香炉,意思是谁都能‘插’,情到深处会叫小妈妈,两人每次DL前,隋龙总是对她软绵绵的喊:小妈妈,小妈妈。小妈妈被撩拨的很难受,遂抓着小畜生的头发连头拔起:你他妈能不能麻利点!
抱着枕头的时候,小妈妈会想起小畜生,想着他温暖的臂膀,撒娇撅起的嘴唇还有甜腻腻的情话。手机里满是两人的照片,亲吻的、搞怪的、激情的。他总说:要是一辈子这样快乐就好了。
为了隋龙的事,陈凤专门请王骁玮吃饭,张岭已经进了看守所,求他手下留情不要再追究。王骁玮看着对面憔悴的女孩,今天的她素面朝天,清瘦的样子很让人心疼。他的心里有点失落:他凭什么让她这么死心塌地啊!
关于两人的见面,隋大少非说有另一个版本,一口咬定自己当了王八。他离开整整十五天,十五天啊!可能连下一代都孕育出来了,“你还真是香炉啊!谁得谁插,你就不怕满身生疮,不要脸的娘们。”
提到孩子,陈凤有些激动:去你妈的,我是傻B,才会为你怀孩子,为你流产,你这么诬陷我,还有没有良心,你真是畜生吗?
陈凤跟隋大少不到两个月就为他流了一次产,这事儿也怪她,他有时候忘记戴套,事后她也不采取措施,糊里糊涂的把孩子就怀上了。坐在医院走廊里等着召唤时,他开玩笑:说实话,这是你第几次干这种事儿?
陈凤拿出十个手指开始摆弄,一脸认真的说:第几次不记得了,反正二十多年前就有一次但没成功,于是就有我身边的这个畜生了,说完哈哈大笑起来。隋龙愣了一会也跟着笑,转过头去心里却满不是滋味。
从前为他怀过孩子的女人,不是要托付终生就是又哭又闹的不肯流产,她却不一样,知道怀孕后先劝他:这孩子不能要,我才多大呀就当妈,你也不想有个孩子烦着吧,再说万一哪天咱们分了,小崽子咋整?
从手术室出来,陈凤比进去前还兴奋:五千块真不是白花的,一点感觉都没有,那床老软乎了,真想再躺一会儿。走,咱庆祝一下。
隋龙一脸疑惑,流了产还庆祝?不是肚子是脑子开刀了吧。只听她笑道:杀了人不用偿命,是不是该庆祝呢?说的他浑身汗毛倒数。
从那以后,他便有点怕她。
她老爸临死前就想看看女儿,张岭都要说出大天了,可臭香炉不为所动,还张罗着去沈阳看一个半红不紫歌星的演唱会,死爹这事搁在他隋大少身上,也不能这么豁达呀,她到底是不是她爹亲生的?
还有就是弈阵雷的事儿,他千方百计的想要陈思离开隋龙,还出言不逊,终于让隋大少发怒,把他逮了起来。乱棍暴打的时候,陈凤就在现场,可她面无表情,无动于衷,隋龙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挑衅的问:你的老情人要死了,心疼吗?
陈凤打了个哈欠:你继续玩,我困了,记住晚上回家吃饭,我给你煲汤喝。
隋龙进屋的时候,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陈凤正跟着音乐跳健美操,气喘吁吁的说:再等一会儿,骨头汤马上就好。整个席间,她都和没事人似的,不住给他夹菜,还说相中了一件皮夹克,小畜生给我买嘛!我穿的好看你也有面子。
她给他洗脚时,他终于沉不住气了:你就不想知道我怎么处理你的老情人的?她淡淡的说:以你的性格,你会杀了他,不过这可和我没关系。他冷笑:怎么没关系,被警察抓了,我会说你是主谋,我只是从犯而已。
“杀人?不是我瞧不起你,你没那本事。”
这句话彻底惹怒了隋大少,他一脚踢开水盆,正好砸在了陈凤的身上,接着破口大骂起来:臭香炉,老子杀人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老子差这一两条人命?
陈凤没有接话,只是站起来把湿漉漉的衣服脱个精光换了一件,又捡起扣在地上的水盆重新打了水。她把他的脚放在水里,轻轻揉搓,好像是个足疗高手,过了一会才低着头无奈的说:不是你没本事,是我还不配让你为我杀人,我很清楚自己的分量。
隋龙的心咯噔一下,他抓着陈凤的肩膀把她压到床上,皱着眉头盯着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眸。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为什么会如此的,铁石心肠?
其实在某些方面,隋大少是个心胸开阔的人,比如女人,谁还没点过去呢,何况那个弈什么根本没法和他相提并论,当初臭香炉看上此人只能用年少无知来解释。要不是弈什么纠缠不休,他才懒得多管闲事。可他没想到陈凤会如此不念旧情,他是为了和她较劲儿才下狠手的,她要是求个情,他不会把人打得半死。
弈阵雷受伤后,在农村老家的炕上躺了整整一个月,都是奶奶在负责他的吃喝拉撒睡,父母分居多年,婚姻早已名存实亡,多年来一直是祖孙两人相依为命,在弈阵雷的记忆里,也只有奶奶一个亲人。
伤好了以后,他故技重施,恰好赶上隋大少的酒吧被查封,满肚子火没处发呢。所以没上次幸运,他被打断了一条腿,住了三个月的院后被奶奶接回了家。伤腿要好好休养,否则可能落下个终身残疾。
从那以后,谁也没再见过弈阵雷。
可王骁玮和弈阵雷是天壤之别,他是个大学生,有勇有谋,英俊潇洒又多金,很有诱惑力,加上之前他还调戏过陈凤,隋大少怀疑两人早好了,然后设个套让他钻,臭香炉那个心狠手辣的娘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2011年的气温很反常,刚进六月就热得不行,月末的几天日均温已达到四十度,这在高纬度的赫拉尔是几十年不遇的情况。热情是高潮的暖床,高温有助于罪恶的滋生,一切不幸的发生都早有预示,只是没有人在意而已。
‘农民烧烤店’开张也是在燥热的六月,它的出现完全要感谢一泡屎。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啊!春天对于农民来说是播种的季节,忙碌的季节。种上之后还要锄草,锄了一茬又一茬,不知为什么,草总是比秧苗长得快,长得壮。
近几年已经流行喷洒除草剂了,给农民兄弟省了不少劲儿。可不知药水过期还是小草的生命力太过顽强,骚神望着满上遍野的新绿,脑袋顿时大了几圈,我Cao,这要干到猴年马月去呀!
刘莹用锄头敲了一下老公的头:愣什么,干活,你我就是种大地的命,有本事你也考个大学,或是有个有钱的老丈人,整个出租车开开,或是有个开挖掘机的技术,或是有张能说会道的嘴……
骚神最烦刘莹的就是她这个排比句,不哭不闹不飙脏不撒泼客客气气的就泯灭了一个男人的尊严。要不是她早早的怀了孕,把家庭的重担早早的压在了他瘦小的肩膀上,他至于二十几岁就有白头发了吗?
懒得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风流帐,骚神悻悻的低头干活,把心里的窝囊气全撒在锄头上,也不管是草是苗一路神刨开来。刘莹看老公一反常态的没回嘴,想必伤了自尊,语气也软了下来:本本分分当个农民也不错,咱家比上不足,还比下有余呢,看看罗县长,那也叫大老爷们儿,金玲就是虎逼才跟着他的。
骚神越想越憋屈,他把锄头扔到地上朝地头的树林里走去。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解开裤腰带开始激光扫射炮火连天。难道他就要本本分分当个农民?他才二十几岁,青春刚开始,他真要在这片黑土地上撒一辈子热汗?
谭流流趴在路边自顾玩着弹琉琉,脏的和个泥猴似的,连嘴里都有土渣,裤兜子里的玻璃球随着他的奔跑叽里咕噜直响。这个混小子除了吃就是玩,五岁了还数不到一百,长大了也是个废材。
难道儿子也要重复祖祖辈辈的老路,混完初中便回来种地?想到这骚神不禁打了个冷战,屎都没心情拉了。当年他学习不好,可辍学也有家庭贫困的原因。但他现在完全可以改变儿子的命运,让他去城里上学,读最好的幼儿园,初中,高中,直到大学……
骚神深思熟虑了两天两夜,最后根据自己的物力财力和综合实力,决定重操旧业。他以前和一个***学过半年烧烤手艺,后来嫌又脏又累就放弃了。又恐势单力薄,遂拉SH龙王入股,两人计划了一星期基本拍板,势必把生意做大做强,唯一就差没搞定双方的婆姨了。
刘莹誓死不从,认为老公的行为无疑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你开过烧烤店吗?你有经验吗?开那种店的,背后没有人能开起来吗?有多少流氓吃饭不给钱的,有多少同行暗中使坏的?啊你想过吗?”
骚神当然想过,所以不找别人,专拉海龙王下水。海龙王开了几年出租车,赚了不少人脉,黑白两道通吃,就算单凭他那瓦盖头,虎头纹身,结实的肱二头肌,随时能从椅垫下拔出的蒙古剔,哪个流氓敢来吃白食?活腻歪了简直。
就因为海龙王的好斗,他老婆才不同意的,开出租车带着刀已经够提心吊胆了,要是经常出没在烧烤店那种人际混杂的地方,早晚得出事。她不希望老公能挣大钱,只要和她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行。
海龙王有自己的小算盘,他住的楼是老丈人的,车也是老丈人买的,有时候连买条内裤都要花老丈人的钱,这种吃软饭的行径让他感觉很没面子,于是决定要有自己的事业,要有自己的小金库。
况且烧烤生意最忙的时候在晚上,白天还是可以开出租啊,这就像中国移动,双向收费啊!再况且他还能为烧烤店招揽客人,而客人还要付出租车费,有的人吃完了要打车走吧,他又有了一批客源……完了晕了,怎么眼前都是毛爷爷在跳舞呢?
由于理想和利益的驱使,谭、海两人就像是吃了秤砣的王八,铁了心了。他们不顾妻离子散的危险,租门市房,装修,置办物品等一气呵成,两个光着膀子的大小伙子每天都累的大汗淋漓。
“农民烧烤店”的牌匾是文香帮着设计的,价钱打了五五折。开业那天,马司仪当仁不让的当了主持人,相熟的老同学都带着亲朋好友来捧场,不知谁出的主意,还整了剪彩仪式,又放鞭炮又放礼花的,还来了段歌曲串烧,场面比婚礼还热闹。
‘创意广告’的人坐了两桌,‘瞧好婚庆公司’的坐了一桌,袁野和赵一婷分别都带了一帮朋友,胡小骚的狐朋狗友也来恭喜发财,等张岭的队伍浩浩汤汤的赶来后,屋里屋外简直座无虚席了。无奈生意太火,以明白为首的女同志只好沦为了服务员。
骚神忙的不亦乐乎,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啪啪直流,刘莹和金玲只练了几天的串肉串,业务生疏根本供不应求,海龙王跑进跑出时发现罗县长拿瓶啤酒起码要用五分钟,明显有忙里偷闲滥竽充数的嫌疑,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泡脚:你他妈要懒死啊!进厨房串肉串去!
艾佳正好赶上做换血手术,故和邢法缺席了烧烤店开业,不过事后刘莹送来二十个鸡爪子,两百个羊肉串,还有烤面筋,石蛋和烤叉子饼,两人也没缺了口。那段日子,艾佳的身体每况愈下,稍微运动就会感到累,体抗力也大不如从前,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惊着她。
豆沙馅烧饼又叫叉子饼,外酥里嫩,香甜可口,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放上作料烤过之后别有一番风味,是艾佳的最爱,不过她只吃了不到半个即没了食欲,以前上高中的时候,三个叉子饼搭配一袋铜雀桥榨菜,比吃山珍海味还香!
哎!艾佳想她真是老了……
每当看到女朋友唉声叹气,邢法都会将她拦在怀中:媳妇,有个这么爱你的老公,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困难是暂时的,生活是美好的,只要相信自己,没有什么是战不胜的,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你也要相信我呀,我是谁,中华人民共和国邢法啊!邢法第一万条规定:艾佳的对象要帮她战胜病魔,要爱她一生一世……
儿子和一个得绝症的姑娘处起了对象,两口子举两双手反对,他们对血友病的情况一窍不通,误以为和白血病差不多,是富贵病,要命的病。但了解儿子的驴脾气,也不敢深劝,只希望他是一时鬼迷心窍,过两天就黄了。
而艾佳的父母强烈的反对,他们只有一个宝贝女儿,而且从小是个苦命孩子,他们不希望她再次受到伤害,她也受不了任何伤害了。姓刑那小子让人感觉吊儿郎当、油嘴滑舌,不像是个好东西,他对艾佳多半出于玩弄。
为了得到二老的通行证,邢法调来亲友团,定了个包间,足足进行了五个小时的谈判,从承诺八大纪律七项注意,到誓死奉行社会主义荣辱观,从恋爱时一切跟‘艾’走到结婚后的妻管严,说道最后,众人都想竖起大拇指称赞刑同志是乱世当中的救世主,和平年代的Superman。
艾佳的父母很淡定,波澜不惊的听完了反方主辩手的陈述,言简意赅的道出了正方的观点:艾佳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治病需要很多钱,她本来就很脆弱,又没谈过恋爱,实在经受不起打击了。
反方第二辩手马乔豪见缝插针,并采取了敌进我退敌疲我打的战略,没几个回合便解放了‘东北’,接着反方三四五辩手三军蜿蜒挺进大别山,直插敌人心脏,切断了敌人的命脉,最终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艾父母被几个小伙子侃的晕晕乎乎的,好像艾佳跟了邢法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一样,他们要是反对便将女儿推向了万劫不复之地。马乔豪贴在邢法的耳边小声说:犊子,你要是对不起艾佳了,哥几个可就跟着你一起不是人了。
五个月后,邢法的墓前,马乔豪猫着腰把一张张黄纸放入火堆,瑟瑟的秋风裹着灰烬不住的在高空盘旋,越来越高。举头三尺有魂灵,也许邢法的灵魂就在上面,正朝着他人间的哥们忏悔:对不起,我说的话,没有做到……
邢法谈恋爱后就变成了泼留希金,不但戒烟戒酒,连擦屁股都改用旧报纸了,不再像以前一样开小灶,而是吃工地的大锅饭菜,不再追求名牌,而是连地摊货都不买,对于活计来者不拒,再苦再累都无所谓,心无旁骛的攒钱给艾佳治病。
艾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不愿看到恋人跟着她一起受苦,可又不忍心放弃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她假设了两人的千万种结果:不久之后她死了,留下孤苦伶仃的他,几年之后他不爱她了,两人分道扬镳……
人生中的有些选择就像是赌博,如果连最糟糕的结果都能接受,那么,就坚持你的所选。
那天她心情不好,他说我带你去个地方吧!他们牵着手上了公交车,车上好多空位置,他却把她拉到他腿上坐下:我怕颠坏了我的小宝贝。她红着脸说:哎呀,这么多人,你不害臊?
下了车,他说我背你吧,前边路不好走。她四下看看没人,带着咯咯的笑声爬上了他的瘦削的背:你是要把我卖了吗?他笑着说:你太瘦了,不值钱呀,我要把你养的胖胖的,才能卖个好价儿。
艾佳应该是老同学中唯一没有来过情侣桥的吧,当年的她把老师家长的话奉为圣旨,把早恋和叛逆当成可耻,她是老师眼中的天之骄子,同学心目中高傲的公主,又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呢?她甚至把‘情侣桥’三个字当成忌讳,好像听一下都会脏了耳朵,她是那么的讨厌它。
如今,她竟然站在它的上面,摸着肮脏的桥身,好像世界上最纯洁的东西,最美丽的东XC着无数少年纯真的童话般的梦想。桥下有一对少男少女正在涂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洋溢着青春的气息,那个女孩好像当年的艾佳啊!
邢法死后,艾佳独自在情侣桥上呆了整整一天,她躺在桥上,亦如初次见面那般。闭上眼熟悉的声音便在耳边萦绕:来,把我的衣服垫上,小心着凉。桥身上,两人用刀子刻下的爱的誓言清晰可见,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脸上却是绽放的笑容。
她错过了花样的豆蔻年华,还好,她没有错过他……